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瑞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一直待在她身旁的叶幕还来不及伪装自己真实的表情。他脸上的神情变化是她从未见过的,似乎有担忧,焦虑,释然,喜悦,愉快……
她从不知道原来一个简单的表情可以承载这么多不同的情绪。但仅仅在一瞬间,这个表情又很快被他掩藏起来。就仿佛一阵轻风吹过,抚平了所有的痕迹。
不知为什么,她还是很想捕捉住这个短暂的表情,这个让她能感觉到自己心脏还在继续跳动的表情。
所以,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这张绝色容颜。
“这么盯着我傻看干什么?是饿昏了吧?”他的唇角又浮起了那种漫不经心的笑容,“我去给你拿点吃的。”说着他就站起身来,快步走出了房间。
望着他的背影,她微微发着怔,再次回想起了之前在梦境里的奇遇。
那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还是,那真的只是一个梦?就连自己的受伤也是……
“小瑞,你的小命总算是保住了!”弗朗西斯放大的脸忽然近距离出现在了她的眼前,那双如天空般湛蓝的眼睛里闪动着喜悦的神采。
“再不醒来,我们只能把你变成同类了。”小维也斜倚在床边冷不丁说了一句。虽然这位失忆亲王还是一贯的阴阳怪气,但悄然舒展的眉眼却令他的五官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我……已经没事了。”她的心里荡漾开了了一丝小小的感动,这两个家伙,真的是在担心她呢。不过这也证实了她的疑惑,看来刚才在梦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没事就好了。要知道叶幕每天都给我们脸色看,那个冷冰冰的样子就好像是谁欠了他两块钱没还上。我们俩谁也不敢去招惹他。”弗朗西斯迫不及待地诉起苦来。
“每天?”杨瑞一愣。
“哦,你已经昏迷了一个星期了。”弗朗西斯心有余悸地说着,“幸好后来叶幕想到了去冥界搬救兵,不然的话我们都不敢在他面前大声出气。”
“这下总算不用再看他脸色了。”小维深有同感地附和道。
杨瑞无奈地按住了自己的前额,看来这两个家伙这么关心自己的死活,更主要还是因为叶大亲王的臭脸吧。
“谁给你们脸色看了?”叶幕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东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外,似笑非笑地眯起眼睛看着他们。
“对了,我想起来好像还有别的事要做……”弗朗西斯立即以一个几乎被用滥的借口脱身。不过在离开前,他倒还不忘拉上了自己的好同伴。
“弗朗西斯就喜欢说得那么夸张。”叶幕边说边走了进来。
“这次……真的谢谢你。”或许是因为欠了对方这么大一份人情的缘故,杨瑞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大自然,但同时涌上心间的,又有几分说不出的淡淡喜悦。
“你见到他们了?”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她点了点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到现在为止我还觉得是在做梦呢。”
叶幕轻轻挑了挑眉,“那的确是梦神安提制造的梦境啊。”
“传说中的梦神和死神居然是这样的,太颠覆我的认知了……”杨瑞飞快瞄了叶幕一眼,“话又说回来,你的关系网也真够广泛的,人鬼神什么都认识。”
“现在人类办什么事不都要靠关系吗?鬼神界也是一样,上头有人好办事。”叶幕略带促狭地笑了起来。此刻的他,似乎隐去了本身固有的冰冷气息,又恢复了他善于调侃的一面。
杨瑞小声应了一句,“你那是下面有人……”
“不过亚述王的那支箭竟然能穿越时空,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叶幕的眼中掠过了一丝疑惑,“可能是时空互换时产生的错误。”
“而且还那么准呢。”杨瑞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又担心起自己的小命,“对了,梦神是用他的头发缝补了我的心脏,这……到底牢不牢啊?万一断了怎么办?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叶幕哑然失笑,“安提是神,他的头发不但不会断,还会令你的心脏变得更加强韧。不信吗?那就拿把刀试试能不能扎进去?”
“我才没那么傻呢。”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在撒娇。
“那就别胡思乱想了,先把这个吃了。”他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温柔,将那盘东西端到了她的面前。杨瑞还没看仔细,就被一股诱人的香味勾得差点流口水了。她也顾不得什么形象,立即拿起了筷子挟了一大口放进嘴里。
叶幕见她吃得狼吞虎咽,随口说道,“我老妈说过,受伤的话最好就是以形补形,伤什么吃什么补,所以才特别让你吃这个炒猪心。”
“诶?”刚才还吃得很是欢乐的杨瑞顿时僵在了那里,“以形补形?”
用猪心补她的心?这听起来怎么那么不是滋味呢?
“对啊,我在想,幸好你受伤的不是脑袋。”他托腮看着她,一脸的认真,“不然,我到哪里去找猪脑呢?”
“叶幕——你是不是故意的!”她怒了。
第二天,阿兹姆派人来转达了要将信物交给他们的消息。自从回到现代之后,他似乎一直沉浸在失去弟弟的伤痛中,迟迟没有来找叶幕他们。之前也因为杨瑞受伤的关系,几人暂时也没将注意力放在这上面。现在阿兹姆自己倒找上门来,倒也正是时候。
见面的地方被安排在了倭马亚清真寺。
叶幕和杨瑞赶到清真寺的时候,阿兹姆已经在大殿里等着他们了。
这座清真寺是由倭马亚王朝哈里发一世在公元705年主持建造的,拜占庭式的大理石柱尽显出昔日的辉煌,华丽的水晶吊灯和墙面上罗马式彩色玻璃似乎都在轻叹着鼎盛时期的无限荣光。
静静站在那里的阿兹姆,仿佛苍老了许多。即使完成了弟弟最后的心愿,他还是无法那么快适应没有弟弟的孤独生活。
死去的人得到解脱,而活下去的人,却要继续背负更沉重的命运。
“抱歉,约你们在这里见面,因为在我家里不方便。这大殿周围我已经布下了结界,应该没有人会打扰我们。”阿兹姆边说边将信物拿了出来——那是一片和其他氏族信物相同的金色叶子。只是叶子上雕刻着一颗正在燃烧的心脏,看起来充满了邪恶而诡密的力量。
“谢谢了。”叶幕伸手接过了信物,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我要谢谢你们才对。尤其是你,杨瑞。”他的唇边泛起了苦涩的笑容,“是你帮我实现了阿布的心愿。”
杨瑞不无感伤地抿了抿嘴角,“阿布的命运已经被改变,今世他一定会投胎到个好人家的。”
“无论他投胎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他。因为,我们的血脉永远相连。”阿兹姆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杨瑞看着他时,却觉得隐约有一股悲怆之意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对了,你们接下来应该是去造访伦敦亲王吧?那么最好尽快离开这里,苏特过几天就回大马士革了。”阿兹姆提醒了他们一句。
叶幕的眼中似有暗影浮动,“难道你不认为我是杀害王的凶手?”
“在没有出现能证明你无罪的证据前,我还是保持怀疑态度。我的提醒只是为了还个人情而已。”阿兹姆非常干脆地说道。
“真相,不久就会大白。”叶幕笑了笑。
“但愿如此。”阿兹姆神色怅然地望向了墙上的壁画,“我还想在这里独自待一会儿,就不送你们了。”
当叶幕和杨瑞他们走出大殿时,看到不远处有个年轻的叙利亚女子正抱着个婴儿迎面而来,她的身旁还跟着不少女性的亲朋好友,彼此兴高彩烈地说个不停,每个人的焦点似乎都放在了那个婴儿的身上。
也许是出于好奇,杨瑞也望了那个孩子一眼。谁知这一望就收不回自己的目光了。
这实在是个非常漂亮的孩子。白皙的皮肤,黑宝石般闪耀的眼睛,粉雕玉琢地像个精致的洋娃娃,尤其是那天生的卷翘睫毛,几乎能遮盖住整个世界。看着看着,她的心里油然而生一种特别的亲切感,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已经认识这个孩子了。
年轻女人留意到了杨瑞的目光,对着她友好地笑了笑。杨瑞情不自禁脱口道,“你的孩子很漂亮。”
女人显然很是开心,倒是抱着孩子大大方方走了过来,颇为自豪地对她说道,“清真寺的伊玛目刚刚为我的儿子取了名字,真主会保佑他的。”
那个孩子也朝着她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容,接着就伸出手指着她的耳朵伊伊呀呀发出了奇怪的声音。杨瑞一愣,神色复杂地摸向了自己的耳环——
那是阿布送给她的银色珍珠耳环。
“姬玛妮……”就在这时,一个清亮如水晶的声音突然传入了她的耳膜。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杨瑞整个人如遭雷击般跳了起来,难以置信地望向那个声音的来源。只见一个清秀瘦弱的叙利亚男子正快步走了过来,对着那个女人温柔笑了笑,“姬玛妮,我把孩子抱到父亲那里去。”
很明显,这是一对夫妻。
杨瑞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失落,前一秒涌上来的激动情绪顿时如荧光散逸,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只是喃喃说了一句,“原来你也叫姬玛妮……”
女人将孩子交给了自己的丈夫,颇为好心地解释道,“姬玛妮在我们叙利亚是个很常见的名字。”她看了看杨瑞的耳环,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银色珍珠在叙利亚是极为珍贵的,阿拉伯男人对于自己喜爱的女子,就会像对待宝物一样珍藏起来,而能被比做银色珍珠的女人更加是珍贵中的珍贵。”
“那……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女人暧昧地盯着她的耳环,“姬玛妮,就是银色珍珠的意思啊。看来送你这副耳环的人也是想把你当作宝物珍藏起来呢。”
杨瑞就这么愣在了那里,直到那个女人离开了很久,她才慢慢回过神来。
“走吧。”叶幕也不避忌这里是清真寺,拉起她的手就往前走去。
出了清真寺,就是那个热闹的集市,这也是他们回去的必经之地。尽管人越来越多,但叶幕还是一直没有放开她的手。
经过其中一家杂货铺的时候,从里面的电视机里传来了一段似曾相识的歌声,
C'estunaquoiboniste这是个没用的男人
Unfaiseurdeplaisantristes一个会耍宝搞笑的人
Quidittoujoursàquoibon常会说有什么用呢
Aquoibon有什么用呢
杨瑞驻足倾听着,脸上的表情有些迷茫,像是在梦中,又像是刚刚醒来。和阿布相处的短短时间,她觉得仿佛经历了一世的轮回,看遍了一生的颠簸起伏,最终又回到了命运的起点。脑海里全是如电影画面般重叠的记忆交错,零零落落带着失去的遗憾和感叹。
尘归尘、土归土,灵魂归于赐灵的神。旧的一切都已经结束,新的一切又重新开始。
恍若梦一场。
上一次,阿布关掉了电视。而这一次,她听清了后面的歌词。
Unaquoiboniste但是这个没用的男人
Quimeditleregardtriste却用悲伤的眼神对我说
Toijet'aime,lesautrescesont你就是我所爱的那个人……
她的胸口仿佛被什么重重击打了一下,脑海里的记忆一下子被抽得干干净净,只遗留下了一片空白,想要拼命忍住的眼泪却无法控制地夺眶而出。
像是想要寻求着某种慰藉,她哭着哭着就将脑袋靠在了叶幕的肩上,任由自己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服。叶幕什么也没有说,顺势将她搂在了自己的怀里。他的手紧紧贴着她单薄的背部,隐约感觉到了一阵细微的颤动。而这几乎不易察觉的颤动就如同湖水的波纹般,从他的掌心,指尖,一直震荡到了内心的最深处。
也许是和人类待得太久了。不知不觉之中总有些东西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侵蚀着他,令他有了惆怅,有了伤感,有了担忧,有了……心动。有了更多更多身为人类才应该具有的感情。
她的身体充满依赖地倚靠着他,在静默温柔之中接受着他的安慰。那种完全被信任的感觉犹如柔软的丝线缠绕住他的心尖,带着他坠入了一片迷梦之间。空气中弥漫开了微甜又感伤的气息,夹杂着大马士革玫瑰的清香,一点一点荡漾开来。
“糟了,这样当街大哭好丢人……”在酣畅淋漓地大哭了一场之后,杨瑞才像是如梦方醒般反应过来,急忙推开了叶幕,面有愧色地朝着四周张望。天哪!果然不出所料!周围的男女老少正用奇怪的目光注视着他们,有的人还在窃窃私语,总而言之,她现在是成了大家瞩目的焦点。
怎么会这样……她郁闷地想要找个地洞钻下去。偏偏这时,一个阿拉伯老人还冲着叶幕喊了起来,“小伙子,我们阿拉伯男人可是不会让自己的女人流泪的。”
听到这句话,杨瑞的脸腾一下就烧了起来,她刚想否认,却只见叶幕轻轻一笑,“老人家,有时候,流泪也是一种成长。流过泪之后,她又会重新微笑了。”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消失了。
杨瑞的眼眸里只看见那个银发男子唇边的笑容。那迷离又美丽的笑容,就像是自水晶冰棱中折射出的清浅月光。那光芒指引着她,仿佛重新燃起了心底里最美好的情感。
他往前走了几步,回头朝她瞥了一眼,“我们该回去了,还不走?”
她重重点了头,快步跟了上去。
经历了这么多起起落落,看过了这么多悲欢离合,她以为自己已经变得足够坚强了。可没有料到,原来在内心的最深处仍然有那么柔软的存在。
仍然会被某些人,某些事所感动。
会为他们流下泪水。不过——
流泪并不仅仅代表怯懦,那同样也是一种成长。
因为有想要爱的人,因为有被感动的心,才会更加珍惜现实中的美好。
所以流过泪以后,她要继续微笑。
也许——可以以微笑来迎接下一次彼此的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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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吸血鬼帅哥三人组和杨瑞这个奇怪的组合已经出现在了雾都伦敦的天空下。小维亲王在伦敦没有置办任何产业,所以城中那座阴气森森的伦敦塔自然就成为了最适合他们的驻足点。
在英国的历史中,伦敦塔素来就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这里曾经关押过一千七百多名囚徒,更有不少身名显赫的人物在塔中遭到谋杀,这其中包括了亨利八世的王后安妮博林,伊丽莎白女王的情人,爱德华五世和他的弟弟查理……正因为这一段段血腥的过往,使得伦敦塔里一直都流传着闹鬼的诡异事件。听说还有人曾看见安妮王后夹着自己的脑袋绕着塔到处走动。
不过最神奇的传说就是,如果有人夜里单独走进塔里祈祷的话,他的任何愿望都会实现。
小维亲王一踏进这里就忘记了此行的目的,一个人饶有兴趣地跑去欣赏那些中世纪盔甲了。
“明天我们就直接去探访威廉。”弗朗西斯把玩着一把十字剑,“我担心苏特也会很快赶到这里。那到时就比较麻烦了。”
“也好。”叶幕点了点头,“希望这次能速战速决。”
“这位伦敦亲王的个性如何?”杨瑞好奇地插嘴问了一句。
“说起这位伦敦亲王,倒是有个地方和你的父亲撒那特思相同。”弗朗西斯抬头看了看叶幕,“你知道吗?他的前几任妻子也都是人类。”
“有这回事?父亲从没和我提起过。”叶幕显然有些惊讶。
弗朗西斯沉默了几秒,“威廉从很久以前开始就非常迷恋人类女子,所以每次他都会选择人类女子做为伴侣。但是人类的生命有限,所以每次他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离开自己,投入死神的怀抱。这样的生活不停重复,他最终还是无法再忍受,将最后一任人类妻子变为了和他一样的吸血鬼。”
“那么他为什么不将以前的人类妻子变成吸血鬼呢?“杨瑞感到有些疑惑。
“他所贪恋的,就是人类女子鲜活的生命力。如果将她们变成吸血鬼的话,那又有什么特别可言呢?”弗朗西斯将十字剑放回了原处,“但是他实在太天真了。当发现自己所爱的人一个又一个离开时,他才慢慢明白什么是绝望,什么是痛苦,什么是无助,最终这些渐渐都变成了麻木,从而令他不得不妥协于自己身为血族的命运。血族和人类的结合,始终都无法拥有一个完美的结……”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地望了叶幕一眼,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叶幕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那么明天晚上我们就去见见威廉。”
弗朗西斯的神色似乎也有些不自然,站起身来,“好。我先去把小维找来。”
看着弗朗西斯离开这个房间,杨瑞不禁望了望叶幕。即使在光线如此昏暗的地方,她还是能看见他的银色睫毛如透明蝶翅般微微颤动,而睫毛下的异色双眸却呈现出了一种凝固的死寂。
“是想到了你的父母吗?”她试探地轻声问道。
就在杨瑞以为叶幕不会搭理她的时候,他却缓缓点了点头。
“我只是在想,等到有一天,母亲不得不离开父亲的时候,父亲是否也能承受起这样的痛苦。”
“为什么……你的母亲不想成为血族?”她顿了顿,“既然她这么爱你的父亲,怎么会舍得离开他呢?”
“这也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他垂下了眼睑,脸上隐隐带着暗灰色的阴影,“母亲怎么忍心让父亲再度体验永恒的孤独。而且,谁知道母亲下辈子会变成什么,万一是男人呢?是动物呢?甚至是棵植物呢?难道让父亲守着这些继续等待下去吗?”
“你们家和冥界关系这么特别,或许在投胎时能通融一下吧。”杨瑞不忘提醒道。若是她知道叶幕家和天上地下两大boss之间的关系,不知会不会连眼珠子都掉下来呢?
“就算变成女人又怎么样?那还是我母亲吗?她没有关于父亲关于我们的一切记忆,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人。对于父亲来说,一切又要重新开始,这难道不是另一种折磨吗?”叶幕的双眸中开始跳动起微弱却又蓬勃的焰芒,语气也罕见地急促起来。
“当人类变成吸血鬼之后,一定会有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改变吧?听说有的人类被初拥后还有一个漫长的适应期。”杨瑞干脆走到了他的身旁,温和地直视着他,“也许你的母亲觉得,你父亲最爱的是身为人类时的她。所以她不敢,也不想做任何冒险性的尝试。对她来说,几十年的幸福时光足以胜过无法卜知未来的永恒。”
叶幕显然一愣,随即又摇了摇头,“我确信,父亲对母亲的爱,应该是用永恒也无法衡量的。”
“每个人对爱的认知都是不同的。他们对于爱的理解,或许你我永远都不会懂。”杨瑞也无法说清楚自己的感受。因为爱,本来就是一种太过复杂的感情。
“如果是你呢?”叶幕忽然将话锋一转,“你会怎样选择呢?”
“我?”她一时语塞,心脏却在同一时间里狂跳起来,脑袋里更是快速飞转——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呢?是无心之问还是……
为什么这个问题让她心如鹿撞,情不自禁就想到了他呢?
“这么难回答吗?”叶幕的眼中飘过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定了定神,自己都在瞎想什么呢。那位梦神不是已经提醒过她了吗,她和他之间的距离,遥远的根本无法触及。彼此没有站在敌对的位置上已经是够幸运了。
“我想根本没必要回答。因为我不会爱上一个吸血鬼。”她用轻松的语调避开了这个问题,却看到他的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掠过,线条完美的唇角略微弯了弯,却很快又抿紧了。
此时,位于阿尔卑斯山麓悬崖上的古堡中,伊瑟亲王正静静坐在高高的雕花法式椅子上,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的一轮上弦月。
无人能知晓他在想些什么。除了他身边最忠实的伙伴——阿黛拉亲王。
今天阿黛拉很罕见地穿着一条酒红色的长裙,上乘的质地和无可挑剔的剪裁将她的完美身材勾勒的格外旖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令人迷醉的成熟风情。
“怎么这次从古代叙利亚回来之后你一直都好像有心事?这几天你都对我爱理不理的,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可怜哦。”她神态亲昵地走到了他的面前,撒娇似地伸手替他捏了捏双肩。
伊瑟沉默了几秒,只说了短短几个字,“她受伤了。”
“你是说北宫亦飞的女儿?”阿黛拉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语气里却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讥讽,“难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理我?呵呵,原来我们的伊瑟亲王也会有怜香惜玉的时候呢……”
“你知道不是因为这个。”他打断了她的话,“你心里清楚自己做了什么。”
“什么?”阿黛拉笑得无比灿烂,“我一直都待在这里,又能做些什么呢?”
“你还想继续瞒我吗?”他的眼中闪过一抹锐利亮光,手中已经多了一样东西,“那么你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阿黛拉见到那样东西,顿时面色微变,声音也没有刚才那么有底气了,“这不是你们族的宝物血匙吗?关我什么事?”
“你也知道这枚血匙是我们一族的宝物。但是之前你一定不知道这枚血匙只要使用得当,就能召唤女恶魔希奎波斯赋于短暂穿越时空的能力。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偷看我用这枚血匙召唤了希奎波斯,然后也同样的方法召唤了她出来吧。”
在对方深邃迫人的目光注视下,她将脸微微一侧,“这也只是你的猜测……”
“不过还有一点你一定也不知道。”他打断了她的话,“希奎波斯每次被召唤之后,都会在召唤人的额角留下一点痕迹。你看你的额角……”
阿黛拉很自然地去摸自己的额角,但指尖还没触及那里,她已经反应过来自己是间接承认召唤过希奎波斯了。
“好吧,既然都被你看穿了。再瞒下去也没意义了。”她索性转换成了你准备拿我怎么办的态度。
“亚述王的那支箭,是你搞的鬼吧?”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不错,因为我——当时就附在那支箭上。”她这回倒干脆的承认了,“只是回到现代的一瞬间,我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了出去。”
“阿黛拉,我不想看到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但是伊瑟,我肯定那股力量就是来自她所戴的那只手镯,她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那个人。你要知道,如果她真是那个人,就会威胁到我们魔党的存在。“阿黛拉一改往日的冷静,“而且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不肯杀她。把她解决了不是更省事吗?你明明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北宫亦飞,艾米达就不会——”
“但是她的身上没有那个印记。”他再次冷冷打断了她的话,“阿黛拉,不要再自作聪明。刚才的话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月色不知何时隐入了云层中,伊瑟的面容也在黑暗中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但阿黛拉却能清晰看到他蓝色眼眸中凌厉的波光,以及那紧闭的薄唇,仿佛从那里随时又会说出更加冷酷无情的话。
她忽然笑了起来,轻轻将他的手拉到了自己的面前,无限柔情地低头一吻,抬头望向他的眼神却是流光溢彩,认真的近乎执着。
“明白了,我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