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桐问我,你真的要把养这个孩子吗?
我点点头。
夏桐看着病房里的胡冬朵,又看了看我,仿佛是在看一场终将散场的电影一样,她说,你做好失去她的准备了吗?
我茫然地看着她,又看了看胡冬朵。
顷刻间,明白不明白,两种情绪,在我心里纠缠。
最终,我点点头。
女人果然痴傻,将自己草草交付给别人,永远是她们报复那个让自己心伤的人最好的方式。
胡冬朵不久之后,就嫁给了一美籍华人。
而夏桐的话,一语成谶。
我决定离开长沙前的一个月,杜雅礼找到了我。
我们俩在火车站的咖啡厅里见的面,她坐在我的对面,已是一头短发。
她看着我,笑了笑,说,他很好,你放心。
我先是一愣,可瞬间,我却懂了。
是真的懂了。
我有点激动地看着她,说,你……你是……他……最终,“前女友”三个字,我还是生生地给吞了下去。
杜雅礼冲我笑了笑,说,嗯,就是你所想的那样。
于是,接下来,是漫长的沉默。
最终,还是她开口了,她说,我去见过他了。
我低头,眼泪突然落了下来,我说,他不肯见我,终于见了我一次,却不肯相信我的解释,他还是认为我和顾郎同谋,害了他……
她低头,笑了笑,叹气,说,或者,他并不是真的不信你。只是,不想你去等一场他都不知道未来的结局。
我看着她,迷茫着,却渴望着答案。
杜雅礼低头,说,我听康天桥说,他之前就同你分手了?那场分手给了你很大很大的刺激,他说他根本就不爱你,根本就是同你玩了一场游戏……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说,他到底爱不爱你,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那时候,他就知道陈强案发,自己自身难保了!所以……
她看着我,说,所以……但最终,她没有把话说完。
她低头看了看表,说,我该走了。然后,她看了看我,说其实我来,就想跟你说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交代我的唯一一件事情,替他照顾好你!
她拍拍我的肩膀,说,这是他这辈子唯一求过我做的事情。
说完,她就离开了。
而我的眼泪突然就不可遏制地流了下来。
那想起了那个夜晚,他羞辱了我的那个夜晚,他曾经狠狠地狠狠地拥抱过我,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那一刻,他是如此害怕失去吧,因为他已经决定了这场失去,只是想为我此后的人生铺古这条路。
杜雅礼出门的时候,我突然喊住她,我问她,你恨他吗?
她看了看我,笑了笑,说,他也这么问过我。
然后,她转身,看着远方的天空,那么倔强地笑了笑,说,我这一生,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爱他这件事情上,已经再也没有剩余的力气去用来恨他。
杜雅礼走后,我就找到了给我和江寒办理离婚手续的律师,我在他面前跟个女霸王一样拍了拍桌子,说,我见不到他!
律师看着我,说我的当事人不想见你。
我说,我知道!所以,我要你转告给他!我等他!水来了我在水里等!火来了我在火里等!死亡来了我就在棺材里等!
律师低头,看着自己手边的材料,很冷静地说,小姐,这是律师事务所,不是诗歌朗读会。我不会为你这份深情感动的,你们离婚了,我赚钱而已。
我没理他,转身离开。
我心里明白,他一定会将这番话传给那个男人的。
我等他。
可最终,在后来,我真的等到了,只不过,等来的却是他离世的消息……一切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笑话一样。
从头到尾。
关于我爱他的这件事情,像极了一个笑话。
二零零八年这个冬天,雪花飘过我的脸,苍白而冰冷。
我听过雪落下的声音吗?它像极了那个我爱过的男子低噎而温柔的噪音。
你知道我爱的那个男人的声音这么好听吗?它像极了雪花飘落时的声音。
这个男人的离去,让我的整个世界变成了灰色,突然之间,一切都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二零零八年,我离开了长沙,离开了原本属于属于我的生活。
就这样,狠狠地离开,狠狠的一场放逐。
天涯。
月台之上,顾郎在身后喊住了我,声音辛涩而痛楚,他不知从谁那里得知了我要离去的消息。
我愣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他的喉咙轻轻地抖动着,无力地冲我伸出了手,眼眶慢慢变红,有泪水的光影,却充满了希冀,又畏惧着幻灭,他艰难地张开嘴,声音如同被利刃割碎一样痛楚,他说,如果……如果我说……我是真的爱你,你会不会留下来?不要走!
我始终没能回头。
我缓缓地闭上眼睛,整个城市消失在我的眼前,我曾在这里爱过,笑过,疯过,也恨过。伤口揭开过,性命交付过,眼泪流下过……
最终,还是要离开它独自一个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