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一年一度的动画艺术节,在夏季的曼多尔举行,这次的大东家是CBS。
曼多尔之行同来的,除了赵会长及CBS公司的人,还有明浚、妍智、仲哲妈妈和妍智妈妈。
在艺术节最后一天举行的晚宴上,赵会长叮嘱儿子不要擅自离开会场,一直要呆在宴会结束。
红黄蓝三色的节日标志及由三种颜色装饰的宴会大厅,有各种传统的以及最新的卡通角色造型做装饰,既活泼亲切又不失格调。明浚将仲哲妈妈、妍智和妍智妈妈送去购物中心后,确定穿着上没有让明昌赫可挑剔的之后,才在会场出现。
“朴教授,在这里碰到你可真是难得,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啊。”明昌赫身边有张秘书跟着,在晚宴上见到国内大学动画创作设计系的朴教授,便走过去打招呼。
“恭喜赵会长,艺术节的气氛很好。”
“教授一个人吗?会在曼多尔多呆一段时间吧。”
“唉,年纪大了,得有助手陪着啦。这是我的助手许正勋,明年毕业,造型设计上的后起之秀,到时候还得请赵会长多多提拔啊。”
“哦?看来和我咱们明浚一个年级,臭小子当时想学什么摄影。唉,现在的孩子啊。可没我们那时候听话。”明昌赫扭头,望着正站在一只长鼻子黑发丑娃娃面前发呆的明浚说道。
“明浚,过来见过朴教授。”
明浚听到是赵会长的声音,连忙往这边走过来。
“教授您好。”明浚弯了弯腰说道,抬头时看见站在教授身后的正勋。
“真是帅气呀。”朴教授说着望向明昌赫:“应该感觉到压力了吧,儿子……这样优秀。”
“曾经还选听过教授的几节课,在这里见到,很高兴。”明浚马上回礼道。
“……”一旁的明昌赫看着儿子的得体举止,不明白自己过去是为了什么和他吵闹,只是看到他不顺从自己的意愿而一味的生气,仅此而已吧。
“回国后也会很快再见面的。对了,教授计划什么时候回首尔?”
“感谢会长,既然来了曼多尔便想顺便回去看看家人,所以暂时会先回一趟多市……”
“也是该聚聚啊。好,那教授请随意。”
“首尔见。”
“首尔见。”
离开的时候,明浚望了一眼教授的助手,发现助手的眼睛也正注视着自己。
双人舞音乐响起,明浚和妍智的身影按照惯例最先出现在人群中间。
正勋望着一对舞步默契的情侣……这样默契,不是情侣又会是什么人?姐弟?
“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应该叫‘很赞’对吧?有这样的姑娘做女朋友的时候,记得请我喝喜酒哦。”朴教授走过来,看正勋望着跳舞的两个人眼睛都不眨一下,便在一旁笑着说。
“他们……是恋人吧。”
“恋人?这个……不知道。不过,一定会结婚。”
“为什么?教授。”正勋越听越不明白。
“也就是说,不管们是否相爱,结婚已是不变的事了。所以,他们如果相爱或不相爱,都是万幸之幸……”
“啊?教授,你是什么意思?”正勋越听越不明白。
“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哦。”教授说着说着便感慨起来。
和相爱的人跳舞是很浪漫的事情吧?
正勋在心里这样想着时,教授在他耳朵边上说:“明天放你一天假,晚上一起在饭店吃晚饭,后天该去多市了。”
“嗯。”正勋含糊的应着,心思却在舞池的那两个人身上。在正勋看来,人群中间那原本和谐热情的舞步似乎真有那么一些冷漠,像喝到微酣的人怀有各自的心事在音乐里寂寞着。
12.
“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会长让你今天晚上收拾一下东西。”晚上,张秘书来明浚的房间告诉他。
“我还不想走,你们先回去吧。”明浚的语气冷冷地说完,便没有再多一个字。
第二天,明浚一觉醒来,已近中午十二点。冲了个澡,进顶楼的餐厅时,服务上前生用韩语很礼貌的问:请问是赵先生吗?
明浚用眼神回答后,跟着服务生往用餐区走。远远的,他就看见打扮一新的妍智坐在座位上等着。
“你没回去?”
“叔叔说,让我和你一起回去。”
原本打算坐下的明浚转身准备离开。
“坐下啊”,妍智一边环视一下周围用餐的人,一边向明浚使颜色。
极不情愿的坐下来,还没等妍智先说什么,明浚已经先开口了:“我那样做,只是希望他不反对我在曼多尔多留些日子,只是为了他不停掉信用卡和账号……你别误会。”明浚指的是这一段时间认真做陪的事。
“所以,你的本意并没有打算理会我们……”
“我没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饿了,吃东西吧。”
餐前酒没有什么味道。
两个人对着各自眼前盘子里的牛排沉默的动起刀叉来。
“以前就想象像坐在这家餐厅用餐会有什么不同,也不过如此。”妍智好象话里有话。
“哦,看来你也有缺乏心里准备的时候,一直以来不都是很沉着的人吗?”
“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很抱歉,我觉得自己现在很好,一切都很好。怎么?你有不满意?因为和我在这家餐厅吃令人失望的午餐?”
“明浚!”
“有什么问题吗?”
“以前的那个你到哪里去了?”
“曾和你坐在这里用餐,刚走。”
明浚不紧不慢的切着盘子里的牛肉,知道将最后一小片牛肉放进嘴里。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将刀叉在盘子边放好,用餐巾拭了拭嘴角后站起来,说:“我会跟他们说记在我的账上,需要什么再点吧。我约了人,时间差不多了。”
说完便望电梯的方向走。
“约了女人吗?”
妍智这样问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跳。尽管以前自己都知道他在做什么,和什么样的女人在一起,都会装做什么都不知道。这是她第一次直白的说出口,因为已经无法再忍受。
明浚怔怔地望着依然坐在那里的妍智,笑了笑说:“哦,开始变聪明了?在曼多尔认识的韩国人,没有带女朋友出来旅行,这样的事情,谁都能理解的吧。”
“这样的事情?这才几天,就和这里的韩国人交往,你疯了吗?”
“很早的事,只有你装做不知道,所以,别骗你自己了,知道吗?”
明浚说完便走出了餐厅。
13.
鞋子脱在沙滩的岩石旁边,将上衣搭拉在肩上,明浚沿着曼多尔长长的海岸线走着。
直到太阳没入海平面,海天交接的地方出现一片红色光亮,他才会提着鞋子回酒店。
一个人的时候,明浚会想这22年来自己的生活,还有以后的日子。努力的工作,与相互爱着的女人结婚,成为丈夫和父亲,这些都像梦想一般让人憧憬。可每次,他都是带着愤怒放弃掉这样的念头,懊恼着和面前的一棵树、一张门、一面墙或某样东西过不去。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浚不能和别人一样正常的生活?而要按照有些人全盘计划好的去做,棋子似的做个白手!
这样的人生,为什么还要呢?
一个浪过来,潮水一下裹住他的脚,让他感受到微微的凉意后,又像受到惊吓的孩子一样逃也似的跑开。明浚将手中的鞋子和肩上的衣服全扔在了沙滩上,望着将潮水送上来的大海,慢慢走去。
起风了,涌向岸边的海水一浪高过一浪。
水没到胸部的时候,他的脑子里被海水的凉意刺激了个遍,一些事情,一些人像被过滤了般的清晰。
当他看见妈妈的身影时,停下来站住了。
“明浚,我在院子里叫你,你到哪里去了啊,快回家吧。”
是妈妈的声音,妈妈以前不都是这样叫他的吗?
明浚就这样久久站的着,已经带着凉意的海水一漾一漾,慢慢摇晃着他的身体,慢慢将他摇醒。
“喂,喂……喂!”
他听到音琪越来越焦急的声音。
“让我下去,放我下去!”
极不情愿的趴在他背上,她害怕的垂打着他的肩,用带着明显汉语发音的韩语叫嚷着要下来。
她挣脱着退坐到窗子边,擦拭着自己的嘴角,因为没能平静下来而喘息着望着眼前的明浚。
明浚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嘴角,好象那柔软的温度依然存在。
海浪的声音越来越大。
一个大浪过来,明浚用在脚下的力突然一松,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力量托了起来,正要向某个方向飘去。这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真好,像彻底解脱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上都不再有任何负担。
突然,大海中伸出一只手,拽住自己的胳膊。明浚当时的确被吓到,但马上又放松了,如果这样就可以解脱,他一定不挣扎。可明浚模模糊糊的感觉到那只手正拖着自己拼命似的向岸边游去,他这才使劲挣脱,可自己的两只手不仅被反在背后,那人还用手撸住了他的脖子。
他一点都不能动弹了。
那个人将他重重的扔在沙滩上,自己一边坐下来用手将头发弄到脑后一边说:“臭小子,这么黑的海滩,你找死啊。”
就是找死才选这么黑的天,明浚心里就是这样说的。
海边的风越来越大,一阵浪过来,又掀到明浚的胸口才退回去。如果不是这个人,自己也许真的就……
他坐起来,咳嗽着扭头看身边的人,借着远处岸上的微弱光亮,发现是昨天在宴会上见过的教授助手。
正勋也看清楚了明浚的脸。
两个人都不说话,像能够彼此看到对方的心事。
“我明天要去多市,得回去了。你呢?要送吗?”正勋说着起身站着。
“不用了,谢谢。”明浚望着黑色的海,淡淡的说。
正勋将沙滩上的衣服一把抓起,转身离开。
“刚才……你别误会……”明浚马上补充道。
“知道。不过,晚上风浪大,很危险,以后要注意。”说着,正勋已经走远了。
明浚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好笑。
明浚,你居然想做这样的事情?他想着拣起地上的鞋子,对着狂怒的海大声的叫嚷着:
明浚,你疯了吗?
大海好象也在问:疯了吗?疯了吗?疯了吗……
一遍又一遍。
接着,一阵大笑后,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马路上拦了出租车。
进酒店的时候引得旁人纷纷侧目的明浚突然豁然起来,他只有一个念头,要马上回首尔,现在,马上。
正从自己房间出来的妍智看见一身湿淋淋的明浚,焦急的跑过来问:“你这是怎么了?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回去,回首尔。”
“明天吗?”
“现在,马上。”明浚说完就进了自己的房间,留下一脸疑惑的妍智站在那里。
是那女人的缘故吗?是不是约好了却没有出现?还是发生了别的事情?
妍智脑海里想着这些,虽然不知道事情的真正原因,至少,自己要和他一起回去。
妍智托酒店订了最早到首尔的机票。
八个小时的时差。飞机停落在首尔机场的时间,差不多是下午三点。
妍智走出机场,明浚推着行李车走在后面,走到机场外面,明浚从行李车上将自己的行李取了下来,转身对身后的妍智说:
“要不要我替你打张秘书的电话,叫他派车送你回去?”
“为什么?”妍智一脸的失望。
“对不起,我有些很急的事情要办。”
“急着回来就为了这个吗?”
“没错。”
“不用了,我自己坐出租车回去就可以。”
妍智说着伸手拦了出租车,司机帮忙将行李放进后备箱中,妍智坐进车里先离开。
明浚叫出租车司机直接将车开到了ILLMORE酒吧门口,可能因为时间太早,酒吧的门是关着的。
“你是要找人吗?现在还早,酒吧差不多要到晚饭时间才营业。”
“哦……”坐在车上的明浚一心想着快点来这里,为了能够见到她。他从曼多尔的海边跑了回来,脚上甚至还带着没有洗干净的海滩上的沙子。可是,大门紧闭的酒吧让他突然不知如何是好。没有电话,没有地址,甚至还没有习惯她的名字的发音。
“如果你是要找在酒吧做事的朋友,可以在后门等,开始营业的时候工作人员都得从那里进去。”
“那去后门吧。”
司机将他送到ILLMORE的后门,他从座位上将简单的行李拿下来,在正对着后门口的长条凳子上坐下,开始目不转睛的望着没有一丝动静的酒吧后门。
“对不起,上次吻你是我不对……”怎么可以一见面就提让她不高兴的事呢?明浚叹了口气。
“岛上的照片出来了,要不要拿给你看看?”哎,太不像平时的明浚。
“真巧啊,在这里碰到你。”他自己看了一眼座位上的行李,明明是从机场出来就直奔这里的人,为什么说虚伪的话?
一个穿格子衬衣和牛仔裤的年轻人从明浚面前走过去,他抬头看了那人的衣服,突然想到自己的衣服还在她那里。对,就问她衣服的事。
14.
“大哥,知道我刚才看见谁了?”
还没有营业的酒吧里,穿格子衬衣的年轻人将头凑到正在玩牌的一伙人中间小声的说。
“三、六、二十八、二十一……好了,拿钱来!”其中一个人将嘴里叼着的烟扔带地上,扭头问格子年轻人:“看见谁了?”
“上次在ILLMORE那小子……正坐在后门口,好象在等人。”
“哦?”
“我看清楚了,真是那小子。”
“走,不玩了,去会会我们的老朋友。”
“是谁啊?大哥。”他这一说,大家都站了起来。
“出去就知道了。”
一伙人大概有近十个,全涌出酒吧朝ILLMORE的后门走过来。明浚看清楚最前面的人,认出是生日那天骚扰音琪的家伙,气便不打一处来,站起迎上去。
“臭小子,还敢往这边走?今天好好道歉的话,就放过你。”
“混蛋!”
“还骂上了,这是你道歉的态度?老大,那妞好像还欠您一手歌,要不我们今天去听?”
“好。不过半路要又有人再出来捣乱该怎么办?”
“这还不好办?交给我们就是。”
“好,别在这里开练,换个清净的地方,要她见到打架的场面可不好唱歌了啊。”
说完,为头的家伙转身就走,明浚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不让他走。
“臭小子,你还真上心啊。走,今天让你开眼。”他说完,挥手叫手下的人架着明浚到一处僻静的地方。这里应该是墓地附近,因为前面看了到教堂。
“你们要干什么?”明浚看看周围,从地上爬起来,这地方自己从来没有来过。
“上次,你挺厉害。大家回去好好练了,要不,你来看看他们有没有长进?”为头家伙一脸的邪气与坏笑。
明浚站在围着的人中间,抬头做好准备。
“给他的颜色看看!”
那些人一起围上来,明浚的腿踢得很漂亮,开始时将他们一个个踢中,看上去占了上风。可毕竟人多,当如雨点般拳脚落在明浚身上时,他的意识中只剩用手抱住头,不让他们碰自己的脸的念头。
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停手的,明浚恢复知觉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躺在树丛里,狼狈不堪。
前面的尖顶房子里有光亮,明浚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慢慢半爬半走到了那里。
这里应该是教堂的后面的小礼拜堂门口。
明浚隐隐约约听到断断续续的钢琴声,他蹭着墙壁移到木门前,门一推就开了,他爬了进去,发现里面是个斗室,后面有个窄而厚的布帘,明亮温和的光亮从帘缝里泻过来,歪躺在地上的明浚觉得那就是天堂的光亮。
他感觉自己像是已经死了,又觉得还很清醒,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15.
“这样就对了,你今天进步很大,妈妈一定非常开心。”
布帘这边是教堂的圣坛,圣坛旁边边的楼上,音琪正在跟练习钢琴的小男孩说话。
“姐姐,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小男孩抬头问音琪。
音琪停下按键,听了一会,教堂里非常安静。音琪看看十字架上的受难者,认真的说:“记得上课的时候要认真听课,回去后要练习,知道吗?”
“哦。”
“好了,不早了,妈妈一定快到了,咱们下去吧。”
明浚听到钢琴盖合起来的声音,咯噔咯噔下楼的脚步声,然后,门被关上,明亮的光突然消失,只剩下一些微弱的光透进来,看上去很温暖。
音琪领着真宇走到教堂前面的小广场上,真宇妈妈已经从马路对面那边跑过来。
“孩子,今天听话吗?”一边跑着过来一边拢着额前头发的小男孩的妈妈问。
“他今天很乖的。”
“好了,跟姐姐说再见。”
“姐姐再见。”
“再见……”
看着小男孩和妈妈的背影,音琪满足地笑笑,往公车站走去。可是,没走几步便突然发现手上空空的,才记起刚刚太性急,自己的包还在教堂的钢琴旁。
音琪转身往回走。
她到教堂,一口气跑到楼上,看见自己的小布包躺在钢琴旁边,月光从拱形窗户外照进来,正好照在它身上。音琪望着它笑笑,拿起包转身,看见窗户外夜空中的新月。非常短暂的一瞬间,这月亮变成她透过宽宽的肩看到的那弯月亮,随着他的脚步而忽上忽下的晃动。
她在窗户前约莫站了一分钟,走到钢琴前面坐下后又打开了琴盖,再又将包放了下来。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黑白的琴键——
思绪无端的四处飘荡,夜里的琴声突然变成康夫渴望的神奇抽屉,音琪的记忆肆无忌惮地回到以前。她又在那里看见了惊慌跑掉的小黑脸琵鹭,又不小心滑倒,他不大友好的话语、善良温和的眼神又出现在眼前,他背着自己走过很远的山路,他站在月光下失神的样子,然后急忙地说晚安,然后是那个温热的至今未能从她的感觉里褪色的吻……
琴声结束的时候,她回到现实中,合上琴盖,拿起包,慢慢穿过窗边的月光走下楼,到了门口。
突然,圣坛后面砰的一声,好象有什么东西摔下来。
“谁?”音琪非常警觉,问了一句。
音琪站着听了一会,一切又恢复安静。她想到是晚上一个人在教堂里,又没开灯,可能是自己太敏感。刚准备推门出去,圣坛后面又传出噏噏嗦嗦的声音。
躺在后面的明浚感觉教堂又便得通明透亮的了。
音琪回头望了望十字架,用力咽了咽口水,往圣坛走去。一边走,心里一边默念着:“主会赐福为善的人。主会赐福为善的人。主会赐福为善的人。主会赐福为善的人……”
那细碎的声音好象真的是从圣坛后面传来的。音琪轻轻走到厚布帘那里,想着可能是老鼠,不过,教堂的老鼠应该叫圣鼠吧。这样想着,音琪用力猛地掀开那块布,没有听到圣鼠的脚步声,桌边的阴影里好箱横躺着一个人。
“谁?”音琪下意识捏紧包,脑海里想着该不该将脚上的一只鞋举过头顶。
“对不起……”
听到对方的声音很虚弱,音琪才放松一些,抬手拉了一下墙边的线,小礼拜堂的灯亮了。
在明亮光线下看清彼此的两个人,有一瞬间都忘记自己应该作出什么反应才好。过了那一秒,望着音琪那张吃惊的脸的明浚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躺在地上的模样,连忙转身过去。
“你这是怎么了?”音琪着急的扔下手中的包,弯腰俯身下来用手去试探着碰触他额头上、嘴角的伤。
因为疼痛,他本能地躲开,避开温和焦急的目光。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子?有人追杀你?”音琪说着望望后面教堂的大门。
“你走吧。”明浚的声音冷冷的。
“在上帝面前叫我扔下有难的人不管不顾,你到底存什么心?”
“关你什么事?即使打架又怎么样?跟你没关系!”
“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那天,他看见你那样做了……当我在岛上遇到危险的时候,是你背我回去,他全看见了。”望着眼前满身沾有血迹的明浚,音琪望着教堂穹顶上的壁画,眼里浸满了亮亮的泪花。
“……”不愿意让她看见自己狼狈样子的明浚将身体侧过去,将背对着音琪。
“白痴,笨蛋。”音琪一边从包里取纸绢,一边小声用汉语对着他的后背说话。
“你在岛上也是说这句,是什么?说我吗?”
“你和人打架?为什么?”
音琪俯身用纸绢去擦他额头上的伤口,她将纸绢换了一面擦颧骨边上的小口子。一会又将手中脏了的纸绢扔到边上,重新抽出一张新的,用来拭他嘴角的污血……
那么近,她说话时微弱的吐吸,也许上次洗衣服时残留在衣服纱隙间的木瓜皂香,如清晨的潮汐推禳着他的整个意识。
将原本望着她的眼睛闭上,明浚试着躲开这温情脉脉的海浪。
嘴角的血迹因为太干,纸绢无法擦去,音琪将包里平时用来湿润脸上皮肤的纯净水拿出来喷了一点在纸绢上,这样,就很好擦拭了。
凉凉的纸绢一碰到嘴角,他愣了一下,眼睛猛的睁开。看见音琪正望着自己笑,“怎么?有点疼吧,以后别再跟人打架了,你那么会说故事,什么事用说都可以的,不是吗?”她说着又在纸绢上喷了点水,接着为他擦拭嘴角的血迹。
“这是什么?”
“这个?”音琪摇了摇手中的瓶子,又看看眼前的明浚,神秘的说:“平安水啊。”
明浚望着眼前的音琪,看看身上的伤,若不是现在这样,又怎么可以与她这样接近?想到这里,他苦涩的笑了笑。
可一笑,脸上的肌肉牵动伤口,又是一阵疼痛。
“好了,我送你回去吧。”音琪站起身来,伸出一只手来牵他。站到一半的明浚又栽了下去,用手捂着腰旁边的地方。
“让我看看。”音琪将他的手拿开,发现里面的衬衣红了一块,解开纽扣,发现一道斜斜的口子,可能是让又硬又利的东西给划开的。
“天哪。”音琪望着眼前的伤口失声叫了出来。
“没事……”
一时不知怎么办的音琪一边用打湿的纸绢擦拭,一边想着该用什么东西先将它包起来,她想到自己的衬裙,斜斜的一圈正好长够度,拿它将明浚腰上的伤口包起来。
“不行,你得去医院。”音琪小心翼翼地试图将明浚搀扶起来,在马路边招了一辆出租车。
“去郊外的小农庄。”还没等音琪开口,明浚已经对司机下达了指令。
明浚紧握住音琪的双手,似在安抚音琪的慌乱,又似在寻找一种支撑的力量,“相信我,没事的。”
黑暗中,出租车借着朦胧的月光,向郊外的农庄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