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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5 妨害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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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特尔跟阿琳吵完架的隔天,特丽莎在克里斯随昆汀出去工作后来到楼下。特丽莎喜欢克里斯特尔。他比阿琳年轻很多,也傻气得多。那天早上,两个女人在一起玩pattycake打发时间,这是美国女孩子之间按儿歌韵律一起拍手的游戏,这天她们唱的是:

讨厌鬼,讨厌鬼,讨厌鬼

墨西哥是什么鬼

我不想回,不想回,不想回

有个又大又肥的警察跑来我家门口

赶不走,赶不走,赶不走

他抓起我的衣领来

要我给他个铜板

墨西哥是什么鬼

我不想回,不想回,不想回

一旁的阿琳臭脸看着。她正在浏览公寓出租广告,并在某个最上头用粗体字写着“房子”的记事本上做笔记。如今她后悔没有在开完庭之后直接前往收容所。但话说回来,她也讨厌收容所,尤其不喜欢里面的那些人。抓起资料,阿琳向克里斯特尔点头示意,出门找新家。

在回第十三街之前,阿琳一共走访了二十四个点。这其实有点乱枪打鸟,但她依旧士气高昂。“只要我坚持不懈,就一定能找到房子。”她给自己打气。她还以为谢伦娜撤销了驱逐申请。当然,是她想多了。

阿琳回来的时候,公寓里一片寂静,只见克里斯特尔在那儿烦恼着什么事情。克里斯下班之后,特丽莎也就上楼去陪他。之后克里斯特尔听到克里斯对特丽莎嚷嚷,他气克里斯特尔抽了他的烟,又喝了他的啤酒。此外克里斯特尔也听到了其他声音。

“楼上在打女人。”克里斯特尔对阿琳说。

“别人的闲事少管,起码我没空管。”阿琳这么回答。她的痛经很严重,只想躺着休息一下。“他搬来的时候我就有预感会变成现在这样。”但无论是出于理性或感性,阿琳都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特丽莎的事。她自己的问题就已经乌烟瘴气了。1

入夜之后,从天花板接连传来更多的声响。顿挫声穿插着巨大的撞击声,是特丽莎重重摔到了地上。阿琳拿枕头把自己闷起来,但克里斯特尔却坐立难安。“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男人打女人。”她说。她想做点什么,想帮特丽莎,但她同时也对如此软弱的特丽莎感到反感。她觉得特丽莎既可怜又可悲。“男人这样打你,你还让他进门;你这不是犯贱吗?”克里斯特尔不禁这样想。到某个点上,她实在听不下去了,于是走上二楼,隔着锁住的门高喊:“我要插瞎你的眼睛,你这个没用的贱货!还有克里斯你也给我听好,有种你来打老娘啊,你试试看!”2阿琳铆足了劲才把克里斯特尔给拉回一楼。

克里斯特尔打电话给谢伦娜,但谢伦娜没有回应。接着她拨了911。在连打三通电话后,警察终于上门,带走了动手的克里斯。警察收队后,阿琳望向克里斯特尔。“你是真的很想搞到自己没地方住哦。”阿琳这么说。

隔天警方就联系了谢伦娜。打来的女警官口气听来十分严厉,但谢伦娜也不是省油的灯,这种事她早就经历过了。去年她就曾经收到密尔沃基警察局(Milwaukee Police Department)寄的信,内容跟她后来租给阿琳的公寓有关。“根据密尔沃基自治条例第八十条第十项的规定,”这封公文开门见山地写道,“本人(承办人)特以此函通知您,密尔沃基警察局受理了发生于您房产中的妨害行为……三十天内累计已达三起。”信中详列了接获报案的是哪些妨害行为,包括某场斗殴、外加有名女性被刮胡刀片割伤。接下来,这封公函又告知谢伦娜在她的房产中,若再发生“关于信中所列的任一违规情况,将来执法所衍生的成本将向您索讨”。市府列举了警方大大小小的服务价目表,其中打911报案的要价是4美元一通,并要求谢伦娜必须以书面回复要以何种方案来“减少名下物业房产中发生的妨害行为”。妨害行为若还是继续发生,谢伦娜将被处以1000—5000美元不等的罚款或遭到羁押。

依照要求,谢伦娜回信给了密尔沃基警局,并在信中解释说那些911报案电话是因为有人家暴。“这些问题如果无法改善,”她写道,“我会请当事人搬离。”管区的主管看过谢伦娜的回函之后,拿笔在“请”字下面标了横线,然后又在横线下方的留白处打了个问号。“无法接受。”他草草写下意见。

在得知改良方案遭驳回后,谢伦娜拿订书机订了张驱逐通知单在她给警方的第二封回函上。管区主管对此回应:“您的书面行动方案已获警方认可。”

这一次因为克里斯特尔,第十三街的公寓又发生了“妨害行为”,而且是楼上楼下都有问题。克里斯特尔的911电话大多是替特丽莎打的,但也有一通是她跟阿琳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打的。电话那头的女警官质问谢伦娜,为什么她的前任房客跟现任房客会住在一起,而谢伦娜也交代了克里斯特尔跟阿琳是如何走到一起的。女警官再问到谢伦娜为何坐视不管时,她回答说她觉得阿琳很可怜。“她们两个穷到连个尿壶都没有,”谢伦娜说,“当然连可以把尿壶扔出去的窗户也没有。”[1]

女警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她就不该分租我的房子,”谢伦娜说,“你知道的,克里斯特尔搞不清楚状况。家是她的,但房子是我的。”

这通电话让谢伦娜觉得很没面子。“我本来还期望能跟他们这些‘低端人口’合作。”她搁下电话后说。她原本觉得“睁只眼闭只眼让阿琳留着”没什么大不了,谁知道现在连警察都扯进来了。那位女警官建议谢伦娜把新旧房客一起赶走,但谢伦娜决定先对阿琳开刀。她打给阿琳,隔着话筒拉高嗓门。“你们这些破事儿我真是受够了,”谢伦娜说,“去你妈的……现在是你欠我钱啊,怎么搞到好像你是这里的老大,凡事都要听你的。你的小孩没东西吃,是谁去教会搬了一大箱食物、牛奶跟有的没的给他们?你刚来的时候,是谁自掏腰包也没跟你收钱?而且你知道吗——喂?喂?”

警方是在周六打电话给谢伦娜的,而谢伦娜叫阿琳周一前就滚。周日早上,阿琳在清洁地毯,特丽莎在一旁看。厨房料理台上的煎锅里还烤着玉米面包,颜色从边缘的棕色过渡到中间海绵般的黄色。前一天晚上,阿琳做了玛芬蛋糕,煮了斑豆跟带骨猪颈。她的几个兄弟跑来吃饭、抽烟,又去楼上的特丽莎家打黑桃王。他们另外喝了酒,但知道不要招呼阿琳。阿琳几乎滴酒不沾,她不喜欢那种感觉。“我最讨厌密尔沃基的一点,”阿琳说起另外一件她不喜欢的东西,“就是房租太贵。”

“太贵了!”这戳中了特丽莎的痛处,为此她啧了一声,“我住楼上的一居室,也好意思收我450元一月?”

克里斯特尔跟乔里去了教堂,屋子里顿时变得十分安静。乔里是跟他生父一起去的。贾法瑞坐在地上一声不吭,注意力都在画画上。阿琳估摸着自己还剩多少时间。如果谢伦娜可以第二天拿出法庭的书面命令,“那在治安官来之前,我还有五天时间可以把东西搬走”。

特丽莎点点头。

阿琳在桌前坐下来,一边看着贾法瑞,一边跟特丽莎说话。“这段时间我们有房子住,所以没怎么去想搬家的事,也没怎么想小孩要转学去哪的事,这些事情我全都没有想。可现在哭也没用啦,”她边说边振作起来,“还是把眼泪擦一擦,去做该做的事情吧。”

阿琳打电话给谢伦娜,最后却欲言又止,如鲠在喉。不过她最后还是挤出了一点声音,问谢伦娜能不能让自己留到周四。谢伦娜拒绝,为此阿琳发出了不平之鸣:“搞事情的是克里斯特尔!除了克里斯打特丽莎以外,又没有因为别的事情打电话给警察,整你的是克里斯特尔好吗!”

在20世纪最后的几十年当中,司法体系采用了一整套生硬粗暴的政策,警力逐渐扩张,受刑人数呈爆炸式增长。与此同时,维护治安的责任越来越多落到了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头上。3说说那些把枪卖出去的当铺吧,枪流到外头杀死了人,当铺老板难道不用负一点责任吗?再来说说那些没能甄别自己房客的房东,出租房成了大毒窟,房东难道可以独善其身吗?警方和法院越来越倾向“他们应当负责”,“他们不该独善其身”。4在这样的情况下,物业妨害条例(nuisance property ordinance)应运而生。有了这个条例,警方可以因为房客行为不端而处罚房东。5某处房产会被归类为妨害设施,多半是因为那里在一定时间内出现了大量的报案电话。以密尔沃基为例,房产被列为妨害设施的“门槛”是三十天内出现三通或三通以上的911电话。相关的法令迫使业主“改善妨害行为”,否则就等着被罚(钱)、撤销租赁执照、查封房屋,甚至有可能关进监狱。支持者认为些新法有助于警察部门将人力优先投入更需要处理的犯罪案件上,这样不但是帮纳税人省钱,同时也省下了宝贵的警力资源。

在2008年和2009年,密尔沃基警局每三十三小时就会开出一张妨害设施的传票给房屋所有者。6其中最常见的妨害行为是“人际纠纷”,这是个无所不包的分类项目,适用于五花八门的事件,当中包括有人拒绝离开住处而相持不下、或者发生严重口角。这之后排名第二的是居家噪音,排第三的则是家庭暴力。事实上家暴的件数(大部分是拳打脚踢或使用某种武器),比各式各样的伤害、妨碍社区安宁的指控和与毒品相关的犯罪案件全部加起来还要多。曾经有一个案例中有名女子被泼了漂白水,另外还有一位女性“被食物罐头砸中头”。两件案子皆牵涉孕妇遭暴力相向,美工刀、小刀、枪等,都被施暴者用上了。另外一起案件的“报案人声称她男朋友刚用打火机里的液体泼她,还找了张纸点火”。

大部分妨害行为的传票都是寄去密尔沃基北部的。在白人社区,每41处符合开票标准的房产,只有一处会真的收到传票。但换到黑人社区,真正收到传票的比例则是16比1。住在旧城区的女性若报案说遭到家暴,房东收到传票的几率就更高了。7

在绝大多数(83%)的案件里,房东收到传单后的反应不是立马驱逐房客,就是威胁再接到警察来电就驱逐他们。有时候这意味着男女双方会一并遭到驱逐,但多数时候房东只会驱逐遭施虐的女性房客,因为男方并没有和女方正式同居。8

有一名房东去函密尔沃基警局说:“这只是我其中一间公寓里的某位女孩子跟她男朋友出了问题。她一直都是我的好房客,是后来交了男朋友才会有这些状况。但我估计事情也很难扭转了,所以随函附上我今天送出(给她)的租约中止通知副本。”另外一名房东写道:“我跟她(房客)讨论过收到的报告书……她的男朋友威胁要伤害她的人身安全,所以才会有报案电话。我们达成的协议是她男朋友不得进入公寓。万一这男人跑回来造成房屋损害,将由她全权负责,同时我也会把她驱逐。”还有一名房东写下了:“开门见山,我们决定驱逐席拉·M,也就是那名数次报警求助的女士。她的‘男人’跑来踹门、殴打她,然后被羁押了一两天(逮捕完就放人的话效果不大)。我们建议席拉去买把枪,然后以正当防卫的方式将这男人击毙,但很显然她没有接受我们的建议,所以我们只好将她驱逐。”

上述三名房东从密尔沃基警局收到了同样形式的回函,行文都是:“您的书面行动方案已获警方认可”。9

警方打电话给谢伦娜的那一年,威斯康星州每周平均超过一人死于(现任或前任)交往对象或亲戚之手。10这组统计数据曝光后,接受地方电视台访问的密尔沃基警察局局长表示很困惑,受害者怎么一次都没有向警方求救?一名夜间新闻记者这么总结了局长的观点:“他认为若能经常联系警方,受害者就可以获得援助,避免日后遭遇致命的危险。”但我们的局长有所不知,或者根本是在装傻,他手下单位那不成文的规矩,正是造成受虐女性进退两难的主因:沉默以对会被渣男打,报了案又会失去家。11遭受暴力的女性找警察,根本就是在做一场魔鬼的交易。

克里斯特尔开门冲进来,一阵寒风随即灌进室内,全屋的人都抖了一抖。上教会花了克里斯特尔不少力气,她饿得前胸贴后背,给自己倒了碗克朗齐船长(Cap’n Crunch)谷物早餐,然后一屁股瘫坐在双人沙发上。这时她身上还穿着黑金双色的丝质上衣、过膝的长裙,头系一条红色的头巾。克里斯特尔在回家的公交车上回了谢伦娜电话,所以她知道阿琳的处境。谢伦娜已经愿意稍作让步了。阿琳现在可以待到周四,前提是克里斯特尔同意搬进谢伦娜名下的另一处房产。如果克里斯特尔说不,那阿琳隔天就得走人。

麦片统统下肚之后,克里斯特尔依旧很饿。她拿了些阿琳的饼干到烤箱去烤。“亲爱的,你要不要也来一点?”她问小贾法瑞。

“他不吃那玩意儿啦。”阿琳冒出这么一句。

“你别把气出在我身上好吗?要凶你去凶谢伦娜。”

“谢伦娜让我火大,你也让我很火大!”

“房东太太怎么说,我管得了吗!”克里斯特尔的口气忽然软了下来,“我跟你们说了可以待到二月啊,怎么说你们也付了我住到那时的钱。但谢伦娜……说你们非走不可。这件事又不是‘我说了算’,毕竟我不打算因为谁给了我150元就去睡大街,”克里斯特尔深吸口气,然后继续,“我不打算生气,也不打算烦恼、失落,也不会打电话给我妈说我不开心,因为我现在心情平静,而这份平静我想要保持下去。”

“但你平静的代价是我跟我儿子要滚蛋。”

克里斯特尔咬着嘴唇,看向天花板。

“没关系,我可以明天就走,但你从冰箱哪儿拿我的饼干,就最好给我放回哪儿去。”阿琳怒吼道。

克里斯特尔摇摇头,拨电话给谢伦娜。“你说你希望阿琳哪天走?……周一吗?你不是说周一吗?”

阿琳开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自言自语。“事情怎么会到这种地步……这真的太夸张了,我跟上帝发誓,我真的没遇到过这么倒霉的事!”

“我打电话报警不对吗?”克里斯特尔继续跟谢伦娜讲电话,“克里斯他们在楼上吵得要死,他摆明了就是在揍那个女孩子。”

阿琳跟克里斯特尔要电话,但克里斯特尔不理她。

阿琳气到发抖。“你听着!我的小孩现在没有家了!我们没地方去也没有钱……我该死,我的小孩也该死。我们都该死就对了!该死!”

克里斯特尔头一回见识到失控成这样的阿琳。她把电话递了过去。

“我的意思是,”阿琳对谢伦娜说,“他们怎么可以就这样把我跟我孩子扔在外头!我现在明明就拿出钱来了,但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接到警察电话之前,我们在这里不也待得好好的……我只能说我很谢谢你帮我和我的孩子们做了这么多。周四之前我和孩子们一定会搬走,这我向你保证,其他的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阿琳听了几秒钟的回话,还没等谢伦娜把话讲完,就按掉了电话。“我觉得我们被利用了。我跟孩子被利用了!”她看向克里斯特尔,带着一个老灵魂、异常冷静的克里斯特尔。“我觉得很无力,”阿琳道歉,“我不应该拿你出气的,我刚刚气疯了……明明是我的生活,却都是别人在做决定。”她双手一摊。

“我知道你的心情,因为我家里也是……你的那些问题,没有人能帮你,能帮你的只有上帝。”

“但我就是没办法相信别人,我怎样都不能相信别人。”阿琳坐了下来。

“你不应该这样讲,因为不是每个人都会无缘无故加害于你。”

“但事实就是这样啊……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你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你不知道被自己的爸爸动手动脚、妈妈却不闻不问是什么感受!”阿琳说的是那个从她十岁起骚扰她到十六岁的牧师继父。

“喔,不不不,我懂,”克里斯特尔说,“我懂,我完全懂!因为我小时候就被继父骚扰过,我会被送去寄养家庭,就是因为这件事。我对上帝发誓,你经历过的事情我真的懂!我愿意对上帝发誓!”

阿琳把这话听进了心里。乔里已经带着贾法瑞进到母子三人的房间,拧开音乐。歌声在客厅里流淌,两个女人坐着一声不吭,好像在某个瞬间谅解了对方。她们体会到了彼此的伤痛。男孩儿正坐在床垫上跟猫咪小不点玩。阿琳低下头说:“我不想再受伤害了。”

“你听我说,”克里斯特尔说,“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到了教会大概一个月的时候吧,圣灵就进入了我的身体,然后我跟上帝说:‘我不想再受伤了,我不想再掉眼泪了,我不想再受苦了,我不想再被伤害了。’……但这些都是为了造就你,造就你这个人。因为像我被伤害、被谎言欺骗、被说闲话、被虐待,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被送去安置,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兄弟姐妹不管我,阿姨们不管我,叔叔伯伯也不管我,但这些都造就了现在的我……你要我爱你可以,但你不相信我的话,叫我怎么爱你?叫我怎么安慰你?你把心关起来,那就没人有办法帮你。你被侵犯过?我也被侵犯过……十岁的时候我忽然记起自己五岁时被摸过。我看了看我妈,结果我妈继续吸她的毒,还继续跟那个男人……她习惯用烟斗抽快克可卡因,她那时肚子里还怀着我。我爸会打我妈,我妈后来背上被人刺了十一刀。经过这一切,我感受到了神的呼召。但那需要我主动感应才行,不然神也无能为力,不是吗?……教会真的很棒。去那儿我可以看到、感受到上帝的圣灵。我知道圣灵何时进入教会,因为当下真的会有烟。有些人觉得我疯了,怎么会相信这种事情。但,我要说,这才是我的信仰啊……比起我妈,我的牧师更把我当女儿看待,这一点都不夸张。我不敢说你对这件事会有什么感觉,毕竟你妈妈不在身边,但我可以说……每个人的人生都要经历很多,你在未来也将继续经历各种苦难。你现在的处境正在造就你……这个夏天我经历了自己的苦难,当时我觉得自己无所依靠,已经准备好去吸一吸快克可卡因了。但我念着牧师两年前为我祷告的祷文,我相信这些话语,并且得到了依靠。而且我根本没跟牧师提过我妈妈吸快克可卡因的事情,是牧师自己过来,把她的手搭在我身上说:‘你有个吸快克可卡因的妈妈,但你绝不会吸快克可卡因。’当时我一下子哭了。”

克里斯特尔吐出的最后一个字在空气中回荡,慢慢消逝在电视发出的噪音中。坐在那里的阿琳惊呆了;等到电话铃声响起,她才回过神来。电话另一头,朋友找她,跟她说有间公寓不错。“房东有要求身家调查那些吗?”

“你过来,”克里斯特尔对讲完电话的阿琳说,阿琳很听话地凑过去,克里斯特尔一下子揽过她。“那儿的房租一个月多少?”

“糟糕,我忘了问。”阿琳打回去,月租说是600美元,然后就挂断了电话。“价格不行。”

克里斯特尔出了门,她去看谢伦娜要她搬去的那间公寓长什么样。“别担心,”她这么跟阿琳讲,“别的我没办法保证,但这回一定没事的,你听我的就是了。”


[1]连尿壶跟窗户都没有,是英文俚语里用来形容人一穷二白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