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加拿大,我和另一个来自广州的女孩JANE住在一套租来的房子里。
JANE的性格单纯活泼,和七七有点像。
我发现这种类型的女孩子最喜欢找我处朋友。
是她看上我的。起先,我们相识在学校里,接着,她就接近我,最后,要求与我住在一起。
“你很像姐姐哦!”
我们“同居”的第一个晚上,我做了拿手的几个小菜,JANE吃得喜笑颜开,她先是笑,然后又眼泪汪汪地说,好久都没吃到这么美味的饭菜了。
我威胁她,每人轮流做一天饭,别太得意了!
JANE乖乖地点头。
我叹口气,拍拍她的脑袋:“你这么小,离开爸爸妈妈跑出来!”
她才15岁。
“我是失恋了才跑出来的,我爱上了我们学校的学兄,他却不理我。”
JANE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着手上的色拉酱。
我用惊诧的眼光看着她——
她那从毛衣袖口间不经意露出的手腕上,有一道大约一寸多长的伤痕——粉红色的肉向外翻着,就像春天被农民刚刚翻过的土地一样。
JANE赶紧拉下毛衣袖口,对我一笑。我看到一道阴影在她明媚的双眸中闪过。
我看着她的眼睛。
“为了他,我做过傻事。”她说。
“后悔吗?”
“不!”JANE低头用纸巾擦着自己的手。
“不过我已不爱他了!”
JANE抬起头,对着我重新露出明媚的笑容。
“你的代价太大了。”我沉默了片刻,拍拍她毛茸茸的脑袋,不以为然地收拾着杯盘,端起它们向厨房里走去。
心里却辛酸得噼里啪啦地掉泪……
“姐姐!”JANE在我的背后喊道,“你没有经历过那种刻骨铭心的爱,你不会懂的!”
我站住了,端着盘子的手抖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差点摔到了地上……
很快我就看到了一场好大的雪。
这是我来加拿大后遇到的最大的一场雪。到了傍晚,可以看到,积雪厚得可以堆到膝盖以上。
JANE开心得像个小小孩,她说明天要去学校玩打雪仗。
我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沉默不语。
今天在校园里遇到的那个亚裔男孩,和金剀实在是太像了!
从新东方到加拿大,对我来说,似乎有一个冰川纪那么漫长。
晚上我和JANE坐在一起喝热热的咖啡,我问她是否加拿大治愈了她的创伤。
“恩!我想是的吧。这里的雪多好啊,是疗伤的良药!”
JANE喝着咖啡,笑嘻嘻地说。
“不过,我是再也不会去相信那个东西了!”JANE补充了一句。
“什么?”
“爱情啊!”JANE老气横秋地瞥了我一眼。
我心里叹着气。
关于雪地的回忆,其实我有太多太多!
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个戴着白色围巾的英俊男生,他靠在蓝色的山地车上,他的背后,是学校的墙。
他的眼睛明明在看着我,而我却淡然地对七七说,你的男朋友找你,你去吧……
还有,在那个大雪的夜晚,那乍然碎裂开的水晶愿望树……
许多伤心的往事,在这个下着大雪的夜晚,纷纷扬扬地向我头上撒下来。
“姐姐啊,你在想什么?”
JANE问我。
我回过神来,对着她笑:“我在想……恩,想一本书,它叫作《小王子》!”
我喝了一口苦咖啡。
原来以为,孤独的灵魂是不知道痛苦的,当它为另一颗看得见的灵魂而默默守望的时候,他才会体会痛苦和绝望的感觉。
《小王子》告诉我,这样的守望,竟也是一种幸福。
小王子要离开狐狸了,他问狐狸:“那你还是什么都没得到吧……”
“不,”狐狸说,“我还有麦田的颜色……”
每次读到这里,我都会含着泪,会意地笑。
麦田的颜色,会令那只拥有过小王子的狐狸,时时想起亲爱的小王子的头发……
我对JANE讲着狐狸和小王子的故事。
“这是多么美好的感觉啊!只要你曾经被驯养,这个世界就不会再是原来的样子。”
JANE呆呆地看着我,像是一只被子弹击中的小鹿一样。
“姐姐,你被人驯养过吗?”
过了半晌,JANE才小心翼翼地问我。
我告诉她,我和她一样,都是那只等爱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