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野他……
为了保护我和久美,挡在妈妈和久美之间,而妈妈的手指,早已经刺穿了他的心脏……
空了……心脏空了……血流干后,只能空落落地灌着风……
"羽野?!"
"羽野……"我抱着久美,抑制不住地发抖,连见惯了血腥的端木朔月也怔住,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落……
你见过被挑断的红线吗?
原本缠绕在两人小指间的细线,在人潮汹涌中突然啪地断开、掉落。
那一刻,是爱已逝去的伤感。
你见过木偶剧的木偶人吗?
跟着音乐转圈,转圈,裙裾翩翩。音乐一停,却跟着散落成一堆碎木头。
那一刻,是静止于完美的悲伤。
你亲眼见过自己深爱的男生死在你面前吗?
那一刻,空气是凝滞着,充斥着猩红的香味,他的血液喷溅而出,在深蓝的磁场中飞散成唯美惨烈的弧线。呼吸消残,生命抽离成一条黑色的线……淡去,消失。
我对朔月说过的——"你的双手沾满鲜血,但你的心从未肮脏。"
可原来即使心未肮脏,却痛得碎成细沙。
"你们都疯了吗?!"在手心穿过羽野心脏的那一刹那,母亲终于也愕然了,"一个比一个疯狂!这样的感情有那么重要吗?值得吗?!!"
"值得。"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一直冷静非常的母亲怔住了,不再说什么。她焦躁地摩挲着那枚绿钻石戒指,沉吟半晌后告诫端木朔月:
"端木,你还打算为花久美承担罪责吗?"
端木的眼神在此刻从未软弱过,他点头:
"当然。"
呵……冷笑中有了被动容的无奈。
"这就是一个游戏,谁先动真情,谁就输得最惨烈。"她停住,俯视一眼仍旧单腿跪下的端木朔月,"端木,你就输在不该真的喜欢上了花久美。"
"可是主人,事实如此。我自甘接受处罚。"
"……处罚?放心吧,我今天不会杀你,也不会杀花久美。因为……"母亲顿了顿,眼神怜惜地看我,"因为我也爱自己的孩子,我不想看到智薰伤心。"
"您的意思是……"端木有些不敢置信,"你愿意放过我们?不处罚?"
"那倒未必。"
她孑然地长叹:"其实根本用不着我动手,这处罚早就注定了,并且会是你端木朔月心甘情愿的。"
这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即使走出了今天,劫难也将无休止?!
我眉头紧锁,还是想不明白。可管不了那么多,先救久美和羽野才是最紧要的。像妈妈保护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我抱起久美贴近她的脸颊,轻声地呢喃着:
"乖,久美。姐带你回家。
"要乖哦。
"……我的妹妹久美,以后,你再也不会孤单了……"想要坚强地摆出姐姐的样子,却一边说一边哭。泪水根本抑制不住。
该死的,我这是怎么了?
"智薰,还是我来吧。"端木朔月扶起久美的肩膀想要帮我,我委婉地推开他,示意他去照顾羽野。刚刚端木已经暗暗用蔷薇花瓣缝合了羽野的伤口,他不会有事,只是仍旧昏迷不醒。虽然我也关心他,可我更宝贝久美。
因为从今天开始,她就是我妹妹,我要用生命来保护的妹妹。
这个世界上,最值得我用生命去守护的人。
小心地背起昏迷不醒的久美,吃力地转身离开。
一步,又一步。
每走一步都听到那个曾经被我视为生命图腾的声音在呼喊着……
"智薰,我的孩子。我是心疼你的。不要再保护一个玩偶,回我的身边来。"
"不。"
"玩偶都是卑贱的,他们不值得你去用真感情……"
"不。"
我背对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你错了。所有的感情都高贵的。如果保护她意味着放弃高贵,那就放弃吧。我不在乎。"
"回来。"
"……"
"回来……"
背上的久美开始有了微弱的呼吸,身体也渐渐温热。抑制住鼻尖的酸涩,我不回头地背着她,直走,一直走。无论身后的母亲怎么召唤,也不回头。
不回头。
死也不回头。
Greed(贪婪),Sloth(怠惰),Pride(骄傲),Gluttony(暴食),Envy(嫉妒),Wrath(暴怒)andLove(爱)。这爱不仅是爱情,也包括亲人的爱。如果爱是原罪,就让它永不泯灭。我不后悔,也不打算后悔。我不回头,也不打算回头。
我们越走越远,身后的召唤声也越来越微弱。
"智薰,你真的打算再也不回来了吗……
"……如果这游戏里还有一个我牵挂的人,那就是你——我的孩子苏智薰。我……是爱你的……"
听到最后这一句,我的眼泪突然直直地落了下来。端木伸手帮我擦掉淌下的泪:"智薰,别回头。别回头……为了久美,别回头。"
幽蓝的结界越来越虚幻,各自背着久美和羽野的我们,终于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她制造的幻境。
当周围的景色由刚刚的深蓝迷雾和玩偶教堂终于演化成现实世界的久美的房间……我将她放回床上,精疲力尽地倒在地板上。
妈妈,我爱你,至死也爱你——可我更爱妹妹,因为她更加需要爱。
原谅我。我早已无路可退。
还是那个房间,如果不是久美和羽野还昏迷不醒的话……没人会相信刚刚发生的这一切。
"呼……"我小心翼翼地帮久美盖好被子,看着她熟睡的样子,突然安心。这时,一直昏迷着的羽野终于也醒了过来,他揉着太阳穴一脸茫然地问我和端木"怎么了",而我只是轻描淡写地问:
"羽野,还记得几年前,你为了救智夏而开车冲下河的那次吗?"
他停住按揉太阳穴的手。"记得。"
"当时你跟我说,如果有一天我需要你帮忙,就算是以生命为代价,你也会帮我去实现它。还记得吗?"
睫毛垂下环成一圈动人的暗影,晶莹的瞳里有隐约的痛。他点点头:
"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呼。
"那好……"轻柔地抚开久美额前柔软的发丝,我抬头迎上羽野的目光,安静地笑,"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从今以后久美都好好地,只要她能开心地生活,比什么都好。用你的生命去保护她——这就是我对你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要求。"
不再需要你对我好,只要你珍惜她,就是治愈我最好的解药。
他一楞,半晌后突然轻声唤道:
"……智薰……"
"怎么了?"
有些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尖,他仍旧是帅气得无可救药的。恍惚中,背对窗外阳光的羽野,侧脸被笼上一圈淡淡的光晕。光晕中的他,笑容美好得让我想掉泪。
"没什么。很久没看到智薰你笑得这么温柔了。"
呵。我低头笑而不语。
爱是一整片嫩绿的草地,在阳光下,在我心里,又寂寞又美好地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