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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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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假如能离开这里,我有很多事情想做。
    吃上美味的饭菜,还有猫拉面。到四条河原町去。去看电影。跟峨眉书房那个煮熟章鱼脸的店主同行竞争。认真出勤去听课大概也会很有意思吧。还想跳献给下鸭神社内的祭神们的祭舞。到二楼的樋口那里跟他谈猥琐话题也不错。到漥塚牙科医院检查,舔舔羽贯小姐纤细的手指也不错。去安慰一下被驱逐出组织的相岛前辈。不知道大家现在怎么样了。他们在热闹的世界里过得快乐吧,朝气勃勃地生活着吧。城崎和香织小姐幸福吗。小津还是那样把他人的不幸当小菜大吃三碗饭吗。明石同学看着缺了一只的「软绵绵战队」郁郁寡欢吗,会不会在哪个地方捡到了呢。我真想确认这些事情啊。
    不过,这个愿望,已经没有机会实现了吧。
    ○
    我觉得背上好像被什么硬物扎到了。找了找发现是在漥塚牙科医院拔掉的智齿。「嘎嘎嘎」,我很阴险很本色地笑了笑。我把这颗成为蛀牙的智齿捏在手中,在地上打滚。
    为什么会有这东西的?
    这里是四叠半(0),是我出发的地点。
    不知道我是在什么地方走错了,花了几十天,我还是回到了出发点四叠半(0)。很可能,我只是在广袤无垠的四叠半世界的一个角落里,拼命地打转而已。
    这个世界的四叠半并不是每个都一样。在打开门或者窗的时候,对面是以镜像的位置出现的。因此,走进去的时候产生错觉,以为一直在前进反而是在走回头路,也有这种可能性。我本来是很慎重地选择前进方向的,事实上却事与愿违。
    这个大圈转得真是太没意义了。
    不过,我已经完全绝望了,变得怎样也无所谓。只是静静地接受这一切。
    我横躺在床上,摸着长长了的胡须。我决定了,就在这个世界里定居吧。忘却外面的世界那些美好的回忆。不再做打破墙壁这种野蛮的行为,要过上绅士一般的正常生活,多读些好书,偶尔看看猥琐读物调剂调剂,集中精力提高自己的精神力。反正没有办法逃出这个广阔无边的牢房,堂堂正正地等待死亡之日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睡过去了。
    那是第七十九天。
    ○
    醒过来。
    六点。不知道是早上六点还是傍晚六点。在被窝里思索着,但也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
    我在被窝里如毒虫般坐立不安,慢慢地爬起来。
    很静。
    喝了咖啡吸了支烟,但是不想开始这一天的行动,又滚回被窝里胡思乱想。手里抓到了掉到枕头边上的蛀智齿。用这个难看的蛀牙挡住日关灯,我想起木屋町那个占卜师的话。
    我完全把这个不可解的状况归咎于那个老太婆。以「你做事很认真又有才能」这样的甜言蜜语玩弄我,当我受踏入别样人生这种欲望迷惑靠近的时候就对我下咒。
    「Colosseo」
    傻到家。
    我现在已经不需要那个叫蔷薇色的有意义CampusLive,收藏在正仓院的究极至宝了。
    说回来,这个牙齿真是被蛀的很厉害。我居然能忍受到这种程度,真是白痴。牙齿的上部已经完全被蛀空了,就如是一个能看到内部的科学模型般。仔细看看,已经看不出这是颗智齿了,倒是想古代罗马的巨大建筑……。
    「Colosseo」
    我低吟。
    啪嗒啪嗒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敲打窗户。
    下一瞬间,一股涌动的黑风从半开的窗户间隙流入进了这间四叠半。
    是那些在四叠半世界里大迁移的蛾群,看来它们要穿过这个四叠半(0)。大量的蛾涌进来,把天花板都遮盖了,即使是这样,还是不断有飞蛾飞进来。
    我惊恐地赶快逃到隔壁的四叠半(1)去。
    打开门,我的脸被清凉的空气包裹着。
    满地灰尘粘糊糊的地板走廊在黑暗中长长地延伸出去。天花板上,一盏盏小小的电灯在闪烁。远处的大门的日光灯,散发着阴郁的白光。
    ○
    我向着大门走去,甚至没有注意到飞蛾相继从敞开的大门飞走。
    走廊的一角传过来嘶嘶的声音,看来是有人用走廊的插座主饭。虽然飘过来的饭香要把我死死地钉住,但是我坚定地向前走,打开鞋箱,把我的鞋子收拾的整整齐齐。
    我离开下鸭幽水庄,在黄昏下的下鸭泉川町徘徊。
    整个町笼罩在蓝色的黄昏下。路上吹过来的凉风拂过双脸。无需假设,这是真真实实的很舒适的味道。这并非一种特定的味道,是外界的味道,是世界的味道。不止是味道,还能听到世界的声音。乣之森的沙沙作响、小河的潺潺水声。黄昏中飞驰的摩托车的声音。
    我摇摇晃晃地奔出泉川町。坚实的沥青路一直延伸。我能看到街上路灯的灯光、家家户户门前的灯光、从窗户偷出来的温暖的光芒。走过了来往车辆照射下的下鸭茶寮,来到了幽静的下鸭神社参拜道,不久就听到了汽车驶过的声音,学生们在鸭川三角洲欢庆喧哗的声音。看到了黑漆漆的三角洲松林。大学生们在黑暗中举行宴会。
    我过了马路,走进鸭川三角洲。
    从堤坝的松林穿出来。难以抑制住澎湃的心情,我小跑着出去。我一边跑一边噼噼啪啪地敲打着松树粗糙的树枝,把一个轻浮的大学生撞飞了。他们一脸「你这混蛋想干嘛」的表情看着我,但是注意到我长长的头发和胡须后,他们就装着没事般缩了。
    穿出松林的瞬间,美丽深邃清澈的蓝天就在眼前无限的延伸。
    我以要称得上滚下去的速度跑下堤坝,来到鸭川三角洲的尖端。流水的声音更加大了。我就如一个站在船头的船长般,屹立在三角洲的尖端。东来的高野川和西来的贺茂川在我眼前汇合成鸭川,滔滔流向南方。
    点点街灯的辉映下,河面有如一张银箔纸一般摇弋。沉稳的贺茂大桥就横亘与眼前,其栏杆上整齐安装的电灯散发出橙色的光芒,桥上川流不息。人们在贺茂大桥上散步,鸭川三角洲上人头涌涌,放眼过去都是人影。栏杆的电灯、闪耀着灿烂光辉的京阪电车出町柳站、成排的街灯、远处下游的四条界隈的亮光、渡桥的汽车灯光,所有的这些都如宝石般美丽地闪耀着溶为一体。
    这是一幅什么景象啊。
    太繁华了。
    简直就像是祗园祭般热闹。
    吸入清香的空气,仰望从桃红色变成蔚蓝色的天空,我做出夸张的表情,然后不为什么地大喊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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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鸭川三角洲的人们向我投来恐怖和厌恶的目光,而我只是陶醉于活在此处的欢喜中。
    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出神了多久。过了一会,贺茂大桥那边骚动起来。站在鸭川三角洲的尖端看过去,东西两边大批的学生蜂拥而至,大声吵嚷。不知道起了什么骚动。
    就在这时,一个男子贺茂大桥的宽阔的栏杆上。他似乎在栏杆上跟涌过去的学生们不知道在争吵。在栏杆的灯光照射下,我认出来那是小津。只见他站在栏杆上,一副要马上跳下去的架势,笑嘻嘻地做出猥琐的弯腰姿势。过了八十天,这人还是那只天不怕地不怕的妖怪。看来在我消失了的这段时间,他依然一个人在诅咒的道路上迈进。
    我很怀念地喊了声「小津啊」,他似乎听到了。
    他站在那里究竟干什么傻事呢,大概是什么活动吧。就在我还在思考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背后传来了高声的悲鸣。
    转过身一看,堤坝上的松林周围已经笼罩在一大片黑霭笼罩下了。年轻人们在那片黑霭里左冲右突,不停的甩手抓发,陷入半狂乱状态。那片黑霭逐渐扩张,似乎要往我所在的尖端扑来。
    松林方向不断地喷出黑雾。这可不是件小事。沙哇沙哇沙哇沙哇沙哇沙哇沙哇地黑霭如绒毯般从堤坝上流出来,冲向我立足的尖端。
    那是大群的飞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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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京都新闻上刊登了此事,不过关于蛾群的异常现象,并没有详细的解释。根据蛾群的飞行轨迹似乎一直追溯到乣之森也就是下鸭神社,不过也不能确定。难以解释栖息在乣之森的飞蛾为什么按着某种拍子一起行动。也有与官方不同的意见说,来源不是在下鸭神社,而是附近的下鸭泉川町。不过这就更不无法解释了。那天晚上,就在我的宿舍的一个角落聚集了很大一群飞蛾,造成了一时的骚动。
    那天夜里,我回到宿舍,走廊到处是掉落下来的飞蛾尸骸。而我的房间忘记锁门半开着,也遭受同样的命运。我恭恭敬敬地把他们的尸骸安葬了。
    看到这里,读者们应该心里有数了。
    我是这样想的。
    在我居住了八十天的四叠半世界里,聚集了一群一群的飞蛾。而其中的一部分,通过我的四叠半从四叠半世界里飞出来,流入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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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边拍散掉到脸上的磷粉,一边驱走不时要冲进嘴里的飞蛾,我雄赳赳屹立于鸭川三角洲的尖端。
    话是这样说,当时的蛾群数量异常大。震耳欲聋的扇翅声音把我和外界隔断,这简直不像是蛾,而是长有翅膀的小妖怪飞过。几乎什么都看不到。很艰难地睁开眼睛,我看到金碧辉煌的鸭川水流、贺茂大桥的栏杆、还有从栏杆上掉下鸭川的人影。
    好不容易蛾群过去了,鸭川三角洲上充满了高声谈论刚才的恐怖体验的声音,不过我只是默默地看着鸭川。那团黑黑的脏脏的海带般贴在贺茂大桥的桥脚下的,是不是小津呢。
    大桥栏杆上的学生们一个挨一个,「那家伙真的掉下去了」「不好不好」「快去救人」「让他死吧」「他不是杀不死吗」,一个个七嘴八舌的喊着。
    我步入水位升高了的鸭川,在滔滔的水流里向河中心走去。为了尽快赶到小津那里,我好几次都失足被冲走。对于很久都没有洗澡的我来说这反而让我更干净了。
    总算走到桥脚下,我问,「你没事吧?」
    小津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嗯?你是哪位啊?」
    「是我啊,是我啊。」
    小津眯着眼好一会儿,似乎算是接受了。
    「但是,为什么你一副罗宾逊的样子?」
    「总之就是悲剧。」
    「嘛,我也好不了多少。」
    「能动吗?」
    「啊,疼疼疼。不行,绝对是骨折了。」
    「总之先移到岸上吧。」
    「很疼很疼,不能移动。」
    贺茂大桥上的一部分围观群众下来帮忙了。
    「一起来」「你抬这边」「我抬这边」,有谁发出可靠的指挥。「很疼啊,请轻拿轻放」,提出奢侈要求的小津就这样抬到河滩上。
    从贺茂大桥道鸭川西岸聚集了很多人,造成很大的骚动。虽然在人群中隐隐约约看到了相岛前辈的身影有点害怕,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害怕他的理由了。聚集起来的人在河滩上站成一个圈把小津围起来。
    这时候樋口悠然地出现,问道,「有人叫救护车了吗?」城崎说,「明石同学叫了,应该马上就到」。樋口旁边站着羽贯小姐,她哼哼地看着小津。「这应该叫自作自受」,她说。
    横躺在黑暗的河滩上的小津呻吟着。
    「很疼啊,很疼啊,非常疼。想想办法啊。」
    樋口跪到小津的旁边。
    「我失败了」,小津小声说。
    「小津,你做得很好了」,师父说。
    「谢谢你,师父。」
    「不过,也没必要弄到骨折吧。你这是个无药可救的呆瓜。」
    小津抽泣着。
    远远地围起来的人群里不知道是谁了不起的样子叫嚷起来。
    「小津是不会逃的,放心吧。」
    樋口怒喝了一声,「我负起责任。」
    大约过了五分钟,急救车到了贺茂大桥。
    城崎走上堤坝,带着救急队员一起下来。救急队员们不负专业之名,很熟练地给小津包扎好抬上担架。本来就那样丢弃在鸭川就大块人心了,不过救急队员们宅心仁厚,救死扶伤不会歧视任何人。小津得到了与他的恶行不相称的小心待遇。
    「我跟着去照看小津。」
    樋口说完,跟羽贯小姐一起乘上急救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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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津被追到贺茂大桥的经过异常的错综复杂,要详细说明的话,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这里就简单明了地说一下吧。
    樋口和城崎很早之前就展开了名叫「自虐性的代理代理战争」的神秘战斗。那年的五月中,作为手下的小津,受命为浴衣被染成桃红色的樋口报仇。然后小津为了报一箭之仇,把城崎的香织小姐盗取出来,模仿前年秋天相岛前辈的做法。本来是打算把香织小姐放在我那里的,但是却找不到我,于是他拜托<图书馆警察>的干部A保管。而这个A轻易地跟香织小姐陷入热恋,居然还想逃出京都,弄出了大事。小津私自动用手下的<图书馆警察>的力量,总算是抓到了租车逃亡的A,抢回了香织小姐。不过,小津私自动用<图书馆警察>的事情藏不住。对于小津这个<福猫饭店>的领头人——印刷所所在兼图书馆警察长官,一部分抱有不满的社团和研究会趁机行动,联合被他们收买的<和气自行车整理军>,一举占领了<印刷所>和<图书馆警察>的总部,在那个过程中,还查出了小津挪用<印刷所>的部分收益作为樋口的伙食费,他们要抓到小津把那一部分要回来。等待机会要向小津复仇的相岛前辈,察觉到小津倒台的气息,企图要夺回自己在<福猫饭店>的地位。他指挥着电影协会「禊」的后辈们追踪小津。事件发生的那天夜晚,正在回家途中的小津敏感地凑到了危险的气息,没有回公寓潜伏到净土寺的一家民居的院子前面,通过手机跟羽贯小姐联系,请她向樋口求救。就这样,接到命令「拯救小津」的明石同学马上潜伏于净土寺附近。虽然小津的公寓附近从净土寺到银阁寺已经布下了十几二十重的包围网了,不过在明石同学的提议下,小津穿过琵琶湖水渠逃出了包围网。逃过了从鸭川以东到丸太町路以北如红外线探测器般散布的耳目,由明石同学化成女装的小津在夜色下渡过蓼仓桥,到达下鸭幽水庄。虽然躲在樋口的四叠半里,但是因为香织被盗而怒火冲天的城崎很不合时地闯入樋口的宿舍。被踢出了大马路的小津,遇上了巡逻监视的<福猫饭店>相关者。面对不断聚集而来的相关者,以小津天生的脚力也逃亡得非常辛苦,最后小津被截在贺茂大桥上,无路可逃下爬上了栏杆。
    小津矗立着,摆出一副天狗般的表情。
    「假如要对我做什么的话,我就飞跳出去。」
    他说,「我的人身安全得不到保证的话,就从这里跳下去。」
    最后,他从贺茂大桥上掉下了鸭川骨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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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走了小津后,就如退潮般河滩上的人影一下子小时了。一个人生活了八十天,突然间卷入了这样大事件里,我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站着抚摸着自己的胡须。
    我精神恍惚地环顾河滩,看见了一位女性坐在长椅上。她皱着眉,两手掩着苍白的双脸。我走过去她那里。
    「hi,还好吧?」
    我说,她勉强露出笑容。
    「我真是很怕飞蛾。」
    我想,原来如此。
    「聚集了那么多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津他……不,这事情太复杂了,我也说不清楚。」
    「你是小津的熟人吗?」
    「是的,你也是?」
    「是啊是啊,认识很久了。」
    我自我介绍,自己是住在下鸭幽水庄,在一年级的时候认识了小津。
    「难道你是图书馆警察的人?」,她说,「也是海马事件那位受害者呢。」
    「海马事件?」
    「樋口师父说想要养海马,小津就弄来了一个水箱。不过在往水箱倒水的途中突然破了。」
    「啊啊啊啊,我知道了。那次真是太惨了。」
    「不过,到最后也没养成海马。」
    「为什么?」
    「在我们磨磨蹭蹭的时候,师父就说想要大王乌贼。」
    「那东西可不能养在水箱里。」
    「对啊,即使是小津也搞不定这件事。后来听说他弄来了一面法拉利的旗来充数了。」
    接着,她使劲地摩擦苍白的脸。
    「要喝点东西冷静下吗?」
    我问。
    我绝不是卑鄙地利用她害怕飞蛾的弱点下手,没有做过任何非分之想。只不过是担心脸色苍白的明石同学而已。两个人喝着我在附近的自动售卖机买来罐装咖啡。
    「说起来,年糕熊还好吧。」
    我问。
    「嗯,不过,丢了一只……」,说完她就沉默了,然后目不转睛地看了我一会儿后舒了口气。
    「你以前在旧书市上打工的吧。我刚才没注意到真是失礼。」
    「你还记得我?」
    「是啊,记得。说起来,你这胡须真是威严呢。」
    我看着我的脸说。
    事到如今,我心中的感情也不必一一细说了。总之,先为这段感情做点铺垫,使劲地想出来一句话,「明石同学,要去吃碗拉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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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我的「周游四叠半八十天」的始末。
    我也不想再住在四叠半里了,那天夜里我就睡在走廊上。后来在元田中找到新的宿舍,很快搬家过去了。这次我选择了有独立卫生间的六叠房间。即使是这样,我还会不自觉地用啤酒瓶来排尿,那八十天的恐怖经历依然存在阴影。
    奇怪的是,我明明在那个四叠半世界里徘徊了那么长时间,现实世界的时间却没有流动。跟浦岛太郎不一样,这可以说是南柯一梦,真是有趣。但是,那并不是梦,大群的飞蛾,我的须发,还有那一大包的钞票更是铁证。我搬家的费用也是从那包钞票里支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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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明石同学之间的关系自那以后顺利进展,不过这已经脱离本书的主旨了。而且,其中的羞涩甜蜜之处实在难以着墨。读者们也不屑阅读这些内容浪费宝贵的时间吧。成功的恋爱是最没有述说的价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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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我的学生生活多少有些新的进展,我会认同自己过去的天真真是意外。不过,我并不是轻易地能肯定过去的错误的男人。确实,我有想过怀着伟大的爱情拥抱自己,不过年轻少女还好,有谁会去拥抱一个二十多岁的骚闷男呢。在无法抑制愤怒驱使下,我拒绝了救赎过去的自己的。
    在那个命运的钟楼前,选择了秘密机关<福猫饭店>的念头一直挥之不去。假如,那时候,我选择了其他的道路,一定会度过不一样的学生生活吧。
    然而,根据我八十天里穿行四叠半世界的印象,我不管选择哪条路,这两年的生活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而更加恐怖的想象是,是否不管是哪条路,我都会遇到小津。正如小津所言,我们是被命运的黑线牵着。
    因此,虽然我不会拥抱过去的自己,也不会肯定过去的错误,但是我不会简单粗暴的处理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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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津后来住入了大学旁边的医院。
    看着他被绑在雪白的病床上,真是大快人心。他的脸色本来就很难看,这下看上去更像是得了不治之症,不过事实上只是骨折而已。应该说仅仅是骨折就算万幸了。不能染指那些比三顿饭还重要的恶行,小津一直在唠唠叨叨地,我心中想着这是你活该,不过耳朵受不住他的啰嗦,用带来探病的蛋糕塞住了他的嘴。
    樋口、城崎、羽贯小姐、明石同学,再加上电影协会的朋友们后辈们,软式棒球部的朋友,学园祭事务局长,酒吧店主,猫拉面摊老板,还有数量庞大的<福猫饭店>成员,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让我吃惊的是连相岛前辈也来了。<福猫饭店>的人已经埋伏在医院外面,以防小津逃亡。
    那天,我和明石同学在小津旁边说话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清秀的女性提着一个手制便当进来了。小津异常的慌张,把我们赶出去。走到病房外的明石同学「咯咯咯」地放出小恶魔般的笑声。
    「那个女人是谁?」
    我问。
    「是小日向同学。跟我和小津一起退出了电影协会的人,不过似乎在一年级的时候就开始跟小津交往了。」
    「我可没听说过呢,小津居然有女友。」
    「做了那么多坏事,居然还有时间把妹。」
    明石同学饶有意思地说。
    「小津不想其他人见到小日向同学。大概他在小日向同学面前是个好孩子吧。」
    我突然在医院走廊的深处看到什么。
    一个男子在握着角落的公共电话的听筒,很无聊地投进十元硬币又按出来。看到他的侧脸,我记起来,在<图书馆警察>时代,这人一定是当时一起去诱拐香织小姐的干部之一。他察觉到我的视线,慌慌张张地放下听筒,消失在黑暗中。
    我叹了口气。
    「明石同学,小津的敌人太多了,我想要暂时让他藏起来。」
    「也是啊。」
    明石同学笑了笑。
    「我来帮忙,包在我身上吧。」
    ○
    小津是我这两年间唯一的碰友,现在他正陷入困境,我当然要尽力帮助了。
    「你出院以后还有很多麻烦事吧。」
    「那是,简直比火都灿烂。」
    「那么,等风声没那么紧了,就逃到什么地方去吧,我来出钱。」
    小津一脸怀疑看着我。
    「你在图谋这什么?可骗不了我。」
    「你最好对别人有多一点信心。世界上还是有像我这样深情的人的。再说,你有钱吗?」
    「我可不想被你这样说。」
    「好了,反正说定了我出钱。」
    「你怎么就这么想出钱?」
    ○
    我笑了笑。
    「这是我的爱。」
    「这种肮脏的东西,我才不要呢。」
    他回答。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