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杜拉急忙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想要将刘芒拉起来,却有些惊讶地看到她干脆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悠长的深呼吸,像是趁机享受一下弥漫着植物清香的空气。
迎着一望无际的天空,清丽的少女就那样安静地躺在枝叶摇曳的指甲花丛中——被清风轻柔吹拂的黑色发丝,半举着遮挡住阳光的白皙手臂,如小鹿般修长的脖颈,纤细柔软的睫毛,被深浅不同的光影均匀布满的脸颊,以及那比花瓣更加柔嫩的嘴唇……阳光从湛蓝的天空流泻而下,倾洒在少女的面庞上,闪耀着点点泛着浅金色的光芒。
这醉人美好的一幕,让阿布杜拉蓦然想起了小时候曾经读过的一段阿拉伯古诗——
少女愉悦的神情浮现在脸庞,
纤手直指着朱唇的方向,
温柔的少年看得心怡神往,
观赏者眼前是一片动人的景象。
他突然感觉到胸口蓦地涌起一阵难以形容的冲动,就像是在瞬间被什么诱惑着勾去了魂魄。或许是出于一种男性的本能,他很自然地伏下身体,如蜻蜓点水般轻柔吻在了她的唇上,又很快放开。但这样的浅尝辄止显然只会令人意犹未尽,不等她做出任何反应,他又再一次用灼热的唇堵住了她的低呼,同时用有力的双臂箍紧她的身体,让她根本无法动弹,只能在他的禁锢下承受着他霸道的爱意。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了。
他不知怎样描述那种令他心脏微颤的感觉,某种美好而满足的情感将他整个灵魂都填得满满的——此时此刻,他能真实地感到那种感情的存在。原来从认识她的那一刻开始,那种情感就温柔地停留在他的身边,从来不曾消失。他曾经一度怀疑这个世上能否有令他这样震颤的情感,但这一刻,他终于感觉到了它的存在。
他深深地感受到。他全心全意地感受到。他纯粹而激动地感受到。
这种洋溢着幸福感的美好,只有她才能给他。
只有她一个人。
刘芒心里一阵慌乱,起初是死死抓住了他的衣服,做着徒劳的挣扎。可是在他的连番强势而不失温柔的攻势下,她却感到了某种犹如失重般的晕旋,不知什么时候连抓紧他的手指也渐渐松了开来。
看到她似乎不再那么抗拒,他的心里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欣喜,若有若无的淡淡香味从她的身体上散发出来,更加刺激了他的神经,撩拨着他被迫压抑的欲望。他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的唇,忽然又将嘴唇下移到她的脖颈上,一寸寸温柔地辗转亲吻着,他的手指沿着她的脖颈缓缓往下滑,顺着她的身侧轻抚上了她柔软的腰。
这个动作让刘芒蓦的清醒过来,她被吓得一个激灵,脑中转过了无数个可能性,正当要试着想要再做挣扎时,他的动作却忽然停了下来。下一秒,他已经迅速站起了身,顺势将她也拎到了马背上,低低说了一句,“是时候该回去了。”
刘芒这一口气都还没有缓过来呢,再抬头看他的表情时不禁心里有些来气。人家王子殿下早就恢复成了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就好像根本没占过她的便宜,啥事情都没发生过。如果不是自己的嘴唇还有些隐隐作痛,她还真以为刚才只是自己的幻觉呢。
见到她气鼓鼓的样子,阿布杜拉的眼中飘过了一丝淡淡的笑意,翻身上马之后在她耳边低声问道,“怎么,还在生我的气吗?”
刘芒没好气地甩下脸,“你说呢?你刚才也太过份了吧。根本就是仗势欺人,恃强凌弱……”她一口气迸出了十来个类似的成语,也不管对方的中文能力到底可以听懂几个。
“刚才的确是我不好。”王子表貌似认错的态度令刘芒以为自己又产生了幻听,不过对方接下来的话立即就把她给气懵了,“刚才停下来是我不好。不过小芒,有些事最好还是等到我们结婚以后再做。急呢,是急不来的。”
在王子殿下的严重挑衅下,刘芒的小宇宙终于爆发了,她气急败坏地抬起脑袋狠狠地给了这个家伙的下巴一下!他明显是有些吃痛,却还是顺势搂紧了她,像是哄孩子般笑道,“好了好了,现在别闹了,回去再接着闹。”
这个语调无异于火上加油,更是让刘芒气得七窍生烟,阿布杜拉这个家伙实在是太可恶了!
回去的路上,她憋了一肚子的火什么也不想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点离开这个有阿布杜拉的鬼地方!
到了村庄的时候,两人刚下了马就看到丽玛正神情焦急地牵着马站在村子外,看样子似乎是要出去。一看到他们出现,丽玛顿时眼前一亮,一个箭步就冲了上来!阿布脸色一变,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当即就旧病复发弯下腰捂着嘴干呕起来。
哈哈,报应来了吧?刘芒幸灾乐祸地弯了弯嘴角,但看他那个样子又不知为什么有点不忍心,最后还是好心地将丽玛拉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范围之内。
丽玛的脸色看起来非常糟糕,双颊因为焦灼而变得通红,眼眶也同样微微泛着红,她的口中只重复着一个名字,“艾米娜!”
刘芒只好转过头向还没完全缓过来的阿布求助,“能不能帮我问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阿布杜拉略为不爽地皱着眉,用当地方言问了丽玛几句。丽玛立即神情激动地告诉了他发生了什么事,期间还夹杂了好几次艾米娜的名字。听着她的述说,阿布杜拉的眉越拧越紧,削薄的唇更是抿成了一条凌厉的直线,透着一股严肃的冷峻。
“阿布,丽玛她对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艾米娜发生什么事了?”看到王子的脸上瞬间布满了乌云,刘芒的心里也涌起了一丝不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阿布杜拉沉声道,“你也认识艾米娜?”
她连忙点头,“我见过她几次,她到底怎么了?”
他的声音平稳冷静,却像是一把尚未出鞘的利刃散发出了隐藏的危险感,“村里的人发现她未婚先孕,现在准备要对她处以石刑。”
“什么!”刘芒大吃一惊,无法言说的恐惧犹如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她的喉咙,令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石刑。她曾经听说过这种残酷的刑法。具体实施方法是将男性腰以下部位埋入沙中,女性是胸以下部位,围观的人们可以向受刑者反复扔石块,直到对方死去。行刑用的石块经专门挑选,以保证让受刑者痛苦地死去。据说现在在一些偏远地带,仍然存在着石刑。
“为什么?仅仅是因为她未婚先孕就要遭受这么残酷的刑法吗?”她不能理解,真的不能理解。难道一个人的生命这么轻易就可以被抹杀吗?
“我们国家对于已婚或是未婚男女之间的私通行为是极度反对且不予宽恕的。小芒,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矩,有时我们不得不遵守这种规矩。”阿布杜拉神色复杂地注视着她,“婚前发生关系是不被允许的,未婚有孕更是大逆不道。即使是在我们的大城市里,未婚先孕的女性在产完孩子两个月后也要受到100下鞭刑的责罚,更何况现在是在这么偏僻的小部落?我记得曾经和你说过,越是落后的地方,就越是保守传统,越是忍受不了那些混乱而不负责任的行为去摧残社会的基础。”
“我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我只知道这是活生生的生命!”刘芒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而且,是谁让她怀孕的?那个始作俑者呢?需要承担责任的时候那个男人跑到哪里去了?”
丽玛神色黯然地看着他们,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向阿布杜拉苦苦哀求起来。被父亲拒绝之后,这位身份尊贵的王储殿下可能就是她挽救好朋友生命的最后机会了。
被她这么一跪,刘芒心里更是难受,忍不住抓住了阿布的袖子怒道,“现在都已经是什么社会了!是二十一世纪了!阿布杜拉,你是这个国家的王储,难道你不能救她吗?你连这点事都做不到吗!亏你也接受了西方的教育,你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在你的眼皮底下发生!”
“正因为我是这个国家的王储,所以才更不能破坏那些部落的规矩。这个部落的首领是法迪大叔,我们都要尊重他的决定。”阿布的目光微微一动,又转向丽玛问道,“艾米娜说出那个男人是谁了吗?”
丽玛摇头,“这个傻女孩,她怕连累那个男人,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出他的名字。”她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但是,我有怀疑的人。那个男人很有可能是舍拉特部落的希德……但我刚才追问她,她怎么也不肯承认……我现在就是打算去找那个男人,正好就遇到了你们回来……”
“舍拉特部落?”阿布的眉皱得更紧了。
“丽玛她说了什么?”刘芒急切地问道,此时此刻她发现语言不通可真是要命。
“那个令艾米娜怀孕的男人可能是舍拉特部落的人。这个部落离这里并不是太远。”阿布平静地答道,“或许这也是两人私通的原因,因为他们之间的通婚是不被祝福的。”
“为什么?”她很是不解。
“这些部落间的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阿布顿了顿,“各个部落的实力不同,地位自然也不同。法迪大叔所在的胡塔木部落是我母亲所在的阿比部落的一个分支,地位一向高贵。而那个男人所在的舍拉特部落就差得远了。高等部落往往会拒绝次等部落的求婚,因为这对部落的社会身份是极为重要的。”
刘芒更是着急,“那我们现在去找那个人啊,或许他敢承认的话事情还会有转机呢?”
“你错了。”阿布的眼中闪动着一丝冷漠之色,“如果他承认的话,恐怕所受的责罚不会比艾米娜轻,多半也是回天无力。况且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现身,你觉得找他有用吗?”
“我不信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这么脆弱,这么不堪一击。”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眼睛,“让丽玛带我去找那个男人。求你了!”
“你确定要这么做?”阿布脸上的表情有些捉摸不定,“或许你会后悔,破坏了规矩的人同样也会受到惩罚。到时就算是我也可能保不住你。而且,那个男人此时多半也早就离开住处了吧。”
“不试一试我就一定会后悔。因为,那是一条珍贵的生命。不,两条。“她以毫不犹豫的坚定眼神表明了自己的决定。
这样的她不禁令他略有动容,他微微侧过了脸,“那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