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过五旬身居要职的人,怎么会有一个年轻女子家的房门钥匙?而且这个女人又租住在老工厂的简陋宿舍里,身居要职的人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不论我怎么问风衣男子,他要么一言不发,要么就只有一句话:“我没有杀人。”
是的,一个老年男子应该不是一名年轻女子的对手,凶手杀人后也不会重返现场打开房门走进去,除非他的脑子有毛病。这个人既然在电视上威风八面,脑子肯定没有毛病。可是,不是他杀的人,那又是谁杀的人?案件的唯一突破口,看来就在这名风衣男子身上。
风衣男子拒不配合,我也没辙了。
黄昏时分,公安分局外驶来了一辆牌号很小的高档轿车,一名年轻的男子走进来,自称是秘书,拿着一张介绍信,要将风衣男子带走。
既然知道了风衣男子的身份,而且他也不可能是凶手,我请示上级后,便将风衣男子交给来人。来人怎么知道风衣男子在分局里?谁透露了消息?我也一概不知。
这个案件从一开始,就疑窦重重。
第二天快要下班的时候,我正准备离开办公室,突然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响了,一接听,居然是风衣男子打来的,他邀请我今晚去一家咖啡厅聚聚。
我办案办了这么久,尽管还没有见到风衣男子,但是已经能够预想到了他会跟我说什么,当时,我给谭警官交代了一声,就一个人出去了。
那家咖啡厅距离城墙不远,透过窗户就能够看到古城墙上的大红灯笼高高挂。我坐了十几分钟,就看到风衣男人走了进来,不过这次他没有穿风衣,而是穿着夹克。我警觉地向四周望了望,发现风衣男人确实是一个人,我放心了。
风衣男子一落座就开门见山地说:“我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咱就打开窗户说亮话,我今天能够约你来到这里,就说明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我说:“我明白,所以我昨天就让你走了。”
风衣男子问:“房间里的女人怎么了?”
我装着不经意地望着桌子上的烟灰缸,其实我的眼光在他的脸上一扫,就能够读出他眼睛里的内容,我从风衣男子的眼睛中读出了坦诚。他真的是不知道女子已经死了。
我说:“房间里的女人,被人杀死了。”
风衣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悯,然后继续问:“有线索了吗?”
我说:“正在侦查。”
风衣男子点燃了一支香烟,眼睛望着窗外的城墙,好像在自说自话,又好像在专门说给我听。他说:“我认识她时间不长,她给了我一把她房间的钥匙,至于她的姓名、籍贯,这些我都不知道。”
我看到风衣男子的眼袋不经意地跳动了一下,我断定面前的这名身居高位的男子在说谎,他自称是一个不熟悉情况的人,那么,那个死去了的女人怎么可能把钥匙交给他?但是,我没有说破。
风衣男子说:“我有个请求。”
我说:“你说。”
风衣男子说:“替我保密,不要让我的家人和同事知道这件事情。”
我想了想说:“如果你不是凶手,我们会替你保密的。”
那天晚上我们在一起坐了不到一个小时,风衣男子就离开了。临走时,风衣男子凑近我,小声而神秘地说:“以后你有什么事情,不管大小,都可以找我。”
此后,风衣男子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也没有去找他。这起凶杀案件的线索到此就戛然中断。
我隐隐约约感觉到风衣男子知道被害女子更多的线索,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让风衣男子开口。
事情过了两个月,一切都风平浪静,我有时候偶尔会走进那座老式小区,点支香烟远远地望着那间发生了凶杀案的房子,沉默良久。
我本来平时很少抽烟,可是那段时间,每天都要抽几支。
有一天晚上,我和检察院的朋友在一起吃饭,无意中听到了一个消息:那个曾在我眼前被带走的风衣男子被控制了,案件还在侦查中,所以处于保密阶段。
我眼前一亮,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相信很快就能够从这名风衣男子身上打开那起凶杀案的突破口。
那时候,我没有想到,等到这起凶杀案水落石出的时候,已经到了一年后。
从检察院得到的消息是,风衣男子有2000多万财产来历不明,那时候的2000多万是一个天文数字。风衣男子的妻子和孩子都已经移民到了美国,留在国内的只有他一个。风衣男子道德败坏,生活腐化,而且有怪癖。他有一个精装笔记本,上面记载着78名女人的信息,包括认识的经过、第一次发生性关系的情景和地点等,而且,每一个女人的信息下面粘贴有那个女人的阴毛和那个女人的照片。
风衣男子有两个爱好,一个是摄影,一个是书法。他的办公室和房间里挂满了自己的摄影照片,水平还可以;他喜欢到处题词,这座城市的很多店铺的牌匾上都有他写的字。
贪官中,有很多人喜爱书法。江西省原副省长胡长清的书法确实很不错,在位时找他要题词的人排成了长队,据说一字千金,胡长清也颇为自得。后来他案发被执行死刑,成为改革开放后第一个被执行死刑的省部级高官。胡长清死后,南昌街头上的商家竞相铲除当初胡长清给他们的题词。这事情想起来就让人觉得滑稽。
贪官中,收集情妇阴毛的也大有人在,比如河南开封市原组织部长李森林,专吃窝边草,睡下属的妻子,准备用收集的阴毛做一管“贡女阴毫笔”;江西省政府原副秘书长吴志明,居然收集了136名情妇的阴毛,而且计划收集1000名;海南纺织工业总公司原副总经理李庆普不但收集了178名女人的阴毛,而且还喜欢收集女人的内裤……这些贪官都极度变态。
听到风衣男子有收集女人阴毛的嗜好,我突然想起了那个死在老工厂居民楼里的女人,她的阴毛经过了修剪。
我在检察院里仔细翻看着从风衣男子办公室里查抄出来的精装笔记本,一页一页查看着,突然,在一个名叫褚美美的女人信息下面,我看到了粘贴着的那张照片和自己曾经见到过的照片一模一样。很显然,这张照片是风衣男子拍摄的,而那个女人就是死在老工厂居民楼里的女人,她果然和风衣男子有一腿。
征得检察院的同意,我立即提审了风衣男子。
这次,风衣男子老实多了,不再像前两次那样飞扬跋扈,我和他四目相对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满是恐慌和心神不宁,还向我讨好地笑着。但是,他始终在说:“女人不是我杀的。”
这些个贪官污吏,坐在台上人五人六的,好像很强大,其实他们虚弱到家了,从台上一走下来,他们就什么都不是,只会摇尾乞怜。
那天,我围着风衣男子走了一圈,风衣男子就体若筛糠,我故作声势地说:“你和那个女人的关系,我们都调查清楚了,你还不如实招来?”
风衣男子声音哆嗦地说:“我没有杀人。”
我说:“我没有问你杀人的事情,我只问你和褚美美是什么关系。”风衣男子一惊,他知道那个女人确实是叫褚美美。我既然知道了那个女人叫褚美美,那么我肯定就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风衣男子在我的虚张声势中吓坏了,只好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他和那名女子认识的过程。
大约在半年前,一个名叫乐青的房地产老板约请风衣男子吃饭,那名房地产老板就带来了这个名叫褚美美的女人。
风衣男子一见到褚美美,眼睛就瞪直了。褚美美身材高大,比大肚子的乐青几乎高了一头。褚美美的身材简直好得无可挑剔,从后面看起来就像一把名贵的小提琴,前凸后翘。风衣男子阅女无数,但像褚美美这样漂亮的,还真没有见过。风衣男子的呼吸都急促了。
乐青介绍说,褚美美是一名模特。
但是从席间两个人的亲昵中,风衣男子判断出他们两人是情人关系,而不是租来的模特。有一种地下黑公司,专门出租女人,其中不乏一些野模特。在谈生意或者别的场合,需要漂亮女人装点门面,一些老板就会从这样的公司来租赁野模特带出去,显示自己的实力。
褚美美起身上厕所,风衣男子一直盯着褚美美滚圆的屁股摇出了推拉门。乐青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他问:“这个妞怎么样?”
风衣男子赞不绝口:“简直是人间极品。”
乐青说:“小弟也是才认识的,大哥如果喜欢,只管拿去。”
风衣男子喜不自禁,但是表面上还要不动声色,他说:“你的女朋友,我怎么能夺爱。”
乐青讨好地笑着说:“大哥喜欢,就是大哥的女人。”
褚美美上厕所回来,乐青和风衣男子说了一会儿,突然说:“啊呀,忘记了一件事清,要赶快去处理。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一步。”
风衣男子心领神会,他看着一本正经、煞有介事的乐青说:“慢走,不送。”
乐青到吧台埋过单后,就开车离开了。
包间里只剩下了风衣男子和褚美美,两人没有交谈几句,风衣男子就将褚美美拉进了怀中。当天晚上,两个人是在酒店里度过的。风衣男子的全家都在美国,他晚上想在什么地方住,什么地方就是他的家;他想和哪个女人睡觉,哪个女人就是他的妻子。风衣男子尽管有着和乐青一样的大肚子,肚子大得像身怀六甲;风衣男子尽管和乐青一样丑陋,丑陋得像刚刚从土里刨挖出来的土豆,但是乐青有的只是钱,而他有的是比钱更重要的东西,这就是对资源和金钱的分配权。这些权力保证了他能够在女人堆中左冲右突,攻城略地,无往不胜。
第二天中午十时,风衣男子一走进办公室,就接到了乐青的电话,乐青绝口不提昨天的事情,也不询问褚美美在哪里,事实上褚美美现在还在酒店的房间里酣睡。乐青第一句话就说:“褚美美还没有房子,我在南门外一个小区里留了一套,复式楼结构,你啥时候有时间就去把手续办了。”
风衣男子含含糊糊地答应着:“那我就替褚美美看看。”乐青没有把话说透,但是风衣男子知道乐青想说什么,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上,双方都不把话说透,但是双方都心照不宣,都能够听出对方的弦外之音。双方的嘴上说的是一套,但是谁都知道对方心中想的另一套。
如果乐青要给褚美美送一套房子,为什么要让风衣男子知道?乐青送给褚美美的房子,为什么要让风衣男子去看看?乐青的话外之音就是,送给风衣男子一套住房,这套房子作为他们幽会的场所,至于风衣男子送给的人是褚美美,还是郭美美、卢美美,他都不管了。
那套房子刚刚装修完毕,空气中还氤氲着一股略显剌鼻的油漆味。风衣男子不愿意在这个地方和褚美美幽会,也不愿意让褚美美住在这里,风衣男子珍惜自己的身体,也珍惜床友的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一个好的身体,又怎么能够干革命呢?
风衣男子给褚美美在一个高档小区里租了一套房子,过上了金屋藏娇的日子。
可是,四个月后的一天,风衣男子在高档小区里遇到了熟人,高档小区里居住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人,而风衣男子每天接触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在这里碰到熟人的概率太大了。风衣男子在幽会的时候最讨厌遇到熟人,一张熟人的面孔足以导致他在床上心有余而力不足。
后来,风衣男子就给褚美美在老工厂的小区里重新租了一套住房。这里居住的都是下岗工人,风衣男子不认识生活在底层的下岗工人,下岗工人也不认识高高在上的风衣男子,他们生活在两个水火不容的世界里。
有一天,风衣男子拨打褚美美的手机,铃声响了很久,没有人接听。第二天,再拨打,手机关机;此后的几天里,每次风衣男子拨打,都被告诉说关机。风衣男子心中的欲火像一轮初升的红太阳,自从遇到褚美美后,褚美美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褚美美千娇百媚,回眸一笑,六宫粉黛无颜色,以前所有的床友都不值一提了。
风衣男子牵挂着褚美美,这天,他来到了褚美美租住的那套居民楼里,没想到被等候的我们逮个正着。
“褚美美手机号码是多少?”我问。
风衣男子说了一串数字。
“褚美美是真名还是假名?”我问。
风衣男子说:“不知道,大家都叫她褚美美。”
我拨打褚美美的电话,依然关机。
后来,我们又化验了风衣男子的血液,结果与褚美美阴道里的精液化验出的DNA不一致,这说明与褚美美有过性关系的,除了风衣男子,还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