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十一月初,秋风瑟瑟,天气颇有凉意,宿舍楼前几株伞盖形的桂花树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躺在床上都能闻得到。一阵秋雨过后,满地都是米粒大淡黄色的碎花。唐译素来怕冷,早早穿上了薄毛衣。中午吃完饭回宿舍的时候,见图书馆前的广场上摆了两幅巨型海报,其中一幅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间云破日出,突兀地矗立着一只快要倒地的话筒,“天籁杯”三个明亮的大字如一轮圆月嵌在无边的夜色里。她觉得这海报做得好,便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
大概是学生会的人搞什么活动,树下摆了几张桌子,摇滚乐放得震天响,引得路过的学生纷纷来看。过了一会儿,音乐停了,一支四人乐队背着电吉他、拿着萨克斯、摆出架子鼓当场唱起歌来,无论是演奏还是歌声都很专业。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时不时爆发一阵热烈的掌声。负责人拿着话筒大声吆喝:“一年一度的‘天籁杯’又开始了,要报名的赶紧,只要交二十块钱的报名费,就可以站在十九中最高级别的星光舞台上一展歌喉!”
唐译听歌听得津津有味。谢得迎面走来,下巴微微抬了抬,指着树下报名的方向以不容拒绝的口吻说:“报个名吧。”
唐译见到他便莫名的紧张,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学长。”跟在谢得后面的人早把报名表递了过来。她有些为难,吱吱呜呜说:“学长,我,我不怎么会唱歌……”谢得意味深长扫了她一眼,拉长语调问:“你不会唱歌?”
唐译被他看的头皮发麻,干笑说:“我唱得不好。这个,还是算了吧。”谢得把报名表往她手里一塞,垂着眼不怎么耐烦地说:“唱得不好不要紧,顶多被轰一阵就下来了,人生哪能一帆风顺呢。”
唐译在他强大气场的压迫下,不得不硬着头皮把报名表填了。
谢得拍了拍她的头,没什么诚意说:“不错,不错,勇气可嘉。”
当唐译知道十九中的“天籁杯”是以轰台闻名遐迩的时候,花容失色的她赶紧来找谢得退赛。谢得根本不理她,随便找个人便把她打发走了。
十九中的大礼堂因为“天籁杯”的举行被布置得焕然一新。唐译去的时候工作人员正在调音响、试灯光。人还没走近礼堂,便听见一阵击打乐器的声音穿墙透壁,从四面八方潮水般蜂拥而至,人的心脏和全身血液也随之快速跳动起来;紧接着绚丽的彩色灯光从舞台上空各个方向射下来,将整个大礼堂瞬间点亮,梦幻得像是童话中的场景;最后是如雨点般落下的烟火,如一道星光拉成的帘幕,砰的一声炸开来,视觉上华美到极致。
唐译本以为“天籁杯”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校内歌唱比赛,亲眼目睹之后却被它精致、奢华的舞台吓到了,这阵仗……跟明星演唱会似的。学生会的人几乎全体出动,又是拉幕布,又是摆道具,忙得不可开交。海报、鲜花、气球、荧光棒等物堆得满地都是,这些都可以理解,突兀的是,过道里装满了一筐筐的纸飞机、鸡蛋壳、萝卜皮、烂菜叶……
唐译一想到这些东西铺天盖地砸到自己身上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在后台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谢得,却见到了范从思。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只有他一个人优哉游哉坐在那里喝水,腿上放着纸和笔,一副坐镇指挥的模样。
范从思见到她很惊讶,“你也是来帮忙的?”
唐译摇头,苦着脸说:“我是来退赛的。谢学长人呢,我到处找他都没找到。”谢得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想见他一面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范从思耸了耸肩站起来,“预选赛这种小CASE他是不会出现的,全权交给我们几个人负责。”顿了顿问她:“既然报了名为什么又要退赛?”
唐译吱吱呜呜答不上话,她总不能说是被逼的吧?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我担心自己唱得不好,有些害怕……”
范从思笑了起来,“不要妄自菲薄嘛,我在电视上听过你唱歌,声音很动听呢。没什么好害怕的,‘天籁杯’虽说最出名的是轰台,可是你唱得这么好,大家鼓掌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轰你下台?”看她的眼神满是鼓励。
唐译咬着唇一脸犹豫地说:“我,我没有经验……”一唱不好就要被人砸,她还是献丑不如藏拙好了。
“经验嘛,都是练出来的,你跟我来。”范从思领着她来到前台,拿过一个麦克风试了试音,笑着递给她。唐译疑惑地接在手里,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就你上次唱的《甜蜜蜜》,好不好?你先试一试。”范从思用眼神征询她的意见,转过身去跟工作人员打了一身招呼。不到半分钟的时间,《甜蜜蜜》熟悉的旋律便在耳边响了起来。
唐译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他。范从思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说:“发什么愣?前奏都过了。”
“现在唱?”
“对啊,这里的音响设备比KTV里的不知好多少,不练白不练。”范从思示意她做好准备,打手势跟后面的音响师说:“再来一遍。”唱完后范从思鼓掌说:“你看,这不是很好吗?只要把准备的曲目多练习几次,你一定可以的。”
唐译觉得他说话让人听着真是舒服,“谢谢你。”她右手握拳做了个加油的动作,“我本来一心要退赛的,可是被你这么一说,回去一定好好练习。”
“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唐译,你怎么能轻易认输呢!”他看了眼手表,都快七点了,拍了拍手对大家说:“好啦,今天就到这里,明天继续。大家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转过头问唐译,“你吃饭了吗?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吃?”
“嗯,我……”唐译望着他真诚的邀请,让人不好意思拒绝,“可以吗?”
“当然!”范从思笑嘻嘻地拍了下她的头,看着大家把东西放好,最后一个离开大礼堂。
一行人来到学校附近的“金榜缘”餐厅。范从思问身后的人:“阿上他们来了没?”
“还没,说在路上,一会儿就到。”
“那好,我们坐包厢里等。”
唐译选了个不怎么引人注意的角落坐下。有人笑说:“从思,从思,你怎么扔下人家一个人坐那么远?”范从思笑嘻嘻不说话。大伙儿于是起哄:“坐一起,坐一起,刚才唱歌还唱得那么甜蜜蜜呢,这会儿反倒装不认识。”
唐译被众人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范从思见她尴尬,忙站起来说:“好了,好了,别闹了。”大家硬是不依,他只得在唐译身边坐下。
正乱成一团,陈上几个人推门进来。他心情甚好地问:“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刚才在走廊上就听见了。”猛然间见到唐译,有些吃惊,皱眉说:“你怎么在这里?”
唐译见到他也很意外,心想真是冤家路窄,哪都能碰到。
范从思见她不出声,替她回答:“唐译也参加了‘天籁杯’,大家一起吃个饭,人多热闹。”
陈上惊疑不定地看着她,又看了一眼范从思,“你们怎么在一起?”
唐译理所当然地说:“吃饭啊。”
吃完,她说要回去。有人说时间早着呢,吃完饭还可以出去玩会儿。她小声说她要回教室上晚自习。范从思知道她跟他们不一样,站起来说:“行,那我送你回去,等会儿再回来。”转身去拿外套。他晚上还要和众人把“天籁杯”的预选名单统计出来。
唐译忙摆手说:“不用送不用送,几步路,近得很。”坐范从思对面的那个男生打趣说:“学妹,你就给从思一个英雄送美的机会吧。”说得大家笑起来。
陈上突然对范从思说:“我书包落在教室里,正好要回去一趟。我跟她一块走吧。省得你还要回来。”
范从思想了想点头,“这样也好。”一轮淡黄色的上弦月孤零零挂在墨黑色的夜空中,衬着远处几点稀疏的星光,显得周围分外宁谧。唐译跟在陈上后面,故意慢吞吞走着。陈上停下来等了她两次,不耐烦地说:“你乌龟呢,能不能快点?”
唐译抬了抬眉毛,一脸抱歉地说:“我走路就是这样,慢慢悠悠的。要不,你先走?反正都到学校了。”
陈上抱怨归抱怨,还是耐着性子放慢了脚步。
唐译冲他后背做了个鬼脸。
道路两旁种着一排高大的法国梧桐,枝叶繁茂,路灯下发出一层淡绿色的光芒,像是被颜色晕染过似的。风吹过的时候,发出清脆利落的沙沙声。树下的草丛里虫鸣蛙叫声此起彼伏,因为两人沿路的沉默,越发显得热闹非常。
快走到“爱晚亭”的时候,陈上回头看着她,脸色不怎么好地说:“我有话跟你说。”
唐译抬头“哦”了一声,有些意外,“你说。”她见陈上一脸凝重的表情,心想不知道他又要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等了半天,对方却憋着脸什么都没说。
“没事的话,我要走了。”唐译皱眉,以为他又耍她玩儿。
陈上总算开口了,声音恶声恶气的,“你不能喜欢他!”
“谁?”唐译一头雾水。
“范从思。”
唐译不明白他怎么会说出这么荒谬的话来,瞪大眼睛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抬着下巴冷冰冰地说:“这你管不着。”
“他是我的朋友,你不能喜欢他。”陈上霸道地说。
唐译只觉得好气又好笑,挑衅地问:“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不如何,反正是不行!”
唐译噗嗤一声笑出来。
陈上被她的笑刺了一下,“喂,你到底答不答应?”
唐译不理他,转身就走。陈上拉住她不放,一副不得到回答誓不罢休的样子。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孩子气?”唐译使劲掰他的手,翻了翻白眼说,“合理的要求我自然答应,不合理的当然是不行喽。”
两人正拉扯个没完,一个路过的同学见到唐译,激动地跑过来,喘着气说:“唐译,你怎么在这儿?大家到处在找你。”
“找我?有什么事吗?”唐译一边问一边瞪了某个胡搅蛮缠的人一眼。陈上悻悻地放了手,安静地站在她旁边。
“不知道,反正你去教室就知道了。”那人推着唐译往前走,“快去,快去。”
唐译和陈上疑惑地来到教学楼,只见教室里灯火通明,门窗大开,平常前三排都坐满了人的座位此刻却是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黑板前站了一个人,背影高大,拿着黑色的水笔在上面涂涂画画,一副很无聊的样子,画的是一个长发女子的侧脸,虽是寥寥几笔,五官样貌却很传神。
“谢得?”陈上乍然下见到他,吃惊不小。
谢得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拿起黑板擦不慌不忙把画擦了,这才转过身看着唐译,挑眉说:“听学生会的人说,你见人就问我在哪里。找我什么事?”
谢得难得回一次学校,听见唐译到处找他,打电话到她宿舍没人接,便直接来她教室找她,没想到她不在,反正他晚上没事,干脆坐下来等。十九中的优才生们见到传说中的谢得,兴奋地在底下交头接耳,“天啊,原来他就是谢得!”
“好帅,和传说中一样面无表情。”
“他是在等唐译吗?”
……
谢得恍若未闻,搬了把椅子旁若无人地坐在门口吹晚风。
女生们围住跟唐译关系最好的夏文倩,一脸八卦地问:“唐译跟他什么关系,什么关系?他不会是在追唐译吧?”不然这么堂而皇之地坐在教室里等她回来,是为什么?
“虽然我也很好奇,不过,我什么都不知道。”夏文倩回答得小心翼翼。
又有人小声说:“大家还记不记得上次学生会出面替唐译澄清‘打人帖’一事?如今看来,根本就是会长大人在替唐译出头嘛!”
众人集体“哦”了一声,顿时炸开了锅。
“你们是在上自习吗?能不能安静点?”谢得声音不大,却一下子把众人震慑得说不出话来。他环顾一圈,似乎等的不耐烦,有些不高兴地问:“唐译她去哪儿了?”
没有人回答,大家全都惴惴不安地看着他。
夏文倩受不住教室里沉默又古怪的气氛,快速收拾好书包,一溜烟撤了。大伙儿见她走了,忙有样学样,全都走了。优才班庙小,容不下这尊大神。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他们还是先走为妙。
因此唐译回来时见到的便是空空如也的教室。她见到谢得也很惊讶,清了清嗓子解释说:“已经没事了。本来我要找你退赛的,现在——,哎,不退了。”
谢得一脸兴味看着她,“哎哟,怎么突然想通了?”
唐译豁出去似的说:“大不了被人轰台呗,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谢得拍了拍手,不轻不重的,也不知是鼓励还是讽刺,“预选赛,你打算唱什么歌?”
“嗯……《甜蜜蜜》……”一说到唱歌,唐译便底气不足。
“一般。”谢得没什么表情说。不知他是说唐译《甜蜜蜜》唱得一般呢还是说选《甜蜜蜜》这首歌一般。他突然问:“有没有纸?”唐译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卷纸递给他。他撕了几张擦手,擦完后把垃圾往唐译脸上扔去。
唐译被扔个正着,生气地看着他。
“你若不好好唱,到时候扔的可不只是一团卫生纸,而是成千上万团卫生纸。”他心情大好地说,“对了,我等了你一个小时零五分钟。本来想,你今晚若是不来呢,这事就算了,只当我发了一个小时的呆,偏偏你又来了。”
唐译真是有冤无处诉,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她还来不及反驳,只听得陈上皱眉说:“谢得,你又发什么神经?”他怎么能当着自己的面调戏她呢?
谢得走过来搂着陈上的肩膀口气亲热地说:“阿上,你越来越有出息了嘛,连我也敢骂。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哦。”
陈上一脸嫌恶地推开他,“你不是忙得很嘛,以后少招惹她……我。”
谢得笑嘻嘻看着他,轻声在他耳边说:“阿上,追女孩子可不是这么追的。”陈上退后两步,用敌意的眼神看着他。
谢得视他为无物,转过头对唐译说:“我走了,下回有事直接打我电话。”他从讲桌上的笔筒里拿出一支红色的水笔,撕了一张卫生纸,把自己的手机号写在上面,然后递给唐译。
唐译愣愣地接过来,低头看着上面一连串的数字,心里毛毛的,只觉得他行为怪异。他冲二人一笑,只有一边嘴角动了动,连声“再见”也没说就这么走了。
“他……他走了?”唐译不知所措地看着谢得离去的背影。巴巴地等了她一个小时,又让人到处找她,居然什么都没说就这么走了?
“他不走,你还想留他吃晚饭啊?”陈上差点没气死,抢过唐译手里的卫生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使劲踩踏。
“你干什么!”唐译惊叫着推开他,看着地上脏兮兮的一团污秽,始终没有勇气捡起它。
“反正你要他的电话也没用,不如扔了得了。”陈上看着地上被他踩得不成样子的卫生纸,十分快心地说。
“走开!”唐译重重推了他一把,走回自己的座位收拾书包。
陈上见她生气了,补偿似的说:“好啦好啦,我把我的电话给你,有事找我好了。”转头找纸和笔。
“我不要。”唐译背着书包走到门口关灯。“啪啪啪——”,一盏一盏的日光灯熄灭了,留下短暂的一圈光影。二人一下子融化在黑暗里。
陈上见她关了灯,忙跑出来,殷勤地说:“我来锁门,我来锁门。”
唐译站在一旁看他笨手笨脚地锁门,口里清晰地背出一连串的数字。陈上头一次锁教室的门,钥匙插在里面,左转也不对,右转也不对,弄得出了一身的汗,低头弯腰问她刚才那串数字是什么。她恶作剧得逞般得意地说:“谢学长的电话号码啊,你没有吗?”说完也不等陈上,一个人先走了。
睡前她突然想到,陈上不是说回教室拿书包吗?他的书包呢?
这天唐译吃完晚饭,去大礼堂看“天籁杯”开幕式。她到的时候,校领导和赞助商代表致完辞,预选赛已经开始了。她从后台的小侧门溜进去,被里面的情景吓到了。
楼上楼下两层、可容纳数千人的大礼堂何止是座无虚席,根本就是站无虚席。走廊上、过道里、舞台下挤满了疯狂的观众,没有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观看比赛,口哨声、尖叫声、怒骂声不绝于耳。不少人激动地站到椅子上,无数的纸飞机、鸡蛋壳、蔬菜瓜果雨点般朝舞台上的选手毫不留情地砸去。“下去,下去,下去……”轰台声一声比一声响亮。大礼堂因为容纳了超量的观众,里面的空气浑浊而闷热,却依然无法阻挡热情而苛刻的大众评委。
不少选手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依然被砸得东逃西窜,最后实在扛不住,扔下话筒狼狈不堪地逃下了舞台。
灯光突然一暗,观众逐渐平静下来。过了一会儿,一束蓝绿色的灯光绕着大礼堂快速转了一圈,紧接着闪闪发亮的舞台幕布拉开,一阵绚丽的烟火喷射过后,男女主持人携手走了出来,男的赫然是范从思,女的唐译却不认识。
范从思穿着深蓝色的礼服,头发往后梳,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越发显得丰神俊朗。“欢迎大家回到地球。”他幽默地说。
女主持人接下去说:“不过我想大家更喜欢来到火星。今天的晚会火不火?”
观众的胃口被一年一度的“天籁杯”养得十分刁钻,立即有人指着绿色的荧光棒,怪声怪气地说:“看,鬼火!”众人发出哄堂大笑声。
范从思见怪不怪,镇定自若地说:“既然大家热情似火,那么下面有请8号选手带来《过火》!”
音乐响起来,是一个长得很秀气的男生,刚唱了一句,台下的观众便群起而攻之——
“跑调了!”
“公鸭嗓也敢唱歌?”
“下去,下去!”
……
那男生不理大家的叫嚣,任由身上、头上、脸上满是纸屑菜叶,拿着话筒坚定不移地往下唱。唐译感觉观众的轰台声吼得大礼堂的地面都在震动,不禁佩服起那男生视若无睹的勇气来。有人实在受不了,竟然直接跑上台,抓起手里的蛋糕便往他脸上砸。
唐译被台下观众激烈的做法震慑得心有余悸。
那男生摸了摸脸,憋着气还要继续唱,麦克风已经被切了音,灯光随之暗了下来。
唐译又惊又吓,拍着胸口从侧门溜出来,站在过道里拼命呼吸新鲜空气。设身处地,如果台上那个男生换成自己,她不掉眼泪才怪!
工作人员进进出出忙着搬道具,唐译觉得自己站在路边上碍事,干脆来到走廊尽头的休息室。她跨上数级台阶,把门轻轻往里推开一条缝,只见空旷的后台挤满了参赛的选手,三三两两围在一处,或坐或站,小声说着话。
“喂,你干吗呢?”
唐译回头,却见陈上从旁边的男厕所出来,神情古怪地看着自己。
她忙把门关上,有些尴尬地说:“没干什么,随便看看。”她用手摸了摸台阶,厚厚的一层灰尘,还是坐了下来,随口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工作人员。”他走过来,居高临下看着唐译说。
“哦?你负责什么工作?”
“切麦。”
唐译顿时肃然起敬,“不是说两分钟的表演时间吗?人家才刚唱两句,你怎么就把麦给切了?”她打抱不平。
“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唱两句还不够?麦克风也不是我说切就切的,是观众让切我才切。比方刚才那个唱《过火》的男生,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唱成那样轰他下台也不下,不切麦留着他在台上浪费大家的时间吗?”
唐译一时答不上话来,抚着额头说:“砸得也太狠了点吧?从没见过这么……彪悍的观众。”
陈上嗤笑道:“这说明我们的观众苛刻而专业,眼睛里容不下一粒沙子。你以为‘天籁杯’是花拳绣腿的秀场吗?没有真材实料,就别上大礼堂的星光舞台,上了,就得做好挨砸的心理准备。”
“完了!”她彻底绝望。
“你去哪儿?”陈上喊住他。
“回去等着挨砸。”她有气无力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