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看见那个女孩子了。
女孩和以前每次梦里都一样,坐在医院的门口,旁边放着简单的行李,抱着膝盖,咬着下唇看着往来的人。
太远了。模样很模糊。可是她又好象能清晰看见女孩发现有写着外地车牌的车子向医院驶来时发亮的眸子。
但她晓得那光亮总是不能持久,在车子驶过女孩子旁边时,就会迅速熄灭。
她知道自己会看着她一次次的点燃希望,又一次次的失望,看着她从早坐到晚,一直在等待,从白昼一直等到了繁星满天。从失落到抱着希冀到失望,最后到绝望。
她知道,她就是知道。因为这个梦向来就是这样。
可是这次,又好象有些什么不一样。
该从早上就一直下的雨停了。虽然天阴阴,仿佛随时都会滴下水拉,但这刻确实是没有雨。
为什么会这样?她隐隐觉得奇怪。
更奇怪的是,她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
他的头发黑的象丝缎一样,身上也似乎带了微微的光芒,他走到女孩的面前,向她伸出了手。
女孩抬头看他,目光最后落在他伸出的手上,脸上露出浓浓的期盼和深深的胆怯。
握住呀。
她在心里喊。
我不敢。
女孩在心里回她。
握住呀。
她想大叫着冲过去让女孩千万不要放过,可是身子无论怎样都动不了。
她急了,努力挣扎了起来——
她张开眼第一个看见的天花板。
黑色的。上面有一个个不规则的半透明圆点。
熟悉又陌生。
熟悉到她知道那些圆点在黑暗里可以放出微弱的光,而且排布是有规律的,是按星宿图排布的。
陌生是,她有些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
房间里打着暖暖的空调。
她从被窝里半坐起身,只一动就觉得头痛的不行,象有一群人在里面跳街舞。
“呃……”她呻吟一声,扶着头,视线对上床边茶几上镜框里的儒雅笑颜。
雷煦明家。
正常人的判断力在宿醉时没有消失,真值得拍手庆贺。
她爬起身,走出了卧室。
客厅是蓝白色调的,最特殊是应该是它的桌几都有个大肚,而且用滑梯型的结构连接,也就是,不管什么东西在任何地方放下去,都会滑到同一个地方,无为而治的对日常用品进行随时的整理。
“起来了?”雷煦明从笔记本前抬起头。
他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牛仔裤,光着脚,眼镜松松的搭在鼻梁上,笔记本就放在他面前的玻璃几上。
这样的他看上去象一个大孩子。
她呐呐:“恩……”摸着脖颈的后方,这颗脑袋真不象自己的。
“过来坐。”他拍了拍身边的空地。
“恩。”她稍微迟疑了下,还是走了过去,一坐下就将整个脑袋重重的放到身后的沙发上,闭上眼休息了下,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看着他在笔记本上忙的东西,“你玩星际?”
“是啊。”他答着,从身边捏起一袋闲趣扔给她,“饿不饿?”
“我以为你是工作狂。”她和那袋闲趣大眼瞪小眼:“而且还以为你不会吃这些东西。”
“我以前做游戏道具虚拟市场的,直到我爸身体不行才回来接欢场。”他很耐心的回答,将战局存档,伸出手替她推捏酸楚的脖子,“而且我也有童年。”
“真让人难以相信。”她低头舒服的享受他的服务,“我今天才知道你也是个懒人。”
“懒人?”他挑起一边眉,看向自己辛苦工作的手——懒人?
“是啊。”她扯开一个笑容,比了比房间,“你选‘昼夜’,这是给懒人设计的。什么东西都不用拿了就记得放哪,反正殊途同归,最后到一个地方找就行。卧室的设计也是,床单什么可以比人家多放几个月再洗,哈哈哈,懒人最佳选择。”原本看他平时做事总是一丝不苟,总以为他是多有洁癖的一个人。
他抚了抚额头:“差点忘了你是做室内设计的。”
“晓得我的专业水准了吧。”她得意的笑,“昼夜的每一寸是什么样子我都了如只掌。”
他敏锐的觉察到了什么,迟疑的开口:“因为这是你的设计?”
她嘴里叼着半块饼干,有些反应不及。
“你说的那个以前的好朋友就是TINA?”他吃惊,那个被媒体在疯狂推崇的新生代室内设计师居然是窃取她的成果,“你知不知道自己原本可以多出名?”报纸杂志说TINA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她努力的咽在嘴里的饼干:“还好啦。我对出名没什么兴趣。我只要拿我自己设计的那部分钱,至于其他收入,别人硬要送给她,我也没意见。你不要说出去哦。”她认真起来,原本就圆的杏仁眼瞪的更圆了。
他看着她,明白她是真的不在意这件事。他是真的想不出,连朋友背叛都已经无所谓,连将如此大的名利送出来都不放在心里的她,究竟被什么事伤得连感情都不敢坦白。可是又不能开口问,因为昨夜她说过,那太痛。
她咽了咽口水,还是觉得嘴巴好干,就推了推他,“麻烦给我倒杯水。”
他偏不走:“凭什么啊?给你倒水我有什么好处啊?”
她一口饼干呛在喉咙了,剧烈的咳了起来,眼神指控的射向他。
他似浑然不觉,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还将脸凑过来:“要不你亲我一下?”
谋杀啊!她咳嗽愈加剧烈了起来,眼睛瞪的都快从眼眶里跳出来。
他反而退开了,起身去倒了杯水过来给她。
她好容易才把一口饼干咽下去,伸手去揭他的脸:“人皮面具下面到底是谁?”
他笑着闪开,抬手抓住她伸来的手:“昨天被你拒绝,我就得失心疯了。”
原本融洽的气氛一下紧张了起来。
陆繁星不知所措了的低下头,想抽回手,可是无法如意:“我们把昨天那件事忘了好不好?”
“不好。”他学她孩子气的摇头,“昨天傍晚的事也就算了,昨天晚上……”他故意停了下来。
好一会,她终于抵不住好奇的抬头:“昨天晚上什么?”
“昨天晚上你对我始乱终弃怎么算?”
她差点又让自己口水呛住:“什么什么啊?”
“不然你以为我昨天晚上睡哪?”他无辜的看她一眼,“昨天有人喝醉,一进房间就对我这样又那样,我死力反抗,可是终于双拳难敌四爪,就被……唉……”
“乱讲乱讲。你乱讲!”义愤填膺啊,豆腐都没吃到,还被冤枉叫鸭,“我昨天明明醉的不醒人世,就在下面车库有稍微醒一……”
糟……原本想装都忘了的……想把所有说过的话都忘了的……
“下面车库什么?”他眸色一换,嘴边又带上他惯有的似笑非笑精明的神色,看她又低下头想逃的模样,忽而话题一转,“想不想尝尝我的手艺?”
“耶?”原本有些发闷的心又是一松,这男人,耍着她玩吗?不过这样也好,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样。
“欢场老板亲自下厨,够给你面子吧?”
片刻之后。
“呃……你所谓的下厨就是煮方便面?”陆繁星对着面前热气腾腾的泡面傻眼。
“方便面煮的好也是需要火候的。”他将一个荷包蛋铺到她的面上。
“也对。”她想想也有道理,乖乖开始吃面。
他静静看着她,看她在热气里的脸,额上微微冒出的汗。
她最怕说破。最好便是少说,以朋友之名行情侣之实。不说又是不行的,她会将脑袋越埋越深。所以只有扰一记缓一记。
繁星是象涟漪一样的女人。明明已经荡到了面前,你一碰,她就退远了。所以只有碰一下就放,慢慢慢慢的,将这片池都围起来,她才不会再荡出去。
“你不吃?”她抬头奇怪的问,点了点他的面。
他长叹口气,拿起筷子:“没胃口啊……昨天被人鄙视了。”
“鄙视?”
“大哥说我太逊,第一次表白别人根本没听懂,第二次又把别人吓跑了。”
“嘿嘿。”她咬面干笑,略过第二次,“来来来,分享下第一次怎么表白的,我还你个公道,看看到底逊不逊。”
雷煦明精亮的眸子锁住她:“你想知道?”
她其实不是那么想知道。
在因为说错话,而被某人强行载到绍兴之后,她有些无奈的想。
“为了表白你还要从杭州跑到绍兴?”她咂舌。
他对她笑:“是不是突然发现我是个很浪漫的男人?”
“是很浪费的男人,汽油好贵的。”她知道比较不应该,可是心里总控制不住的想,他第一次花了那么多心思,可对她却只是在路边随便说罢了。
“是被你激的。”他点了点她的额头,“如果不是因为你昨天说的话,我也想给你特别点的记忆。”
因为被看穿,她脸刷的红的,用手背擦了擦被他点过的地方,明明只是这样的碰触,她怎么会觉得紧张?她忙着转换话题:“然后呢?就这样在路边表白吗?”
“不急。”他粲然一笑。
他的这一不急,不急了一天,带她晃遍了绍兴县城里的景点。
绍兴是个很奇怪的地方。
平常一处出一名人,足以使该处扬眉吐气一番。可是绍兴历代名人辈出,到过此处游玩的名人伟士更是多如牛毛,偏偏它还毫无压人之气势,一切光耀轻描淡写,一切辉煌一笔带过。
它不是可以一眼看穿的——它太隐涩了,隐涩地近乎直白。
古人就已经几乎将这个城市填满了。
它是名副其实的记忆之城。
他却迟迟没将他的记忆展给她看。
接近黄昏的时候,他带她到了周恩来故居。
之前见那个人那次,是和心里的她告别;带繁星来这,是和记忆里的自己告别。
他不是那么混蛋的人,喜欢上另一个,就将之前的感情归之为误会啊,兄妹啊,家人啊,是从那个人身上看见她的影子啊之类的借口。喜欢就是喜欢了,即便之后的自己再对当时有什么不理解,当时的状态也不会改变。
很难说这两段感情孰轻孰重,只能说因为之前那次他知道她有两情相悦的对象所以没了势在必得的决心。
但是也正因为都很重,所以他拿起一个,势必就会放下另一个。
他是个很死心眼的人。一定认定了,就很难更改。
“就是这里。”他坐在回栏上,眯着眼看了会儿夕阳,“我当时就是在这表白的。”
关于那个人的记忆,早已被和繁星的记忆覆盖,这里是最后一个点,从此后,任何地方都是和繁星的回忆,没有其他人的空间。
“啧啧,跑到周总家表白,你大概也算天下第一人了。”
他垂睫笑笑。
“怎么表白的呢?”她装着很好奇的问。
“我给她将周恩来和邓颖超的故事。”他略略抬了抬手。
“讲讲。”虽然胸口有些胀,她还是笑着。
“其实邓颖超不是周恩来第一个女朋友,周恩来在国外的时候有过一个才貌双全的女朋友,不过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分了。随后周恩来才和邓颖超在一起。很多人说,周恩来没有抛弃邓颖超只是因为他人格上的完美,国外的张姓女友才是他的最爱,可是我觉得……”
等等。“你当初是这样和她说的?”她狐疑,非常狐疑。要是这样的话算表白,被甩是活该。但是胸口的胀痛不知何时已经消开了。她明白他的意思,这个男人呀……
他皮皮笑开:“当然不是。”
她白他一眼,就知道。
“就是说了日内瓦会议时候的故事,他出外,正是海棠花开的季节,她压花给他寄去,百忙之中的他也压了郁金香寄了回来……”
她听过这段故事。可是听他娓娓道来,还是津津有味。
他诉着,眼里只有她。
很少有人能够一次爱对,初恋没有失败过的人是幸福的。但是并不代表失恋的人就是痛苦的。
空气没什么值钱,直到失去空气。
只有失过恋,才更明白爱的可贵。
失恋,是起跑线上那声枪响,或许让人震耳欲聋,更或者射在心口让人鲜血直流,也不过是爱情起跑的一个讯号罢了。
只是当时的他不理解,或者说,很多人在当时都不会理解吧。
正因为失败过,他才知道自己错失在哪,便更知道如何好好把握这段感情。
“……总理也并不是一次爱对的,他对他的第二次爱,表明心迹的时候写了一句话……”
她听过,她转过头深深深深的看进他的眼里:“我向着阳光,向着爱,走来。”她脆脆的声音和上他温温低低的嗓音。
阳光在他的发上跳跃。
她看着他,带一点点的焦躁和哀愁。明明阳光就在眼前,自己可有胆量伸手去迎接?
初初喜欢他,只是喜欢上了一个男人的专情。
纷纷攘攘的走过多少年,以为自己早已经看清世间男子的劣性,于是懂得该玩的时候就玩,懂得怎么玩。
也早就让自己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不再对男人的专一有丝毫信心。
可是没有想到会遇上这样一个人。
颠覆她所有的想法,劈开那片阴霾的天,露出一丝天外的光。
她是如此的贪慕那束光,可是又告诉自己,只要看着,便会满足,从来未曾想过,光会有照耀到自己的那一天。
太习惯黑暗,让她对光明渴慕又害怕。
并不是害怕被烧伤,而是害怕若有一天,上天又将这束光收回去,习惯光明的她如何面对自己再度坠落于黑暗的事实?
“在想什么?”他屈起修长的手指轻弹了一下她的眉心。方才买药的时候她就一直在走神,低着头露出夹藏着苦恼与希冀的脆弱表情。
“烦恼我的晚饭该吃什么。”她扁了扁嘴,很苦恼的样子。
“吃药。”他抬起另一只手让她看写着“XX药房”的塑料袋。或许那天她宿醉未清真不该带她跑那趟绍兴,以至于造成了她的感冒。
“其实感冒也不错。”她看见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懊恼,“听说白痴才不感冒,会感冒说明我不是,咳咳,白痴,哇哈哈哈哈哈。”她边走边仰头叉腰嚣张大笑。
“用这种方法证明自己是不是白痴的人才最白痴。”
厚,这个男人怎么回事?她那么努力的要让他不歉疚,他居然不给面子,还拿话毒她。“那要怎么样才证明自,咳咳,自己不是白痴啊?”
“中国历史人物里谁最欠扁?陆小姐,请迅速回答,一、二、三,时间到。”他很遗憾的看她一眼,“你是白痴。”
“啊?”哪有人这样的,她题目都没听清楚。
“答案是扁鹊(缺)。”他看向车水马龙的街道,叹口气,天才真是寂寞。
乌鸦从她脑中哇哇叫着飞过。如果是漫画,应该再给她画上一颗硕大的汗。
“这个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她白他。
“我本来就不是在说笑话。”他扶了扶眼镜,奇怪的看她一眼,“小测下你的智商而已。”
“我……”一口气差点提不下来,她气不过的拿手捶他。
手被他笑着在空中拦截住,顺势一转,握在手中,一起放入他温暖的大衣口袋。
风很凛冽,空气也很冷,可是在他袋中握的紧紧的两只手却热出汗来。
“这样很奇怪哎。”她看了眼没在袋中的手,看了眼他。
“我不觉得。”他理直气壮的近乎无赖。
她觉得自己是如此卑劣。明明贪恋他的温暖,却迟迟不给他回应,明明不想这样拖延他,却总是不将他推开,只是自私的卑鄙的理所当然的汲取他给的水晶般透明的感情。
“咦,前面怎么了?”前面大厦下拥挤的人群给了她借口,快走几步,脱离他握着她的手。
不诚实的孩子。他在心里叹口气,跟了上去。
人群正在越聚越多,惊骇万分的对着大厦上指指点点。
她仰起头,冬日的暖阳刺进她眼里,有些痒有些酸,她闭了闭,再睁开时只开到了一半,少敛了许多光,于是大厦上的景观便进入了她有些湿意的眼里。
一个女孩子跨出了铁栏,坐在楼边上。
风撩起她的长发,在她身后飞扬成妖艳的形。
女孩的嘴在轻轻张合,似在唱些什么。
她看不见她的眼神,但是可以感觉到。
那是虚空。
不是厌世,而是无视。
什么都不再有意义,什么都进不了眼里,死亡是种幸福。
死亡如此美丽。
陆繁星似感觉到身体里一部分的自己在慢慢往上升,飘起来,一点一点的靠近楼顶的那个女孩,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往大楼里走。
眼前蓦然一黑。
背后靠上一具温热的躯体。
有人遮了她的眼,有人从背后拥住她,有人在她耳边,用温沉如远古乐器的声音对她说:“那是她的人生,和你没有关系。”
他拥着她走:“你不用看路,有我。”
一步一步的走出别人的生命,走进自己的故事。
她什么都看不见,唯一从指缝中漏进来的,在她前进的方向,细细茸茸暖暖的,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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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下颚线条非常完美,坚毅而不尖刻,温柔中又带着韧劲。
陆繁星靠在钢琴上,单手支着颊,看着雷煦明的侧面。
“想听什么?”他打开琴盖,问道。
“咳,随便。”她不甚在意的回答。
之后就看见他在琴键上乱按一通,毫无章法,制造出噪音。
“这是什么?”她傻眼。
“随便。”他很认真的回答。
她噗一声笑了出来。
他也浅浅笑开,手指在琴键上熟练移动,是《OUTOFTHEDARKNESSINTOTHELIGHT》。
温暖空间里,有花在冬日绽放。
这样的男人呀。
这样一个男人,有男人的成熟,有男孩的天真,有任何一样她梦想的东西,她如何可能拒绝得了?
在他那天打开天窗,带她看星星的那次,她握了他的手,就再也舍不得放开。
彼得潘敲开温迪的窗的时候,温迪是冲动握了他的手,于是有了之后那段美丽的经历。
是冲动吧,或许吧。
心里那个冲动决绝有些狠劲的陆繁星醒了过来。
死了死了,就赌这一把了,再死一回她也认了。
“我今晚住在这里好不好?”
她的声音割开音乐的宁静。
音乐陡然停止。
他停下手,微仰起头,深深,深深,的看她。
空气似乎一碰就要裂开。
他笑了。
风吹过她心湖,带起涟漪。
他顶了顶眼镜,垂了下眸,又迅速锁定她,眸光深处闪着火光:“你有心理准备对我的清白负责了吗?”
“你有心理准备对我的清白负责了吗?”
他的眼神肆无忌惮,他的语气慵懒,他翻下琴盖,转回了头,低垂着眼,似漫不经心的抚着琴盖的边缘,缓慢而性感。
他不玩感情游戏,他执着于心与身的统一,若是她点了头,许下的就是一生的诺言。
她知道,她都知道,所以这声“是”,她不可能是轻易许下的。说了,便是有一生携手的决心。
“我……”她声音不知道是因为燥热、歉疚还是紧张,有些沙哑,“我不是第一次……”
她清楚他对sex的洁癖,说出来的时候心里一直惴惴。
几年末日的生活,早让她将追逐乐子当做唯一的生存目的,心理也是,身体也是。一直以为世间男女都是如此,沦落便是了,没有想过会遇上这样一个人,让她在此刻觉得自己肮脏卑劣。
他会不要她的他会不要她的……
心里有个声音踉踉跄跄。说出这句话后,她紧张的几乎窒息。
他抬起头,目光炯炯带着侵略,拉过她的手,轻轻啃咬她白皙纤细的手指:“太好了。起码我们当中有个人是知道正确流程的。”
热气从她的手指传遍她全身,暖了她僵了的身子,松了她憋着的气,红了她的脸。
她知道自己被真正驯养了。
他细细吻着她的手,吮着她的指尖,琥珀色的眼睛放肆的在她身上游弋,似用目光爱便她全身。
有酥麻爬上她的背,她扯回手:“够了哦。”有完没完哦,他当她排骨啃呀。
他站起身,热气逼近她,他拉起她就往某个方向走。
“干吗?”她狐疑的看着前进的方向,再看了看窗外的天,还亮着哎。那个方向好象是他的卧室哎。
他回过头,脚步并没停,眸中带着挑逗:“让你染指我啊。”
“我是说今晚哎……”太阳还没下山,晚饭还没吃,饱暖都尚未解决,这家伙已经思淫欲了。
他握着她的手更紧了紧,声音低沉沙哑性感:“我等不及了。”
“知道将一颗糖放在一个饿了很多天的人面前有多危险吗?”他将她抵在卧室的门上,热热的喘着气,脸逼近她,每说一个字便会含着她的下唇,“何况你还告诉他可以吃……”
“有多危险?”她状似不知的对他笑,带着媚惑,上下唇一合,咬了他的上唇一记。
似是被触动了某个开关,他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呻吟,近乎疯狂的吻住了她。
“我在生病……”她推开他,她是真的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的感冒不该传给他。
“那我们一起来得爱情这场病好了。”他笑着,拉起她抵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颈后,又狠狠吻住了她。
“前天晚上睡在你身旁我就一直只想做一件事。”他低低的喘着,手从她毛衣的下摆伸进去,研摸着她腰上细腻的肌肤。
他想要压住她,狠狠进入她,在她身上画下自己的印记。他也是男人,可以控制自己的冲动,但是控制不了精虫作祟时满脑子的黄色废料,怎样深入她,怎样沉入她的柔软,怎样用各种他从传统媒体上知道的方式爱遍她。
她的背脊上串过一阵兴奋颤抖,响应着他的爱抚,还要用不稳的声音答他:“呃……什么事?说来听听?”他柔软的发丝拂着她的脸,让她有心痒难耐的感觉。
他诱哄着她不要分心,回应他的吻,置在她腰间的手一点点的上爬:“不如我做给你看。”
当他温热的掌深入她的内衣罩住她的圆润时,她促促呻吟了一声:“呃……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他充满诱惑的看她:“我坚持。”
她任他剥去她层层的衣物,呼吸紊乱:“正常流程、正常流程我们不该在这了……”
他似是刚刚发现自己与她还在卧室门口,停下了他越吻越下的唇,扒了扒他向来整齐的头发,低咒了一声。
“哈哈哈。”她居然大笑起来,“我才知道你也会骂脏话。”
他又咒了一声,抱起她抛到床上,优雅的脱起衣服来。
她看着他慢条斯理的甩开眼镜,脱去套头V领毛衣,解开皮带,抽出来随意的扔在地上,扯出塞进裤腰内的衬衫,一颗一颗缓慢慵懒的解开扣子。
他的眼神没有离开她,解扣子的时候也是,那样温柔而细致的动作,他想要碰的对象应该不是扣子。
她口干舌燥起来。
她看着他敞开的衬衫里露出的精壮身材,扁嘴抗议:“你剥夺我的乐趣。”
“下回你来。”他坐到她身边,倾身吻她的眼睛,“我是不是该让你闭上眼睛。”
“为什么?”她喜欢看他。
“我不想你看见其他人。”他摘了眼镜,不希望她透过他的脸看见其他人。以前不在意的,喜欢上了就会在意。
这个男人呀……她笑了,做了一个用拉练把嘴巴拉上的动作:“那我是不是不能发出声音?”
“我只听的见你叫。”他吻下她的唇。容不下其他人。
“我也是。”她拉下他。
他强硬的身体覆在她身上,每一寸都紧贴着,他的视线和往常不同,如此的炽热和强悍。她能感受到他的炙热,贴在她的大腿处,微微颤动着。呃,相当可观。
他温热的掌与柔软的唇,一寸寸的向下蜿蜒,额,鼻,唇,颈,胸口,肚脐……
她浑身一震,逸出一声轻吟:“拜托,你根本不象第一次。”
他抬头对她性感一笑:“只能说我具有非常高的自学天赋。”
懊恼自己如此被他摆布,她一个翻身,骑在他腰间:“不如不要等下回?”他尚有裤子让她为所欲为。
不等她回答,她已经开始了她的反攻。
将他方才做的一一炮制,密密巡过他的每一寸,将他原本已经着火的身子煽出绚然的火光。
他快爆炸了。
他全身绷紧,鼻翼扇动,额头冒出汗来。
他的呻吟如此性感,她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诱惑谁了。
他感觉到她的手轻巧的拉开他的裤子拉链,绵绵从拉链开处滑了进去……
他重重的抽了一口气,反身压住她。
“我还没玩够。”她双颊酡红。
“下回。”他急急回复,周身覆满了汗。
他密密挑逗她的欲望,试探她的柔软与湿润,急燥的将自己的最刚硬的地方抵着她最柔软的住所。
她也很急,从来未觉得自己如此饥渴,虚空等着他的填满,他的随便一个碰触就让她亢奋不已。
他却在这刻停下,双手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行……我现在太大,太冲动,会弄伤你……”
这个男人呀,即便额边因为克制布满了汗,气息早已粗到不行,想到的还是她。
叫她怎样放开他?叫她如何放的开?
她的眼眶微润,仰头轻咬他的喉结,下身往上一挺。
她是存心要他疯吗?
一个男人能忍受的也就只有那么多了。
他发出一声低哑的吼叫,狠狠的,带着野蛮的挺进她。
压抑许久的欲望一惊释放,便很难控制。
他在她体内不可一世的横冲直撞,毫不留情,也无法留情,他早已失控了。
她是他的。
满心满脑都只有这个让他幸福狂喜的念头,身体上的是无尽的欢愉。
他已经停不下来了,只想给、给、给,将一切给她。
她没安全感,他给,她没亲人,他给。
他的节奏是如此疯狂,在她最深处紧密的猛烈的侵犯着。
她是他的。
终于有一个人让她有了归属感,她的身体在他摆布下布满狂喜,她圈住他汗湿的背,快承接不住他给予的。他是如此强势。
身体快到极限了,昏昏沉沉的脑海里最后闪过的念头是——千万不要小看积压了三十多年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