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在那里有一间密室,启示就在那里。」
什麽啊?海琴不解地看着短信,按向下键,找到发件人那栏,只见那里是空白的一片,号码和人名都没有。
谁发错了吧?海琴心想,正要关上手机,又有一条短信跳了出来,内容是:
「没有发错,贝海琴,只要你能率先找到那个密室,就可以解开第四启示,证明你不是多馀的人。」
多馀的人?
这4个字无疑就是一把刺穿心灵的利剑,海琴满心怀疑,还是点下了回复键。
「多馀的人,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关键是我了解你,了解半血人的痛苦。而且我还知道有更多东西需要你去守卫,所以你一定要证明,证明你的能力,不能让他再继续下去,让他带走你妹妹的生命。」
「妹妹的生命?」
「你不知道她已经和他做了交易,用她的生命代替你父亲的,将她的全部交给他,任由他掌握丶玩弄丶毁灭吗?」
「什麽?」海琴猛地握紧了手机。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零推开门,看到海琴和透都睡得死沉,房间里唯一有活力的东西似乎只有随风摆动的窗帘。他不放心地在门口观察了一会儿,皱了一下眉头,终於还是离去了。
等他离开後,又过了一会,海琴才掏出手机,再次回复道:「你究竟是谁?」
过了很久,都没有短信再过来。海琴以为就这样完了,正要关机,没想到手机提示,他有新的邮件。
他打开邮箱,发现是几个视频和图片,同样都来自於不知名的地方。
他悄悄摸下床,打开笔记本电脑,把视频输了进去,戴好耳机,按下play键。
屏幕里出现碧蓝天空下的Pays-bas塔楼,零一身白衫,在塔楼的天台上独自抽着烟,然後海砂推门走了进来。他们说了些什麽,然後零就强吻了海砂。
海琴全身肌肉绷紧,太阳穴那里有什麽东西要绷断了。他颤抖着手打开第二个视频,镜头正是他被幻魔抓走後,零和海砂在林肯车边的对话。
「好。我们达成协议,就以那个为约定!」零说着话,死死地盯着海砂的嘴唇。海砂点了点头。
神秘短信适时到达:「你被幻魔抓走,而不能阻止她与他缔结协议,这不能怪你。」
不能怪我?海琴怎麽不怪自己?
海琴打开最後一个视频,只见一个浑身焦黑的男人正看着屏幕外的自己,一双灰蓝色的眼睛发出吓人的白光。
「还有你……半血人,你又拖累了所有人,拥有卑贱的母亲,天生你就是神族的拖累!你只会拖累大家,卑贱就是卑贱,永远都不会改变!」
所罗门,是所罗门,差点杀死他的所罗门临终的话。
「我不会拖累……」
他勉强控制住自己,打开那几张陌生人发给他的图片,第一张是一座金字塔的照片,海琴认出这就是鼎鼎大名的胡夫大金字塔。
而第二张图片,是胡夫金字塔的内部结构图。海琴看了一会儿,忙从加百利的家族文献库中找出加百利家族所保存的胡夫金字塔内部结构图。这张结构图,算是目前世界上最完整详细的一份了。
对比之下,海琴惊讶地发现神秘人发给他的地图居然比他的地图还要精细,两张图重叠在一起看,在神秘人的地图上更有一间密室是加百利的图纸中所没有的。而且在这个多出来的密室里,神秘人故意用红色标记出了一个点。
密室?海琴带着疑问,连忙点击开最後一张图,看到的却是一张什麽都没有的白纸。
不对!海琴觉得奇怪,仔细地观察起来,他不相信那个人会发一张白纸过来给他,难道是发错了?
他看了许久,忽然发现白纸中央有些地方颜色明显暗一些,难道是隐藏的图案?他想了想,打开图像处理软件,把第三张图的对比度修改高了一些,终於一个复杂的图形出现在他的眼前。但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软件就显示图片出错。整个电脑忽地一下,黑屏了。
怎麽回事?海琴试图重启时,又听到了零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零第二次察觉到异样,推开海琴和透卧室的大门,只见他们两个还是跟开始一样,睡得很熟,什麽事都没有。
就在准备离开时,他瞥见海琴的笔记本电脑摆在桌子上,而前面他过来时,桌子上明明什麽都没有。
海琴睡得死沉,安静得连呼吸都没有了一样。
零看了他一眼,好似什麽事也不曾察觉,径直合上门,离去了。
Ⅱ
第二天傍晚,船在开罗港靠岸。零率先登上岸,回头瞧了一眼队伍最後面的海琴。
雪莉也觉得海琴今天有些沉默,不过没太在意。几个人按照之前制定好的计划,一下船,联系好之前预定的当地导游,乘着吉普车来到了大金字塔。
车在离金字塔半英里的地方停下,一行人沿着山坡靠近它。太阳已经逐渐落了下去,脚下的沙地,阴凉而松软。
导游给零做了一个手势,几个人停了下来。导游对零交代了几句,零转过身对其他人说:「他已经帮我们贿赂好了看守,我们能够靠近金字塔。」
「贿赂?靠近?」海琴疑惑地问。
雪莉连忙解释:「因为金字塔在晚间是不对外开放的,再说,就算对外开放,不是考古学家的我们也不能轻易进去。所以,零和我商量过後,贿赂了看守让我们晚上进去,不过……」
「看来贿赂并不成功。」零接话道,「他说我们只能靠近金字塔,不能进去。」
「哦?」海琴狐疑地望着他们两个。
雪莉後悔没有把她和零所做的一切安排都老老实实跟他汇报,这个家伙不知道又多想到哪里去了。
「虽然目前我们只能靠近金字塔,但现在是晚上,所以我们还是能够进入金字塔的。」雪莉解释道。
海琴明白她的意思,到了晚上,零就能够使用他的月光通道了。
「那麽我们是先一起去大金字塔,还是分头行动?」海琴说着话比画道,「分头行动的话,三个人去大金字塔,两个人去卡夫拉王金字塔,再在约定的时间会合,不是更节约时间吗?」
雪莉看了看海琴,又回头看零。零瞧了海琴一眼,笑道:「我也想如此,不过,进入了金字塔,手机不能使用,我们就会相互失去联系,是很可怕的。所以,还是先一起去大金字塔看看,我想也没有那麽容易找到第四启示。」
「哦……」海琴翘了一下眉头,「也是。」
雪莉盯着海琴,总觉得今天的他与平时有些不同,但见零一点儿也不在意,也就没有再继续多说。
随後,零在导游的指引下来到大金字塔。待所有游人都散去後,零展开通道。
几个人一齐被零带领,从金字塔的外部直接进入到了大金字塔的王后墓室。身旁有微风传来,王后墓室神秘的南通道,刚好就紧挨在他们身旁。
这条通道是1872年由英国工程师维恩曼?狄克森和他的夥伴们,在王后墓室南面的墙上,意外找到一条深不可测的裂缝而发现的。
同样神秘的通道,在大金字塔中还有许多。大金字塔的独特之处不仅仅在於它是吉萨高地上建筑规模最大的金字塔,更因为在古埃及的所有金字塔里,除了常规的墓道之外是没有其他通道的。唯独它,不仅有墓道,还有好几条通道。
它内部有三个墓室,最上面的叫国王墓室,零他们所处的是中间的王后墓室,在他们脚下还有一个地下墓室。类似的通道,国王墓室有两个,南北各一个;王后墓室有两个,南北各一个。除了独特的通道外,其间连接各墓室的墓道也安排得如迷宫一般。它的构造非常复杂,如若把它变成透明的,那就是一个构造精巧的立体棋局。
零打亮应急灯,白炽的光照得海琴不禁打了个冷噤。
「你今天有点怪。」
雪莉边说,边拿出拉斐尔家族典藏的大金字塔内部结构图和5个蓝牙耳机状的装置。
「这是对讲机,信号范围10公里,能够穿透10米厚的钢板。」雪莉给每个人发了一个。
「好了,从最有争议的地方开始探险吧。」雪莉说完,走到了身边那条狭小得只够让一个成年人钻进去的通道边。
「这里?」透惊讶地跑过来,「你不会是要钻进去吧?」
「当然不是我。」雪莉微笑道,「是你。」
「我?」透这下子可吃惊不小,胆子再大的人在夜里钻进这麽窄的墓道里,都会这样。
「嗯。」
雪莉肯定地点头,说道:「1993年,德国考古学家由鲁道夫?甘登布里克设计的机器人『乌普瓦特2号』携带摄像机进入了这个通道。大约前进到65米的地方,他们发现:通道被一块石头堵住了,而且上面还有两个门把手一样的东西。经过微波与重力探测後,科学家们发现石门距离金字塔外墙约有16.5米,足以存在一间墓室。未探明的墓室,我觉得如果第四启示就在大金字塔里,那麽存在於从未被人发现过的墓室里的可能性是最高的,所以……」
「你等一下。」透慌张地打断她,「65米,你刚刚说65米?也就是说我要爬进去,65米!为什麽是我爬进去?」
「因为你可以用身体照明,而且你的体质最好,如果发生意外,你存活下来的几率最高啊。」
雪莉的话让透不好反驳的同时,感受到了女王殿下的冷血。
「那零呢?」他突然想到他还有个超人远房兄弟,「他不是可以用月光通道去任何……」
「我只能去我知道明确方位或确切形状的地方。」零一边在王后墓室里转悠观察,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怕我会把自己传输到石头里去。」
「什麽嘛!」
「好了,没时间了!」雪莉不给透继续挣扎的机会,甩给他一套供氧设备,把他推进了通道。
Ⅱ
「怎麽样?」
「还在爬,没什麽特别的。」
对讲机里传来透无助而艰难的回答,雪莉检查了一下透随身带行的绳尺。爬了二十多分钟,他才爬了不到8米。
另一边,透一边费力往前爬,一边用发亮的手掌照明,观察通道内壁的情况。四周都是略微有些粗糙的米黄色石壁,看样子并没有可疑之处。他继续向里爬,通道非常地窄,长和宽都只有四十几厘米。透卡在里面除了缓慢地蠕动,连去抓一下奇痒难忍的背都不行。
「一群混蛋,就知道利用我!」他才忍不住抱怨一句,对讲机那边就传来了雪莉的叫骂声:「你说谁混蛋呢!」
雪莉骂完,禁不住和旁边拿绳尺的海砂一齐笑起来。
「透这个家伙,一定忘记他嘴边就是对讲机话筒了,说什麽我们都能听见。」海砂笑着说,目光不由得又投向了墓室另一头昏暗光芒中零高大的背影。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昨晚的点滴此刻依旧惊心。心跳过後,她忽然察觉到了异样,就是墓室那头似乎只有零一个人,而海琴不见了。
「哥哥!哥哥!」
叫声在封闭的墓室里回荡,显得深幽恐怖。
「啊?」雪莉也意识到了,「贝海琴,你又到哪里去了?说话呀!」
而此刻的海琴,从对讲机里听到了海砂和雪莉的呼喊,稍稍迟疑了一下,一咬牙把对讲机扯了下来,数着步子继续按照地图上的指示,沿着宽敞得让人敬畏的大甬道向前走去。
神秘人地图上的密室正在王后墓室到国王墓室之间——大金字塔中的几大奇迹之一——壮丽的大甬道边。
按照神秘人给他的地图指示,只要计算好距离,沿着大甬道向前,数到第99块地砖,此时用手推动左墙边的巨大石砖,就能开启密室。
海琴偷偷离开王后墓室,尽量放轻了步子。一定要找到启示,由他一个人。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会有这样的决心和想法,但这个想法无疑已经成为他无法抗拒的命令。
与此同时,零做了简单的安排。
「你们继续和透保持联络,我去找他,有什麽事……」零指了一下耳朵上的对讲机,「呼唤我,我能够在一秒钟之内用月光通道回来!」
说完,他摸出墓室,向大甬道上方看了一眼,追寻过去。
同时,海琴全部精力都集中到了对石砖的计数上。
93丶94丶95丶96……
马上就要到了,他攥着神秘人的地图,心情复杂激动。
99!
他停了下来,就是这里了。视线从下往上,左侧的墙壁上正好有一块切割整齐丶表面光滑的石砖与地砖相对应。海琴将手掌贴在上面,触及石壁寒冷的粗糙。
稍微愣了一下,他手腕运力,加上身体的重量一起推了下去。
石砖顺势陷落下去。石壁内传来魔方变化的声音,壁上的石砖以一种几何缩紧的方式两两拼合,向两边移动打开。
墙体塌陷下去,海琴重心不稳,依托着墙一个踉跄,就这样踩进了墙体後的神秘空间。
站稳後回头,他看到原来的那堵墙上有一道三米多高的大门,豁然大开。而他所在的地方,不断有呼呼回旋的风声,显得空荡荡的。他转过身来,把手电打到最亮。白色的光束射进深不见底的黑色空间,根本到达不了墙壁或者屋顶,光线直接在浓稠的黑暗中消融成了一片模糊的白雾。
好大的房间!海琴感叹地昂着头,走了进去。
他举着手电,让光线尽量能够清晰地投射到墙壁上。密室的四壁都是黄色的砾石,没有壁画和特殊的雕塑,不过很快海琴就发现玄机隐藏之处。
密室顶上的天花板是雪白如玉丶绝对不该出现在沙漠之地的奇异材质。并且就跟神秘人给他的最後一张图片一样,看似雪白无奇丶白纸一样的天花板,若隐若现却有奇怪的符号存在。
一定要把整个天花板都照亮才能看清符号的全貌。海琴放下背包,把里面的燃烧棒都取了出来,打亮後,放到密室的四周。
燃烧的火光终於点亮了白玉状的天花板,光滑的石面上,微微有一些连贯的凸起。这些凸起连接起来,形成了一个硕大的丶由多个不规则圆形组成的奇怪图形。
海琴高举着头颅,看了许久,忽然明白过来这个图案是一个符咒。
是符咒,就会有它存在的用意。海琴才要去思考这个符咒属於什麽家族,有什麽意义,便感觉到了异样。在他身上,好像有上万只小虫从脚底沿着躯干爬了上来,一边爬一边嘶咬他。
很快身体的感觉就几乎没有了,他艰难地支撑着身体想要离开密室的中央。他趔趄着,好不容易才走到墙壁边,向大门摸过去。可是摸到门口,刚才还能进入的大门,现在却有层看不见的膜挡在他的面前。他用尽力气去撞它,想冲出去,几次都失败了。而这时,有人对他说话了。
「可怜啊,真可怜,半血人是不是都像你一样急於证明自己,急迫到连敌我都不分了啊?嘻嘻……」
甜腻得让人恶心的少女之音,在金字塔的密室里猝然响起,更显诡异阴森。海琴一边支持住身体,一边用手抓紧了墙。他已无力去想这个声音是谁的,胸腔都被懊恼和愤怒填满了。
的确,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为了证明自己,他没有去想神秘人是谁,什麽都没有想,就这样乖乖地掉进了陷阱,再一次拖了大家的後腿,再一次证明他就是半血人,到哪里都只会惹麻烦的半血人!
「身体越来越酥麻了是不是?想使用能量,用不了了吧?嘻嘻。你头顶上那个可是世界上最最最完美的能量控制符咒哦!即便是苍御零,只要走进这个房间也会失去全部的能量,被控制住哦!更何况你,一个半血人,嘻嘻……」少女尖锐的嘲笑敲击着海琴脆弱的神经。
「不要再说了!要杀要剐,随便你!」
「不会的,嘻嘻,当然你是肯定要死的,不过你还可以做点别的,嘻嘻。」
燃烧棒快要烧完,光线逐渐微弱,金字塔内绝对的黑暗,连存在感都会被抹煞的黑暗,慢慢地再次降临。
海琴听到有脚步声在黑暗中靠近了他。
突然,一簇光芒射了进来。他坐在门後的阴影里,从那里看到光束之後零的脸白得真切。
「海琴,贝海琴。」
零喊了一声,没人回应。
海琴进入了神秘人的陷阱,力量的绝对悬殊,让他此刻已经感到自己没有生还的可能了。他本已濒临绝望,但零来了。
他来了,於是海琴就还能做一件事,一件他一直决心要去做的事,拼掉这条性命,也无所谓。视频里的画面一幅接一幅从海琴的眼前闪过,零强吻了海砂,还要带走海砂的生命。
既然我已不能生还,那麽我也不能让人伤害海砂。
杀了他,杀了苍御零。
Ⅳ
零在门边站了一会儿,似乎在聆听着什麽。过了一会儿,他调试了一下手电筒,用手指擦拭了一下电筒头上的玻璃後,大步走了进来。
他走到房间的中央,四周静得死沉。
海琴在角落里守候着,摸出鞋子里的折刀,打开,攥紧了。
「看来你明白你还能做什麽事了?嘻嘻……」少女的声音在他耳边再次响起。
零循着声音转过身,手电的白光扫过,一双红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犹如野兽。
海琴赫然起身,迎着零手电的光束朝他冲了过去,刀锋的方向正是零的心脏。
「去死!」
扑的一声,刀锋插进软绵绵的东西里,而海琴也彻底没了力气,浑身柔软得面条一样。随後,他被人用力推开,滚到了地上。
「蠢货!」
零咬牙,用力推开海琴,把手电光推到了最大。一道绚紫的符咒,从手电中发了出去。原来方缠他不是在擦拭电筒,而是用手指在电筒的玻璃净面上画下了他的能力符咒。瞬时,天花板上那道巨大的不规则圆组成的符咒,在手电的光芒照过之处,被风化了一样,化成流沙消失得无影无踪。
「能量控制符咒,想控制住我,哼……小儿科。」零望了天花板一眼,冷笑着转过身来,用手电扫过整个房间。
房间里只有他和海琴,他回忆起那个少女的声音,说话的人应该是纳瑞娜。
「是吗?刚才跟他说话的人是纳瑞娜吧?」他转过身问。
「你管不着!我什麽都不会说!你……恶心的怪物……」
海琴撑起身体,望着零。虽然符咒消失後力量又回到了他的身体,但失败已让他彻底绝望。
「蠢货!我不是问你!」零横了他一眼,缓缓走到他身边,垂下眼帘,「我是在问她,问你的守护灵维洛妮卡。」
「维洛妮卡?你看得见维洛妮卡?」海琴尖叫出来,这个名字对他而言有太重要的意义。
「蠢货。我的能力既然是控制一切灵魂力,当然也能看到幽灵。从我第一眼见到你的同时,我就看得见她,看得见你的守护灵,你的母亲维洛妮卡。」
「你一直能看见她?那麽……」海琴瞥见自己的钢刀正插在零的包袱上,还有他进房间之前便在手电上画下了应对的符咒,原来他早有防备,原来他早就知道他在想什麽,要做什麽,「你知道我在房间里,失去了能量,还准备着要杀你?」
「我不光知道你在那里,也知道你要杀我。甚至昨天晚上她就告诉了我,你收到了来历不明的东西,那些东西十分可疑。你很有可能在更早的时候就掉进了别人设的圈套,被人用话语和符咒蛊惑了。她求我一定要保护你,阻止你成为他人的工具。哼……不过话说回来,你真是好骗。」
「不要说了!我是被人蛊惑了!想要充英雄,却掉进了别人的陷阱!用不着你来嘲笑我。大家都相信你,大家都被你夺去了!连维洛妮卡也是……我……」海琴怆然抬头,发出命令道,「守护灵!离开我!我命令你消失,永远消……」
「怎麽?被母亲保护的孩子,终於要挣脱母亲怀抱了吗?」零打断海琴的咒语,飞快地走过来,将手放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巨大的压力从头顶压了下来,海琴想要挣脱,却不想整个身体都已经被零控制得死死的。
「你要干什麽?终於决定要除掉我了吗?」
「哼……除掉你,对我而言没有意义。况且我已经抗不过你母亲的哀求,答应要保护你。真不明白,你凭什麽不听她的建议!她在地底庄园就告诉过你,要你顺从我,哼……真是孩子气。」
「她不懂,她一直都太善良了!你的血液里恶魔的血明明更多,神血值那麽高的你,根本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我们死还是生,就像玩具,对你一点意义都没有!他们都看不到你的力量有多麽可怕!真正能摧毁世界的,不是黑暗力量,不是大三角的偏移,而是神一样的怪物,你的出现!」
零愣了一下,旋即冷笑起来:「哦?既然如此,我就好好地玩一下你这个玩具吧。」
零话音刚落,一大堆儿时的画面便齐齐跳了出来,涌进海琴的视野。
那画面不是别的,正是後母维洛妮卡和他的所有记忆。
是维洛妮卡一次又一次把好东西都给他。
是维洛妮卡不管他有多不听话也会用力地宠爱他。
是维洛妮卡在生命的最後,对天主祈祷:
「因为他的妈妈没有了,所以我要爱他更多。因为海砂有的,他没有,所以我一定要给他更多,即便是死了,也要变成他的守护灵。」
恍惚间,海琴坚硬的防线陡然崩溃。
他其实一直知道,守护灵其实是游魂的一种,存在於世间,对它们而言,每一天都是极度痛苦的。但它们还是要存在,留下来,为了守护它们最珍贵的人。
而他就是海砂的母亲,他的後母维洛妮卡生命中最珍贵的人,否则她怎麽会选择成为他的守护灵而不是海砂的呢?
他觉得大家都瞧不起自己,觉得所有人都不信赖自己。
那麽维洛妮卡呢?她也会吗?她也会害自己吗?
她不会!
「我真的被蛊惑了……」
海琴一直坚守的信念终於松懈下来,零乘机命令道:「把他给我打开,彻底打开,记忆丶心脏!」
强大的能量从头顶被注入到海琴的身体里,他觉得彷佛有人在他身上安了一个泵,把他所看到的,听到的,感知到的一切信心都抽了出来。他就像一本书,被人强行翻开,不停地翻动,查找着什麽。零用力量强行打开了海琴的记忆。
零知道这种程度的读心术对被使用者而言是异常痛苦的,但他已经顾不上海琴的感受了。
本来就是怪物,又何必强求他人的肯定?肯定,信任,所有普通人的幸福,我不需要,都不需要!
零狠下心,让自己的能量长驱直入,导进海琴的身体。
本来只能装一个灵魂的身体,强行被另一个人的灵魂侵入,海琴的身体痛苦地痉挛起来。
零读取着海琴记忆里的信息,他要找到是谁在不经意间蛊惑了海琴。他看到所罗门死前对海琴的嘲笑,还有海琴苏醒後在厨房外看到他和海砂打闹,然後是出海……到了昨天晚上,海琴惊醒过来,有人发了短信过来。马上就要到最关键的地方了。
突然。
「哥哥!」
「住手!放开他!」
令人胆颤的尖叫,打断了他。
Ⅴ
「去死!」
零的对讲机那端传来海琴惊悚的号叫,紧接着海砂试图再联系上零,耳机那边就只有一片嘈杂的噪音了。
「怎麽回事?」一直与透保持联络的雪莉不解地望着海砂,「零那边出什麽事了吗?」
海砂愣了一下,突然抓紧了雪莉:「不好,哥哥果然有问题,我担心他会对零不利!」
「对零不利?」雪莉犹豫了一下,耳机里立刻传来透连声的追问,这反倒让她瞬间冷静了下来,说道:「没关系,零和海琴根本不是一个等级,海琴威胁不到零。」
「哦……也是。」海砂不安地端起对讲机,对里面喊零的名字。
「怎麽样?」
「他不回话。」
海砂说完,雪莉忽然有了别的担心。的确要拿走零的性命,凭海琴绝对不可能,但反过来,零要带走海琴,简直易如反掌。
相对於从未见过面的卡斯蒙,一级能力者的零,不论有怎样可怕的童年,他终究是恶魔之血更多的一个……一个天生的怪物啊!
况且加缪的预言,究竟看到了什麽,雪莉一直在猜测,拉斐尔家族也一直在猜测,猜测的结果都指向同一个事实,最後的太阳纪的灭亡与零的出现是密切相关的。
也许,真正让世界灭亡的人,不是其他,就是……
「不……」
「怎麽?」海砂更加紧张,一直握着的绳尺掉了下来。
「我们要去看看。」雪莉说完拉起海砂的手,一边给透下达命令,命令他继续爬行,不要管他们,一边拖着海砂向着国王墓室追了过去。
她们三步并成两步,很快就赶到了接近他们的地方,照明棒的光从台阶外的墙壁里发出来。
相对於光的耀眼,周围是一片寂静,海琴和零都没有声音。
两个女孩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疾步走近。到了第99级石砖处,两个人一起钻进门内。只见零单手扣在海琴的头顶,海琴双膝跪地,浑身颤抖,双眼翻白,嘴角甚至有白色的唾沫溢出。
「哥哥!」
「住手!放开他!」
零已经从海琴的记忆里看到了他收到的那三个视频。他知道要蛊惑海琴,这几个视频和图片至关重要,他无心理会海砂和雪莉,驱动力量,向海琴的脑海深处掏了下去。
「零!」
雪莉看到海砂大叫着冲了过去,种种对零的质疑和猜测都袭上心头。海琴的眼珠上翻,还在不停地颤动,恐怖的样子,让她相信再不行动就没时间了。
海砂紧抱住他的手臂,撕心裂肺地大叫,他也全然不为所动,眉头似乎更用力地皱着。
「海砂!让开!」
雪莉大吼一声,操起包向零狠狠地砸了过去。
零被砸得生痛,同时他看到了神秘人发给海琴的图片中的最後一张,那张好似什麽都没有的白纸。
不对,不是白纸,纸上面有东西!
奇怪的图案,是符咒,用来蛊惑人心的符咒。符咒只在海琴的眼前出现了0.02秒不到的时间,所以海琴完全不能感知他看到了什麽。而事实是,就在他看到符咒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被符咒控制。所以他才会那样坚信地听从神秘人的指示,才会将身体里极端的感情放大,好强丶怀疑,甚至执着地要杀零。
蛊惑海琴的关键就在那张白纸样的图片上。
零调动能力,从海琴的脑海里穿梭过去,拾起了那片电脑屏幕中的符咒,拉近,拉出来。他要瞧瞧这道符咒究竟是谁下的,是卡斯蒙还是别人。
拉近,拉出来,眼看他就要成功了。
突然身体好一下钻心刺骨的痛,他睁开眼睛,看到他按在海琴头顶的手臂上一行鲜血流了下来。
是雪莉用牙齿咬破了他的手臂。而他的背後海砂拽紧了他的身体,用力太大,指甲也已经穿破了他的衣服,嵌进了他的皮肤。
痛,他并不在乎。
信任,他也不在乎!
但此时,船上的那些记忆,一瞬间涌上来,又一瞬间被撕得粉碎。
不是说过相信我吗?
不是说我是你的同伴吗?
信任?其实我在乎,普通人的幸福,我都在乎。
而他们却真的永远就是他们。而我是永远也不会被他们所接受的……
怪物。
卡斯蒙,你说得对。
当生命只剩下尊严时,当他独自站立在冰源之上时,零以为这个世界终於再也没有可以伤害他的力量了。
而这时,燃烧棒突然烧完,熄灭,房间里倏然间一片漆黑。
零听到他的心脏猛地搏动了一下,又猛地安静下来,再也没有起伏。
「呵……呵呵……呵呵呵……」
笑声停止,一切静得可怕。
雪莉摸索着点燃她随身携带的燃烧棒,发现海琴倒在她的腿上,脸色苍白。
「海砂!」她慌忙呼唤。
另一簇火光燃了起来,海砂举着燃烧棒走过来,猝然发现她们所在的地方根本不是什麽密室,而就是在大甬道中。
「我们怎麽回到大甬道了?刚才这里不是有一间密室吗?」
「怎麽回事?」雪莉也感到奇怪,不过担心立刻代替了惊奇,「不管这个,你没事?」
「我没事。哦,哥哥怎麽样了?」海砂接过海琴,看到他喉咙里似乎有什麽东西在动。
「这是什麽?」
「别慌!」雪莉呼完,忙把海琴翻过来,用力拍打他的第五节脊椎,传说那个地方是让污秽之物排出的法门。
拍了几下後,海琴大叫一声,咳出了一团黑色的东西。
雪莉赶紧用手抓住那团黑东西,拿过来一看是一只表皮黏稠的青蛙。在青蛙的背上有一个圆形的族徽,族徽的图案是黑暗三大家族番尼家族的不规则螺旋圆。
「番尼家族的蛊惑青蛙,海琴被人蛊惑了吗?」雪莉猛然醒悟,零刚才的行为不是在伤害海琴,而是在海琴身体里寻找这只青蛙,把它抓出来。
青蛙被抓出来之後,番尼的法术才会彻底解除。所以她们才会身在大甬道中,而不是什麽密室,因为连那个密室都是番尼蛊惑法术的组成部分。
「啊!零呢?」
雪莉跳起来,点燃了更多的燃烧棒,这才发现就在黑暗降临的一瞬间,零消失了。
默默地,就这样离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