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感觉自己这一刻心脏是麻木的,脑海里不断的回荡着安敬初来乡下时的模样,她以为城里生活惯了的弟弟,会不喜欢她,可是却开心的叫她姐姐,她带他去乡下荷塘里抓鱼,她背着弟弟摔倒了,他帮她隐瞒,说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懒
安澜以为自己这辈子不用哭泣,父母双亡那样的消息,来的突然,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死亡的恐惧,或者说因为是以贪污犯的身份被告知时,那时的她,对爸妈带着失望和痛心,那种伤,不是姥姥离去时的无奈,而是一种突然间蒙上了阴霾的难受。
那个时候的她,没有哭泣,只有倔强,只有默默的伤心。
等到弟弟从城里被接回来时,唯有抱紧了安敬,表示自己的心疼和难受。
这么多年,安敬成为了安澜的一种支撑,或者的意义,如果说在姥姥的身上感觉到温暖的母性,那么在安敬的身上,安澜有了坚定勇敢的理由。
所以,似是冷血淡然的她,或许并没有像儿时那样对安敬嘘寒问暖,可是内心深处对于安敬的感情,是血浓于水的在乎。
遇到顾烶烨,才会那么义无反顾。
为了治疗安敬的腿,为了给父母讨回公道,她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才会在上学的时候,就有足够的钱,来寄回家里,说是自己的奖学金。
什么对,什么错,她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人,所以,才会在无数的追慕者面前,放弃了爱情,因为那样的她,靠出卖了身体和灵魂,哪怕置自己于万劫不复仍然不顾的她,不配拥有爱情。虫
但偏偏,顾烶烨让她在复仇的道路上,吃尽了苦头,尝尽了屈辱,受够了冷漠。
姥姥说,像爸妈这样的,又怎么能保证一辈子干干净净,冤枉也罢,背黑锅也好,却已不是他们能够改变的,要她好好活着,人活着,要学会接受现实,要接受自己的命运。
姥姥说的并没有错,单凭他们祖孙,如何抗争命运。
所以,才会在没有希望时,在姥姥离去时,放弃了从前那个坚持了多年的念头。
可顾烶烨改变了她的命运,改变了她的初衷,不知道何时,已经掳获了她的心,甚至消弭了她内心的仇恨,让她只求安然一生,让她宁愿自私的捂住耳朵,闭上眼睛,拥有幸福,放下一切。
爱,似乎来的如此快,如此理所当然,如此难以抗拒。
但是此时,安澜却紧紧的抿唇,闭上了眼睛,眼泪大颗大颗的如同断线的珠子落下,疼痛的感觉,让她清醒,安敬长大了,安敬的内心比她的内心,还要充满着仇恨。
胸口憋的生疼,安澜感觉到似乎要失去了呼吸,怪她,忽视了安敬的内心,怪她,以为安敬还只是个孩子,怪她,刚才居然没有接听那个电话。
安澜下了飞机,坐上了出租车,甚至忘记了打开手机,只是麻木的吩咐司机去派出所指定的医院,高跟鞋踩在了通往太平间的路时,安澜感觉自己走在悬崖峭壁上一样,似乎稍一打颤,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高跟鞋回响着,就像是踩在心头一样,安澜却是攥紧了拳头,内心已经滴血般的疼痛,但走过来的清瘦公安,将她从这样的疼痛中拉了出来。
“死者已经承认了所有的罪状,供认不讳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今晨意欲在雇佣他的郭市长家房中行窃,却不料被主人发现,巨额字画偷窃未遂,惊慌中多窗而逃,意外摔下,经医院抢救无效,两个半小时前不治身亡。”
安澜觉得那公安每说出一个字眼,心就跟着收缩一点,直至最后一句时,她已经将嘴唇咬出来了血。
没有理会那公安无情的脸,安澜却是率先一步走进了太平间。
两个半小时前,当她沉溺在自己的幸福中,当她明明可以注意到,却根本没有发觉,当她明明可以接受到,却选择了拒绝知道安敬的一切信息时,安澜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白布上染了鲜血,刺的安澜眼睛一片昏花,如果说一路上她还不相信安敬就真的这么没有了的话,那么此时此刻,她仍然不相信。
有多不相信,就有多倔强,倔强到疼痛,倔强到窒息。
一点点的揭开了白布,随着安敬一张虽然血肉模糊,甚至脸颊上还挂着如同真人面皮似的仿真皮肤映入安澜的眼帘时,安澜险些一口气没有提上来。
“安敬~”
安澜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如同枯木迎风,干哑而无力。
浑身似乎被抽取了力气,窒息而恶心的感觉让她浑身冰冷,触摸着自己弟弟的尸体,安澜感觉自己像是站在冰冷的地狱里,安澜的眼底里仿佛映射着红白相间的世界,一点点扩大,近乎将她的神智笼罩。
安敬的脸上是血,眼睛闭着,那张原本帅气的面孔,此时有些恐怖,没有任何回应的他,眼眸微微阖着,似乎不甘心就此离开这个世界一样。
安澜用尽了力气扯开了整张白布,表情似是冷静的她,却是伸手抚摸着安敬的手脚,身上的橡皮似的皮囊,并没有完全除尽,却是让安澜明白了,当初去顾夫人的家里时,那一直感觉到的目光,更是明白了为何安敬为何会突然间问她过的怎么样!
安澜明明伤心到极致,却为自己的存心笑了,狠狠的甩了自己一巴掌后,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疼痛,而是有些木然的抓住安敬的手臂,意识到了那手臂已经折断时,安澜捂住了嘴,眼泪早已掉了下来。
安敬的手,死死的攥着,是一枚型号很老的诺基亚手机,那上面显示的已拨电话号码,正是安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