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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万难,我突破了米饭原理主义者的防卫阵线,追在她身后。她的身影已逐渐消失在工学院校舍之间,唯有背上的绯鲤在暮色中分外鲜明。她在摊位进行拆解的校园中灵活来去,没多久我就必须咬牙苦撑了。
不久,她冲进耸立在暮色中的灰色校舍。我追随着爬上楼梯的轻盈脚步声,喘得肺有如被挤扁一般,不停往上爬。
终于,我在屋顶追上她。屋龄三十年,历经风吹日晒雨淋的水泥屋顶景色荒凉到极点。即将迎接闭幕高xdx潮、在灰蓝暮色中沉沦的学园祭就在眼前。西方天空还留着一抹桃红,天空是无云的深蓝。漆黑的校舍之后是朝天矗立的钟塔,钟上的数字盘发着光。寒风吹凉了汗湿的身体。
她朝屋顶中央跑。她的目的地有一张眼熟的暖桌,是韦驮天暖桌。为何会在此处?真教人不解。
好不容易跑到足以看清她长相的近处,我立刻认出那不是她,那一瞬间的虚脱感,实非笔墨所能形容。“你是谁?”我对暮色呐喊,“须田纪子!”她叫道。她朝着茫然的我说:“辛苦你跑了这么久,但是你弄错人了。”然后她将脖子上的不倒翁项链,挂在我的脖子上,说:“恭禧你得到第一名。”
坐进韦驮天暖桌的樋口氏悠哉地向我打招呼:“喂,真是奇遇啊。”羽贯小姐拍拍自己身旁的位子,说:“天一黑就好冷喔!来,进暖桌坐坐吧!”暖桌上放着不倒翁和烟火等物品,杂乱不堪。我拿起烟火,喃喃问道:“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因为马上就是闭幕晚会了,闭幕晚会当然要有烟火啊!”
就在此时此地,我误闯死巷,茫然而立。
她在哪里?
《乖僻王》的最后一幕会在哪里上演?
我更想知道的是,我的快乐结局在哪里?莫非世界上没有这种东西?在落幕之前,我就只能屈居于饰演路旁石块吗?
我在寒风吹拂下不知如何是好,学园祭事务局人员纷纷跑到屋顶,其中也有事务局长的身影。他们将韦驮天暖桌与背着绯鲤的纪子包围起来。
局长昂然而立,俯视着樋口先生。
“终于逮到你了,乖僻王。你这个藉演戏之名,陷学园祭于混乱的恐怖分子。我将拚上事务局长之名,绝不让《乖僻王》最后一幕上演。”
樋口氏露出目瞪口呆的傻相,说:“这我可不能答应。首先,我不是乖僻王,其次,戏已经要上演了。”
事务局长扬起拳头,说道:“还装蒜!我早就知道你是主谋了。听听我的推理:你在韦驮天暖桌上写剧本,再以某种手法留在上演的地点。韦驮天暖桌离去后,剧团团员来取回剧本,然后戏就上演了,所以演戏时主谋者不在。因为你与韦驮天暖桌一起移动,没有人知道乖僻王的所在。”
“坐过韦驮天暖桌的可不止我一个。”
此时我叫道:“我知道了!是他!内裤大头目在哪里?”
樋口氏像贵族般呵呵呵地笑,指向南方。我狂奔至黑暗屋顶的最南边,因势头过猛差点摔下去,惊险中往下一看,下方是比这里要低一些的另一栋校舍屋顶。
那里有一座谜样的建筑。建材多半是从校内各地收集而来的废物吧,木材、立牌、肮脏的帐篷、毛毯、为数众多的脚踏车、排水管、铝窗、装废弃液体的水槽、遭风吹雨打的寄物柜、应该是从理学院的垃圾场捡来的实验装置、可疑的电器等等,这些东西复杂诡异地组合起来。突出来的无数根烟囱喷出白色的濛濛水蒸气,飘向深蓝色的夜空;照明像探照灯似地来来回回,将氤氲的水蒸气照得一清二楚。高高扬起的深红旗帜在寒冷晚风中翻飞。这座建筑铁定是幽禁乖僻王的恐怖城寨“风云乖僻城”。
从这边看过去,对面似乎是观众席,意即,我们处在后台的方向。剧团团员佩戴着红色臂章正忙碌着,其中依稀可见指挥坐镇的乖僻王,即内裤大头目的身影。
“竟然在屋顶上演戏!太危险了!”
跑到我身旁的事务局长气得猛跺脚。
“到隔壁屋顶叫他们解散!”
我得请他等到我去再开幕。我挥舞着不倒翁项链,大声呼唤内裤大头目,但他全心专注于戏剧的准备。
于是我点燃了从樋口氏那里抢来的烟火。
一度准备离去的事务局长面向我,叫道:“很危险,千万不可以放!”我挥舞着烟火正想回答“我知道”时,脚被屋顶边缘的水泥阶绊倒,身体就这么缓缓向后倒。左手拿着点燃的烟火,右手拿着不倒翁项链,左眼看到此刻正要消逝的玫瑰色未来,右眼里上映的是最后的光景——朝着我张大了嘴的事务局长与纪子,从暖桌里爬起来的樋口氏,手里拿着不倒翁当沙包玩的羽贺小姐,跑开的几个事务局人员。当人生最终一刻来临时,人生会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里回转,人类的脑袋还真是巧妙。那一瞬间的光景至今仍历历在目。缓慢地、清晰地,我与这个世界告别。我分明如此努力,但她毫不知情,而我却要就此殒落。再见了,令人唾弃的青春,再见了,光荣的未来。
我从屋顶上坠落,手中的烟火喷发了。
我看到一点红光拖着尾巴爬上深蓝色的天空,爆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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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一点红光拖着尾巴爬上深蓝色的天空,爆裂开来。
我直觉认为“在那边!”便朝工学院校舍急奔。如果没有那发烟火,我一定赶不上《乖僻王》的最后一幕。我在昏暗的树木与校舍之间奔跑,突然遇上站在校舍玄关的大招财猫。
招财猫身旁有一个立牌写着“《乖僻王》最后一幕请上屋顶”,学生成群经过招财猫上楼。
“在这边!”招财猫叫道。
气喘吁吁的我一跑过去,招财猫肚子上的小窗便打开,负责小道具的女生露出面孔。
“对不起喔。刚才在事务局急着逃走,忘了告诉你上演地点。”
“能够见到您,真是太好了……我以为我赶不上了。”
“哪——会,还早呢。”
她从招财猫里出来,牵着我的手上楼。
“风云乖僻城在屋顶上吗?”
“学园祭期间,一直到处收集材料盖起来的。”
她把剧本交给我,还给我两样小道具,是一把拐杖和一支大钥匙。然后,我们来到屋顶。屋顶上聚集了大批人潮,热闹滚滚,冷风飕飕。人群之后耸立着一座诡异的建筑物。既像废墟,像蒸汽火车头,也像城堡,处处喷出白色的水蒸气。那威容令见者无不为之震慑——我终于来到了幽禁乖僻王的风云乖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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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楼的人要像好莱坞电影里的英雄,及时抓住墙上的突出物而平安获救,照理说,是不可能的任务。那么,我为何能捡回一命呢?这是四重幸运同时发功的结果。
首先第一个,是我手上拿着不倒翁项链。第二,是研究室顶楼的新加坡留学生把晒衣服的竹竿伸出窗外。第三,是不要命的冒险人士为了走绳索而架设的绳索还挂在半空中。第四,在烟火爆炸的那一刹那,隔壁屋顶上的内裤大头目注意到坠楼的我。借用她的话,这就叫做“神明的方便主义”。
坠楼的我右手抓着不倒翁项链,而项链勾到了从研究室窗户伸出来的竹竿前端。有那么一瞬间,我和挂在竹竿的白袍、衬衫一起悬在半空中,就像靠双亲接济而成天吃饱睡、睡饱吃的迷糊大学生一样,命悬人手。但是,即使是这样一个学生,也必须靠自己的双手开辟未来啊。我伸长了手,抓住了竹竿,几乎同时,勉强维系了我性命的不倒翁项链被扯断,不倒翁纷纷朝黑暗的地面散落。
我不知竹竿是如何固定的,但竹竿弯曲得很厉害。我又惊又怕、一心一意紧抓竹竿,看见喝着咖啡进研究室的研究生在日光灯下目瞪口呆,下一秒钟,他紧紧抓住竹竿的另一头,大叫:“来人啊!”从屋顶上探出上身的事务局长等人喊着“不要放手!”的打气声也传进我耳里。用不着他们交代,我当然不会放手。
但是,竹竿是靠不住的,显然就连一个瘦弱的研究生都无法支撑。“会断掉!”内裤大头目在对面的屋顶上大叫,将照明投向我。光照亮了我的脚边。内裤大头目拚命扯着喉咙大喊,研究生在研究室里尖叫,竹竿摇摇欲坠,白袍与衬衫纷纷坠落校舍间黑暗的谷底。
“下面有绳子!你看!看啊!”我听到内裤大头目这么喊道。
我撑开眼皮看向脚边,只见从五楼窗口伸出一条粗大的绳索,另一端似乎是固定在旁边校舍屋顶的水槽上。所幸,那绳索看来应该伸手就构得到。只不过要构到绳索,就必须放开竹竿,身子将完全凌空。你以为我有这种胆量吗!我面目狰狞,不敢稍动。
这时竹竿终于失去了支撑,研究室里传来东西破裂的巨响,以及研究生的尖叫。与此同时,我再度坠落。内裤大头目以照明灯打亮那条拉在两栋校舍间、堪称我的性命之绳的绳索。我不顾一切抓住了那条绳索。简直是奇迹。没想到平日与肉体锻炼无缘的我,在紧要关头演出了媲美电影替身的热血动作镜头,因此得以苟延残喘。我紧紧抓住粗绳,静待摇晃停止,这时脑袋里才出现“我怎么能死”的念头。于是我无尾熊似地手脚并用抓住绳索,一点一点挪动手脚,朝乖僻城爬过去。我知道内裤大头目正看着我。
以不屈不挠的斗志自死亡深渊爬上来的我,这一刻什么都不怕了。蔓延在脑浆里的肾上腺素浓度之高,已创下我个人史上空前绝后的纪录。我一定要将她抱在怀里,我一定要亲手抓住快乐大结局!有生以来,我可说从未如此努力过。
终于,我爬上乖僻城后台,内裤大头目出手帮忙,一面以惊异的表情问:“你没事吧?竟然没死!”
内裤大头目身上披着披风。看样子,乖僻王要亲自饰演乖僻王。我做了一个深呼吸,按捺住因兴奋而发抖的身体,擦拭瀑布般奔流而下的汗水。旁边的旧集水管向天空斜斜矗立,里头唏呖呖有水流动。我抓住集水管,晃动舞台般将管子扳下来。
“喂!你!不要破坏舞台!”内裤大头目大叫。
我仿效电视上看到的棒术高手,拿起长长的集水管对准内裤大头目。正准备要扑上来的内裤大头目定住脚步。他身后的剧团团员屏息地看着我们。
耸立在暮色中的乖僻城后台,被流动的濛濛蒸气所包围,我俩对峙着。
“你想妨碍最后一幕的演出吗?”
内裤大头目瞪着我。
“我不许任何人阻挡。这出戏是我呕心沥血之作。”
“我没有妨碍你的意思。”
“那你究竟想怎么样?”
“在那之前,我要问你。结局如何?是喜剧还是悲剧?”
内裤大头目欲言又止,我手上的集水管用力朝他胸口一抵。
“好啦。”内裤大头目呻吟道:“是喜剧收场,保证任谁看了都会脸红。”
“很好!”
读者诸贤,要粉碎您“你凭什么演这么重要的角色?”这一想当然耳的疑问,想必一句“只是碰巧经过”的回答便绰绰有余了吧。为了要得到快乐大结局——就算方便主义又如何!
“你以为我是来搞破坏的吗?”
“不是吗?”
“非也。戏一定要继续上演。只是……”
我手持集水管说道:
“乖僻王要由我来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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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集的人群中,有人在读《乖僻王事件解体新书》,也有人叫卖摊位卖剩的餐点。舞台旁架起了荧幕,电影社“御衣木”的人反覆播放着上一回的《乖僻王》。
终于,荧幕的影像停了,高声喧哗的观众顿时鸦雀无声。白色蒸气自风云乖僻城中央粗大的烟囱狂喷而出,发出“咻——!”的声响。来自城寨上半部的灯光,照亮了人群中的我。
“下午五点,《乖僻王》开演!”
负责小道具的女生嘹亮的声音响起。她将披肩披在我身上。
“最后一幕!”
伫立在眼前的人们一齐回头,让出一条路给不倒翁公主。
经过与学园祭事务局的一番死斗,自本部逃离的不倒翁公主负了伤。她拄着拐杖,迈向幽禁了心上人的乖僻城,踏上最后的旅程。一步又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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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僻王》
最后一幕舞台:风云乖僻城(工学院校舍屋顶)
——风云乖僻城在暮色中耸立。不倒翁公主拄着拐杖靠近。来自事务局的追兵赶来想逮捕她。局长排众而前。
局长:“这屋顶很危险,立刻停止演出,就地解散!”
观众1:“干嘛,不要这样。”
观众2:“都最后了,至少让他们演完啊!”
——观众制住了事务局人员,不倒翁公主再度迈步向前。
不倒翁:“因乖僻王失踪,我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但现在,我的旅程即将走到尽头。从学园祭事务局长手中夺来的这把钥匙,应该能打开那可恨的两坪大城寨门扉,将乖僻王自漫长的幽禁中解放——喔喔,乖僻王,我就要来到你身边了!”
——不倒翁公主走近乖僻城城门,插进钥匙。白烟喷出,城门开启。乖僻王从中出现。
乖僻王:“长期被幽禁在黑暗中,我失去了双眼的视力,连自己的手心都看不清——还请我的救命恩人见谅,我连恩人的脸都无法看清!”
不倒翁:“你该认得我的声音。”
乖僻王:“喔喔!”
不倒翁:“一想到你身受苦楚,我便痛彻心肺。你身在黑暗中,我的心也在黑暗中。”
乖僻王:“但是,不倒翁公主啊,你如何来到此处?”
不倒翁:“我一一走访你的敌人,时而恳求,时而略微用强,寻着如蝉丝般细微的线索,总算来到此处。”
乖僻王:“那想必是一段漫长艰辛的旅程。我对不起你!”
不倒翁:“能见到你,那些都不算什么!”
乖僻王:“只为贯彻我的信念,我被迫进行无谓的斗争再斗争。弓折矢尽满身疮痍,终于,我力尽于此校园不毛之地。你可还记得,去年学园祭一隅我俩初相见,神的恶作剧,让天空落下红苹果在你我头上弹跳。那苹果使我领悟——你正是为迷失彷徨于愚蠢荒野的我指点去向的唯一一线光明。”
不倒翁:“如今能与你互诉我俩的邂逅,有如置身梦境。如今说来多么不可思议,回想起来,那正是一切的开始。世界充满令人惊奇的偶然,神的恶作剧——”
乖僻王:“走吧!让我们离开这可恨的两坪余的城寨,离开这深不见底的黑暗,亲手开启光明的校园生活。”
——两人相拥。(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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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幕落下之后,她还在我怀里,兴奋泛红的脸上露出笑容,口中直呼精采。我不但奇迹似地捡回一命,而且尽管只是依照旁白演出,但能拥她入怀,我尝到几近于致死量的幸福,此刻才真的险些死去。由于太过感动,以致我说不出任何机智话语。所幸,乖僻王的台词里已包含了我的心意,我相信她一定也深受感动。
灰蓝暮色中响起喝采,我与她来到舞台上,再次答谢观众。
随后内裤大头目一现身,观众便静下来。当她高声宣布:“这位便是名留青史的流动戏剧《乖僻王》的原着、编剧以及策画人!”掌声再度响起,内裤大头目深深一鞠躬。其后,小道具、大道具等工作人员也陆续出场接受喝采,剧团团员一一与内裤大头目握手。负责小道具的女生说:“你的企画真是有趣极了。真不敢相信我们要就此解散。”
事务局人员不住地喊着:“结束了——!请大家不要急,不要慌,依序解散——!”开始驱离观众。
“于操场的特设舞台将举行闭幕晚会!”
神情严厉的事务局长,从自屋顶离去的人潮中逆流而来。他瞪了我一眼,又瞪了乖僻王暨内裤大头目一眼。
“对不起,闹出这么大的骚动。”内裤大头目行礼说。
“……不管怎么样,总算结束了。幸好没出事。”
事务局长说:“下不为例。”
然后他看着我说:“你摔下去的时候,我还以为没救了。吓得我心脏差点停了。”
“没事,我还活着。”
“别再乱来了。虽然你的心情我明白。”
接着这位忙碌的事务局长叹了一口气,转动脖子说:“好了,我可是忙得很,接下来还要扮女装在闭幕晚会上唱歌呢。”
“你还有那种体力啊。”
“你们也来参加闭幕晚会吧,看我迷倒你们!”
他速速离开了屋顶。
剧团团员纷纷动手拆解乖僻城,但内裤大头目仍呆呆伫立在舞台城寨之前。我拍拍他的肩。
“你很厉害。不但是内裤大头目,还是乖僻王,真是了不起。抱歉,抢了你的角色。”
“那件事就别再提了。”
内裤大头目喃喃地说。
“反正就算是我演,也没什么差别。这些全都是徒然乱闹一场。”
“别这么说。”
“我会向吉田神社许愿成为内裤大头目,会率领剧团筹画这场骚动,全都是为了见到她。我想要是能够轰动全校,她一定也会在某处看到我的戏吧。要是她来看最后一幕呢?她一定会发现我投注在这出戏里的心意。我幻想过无数次——她在观众席上发现我的心意,落幕后来找我。可是,现在我总算冷静下来了。难不成我是个天生的蠢蛋?”
他仰望着逐渐被拆解的乖僻城,呻吟着说:“这计划也兜得太远了。”
“别现在才说这种话。”
“你知道什么是一生一次的相遇吗?每一次的相遇,会成为错身而过的偶遇,还是命运的邂逅,全都要看自己。而我与她错身而过的偶遇,在成为命运的邂逅之前就已化为虚空。‘回想起来,那便是一切的开始’——如此与她一同回忆的特权,我就这样眼睁睁地错失了。这一切,都要怪我没有抓住机会的才干和胆量!”
“别想了,喝一杯吧!”
我安慰他。“我酒量虽然不好,但这时候让我们喝一杯吧!有时候倾吐一番,也能轻松一点。”
“我啊,跟男人那样混已经混够了……我不需要男人,男人没有用。”
就在此时,在一旁听我们谈话的她,欢快地喊道:“纪子学姊!”
从舞台上看过去,寒风萧瑟的屋顶站着一名女子,便是我刚才误以为是她而穷追不舍的纪子。纪子解开绳子,将绯鲤抱在怀里,来到她身边。“这个还给你。”纪子说着,将绯鲤递给她。她说了声“谢谢”,开心地抱起绯鲤。她天下无敌的可爱笑容令我不敢逼视,不由得转开了视线,正巧看到内裤大头目的表情,发现他正呆望着纪子。我心里惊呼一声“哦!”一看纪子,她也直勾勾地回望着他。
纪子走近他身边,伸出手。
“真是奇遇。”她低声说。
内裤大头目握住她的手,无言。
转眼间风云乖僻城便被拆解,对面的校舍屋顶映入眼帘。羽贯小姐和樋口氏在屋顶边拍手。樋口氏不断施放烟火,传来砰砰砰的巨响,羽贯小姐挂在屋缘的双腿乱晃,嚷嚷着:“大团圆!大团圆!”然后不知在想什么,她竟将韦驮天暖桌上的几个不倒翁抛向夜空。不倒翁们轻巧地画过天空,跨越了校舍间的空隙一一飞来,纷纷散落。其中两个不倒翁打到了内裤大头目和纪子的头,碰地弹开。
老实说,我眼里噙着泪。因为这一幕实在太美、太令人羡慕了!
“怎么会这样!”
内裤大头目呻吟着。
“方便主义也未免太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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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而降的不倒翁在纪子学姊他们俩的头上弹开,就像那一天的苹果。当时充塞全身的感动令我永生难忘。我将泪水擦干。
站在旁边的学长眼睛也湿了。
“学长,你在哭吗?”
“谁哭啊,是眼睛里流出几滴盐水。”
“这没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真是个美好的结局。”
我抬头望向噙着泪的学长,心想:“他真是个好人。”
然后我们决定去看闭幕晚会,便跟着大批人潮走到操场。夜幕低垂,四周更冷了。十一月也已结束,真正的冬将军很快就要从琵琶湖翻山越岭上京城了。
冷冷暮色中学园祭逐渐解体,变得愈来愈小,然后在那寂寞的昏暗中心架起的篝火点燃了。熊熊燃烧的温暖火焰,照亮了来到操场的人群。灿然生辉的特设舞台上,艳光四射的美丽学园祭事务局长正卖力演唱偶像歌手的歌曲。拍着手看表演的我们身旁,樋口先生和羽贯小姐一起坐在韦驮天暖桌里。内裤大头目和纪子学姊两人与剧团团员一起笑着欣赏表演。
我的手里拿着一个刚才打到纪子学姊他们头顶的不倒翁。学长也拿着一个不倒翁,好玩似地转动着。
“你喜欢不倒翁?”学长问。
“喜欢,因为小小圆圆的。”
听我这么说,学长笑了。
我在这场传说中的学园祭玩得非常开心,满心幸福。于是我低声说着“南无南无”,感谢神明。
“我没想到乖僻王竟然会由学长来演。”
听我这么说,学长不以为意般地说:
“嗯,只是碰巧经过而已。”
“学长热情的演出真的非常精采。学长很会演戏吗?”
“没有,我不擅长演戏。”
“不过,真是奇遇,我经常遇到学长呢。这才应该叫做神明的方便主义吧?”
“是啊。”
学长凝望着熊熊火焰说:
“神明和我们,全都是方便主义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