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家庭已经领受过亲友离世的痛苦;也有许多人的挚爱得以生还,或是成为以军战俘,甚至被倒塌的房屋掩埋。
今年50岁的法里德·纳贾尔现在完全不知道应该在哪里转身。他位于胡萨的家被以色列坦克炮弹击毁,站在面目全非的自家住宅中,纳贾尔方向感全无。
“损失的财物跟金钱都不是最大的问题,这些东西都能再赚回来,重新建造。不知道亲爱的家人现在身在何方,才是我最大的恐惧。”
这种悲剧的氛围笼罩着胡萨地区。大家呆坐在被以色列坦克炮弹炸个精光的屋子中,而亲人至今仍然生死未卜。
“走在我前方的四名长者遭受攻击,现在成了四具死尸。他们的尸体被拖到了加油站旁边。”纳贾尔形容当时的场景,他表示坦克炮弹突然从天而降,狙击手也开始扫射在场的所有民众。
“后来有一驾驴车载了一车的尸体过来,不过车夫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前进,所以他把尸体丢在这里就离开了。”纳贾尔说道,而在他身旁的驴子倒在马路上,看起来毫无生命迹象,身上还布满看似遭到弹片割出的伤口。
纳贾尔是一位出租车司机,他的鲜橘色出租车被倒塌的建筑物压得稀巴烂——但是对于他赖以维持生计的工作,他在访谈中并没有多谈。“财物遭到毁损还不是最让我痛心的事情。”
而他今年54岁的哥哥哈姆丹·纳贾尔也不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他讲述了一家人与死亡擦身而过的经历——纳贾尔口中所吐露的细节,全都充满了悲恸与哀伤的情绪,周遭的居民则是专心聆听他的故事。
“这个地方已经不是胡萨,不是那个我出生、成长的地方了。”纳贾尔说道,“逃出门外有可能被坦克炮弹或狙击手攻击,但是躲在家里也有可能受到头顶的炸弹威胁。”他表示。
今年106岁高龄的阿布·穆斯塔法·纳贾尔是纳贾尔的邻居,他将头探出窗外,对哈姆丹·纳贾尔说:“我们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惨绝人寰的战争,连1947年到1948年的以色列侵略也没有这次来得严重。”
这位长者遭到以色列坦克炮弹攻击之后,尸体随即被家属掩埋。后来他的亲属将尸体领回家,所以许多家族成员都知道这位长辈去世了,不过仍然有很多纳贾尔的家人还不知道他的死讯。
纳贾尔一家,目前已经有82人被坦克炮弹或F-16发射的导弹击中,随后便一命呜呼。“以色列士兵放在我们家下方的爆炸物实在是太恐怖,你根本不知道下次军人出现的时候,是哪一户人家会被炸掉。”一位男子表示,他的眼睛则因为流泪过度而布满血丝。
连那些被救难人员从住家内救出来的伤员,也只能躺在加油站附近的路旁,等着以色列更猛烈的攻击。
“以色列的士兵,甚至连那些已经受伤、血流不止的居民都不肯放过,有些流着血的伤员就在我面前直接遭到攻击。”纳贾尔一边说,一边展示身上的血迹。其中有17人获得以色列部队的同意,得以离开,到其他地方避难。“但是有4人协商失败,狙击手就直接朝他们的头开了枪。”他说道。
“那些士兵告诉他们不用担心,接下来却立刻将他们枪杀。”纳贾尔表示。
纳贾尔花了35年建造自己居住的这栋房子,但是一夕之间全化为乌有,尽管他跟抵抗势力毫无瓜葛,家附近也没有任何抵抗军出没。
“我所有的表亲都被以色列军人掳走。我完全没有他们的消息,不知他们究竟是生是死,还是早就被埋在倒塌的石堆中?”
纳贾尔跟家人曾经到国际红十字会寻找失散的亲人,但是最后却一无所获,许多邻居现在仍然下落不明。现在他们积极寻求外界协助,希望能帮忙找出失踪的亲友。纳贾尔也表示他们需要推土机帮忙,来确认这些人是否被埋在坍塌的房屋底下。
有些被以军逮捕的人几天之后就获释了。23岁的贝克向大家吐露被俘虏的经过,内容相当骇人。他表示有一名男子的衣服被扒个精光,遭到一群以色列士兵围殴。
“以色列士兵让我们排成两列,前后各有一台坦克,还在地上放了炙热的沙子烫我们的脚。”他对中东之眼表示。
贝克说以军会审问他们关于地下隧道和火箭炮弹的情报,但是我们根本一无所知。当中有几天,贝克的手上戴着手铐、眼睛蒙着布,以色列的士兵也不让他睡觉。贝克告诉他们自己只是一名农夫,而且刚好有一次在天上看到火箭炮弹而已。
“每天情况不同,完全要视审问我们的士兵心情好不好而定。”他口中说道,双眼却目不转睛地盯着焦黑倒塌的房子。
哈姆丹表示自己看到有15名年轻男子在家中被以军围捕,后来还被困在浴室中,戴上手铐。贝克则说自己没有亲眼目睹这个场景。
“以军直接用枪攻击他们的脑部,这群年轻人当场毙命。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他们的手举在头上,戴着手铐,双膝则是跪在地板上。”
哈姆丹说以前纳粹就犯过这种恶劣的暴行了,现在以色列却重蹈覆辙。
所有胡萨的居民都认识这15名年轻的罹难者,他们的家人也早已获知死讯。但是还有许多当地居民,现在依旧苦苦等待失踪亲友的下落。
哈姆丹指出失踪的人数相当庞大。通常战乱期间,军方都会公告战俘的名单,但是以色列却毫无动静。过去四周,以色列完全没有公布人质名单,也因此有许多家庭,至今仍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或亲戚究竟身在何方。
“我经历过1967年的‘六日战争’、1982年的‘萨布拉-夏蒂拉大屠杀’、‘伊拉克战争’,还有以色列2008年到2009年、2012年,到今年对加沙的军事侵略。今年的损失最为惨重,以色列大举发动攻击,仿佛他们在跟一个火力威猛、军事规模浩大的国家交手一样,孰不知加沙只有抵抗军可以依赖;以色列便乘人之危,逮捕、伤害我们的孩子,甚至夺走他们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