柯利·格兰特的化妆间比个储藏室大不了多少,里面摆放着桌子、梳妆镜、衣柜和一把椅子。桌面上有一只普通的绿色铁皮匣子。铁匣敞着盖子,里面空无一物。
奎因警官对此异乎寻常地警觉。离开表演场地的时候,局长和市长代表曾把他叫到一旁“谈话”。随后两位官方代表就撤了。面对眼前的残局,奎因警官心里焦灼不安。
“你是说,把钱放在这个盒子里啦?”奎因警官烦躁地问。
柯利连连点头道:“下午在运动场聚餐的时候,我爸的律师康莫福先生亲手交给我的。可能你也听说了这件事。后来我赶快跑回来,把钱放在这个铁盒里,还上了锁。盒子就放在这个抽屉里。等我再回来的时候,我发现抽屉被拉开了,盒子就像现在这样给扔在桌上。”
“你最后看到匣子里装着钱是什么时候?”奎因警官急急地问道。
“就是下午我把钱送进来的那会儿。”
“后来你又来过吗?”
“没有。因为我没别的事。下午我就把演出服换上了。”
“走的时候锁门了吗?”
柯利显出为难的样子:“没锁。我从来不锁门!我了解那些人,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不可能对我做出那种下作的事情。”
“你得知道,这里是纽约,”奎因铃官嘲弄地说,“也不可能满大街都是你的朋友哇。我的上帝,换了谁,把一万美元留在不上锁的房间里,也活该丢个精光!”说罢他拽过那只铁匣子,细细打量起来。
埃勒里·奎因一直木呆呆的。凶杀的再次发生,凶器的了无踪影,现在又是柯利被窃——特别是这件失窃案——使他完全愣住了,傻乎乎地半张着嘴哑口无言,仿佛脑袋上挨了一记重锤。一系列出人意料的事件似乎把他精细的思维统统搅乱了。
然而,职业习惯和执拗的心性又把他牵了回来,理性的神光重新闪烁在他的眼中。他快步上前从父亲的肩膀上方观察着那只匣子。
实际上那是非常普通的一种钱币储蓄盒。盖子从上面打开,后侧面有两只合叶链接着盖子和箱体。但是不同于常见的那种前面开口的钱匣,这个匣子两边都有锁鼻和扣拌。盖子盖上的时候,两边可以各挂一把锁,等于是一种双重保险。
现在铁匣两边的锁鼻都被从箱体上扯开了,两把锁完好地挂在连着扣拌的锁鼻上。匣子是用蛮力强行打开的,锁头本身没有受到损坏。盗窃者肯定是抓住锁头把它们连同扣拌和锁鼻整个从箱体上扯断的。从扣拌和锁鼻的扭曲状况来看,它们都受到向后的强力牵拉。
奎因警官放下铁匣,对维利警官小声问道:“刚才搜查武器的时候,所有化妆间都搜过吗?”
“是的,警官。”
“好的,现在带人把这些房间再搜一追——不是找枪,是找钱。今晚搜身时有没有发现谁的身上带着万元大钞?”
维利嘲弄地说:“谁的腰包也没那么大。”
“那好,乖乖,我不希望听到谁报告说那票子也像那把枪一样死活找不到,立即去搜查那些化妆间!”
维利警官默默地离开了。埃勒里靠在衣柜边上琢磨着,心中的困惑和茫然被新的思路替代了。
“你这是白费功夫,”柯利忿忿地说,“你们不会从那些房间里找到我的钱,花多长时间也不可能找到。”
奎因警官没理他,静静地等在那里。吉特独自坐在一边,双膝支撑着托着头的手臂,面无表情地盯着地板。
但是很快,维利警官高大的身躯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得胜的表情。他隔着老远的距离把什么东西朝桌子扔了过来,啪的一声落在桌面上。
众人一看都愣住了。正是一沓用橡皮筋扎着的黄色的钞票。
“哈!”奎因警官释然开怀地叫了一声:“总算猜着了一个谜!在哪儿找到的,托马斯?”
“这排化妆间里的一间。”
“跟我来。”奎因警官说。一行人不声不响地跟着他走去,各个目光新奇而兴奋,只有埃勒里显得无动于衷。
维利警官在一扇敞开的门前停住脚步。
“就在这儿,”他说,“就是这个房间。”他指着一张狭小的桌子,那上边的抽屉耷拉在外边,里面横七竖八地装着各种无关紧要的零碎儿,像是男人的东西,“钱是在这个没有锁的抽屉里发现的。就这么单摆浮搁着。那可恶的家伙居然连偷来的钱都懒得锁好。”维利解嘲地说。
“哼。”奎因警官说,“格兰特,这是谁的房间?”
柯利噗哧地笑了出来,奎因父子不解地望着他,连阴沉的格兰特也禁不住爆发出几声滑稽的大笑,而吉特只是困惑地连连摇头。
“根本就没找出什么窃贼,”柯利忍住笑说,“你们输了。”
“输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独臂伍迪的房间!”
“伍迪!”奎因警官吃惊地说,“那就说得通了:独臂伍迪偷了钱,还没来得及花,就被干掉了……这不是太奇怪了吗?我简直搞不懂……杀人和偷盗这两件事挨不上啊!我的上帝,全乱了!”他哼哼着摇摇头,“过来,格兰特,你能肯定找到的钱就是你那位律师交给你儿子的那捆儿吗?”
老艺人接过钞票看了看,总共是十张纸币:“看上去一样。我也说不准。康莫福并没有从夏延带过钱来。我一直存在银行里,现金是马斯给我的——省了我再去银行的麻烦。我给了他一张我银行的支票。”
“托马斯,去把马斯找来。”
警官很快就带着神情倦怠的马斯回来了。马斯仔细看了看钞票:“我只用一分钟就能告诉你。”他慢吞吞地说,“我楼上的保险箱里老存着不少现金,而且我把它们的序号都记录下来……”他在钱包里摸索了一会儿,“在这儿!查查跟票面对对。”他一张一张地读着钞票上的号码,嗓门儿老大。格兰特每一次都点头认可。
“很好!”奎因警官说,“我的意思是——不可思议。事情变得更复杂了。柯利·格兰特先生,拿好你的钱;看在老天垂怜的分上别再丢了,行吗?”
凌晨,天快破晓的时候,奎因父子肩并肩地回到了他们在中央大道八十七号的寓所。迪居那已经睡熟,他们没有惊动他。奎因警官进了厨房,弄了点儿热咖啡端出来,两人沉默地坐着喝。而后,埃勒里开始在起居室地板上来回踱步,奎因警官脸色灰白地坐在壁炉前。就这样过了很长时间,直到阳光照射进来,楼下马路上有了车马行人的动静。
幽深的隧道尽头原来并没有路……
运动场内的每个人都被搜查过了,场地上每一寸地方也都找遍了。还是没有结果。手枪无影无踪,凶手就像是个魔术师,把子弹射进伍迪的身体之后,念个咒语挥挥手,就让凶器飞走了。
奎因警官一动不动地坐着,埃勒里还是走来走去。似乎谁都没什么可说的。
后来,埃勒里疲惫的脸上渐渐出现了一种释然的神情,似乎他的机敏和智慧从震惊后的麻木中最终脱逸了出来、他开始嘀嘀咕咕地自说自话,甚至还不时兀自发笑。
迪居那起来了,把父子两人统统撵到床上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