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夏赶到了球场的时候,比赛刚刚结束。失去了托托的罗马队在主场被老对手国际米兰以0:0逼平。罗马的球迷们自然不满意这个结局,现场到处是一片嘘声,有些罗马球迷更是将气撒在了特地赶来助战的国米球迷身上。为了防止情绪激动的球迷们发生骚乱,现场也出动了不少警察来维持秩序。
身为托托的正牌女友,流夏很快就被人带到了罗马队的休息室。托托正在那里接受着队医的治疗,他脸上的伤口已经止了血,只是白色的绷带上还隐隐染了不少血迹,看起来让人有些心惊胆战。
看到流夏忽然出现在这里,托托也相当惊讶,不过他立即又反应过来,讪讪笑了一下,“流夏,你看了电视直播了?没事没事,受点这种小伤对我们来说是家常便饭。”
“怎么会没事?你流了这么多血!”流夏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知不知道我当时看得心脏就差点停止跳动了。现在觉得怎么样,头晕不晕,难不难受?”
队医也在一旁面无表情地开了口,“托托,你的眉骨被踢裂,左脸颧骨也受创差点骨折,这两个星期你最好还是在家休息。”
“两个星期?”托托露出了夸张的痛苦表情,“拜托,马尔奥,这么长时间我会疯掉的,下个星期我就能上场!”
马尔奥队医面对美男的哀求毫不动摇,“不要和我讨价还价。”说完,他就潇洒地推门离开了。
“托托,听医生的话。”流夏赶紧拉了拉他的手,“两个星期后又是一条好汉啊,你也不想让我太担心是不是?”
“那么……”托托转了转眼珠,“如果你答应这两个星期对我贴身照顾的话,我就考虑一下。”
“贴身照顾……我的人工可是很贵的哦。”流夏也俏皮地眨了眨眼。
“没关系,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好吧好吧,干脆我的整个人也给你算了,这样够付人工了吧?”他边说边亲密地凑到了她的面前,作出了一副大赠送的架势。
还不等流夏回答,队长保罗的笑声已经在门口响了起来,“原来托托你也能说出这么肉麻的话,当心明天体育新闻的头版就是你们两人在这里耍花枪。”
流夏的脸微微红了起来,嗔怪地瞪了托托一眼。
“队长……”托托的神色顿时黯淡了下来,“这次的比赛真是抱歉,我要是不受伤可能就……
“这也不能怪你,国米本身的实力就和我们不相上下。不过托托,我也要提醒你,这次在赛场上你有点心不在焉,争抢头球的时候明显犯了个技术失误,才会导致受伤。”保罗顿了顿,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神色,接下来说的话更是莫明其妙,“如果有什么事没解决的话,就赶快去解决它。”
托托垂下了眼睑,用繁密纤长的睫毛遮挡住了自己的眼神,“我知道,最近我可能是太累了。”
“这样的话,这两星期就好好休息。”保罗像兄长般拍了拍他的肩,在临出去前又笑着看了流夏一眼,“不过有女朋友在一定会恢复的很快。”
“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流夏连忙应了一声。刚才保罗奇怪的神情她不是没看到,尽管心里有些疑惑,但想到或许只是他们之间的私事,也就没再多想。
回过头时,她看到托托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脸上的神情恍若被笼罩在一层迷雾里,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有风吹起他的发丝轻轻飞扬,那线条分明的唇角有让人想要触摸的欲望。
“托托,你在想什么?”她伸出手想去摸摸他的唇角。就在手指快要碰到他的嘴唇的一瞬间,他忽然上前一步,用尽全力抱住了她。他的手在微微发抖,他的呼吸因为猛然用力而变得急促……仿佛在拼命确认她的存在,确定她就在他的触手可及的地方……
“怎么了……托托……我快透不过气了。”她轻微地挣扎着,“快放开啦,会被你的队友看到的……”
“只是……想抱抱你。”他的手收得更紧,似乎在寻求着让自己安心的答案,“流夏,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离开我的是吗?”
“傻瓜,怎么会呢?我就在你的身边,哪里也不会去。”这样的问题对流夏来说简直有点莫明其妙。
“嗯……那就好。”他含糊不清地发出了一个声音,手里却还是紧紧抱着她不放。
流夏好笑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抬头望了望天,回抱住了这个偶尔会表现出孩子气一面的大男孩。
也许男人受伤的时候,就会特别喜欢撒娇吧。
算了,偶尔一次也无所谓了。
就充当一次妈妈的角色好了……
就一次哦……
接下来的日子里流夏顿时变得忙碌起来,她不但要准备绘画比赛的作品,每周三次的家教课也不能少,另外隔三岔五就要去托托家报道。
球星的女朋友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作为流夏的好朋友,静香和卡米拉也在晚上抽空跟着她去探望了一回托托,两人还投其所好,特地买了一大堆的甜品。
“托托,你好些了吗?知不知道流夏这几天连上课都没心思哦。不过万幸,你的英俊容貌没有破相,看上去还是那么帅啊。”卡米拉一到了托托家就开始发挥叽叽喳喳的本色。
静香和流夏无奈地对望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真是谢谢你们特地来看我,那个……喝咖啡吗?”对于她们的来访,托托也显得很是愉快。
“我去煮咖啡。”流夏边说边走进了厨房熟练地忙活起来,看起来她对这里的一切已经非常熟悉。
卡米拉冲着托托眨了眨眼,“看,有个女主人就是不一样啊。”
托托会心地露出了一抹幸福的笑容,可仔细看去,那抹笑容下仿佛又隐藏了几分淡淡的惆怅。卡米拉自然不会留意,但同样敏感的静香却察觉到了。她侧过头望了望正在厨房里煮咖啡的流夏,眼中飘过了一个微妙的神色。
品尝着芳香四溢的咖啡,大家在愉悦的气氛中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差点就忘了时间。还是静香提醒了伤病员需要休息,这场聊天会才落下了帷幕。身为女朋友,流夏自然还要在这里待上一会儿,卡米拉和静香自然也不会做电灯泡,向他们道了别就离开了。
考虑到出行的方便,静香前不久在车行买了一辆二手车。在购买车子这件事上,她的选择就像她的为人一样低调。价值五千欧元的车子显然和她的身份完全不符,但她本人并不介意,认为只要能代步就可以了。
“静香,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卡米拉满面笑容地朝着她挥了挥手,“路上开车小心。Ciao!”
静香了然一笑,这个家伙,多半是去约会了吧?从进校开始到现在,追求这位红发美女的男人都不知要排到哪里去了。不过,卡米拉喜欢的好像是朱里奥教授这一型,有事没事总喜欢把他挂在嘴边,而且那位朱里奥教授,好像对卡米拉的态度也有异于其他同学……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再猜下去,自己也要变成一个小八卦了。
反正时间还早,也没什么事,静香就开着车子在城内胡乱兜了起来。
收拾完厨房里的杯碟之后,流夏也打算回租住的公寓去了。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好了,现在该把药吃了。”她笑眯眯地看着他。
“我等下会吃的。”托托回以温柔一笑。”我是说——现在。“她提高了音调,在现在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
“唉……”他小小叹了一口气,“这也被你看穿。”
“当然了,你的那些小花招想骗过我?从小你就讨厌吃药,还记得吗?你每次生病吃药都要大哭一场,我在隔壁都能听到某人凄惨的哭声呢。”流夏回忆起儿时的情景,嘴角边不由泛起了一丝甜蜜的笑容。
托托情不自禁扬起了唇,声音听起来就像天边舒卷的云朵那么温柔,“我记得有人小时候调皮的要命,也经常被父母骂得哇哇大哭,我在隔壁也听得很清楚呢。”
流夏轻哼了一声,走到了餐桌旁,“明明是你哭的次数比较多好不好?哈,有一次因为不想吃药,你还躲到了我们家,结果被你老爸找出来狠狠骂了一顿,哦,对了,还有一次,你居然带着你妹妹跑到……”
“流夏,你的话真多。”他笑着伸手轻轻扳过了她的肩膀,将她抵在餐桌和自己之间,用自己的唇封出了她接下来的话。
那如雨水般绵绵密密的亲吻落在唇上,流夏的心里瞬间变得柔软无比,脑海里一片眩晕,眼前仿佛随着彼此的呼吸荡漾出五光十色的幻像。恍惚间,她也伸手攀出了他的脖颈,热情地回应着他。
紧紧贴近的身体,滚烫炽热的面颊,缠绵悱恻的暧昧气息……这样让人脸红心跳的距离,却似乎还是无法满足彼此之间绽放的激情。
可不可以更近一些?
可不可以再近一些?
可不可以……
“流夏,今晚……能不能不走……”从他的唇间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发自内心的深深叹息。
此时的静香还继续游荡在罗马的街道之间,就在她在一条巷口前等绿灯时,忽然见到了一个年纪颇大的女人拎着两大袋鼓鼓囊囊的东西穿过马路。接着不知怎么回事,那个女人脚下一滑,忽然就这么摔倒在了地上,还不偏不倚地摔在了她的车前。
当女人抬起头的时候,静香愕然地发现那居然是帕克的母亲!
于是她急忙下了车,弯腰搀扶起了那个女人。
“你……你不是上次的那个女孩,我儿子的朋友吗?”女人在看清是谁时不由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我也算是他的朋友吧。”静香笑了笑,帮着对方将那些散落在地的东西捡了起来。原来这些东西都是一些看起来做工粗糙的假冒名牌包。
“上次的事真的很感谢你。”女人不好意思地将那些假名牌塞进了袋子里,“现在我有空就会去市区摆地摊,欠了你那么钱,我会尽力还给你。”
“那些钱帕克先生已经还给我了。”静香看到红灯转成了绿灯,干脆将她的东西放在了自己的车上,“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女人慌忙摇着头,“这怎么行,太麻烦你了……]”
“没关系,你再不上来,后面的车子可要抗议了。”静香笑着为她打开了右侧的车门。
女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上了车。
“对了,不知该怎么称呼你呢?”静香握着方向盘随意地问道。
“小姐你就叫我米娅吧。”女人低声说着,又看了看窗外,“我住在PontediNona。”
静香微微一愣,据她所知,位于城区东部的PontediNona是罗马的贫民区,这里聚集了来自各地的三教九流,混乱的治安情况一向来是令罗马政府相当头疼的事。帕克先生的母亲,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呢?
“您的名字听起来不像是个意大利名字呢。”她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尽管心里有些疑惑,但这别人的家事,她也不便多问。
米娅这才露出了些笑容,“帕克的父亲是个德国人,这是当年我们认识的时候他给我取的德国名字。”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帕克先生穿起那种军装大衣,总让我想起严厉的德国教官呢。”静香抿了抿嘴角,想起了他那冷月般的面容,心里不知怎么泛起了一丝温柔的感觉。
随着车子渐渐接近PontediNona,街道两边的商家也越来越冷清,这一区建筑明显残破了不少。和繁华的罗马市区相比,这里更像是一个被众人遗忘的角落。幽暗不明的路灯下,聚集着三三两两抽烟的人群,点点红光在暗夜里一闪一闪,看上去就像是一双双狰狞的眼睛。
米娅的家就在贫民区一处低矮的平房内,家里只有几件非常简陋的家具,这样恶劣的住宿条件自然是静香从来不曾看到过的。
“这里……吓着你这样的大小姐了吧。”米娅感激地看着帮忙将东西拎进了屋子的静香。
静香礼貌的笑了笑,“怎么会呢。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搬到别的地方去呢?这里始终不是久居之地。”
“其实……我在这里已经住了很多年了。”米娅轻叹了口气,“帕克七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就被杀死了。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我们才逃到了这里的贫民区。帕克他,就是在这个贫民区里长大的。”
听了她的话,静香心里蓦然一惊,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来帕克还有着这么曲折悲惨的童年。但是既然他们两母子相依为命长大,为什么帕克先生会如此憎恨他的母亲呢?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帕克这么恨我吧。“米娅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因为他父亲的死和我有关。是我太笨,掉进了别人设计好的圈套,间接出卖了他的父亲……我以为他那时年纪小并不知道,可是原来他比谁都清楚,他一直都在怪着我,只是一直忍耐着,忍耐到自己可以独立的那天和我彻底决裂。不过……我……不怪他,因为这都是我的错。”
“其实,我看得出帕克先生也是在乎你的吧。”静香安慰着她,“不然他也不会每次来帮你还钱了。”
米娅神色黯淡地垂下了眼睑,“我也只有那个时候才能见到他。”
“米娅夫人……难道你赌钱就是因为……”静香的脸上掠过了复杂难辨的神情。
“不过我不会这么傻了,这样下去反而连累了我儿子。”米娅抬起头笑了笑,“我会好好做点别的事。”
静香从米娅家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快10点了。一进家门,她有些意外地发现流夏已经在家了。往常如果是在托托家的话,流夏一般都是在12点左右回来的。
“流夏,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她边问边换了鞋。换作平时流夏早就从房间里跑出来了,谁知今天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对方的回答。她倒也有点担心起来,急忙走到了流夏的房门前,刚要敲门,这才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她探头往里一看,只见房间里没有开灯。流夏正静静地坐在窗前,银色的月光从窗子旁的梧桐树叶间洒落下来,形状优美的梧桐叶在月色下优雅地舒展着,在她的白色睡衣上染了一朵一朵暗色的花纹。那小巧美丽的侧脸上也似乎被暗色花纹所覆盖,明明灭灭,分辨不出她的神情。
“流夏,你没事吧?”静香再次重问了一遍。
这一次,流夏才像是忽然从梦中惊醒般抬起头来,“静香,你回来了?”
“是啊,流夏你好像不大对劲。有什么事吗?”静香关切地看着她。
“哦,没什么,可能是太累了。我这就睡了。”流夏边说边关上了窗子,跳到了自己的床上,“静香,帮我关一下门,谢谢!”
“没事就好,那么——晚安。”静香笑了笑,轻手轻脚替她关上了房门。
在门被关上的一瞬间,流夏又立即坐起了身来,扯过了毯子靠在床角胡思乱想起来。
“流夏,今晚……能不能不走……”托托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回响着,令她不得不再次捂住了自己滚烫的面颊。
刚才在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她的心脏几乎在同一时间停止了跳动。其实彼此已经那么亲密了……其实恋人之间就算是那样也是很自然的事……其实她是学艺术的,应该能更加大方地对待这件事才对……可不知为什么,当时她的脑子里真的就是一片混乱,完全不能思考,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结果连想都没想就随便找了个理由跑出来了……
真是……太狼狈了……
托托他……一定很失望吧……
“滴滴……”被她扔在一旁的手机忽然传来了有信息的声音。她随手抓起了手机,只见那正是托托发来的信息。
“抱歉我的Estate,刚才是我太莽撞了。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很多很多时间的。明天可不许不来我家哦。等你,爱你。”
这则短信让流夏轻轻吁了一口气,看来刚才的事并没有给托托带去坏心情。
恋人之间,就是要互相体谅的吧。
这个她爱着的男人,永远永远都是那么温柔。
窗外的月色照在她的床上,仿佛也照进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就这样如蜜糖般漫漫溶化了开来……
今夜,一定能做个有爱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