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富士山脚下的林海原始森林,是许多古老传说中神秘的发源地。在那些终年被积云笼罩,不见阳光的万年林里,到现在为止还有许多的谜团。
其中的一个谜团,自然是那座会因为阳光照射的角度而不断改变颜色的森林庄园。
许多人都看到过那座庄园,但当他们下一次去找它的时候,它已经和周围的树木融合为一,再也找不到了。
那座庄园不但是黑暗家族中目前最为庞大的一支番尼家族上上下下两千多名後代的住所,更是冰室纯用鲜血统治的王国。
王国的中心建造在一块天然的硕大白色大理石的祭台上,圆形雪色的祭台表面被鲜红染料画出的庞大齿轮型图案布满。白与红的奇异搭配混合着红色染料所散发出的浓重腐臭味道在夕阳下神秘而阴森。
一个焦黑的傀儡娃娃从祭坛中央的天空中突然出现,跌落下来,落到祭坛中央的白色大理石上,黑污的一点非常显眼。
冰室纯是一个很爱好洁净的人,就跟他不能容忍他用来刻画符咒的红色染料的血液调和剂里掺杂进粗糙的男人之血一样,他更不能容忍他失败的傀儡娃娃的残骸弄污他的祭坛。
他走到那团人形黑灰旁边,想要把它们收起来,可不听他指挥的晚风却在此时刮起,瞬间就将那些灰尘刮得到处都是。
看到灰尘不受控制地四处乱飞,他忽然松了口气,长长的叹息後,望了下夕阳,颓然地松软身体,坐到了祭坛上。
「族长!你没事吧?族长!」
遥遥地听见有人扯着喉咙朝他喊话,冰室纯悠悠地抬起头,看到是族里专门侍奉他起居的一个三级能力者的小孩。
「我没事。」他随手在地上抓了一把,乾净的手指上便沾上了灰尘和红色的血污。
「真脏。」
「族长,你需要毛巾吗?」小孩远远地向他喊话,因为不敢私自进入冰室纯的祭坛。熟悉冰室纯的人都知道,没有他的命令,哪怕是救他这种事都千万不能去做。
冰室纯摇了摇头,瞧了眼小孩,微笑起来:「达也,你的能力是唤雨吧?」
叫达也的小孩点了点头。
「那麽,给我下一场雨吧。」冰室纯向天空招了下手,「就下在这里。」
「好。」达也不敢多问,不能问冰室纯问题,这也是长久侍奉他获得的经验。
淅淅沥沥的雨点,不一会就降临到冰室纯身上,他银灰色的头发很快便被打得透湿,贴在额头上看上去很不舒服的样子。
地上血和染料的混合物画出的巨大傀儡符咒在雨水的冲刷下,开始变形跟随着水流消失不见。
达也注意到那些符咒逐渐消失乾净,雪色的祭坛表面又恢复如初,不禁去窥视冰室纯的表情,以为他会命令他不用再下雨了。
但冰室纯就跟完全沉醉在雨中了一样。
雨水不停地打在他和他身边的大理石上,激起的噪音让宁静的树海婆娑不已。嘈杂之中忽然有很轻的脚步声传来,达也看到一个红发的男子举了一把黑色的大伞慢慢地走上祭台,走向了冰室纯。
「你是什麽人?胆敢……」
「达也,退下。」冰室纯语调威严,嗖地睁开了双眼。
卡斯蒙缓缓走到他身边,将伞举到他的头顶,微笑道:「富士山上的雪还没有化,你不怕冻坏了自己吗?纯。」
「还好,我一直都知道如何保养自己。」冰室纯说着话转过头,也绽开微笑对着卡斯蒙,「难道你不知道,我最爱的人就是我自己吗?」
「我当然知道。你一直都是这样,不管你说再多美丽的诺言,孤独惯了的冰室纯在这个世界上只会爱冰室纯一个人。」卡斯蒙也保持着完美的微笑。
冰室纯自然也保持着他特有的温和微笑。两个都只会微笑的人,互相面对着彼此,注释着对方,看表面根本就不会知道他究竟在做什麽说什麽。
一边守候的达也也完全搞不懂他们两个究竟是什麽关系,不过见冰室纯懒洋洋的样子,他想这个红头发的男人一定是纯大人少有的夥伴吧。
不过冰室纯立刻就打消了他的臆断。
「卡斯蒙大人。」冰室纯抬头正要说什麽,旁边的达也就惊讶地叫了起来,「卡斯蒙大人!您就是卡斯蒙大人!」
卡斯蒙不理会他,冰室纯却给达也惊慌的样子逗得笑了起来:「达也,不要惊慌,卡斯蒙大人是我的朋友。」
「路西法的卡……」达也脸色很差地住嘴,似乎差一点就说了不该说的东西。
冰室纯止住笑,接着上面的话继续说:「达也不要再打搅我了。卡斯蒙大人,既然你知道我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只爱自己的男人,你还在等什麽?等我第三次扰乱你的计划,又或者第二次放走苍御零,还是第二次策划用什麽方法来杀掉你。如果要解决掉我,现在动手我不会反抗。」
「少主……」虽然冰室纯有命令不允许达也打扰他和卡斯蒙的对话,但听到这样的话从冰室纯口里说出来,达也还是忍不住吓得重复了一遍。
卡斯蒙依旧笑颜如初,只是挥了挥手让淅淅沥沥的雨停了下来。雨後的山谷显出妖冶的雾气,萦绕住整个番尼家族的庭院。
灰蒙蒙的雾气中,密集的脚步声向祭坛涌了过来。
「谁?谁敢靠近祭坛!」达也做好防御姿势,没想涌到祭坛周围的不是别人,正是番尼家族上上下下男男女女所有的成员。
他们似乎早有准备迎接卡斯蒙的到来,刚才的大雨又正好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雨一停,他们也就全部都涌到祭坛边,将卡斯蒙团团包围了起来。
冰室纯依旧木然地坐在地上,卡斯蒙收起雨伞,环视一周,嘴角浮现出轻蔑威严的笑。
「你以为杀掉我,番尼家族就是黑暗世界的王了吗?纯?你什麽时候这麽天真了。」
「不是我这麽天真。」冰室纯抬头笑了下,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似的,他就像个旁观者,永远的旁观者。
「而是他们,这麽天真地认为在遭遇苍御加缪的洗劫後,拥有17个三级能力者和1000多名四级能力者,人数是其他四大家族总和的番尼家族早该是黑暗家族的王了。」
「是他们?不是你?」卡斯蒙故作惊讶地问。
冰室纯站起来,冷漠地扫过眼前这些和他一个姓氏的家族成员,冷冰冰地说:「是他们,不是我。」
Ⅱ.
「同样,也是他们认为只要整个番尼家族团结一心,就能战胜不可战胜的你。」
卡斯蒙瞧了冰室纯一眼,这个灰头发的男人身上有太多的秘密,就跟苍御零一样。这种人他总是猜不透,却又不能抗拒去靠近。
「那麽你的认为呢?你的想法呢?纯。」
「我的看法是,如果加上我,也许他们就能和您抗争了。」
冰室纯转过头对着卡斯蒙,卡斯蒙也对着他,相视很久後,卡斯蒙轻声地说:「可惜你不会跟他们一起和我对抗,因为你从来就没有当自己是番尼家族的成员过。」
「少主!不要跟他废话了!」不等冰室纯做出回应,祭祀台下已经有人等不及了,举着一把明晃晃刀样的法器大叫道:「杀掉卡斯蒙,番尼家族就是黑暗世界的魔君!」
「杀掉他!少主!」
「杀掉他!」
「少主,请下命令吧!」
「少主!」
……
更多呼应的声音在祭祀台下响成了一片,只要冰室纯一声令下,相信所有的人都会立刻冲到祭祀台上来,尽他们一切的力量来杀掉突然造访的卡斯蒙。
不过卡斯蒙却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因为发生这一切的前提是冰室纯一声令下,而他认识的那个纯,看样子是不会下达这个命令的。
「哎呀呀……少主,这两个字好难听啊!」
冰室纯果然不针对卡斯蒙,而是慢悠悠走到祭祀台边缘,冲着台下激愤的人们做了个鬼脸,朗声说:「还是野狗这个称呼更适合我不是吗?」
他的话说完,祭祀台下,刚才还沸腾的人群懵然间休克了。
过了许久,才有一个人发出了微小的一声。
「难道少主你不想领导我们杀掉卡斯蒙·路西法吗?」
「好像是这样的吧。」冰室纯语调轻松地回答道,身後的卡斯蒙忍不住笑出了声。
又是一片死寂後,一名番尼家族的长者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死盯住台上的冰室纯,道:「那麽当初,我代表番尼家族三大长老和少主探讨设计杀掉卡斯蒙的计划时,少主不是同意的吗?」
「我是同意了。」冰室纯调皮地一笑,冲着他说:「因为听上去是一个不错的游戏啊。」
「不错的游戏?」老者表情痛苦地扭曲了一下,立刻恢复过来,不放弃地继续冲冰室纯喊道:「少主把这当游戏,可少主你不是从埃及起就严格按照我们当初制定的计划,首先分裂零和卡斯蒙,然後削弱卡斯蒙的能量,最後再利用光明一族杀死卡斯蒙,如果不成功再到今天的破釜沉舟,每一步少主你都做了,而且付出相当大的能量和气力,难道少主您这样做只是在玩游戏吗?」
冰室纯笑道:「游戏如果不认真地去玩,又怎麽会有乐趣呢?」
「那就把游戏玩下去啊!」老者向他怒吼道:「现在终止游戏,代价可能是整个番尼家族啊!我们到这里来面对卡斯蒙已经没有後路了,你明不明白?少主,你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背叛我们?不论过去我们对你做过什麽,你现在是番尼家族的主人啊!」
「住口!」
冰室纯转过身,瞬间封冻的面孔上笑容荡然无存,灰色的眼珠里满是冰冷和凶残,的确就像一头野狗,一头在雪地里不择手段的野狗。
不过那表情只是一闪而过,转眼他又恢复了笑容。可他的笑容对台下那些他的族人来说,似乎比他可怕的表情更加恐怖,看到他微笑起来,原本嘈杂的人群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似乎在等待最後的审判。
「虽然玩游戏需要认真,但是玩到没意思的时候,就该停止这个游戏,换另外一个游戏,不是吗?」
「那少主,你现在想玩另一个什麽游戏了呢?」老者声音低下来许多,低沉的话语外似乎有恐惧的阴霾在靠近。
「现在?」冰室纯转过身走到卡斯蒙身边,单膝跪下,虔诚地问他:「卡斯蒙殿下,你要怎麽处置这些背叛你的人呢?」
「真搞不懂你。」卡斯蒙冷笑一声,挽起冰室纯,「明明有主意了,却总是要来问我,在我面前你还是直白一点好。」
「呵呵。」冰室纯笑着再次转身,祭祀台下死寂一片,上千双绝望的眼睛紧紧盯在冰室纯身上,好像这个和他们依靠的主人才是他们恐惧的源泉,而他身边的卡斯蒙和他一比都不算什麽了。
「冰室纯!」
老者放弃了少主的尊称,再一次上前来,红着眼睛瞪着他:「我知道你恨我们,恨我们所有人。但你毕竟是番尼家的族长,我们所有人的领袖,你身上流着番尼的血液,难道为了游戏,你就可以眼睁睁看着我们所有人去死吗?看着你好不容易得来的番尼家族灭亡吗?」
「我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去死。」冰室纯走到祭台边缘,伸手摸了摸一直侍奉他的达也的还有些婴儿肥的面颊,微笑着说:「我的新游戏,是让碍眼的你们全部死在我的手下。」
「什麽!」达也失控地尖叫出来,冰室纯的手还抚在他的面颊上,冰室纯的笑容亦然,甚至笑得更加温和美好了。
「不要叫,达也,你也跟他们一起去吧,有这麽多人照顾你,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少主!」
冰室纯笑了,松开手,重新站了起来。现在在他眼前的同族针对的对象已经彻底变成了他,各种各样的法器对准了他,做好攻击架势的人都死盯着他。
可是他们的眼里却看不到希望,因为在冰室纯身後还有卡斯蒙,即便是侥幸战胜了冰室纯,他身後的卡斯蒙也不会放过这一群试图要他性命的族人。
不过他们还是要争取,因为打倒冰室纯的目的已经不仅仅是生存,更重要的是复仇,为了他视人命如草芥的恶毒和关键时刻对家族的背叛。
Ⅲ.
「杀了那条野狗!我们早就该杀了那条野狗!」领头的长者一声高呼,黑压压的人群顷刻间向祭台压了过来。
而冰室纯只是微笑,淡如浮云般的微笑,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似的。他总是这样,像一个旁观者,一个棋局外玩游戏的人。
「符咒的雨水,复活吧。」就在人群快要靠近他的刹那,他轻声诵出了这几个字。顿时方缠那些冲走了祭台上血红符咒的雨水,从人们脚下的泥土里,石缝里蒸腾了出来,漂浮到空中,形成了一层包裹住所有人的红色水雾。
方缠还奋力冲向冰室纯和祭台的人们像被定格了一样,不再前进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绝望的恐惧和扭曲的憎恨。
作为番尼家族的成员,他们每个人都知道现在包裹着他们的红色雾气是什麽。这是番尼家族最可怕的魔法之一,只要稍微触碰到一点就会让皮肤瞬间腐蚀的红色地狱。
冰室纯温和得彷佛初春阳光的笑容再一次浮现,如果不是身临其境,任何人都不会知道他笑容的恐怖。
「呵呵,呵呵呵,雨水……」冰室纯睁大了双眼,彷佛是要将此情此景牢牢地刻进心里:「毁灭他们吧!」
「番尼的死亡符咒!攻击他!消灭冰室纯!」老者大喊了出来,紧接着所有人都跟着他喊了出来,即便要死他们也要进行最後一搏。
无数灰色的光点从人群中爆发出来,扑向冰室纯。
「啊哈哈哈!」歇斯底里的笑也从冰室纯的身体里爆发出来,「你们别忘了,我现在还是番尼家的族长,番尼的法术对我是不起作用的!我的血雨啊!毁灭掉我眼前这些可爱的生灵吧!」
雨水腐蚀掉肉体的声音开始在空旷的山谷里蔓延,伴随着那些恐怖的滋滋的声音,另一些更恐怖的声音响彻了天际。
那是人在生命的最後关头,齿缝里憋出来的诅咒。
「冰室纯!你不得好死!」
「野狗!该死的野狗!」
「当初为什麽没有杀了你,你这条野狗!」
「野狗!我变成鬼也会……」
……
「真傻,你说他们是不是真傻,卡斯蒙。」冰室纯独坐在祭台的边缘,享受着为他而产生的诅咒饕餮,回过头浅笑地注视着卡斯蒙,「他们明明知道他们死後会化为自然原力,却还那麽俗地用凡人的台词来诅咒我,真傻,我番尼家族的人们。」
「纯。」
恐怖的音响渐渐落下,卡斯蒙叫了声他的名字,走了过来。
「这真是一场游戏吗?之前你浪费在那伙光明菜鸟身上的时间,还有牺牲掉整个番尼家族的子民,这真是一场游戏吗?代价会不会太大。」
「比起游戏的快感,任何代价都不会太大。」冰室纯站起来,夕阳照得他的一只眼睛变成鲜红的色彩,显得夺目阴冷:「你不也是如此吗?为了最後太阳纪的游戏,牺牲掉这个星球上的所有都无所谓,游戏就是游戏,只要快乐,怎样都可以。」
卡斯蒙做了个掩嘴的动作,让光线在刹那间於他深黑的眸子里收敛到没有,望着冰室纯就想要把他吸入深洞:「既然这是一场游戏,那麽下一步你要开始怎样的新游戏呢?」
「当然彻彻底底地加入和你一起颠覆最後的太阳纪的游戏啊!」冰室纯歪着头,故意装出很单纯的样子。
很久,卡斯蒙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很久之後他抬起头望着夕阳中的冰室纯伸出了他的手。
「纯,我需要你,和我在一起。」
「好像我现在又变成孤独的野狗了。」冰室纯走过来亲吻他的手背,「所以带我走吧。」
之前的事似乎在刹那间化成烟云,两个人相视一笑,踏下鲜血淋漓的祭坛,向庄园外的树海走了过去。
Ⅳ.
兹罗远远地守在番尼家族的山庄之外,对这个地方他有种不由自主的敬畏。那敬畏可能是来自远方的富士山,也有可能是来自身边繁茂得不透阳光的树海,更多的也许是番尼庞大的家族之气。
更大的可能,也许是因为黑暗家族中的所有家族都以路西法为主人,而只有番尼家族从来就没有完全臣服过。这个到了现代还保持着巨大编制的家族就像一头活得太久的动物,庞大而古怪,却又让兹罗感到敬畏。
虽然卡斯蒙从来不会把重要的话跟他说,但他还是从蛛丝马迹中摸到了一点线索。为什麽冰室纯在零没有选择离开卡斯蒙之前,就对零下手了呢;为什麽那一次三大天王联合结界失败後,尼禄会要他封印纳瑞娜;那麽多的为什麽联系在一起,他想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一直不会屈服於路西法的番尼终於在最後太阳纪的乱世里采取行动了。
所以,当卡斯蒙带着冰室纯一道走出来,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震惊了。卡斯蒙是不会原谅背叛他的人的,之前的所罗门只不过是跟冰室纯私下来往过多便被卡斯蒙借透的手杀死了。之後的纳瑞娜现在还保持着封印的状态躺在他的袋子里,只要卡斯蒙一声令下随时可能死掉。
他想像不出卡斯蒙居然放过了冰室纯,还和他一起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
「卡斯蒙殿下!」他走到卡斯蒙身边,深深地鞠了个躬,抬头才发现冰室纯雪白的西装上都是血污,有洁癖的他是很少让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冰室……」他意识到他不该问太多,立刻住嘴。
「没关系,纯不会在意你的问题的。纯的性格最好了,我们都知道。」卡斯蒙边说,边向身後的番尼庄园伸出了他的神之手。
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巨大符咒後,黑色的火焰从庄园的中心祭坛开始向庄园的四周蔓延,须臾的时间,黑色的火焰包围了庄园的所有,那些万年的古树在火焰中烧得嘎嘎作响,房屋的崩塌声响彻了整个山谷。
兹罗看着眼前的一切,黑暗家族中最大的一支,番尼的家族守地还有番尼一千多名族人,在火焰中化为灰烬,难以想像制造这一切的两个人居然还都保持着脸上完美的笑容。
忽然间,兹罗觉得冰室纯好可怕。
卡斯蒙侧过头来,轻声对他说:「纯不可怕。」
兹罗立刻惊慌失措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要害怕。」卡斯蒙拉他过来,一边命令他打开空间通道送他们前往拉斯维加斯绿洲酒店他的住所,一边对他说,「纯一直可怕,纯也一直让我很不省心,但纯有他爱我的理由。」
说话间,卡斯蒙又回到了他的王国,最让他舒服的绿洲酒店的金字塔之巅,在这里他可以鸟瞰整个世界。
他走到房间的落地窗边,兹罗还愣愣地站在原地,冰室纯却像回到自己家一样,敞开身体坐到了卡斯蒙专用的椅子上。
「你怎麽敢坐卡斯蒙殿下的椅子!」
「兹罗。」卡斯蒙转过身,指挥兹罗站到一边,对他说,「你很想知道番尼家族的庄园里发生了什麽是吧?」
「我……」兹罗不敢说谎。
「刚才在番尼的庄园里发生了非常有趣的事,不过要说明白这件事,却需要从很多很多年前说起。你要听吗?刚好我们现在都无事可做,我也有精力来跟你说点故事。」
「卡斯蒙殿下,我愿听你说的任何话。」
卡斯蒙微笑着坐到冰室纯身边,搭着他的肩问他:「你介意我说起那些事吗?纯,只有你和我知道的那些事。」
「当然不介意,我一向都知道伤害我是最让你快乐的。我现在想让你快乐。」冰室纯说着,倒了杯酒坐到远处阴影里。
「那麽把维斯里也叫过来吧,他最喜欢听故事了。」
等兹罗带着维斯里再一次出现在这个房间里。
卡斯蒙开始讲故事了。
Ⅴ.
「故事的开端是一个庞大帝国的国王,他想娶一名真正的公主为妻,生下真正血统纯正的王子。可是真正的公主一出生就注定要嫁给另外一个庞大帝国的国王,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先後找了另外3名公主生下了12个王子,其中有一个王子的血统最为纯正,他也拥有一切国王喜爱的素质,纯黑的头发,纯黑的眼睛,和完美的身材。他几乎得到了国王90%的爱,而其他的11个王子便只能去平分国王剩下的11%的爱。」
「11%加90%超过100了啦!卡斯蒙哥哥!」维斯里皱着眉头大叫。
卡斯蒙摸着维斯里的头,慈爱地笑了笑,继续说:「你要安静点听我慢慢说啊。为什麽会有多出的1%,因为国王还有一个王子。这个王子承担了国王1%的憎恨和99%的厌恶,所以国王才多出了1%的爱来给他其他的儿子。那是国王在找到公主之前,与肮脏的女人生下的孩子。那个女人天生佝偻,长相极为可怕,甚至行走困难,可国王的叔父把那个女人带到国王身边时却说那个女人很有可能是一个偏僻小国的纯血公主,因为长期的族内混血和不可预测的原因才会使她成为现在这个样子。国王相信了他的叔父,所以他强迫自己与那个女人结合,并生下了一个孩子,但是那个孩子一看就是一条没有用的野狗。」
「为什麽呢?」维斯里不解地问,「为什麽一看就知道他是野狗呢?」
「因为他有一双漂亮的灰色眼睛和一头温柔的灰色头发。这一切都和国王还有国王的族人大相径庭。」卡斯蒙说完,维斯里忍不住瞧了眼房间另一头的冰室纯,露出了窃喜的表情。
每次只要卡斯蒙表现出对其他人的坏,他就会觉得那是天大的美事。
冰室纯却好像也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安静地默不作声。
「好吧,我们继续说。」卡斯蒙慢慢道,「国王连夜就将女人和他们的儿子送到了很远的城市。女人独自抚养着王子,3年後就死去了。那个城市有条着名的街道,是罪恶滋生繁衍的温床,连成年人也不能生存的地方。那个王子就在那条街道上独自活了下来,後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国王的叔父将王子带回了本家,至此他才知道原来肮脏的野狗一样的他是一个王子。不过他没想到他的家比那条最为肮脏的街道更加可怕,因为他的父亲憎恨他,像讨厌垃圾一样地讨厌他。他从一个被所有人唾弃的世界来到了另一个被所有人憎恨的世界,更加生不如死。」
「那麽那个王子怎麽办了呢?」维斯里不禁听入了迷。
卡斯蒙挑起一条眉毛,乾笑了两声,才继续说:「你知道吗?世界的奇妙就在这里,这个王子才是血统最纯正的王子,他的母亲果然如国王的叔父所言才是真正的公主。王子自己也不知道,直到某一天他无意中发现了自己的强大。他本来想把他的发现告诉国王,可他想了想,却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
「为什麽?这样不就可以得到国王的宠爱了吗?」维斯里发问的对象已经变成了冰室纯,他喜欢挑拨人心头的伤口,任何人的都喜欢。
「这样当然可以得到国王的宠爱,可王子并不想要国王的宠爱。」回答的依旧是卡斯蒙。
「所以王子换了个方法,来得到他要的一切。他选择了沉默和微笑,让所有人继续像对待野狗一样对待他。同时,国王发现他的麻烦好像一下子多了好多,他每天都疲於去应对那些多起来的麻烦。而他的王子也一个接着一个地犯下难以饶恕的错误,为了他的国家,他只能一个接一个地斩杀。直到了国王最爱的王子也犯下了同样的大罪,国王才发现,在他的领土上有一匹凶狠的野狼。这个时候他想要联合他心爱的王子来驱逐那匹野狼,却已经晚了。」
「为什麽?」维斯里继续看着冰室纯,「难道你父亲和弟弟的能量也不足以对抗你吗?」
「不是。」冰室纯突然开口道,「因为我遇到了改变我生命的人,那就是卡斯蒙殿下。」
「我在你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救了你,让你成为番尼之王,帮你铲除了一切可能伤害你的人!而你……」卡斯蒙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你却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了我!」
「卡斯蒙,那只是游戏,何必这麽认真?你知道我最喜欢游戏,而我总会在游戏快要崩盘前收手。」冰室纯清淡地微笑着,好像什麽事都无关轻重,根本与他没有干系。而他身边的兹罗和维斯里早已被卡斯蒙突然变化的表情吓得浑身冷汗了。
「游戏吗?」卡斯蒙冷笑一声,慢慢地说,「那麽我有什麽理由相信你不会像背叛这个游戏一样,中途玩腻了,再一次背叛我呢?」
「这很简单!」
说完,冰室纯起身走了过来,径直地将他的左眼中从他的身体里取出来,交到了卡斯蒙的手中。
他就像感觉不到疼痛,就像把一件没用的东西放到了卡斯蒙的手中,然後对着他单膝跪了下来。
「我把我身体的一部分交给你,请你再一次相信我。」
「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这难道不会是另一场游戏?」卡斯蒙举着他灰色的眼珠,「而这个只不过是你游戏里的道具之一。」
「也许吧,也许这也只是一场游戏,也许我的人生全部都是游戏,那也没什麽不好的,起码对我而言。」
冰室纯天真地眨了眨眼睛,弯起了嘴角,笑得真诚纯净:「不过你会相信我对吗?会再一次原谅我对吗,卡斯蒙?」
「是啊!」卡斯蒙大笑着将冰室纯的眼睛收紧在掌心,「是啊,我会的!我再说一次,我需要你,正如你需要我!」
「是不是很像罪孽深重的恋爱?」
冰室纯笑着说完,从衣服里找出一架半边黑色的眼镜戴起来,看来他早就准备好了今天的一切,这一切对他而言果然就是一场游戏。
「我需要你,就像你需要我,所以,卡斯蒙,带领我开始新游戏,一场前所未有的新游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