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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在的重生》第二章 思想能找到一种和谐的生活方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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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完全看到某件事情的真相时,你就会有完整的行动。

我们大多数人都没有提出根本的问题,即使我们这样做了,也只是期待他人来告诉我们答案。如果今天晚上可以的话,我们要去考虑几个问题,我认为它们都是根本的问题。其中一个问题是:观察到生活中众多的分裂行为,各种互相对抗和矛盾因而带来大量混乱的活动,一个人问道,是否存在一种行动,它可以完全涵盖所有分歧、对立和支离破碎的活动。在我们自己的生活中,我们可以观察到自己是如何被矛盾的欲望,被对立的政治、宗教、艺术、科学和商业的活动搅得破碎不堪的。那么,是否存在一种行动,它可以完整地回应生活中的每一样需求却不会自相矛盾。我不知道你是否问过这样一个问题。

我们大多数人都活在自己特定的渺小活动里,并且设法做到最好。如果你是一名政客——而我希望你不是——那么,你的世界就十分依赖于选举,还有以政治为名所进行的一切毫无意义的事情。如果你是一位宗教人士,你会抱持许多信仰,拥有某种冥想方法,这冥想方法与你日常生活中的每件事情都互相矛盾。

如果你是一位艺术家,你的生活会完全远离这一切,你会沉浸在自己特定的想象之中,沉浸在自己对于美的感知当中,等等。另外,如果你是一位科学家,你会生活在你的实验室里,而在其他地方都只是一个普通人,相当卑劣和好胜。所以,看到了所有这一切,这些我们大多数人必定都相当熟悉的事情,这种能够全然回应每一种需求,然而却能保持和谐与完整的行动是什么呢?

现在,如果你向自己提出这个问题,就像我们正在做的那样,你的答案会是什么呢?正如前几天我们见面时说过的,我们要一起来分享有关我们生活的问题,不是在智力层面上,而是实实在在地分享。我们说过,那就是沟通的意义所在——一起来考虑某个共同的问题。目前,我们的共同问题是:有没有一种行动,一种日常的生活方式——不管你是一位艺术家、科学家还是商人——它可以让你的生活成为一个整体,由此你的生活不再支离破碎,因而也没有矛盾的行动。

如果这个问题是清楚的,那么,我们要如何找到这样一种行动呢?通过什么方法、什么体系?如果我们试图通过某个体系、根据某个特定的模式来寻找某种方法、某种生活的途径,那么,这种模式和体系本身就是矛盾的。请务必非常清晰地理解这一点。如果我遵循某个特定的体系是为了产生一种完整的、彻底的、圆满的、富足的和充满着美的行动,那么这方法与体系就会变得机械化。这样,我的行动将是机械呆板的,因而是彻底不完整的。因此,我必须抛开所有追随某种机械的、重复的活动的想法。

另外,我也必须弄清楚思想能否帮我带来这样一种行动。你过着支离破碎的生活:在办公室和在家里,你是不同的;你有自己的想法和公众的意见。你可以看到这种鸿沟,这种矛盾,这种分裂。于是一个人会问,思想能否衔接所有这些不同的碎片,它能否把所有这些因素融合成一体。它能做到吗?在我们回答思想能或者不能之前,在我们说思想、思维、精神活动或者推理这种智力过程是否能够带来和谐的生活之前,我们必须弄清楚思想的本质和结构。要想做到这一点,一个人必须仔细地检视和探究思想的本质与结构。所以,我们要一起来探究你的思想,而不是讲话者的描述与解释,因为描述从来都不是被描述的对象,解释也不是被解释的东西。所以,让我们不要受困于解释或者描述,而要一起来探究和发现思想的运作方式,以及思想是否能够真正地、深刻地带来一种生活方式,其中每一个行动都是完全和谐、毫无矛盾和彻底完整的。

弄明白这个问题很重要,因为,如果我们想要一个不是如此丑陋、如此具有破坏性和残酷性的世界;如果我们想要一个经过彻底改变的世界——在那里没有腐败,并且有着一种具有自身内在意义的生活方式,而不是人为发明出来的意义——那么,我们就必须提出这个问题。我们也必须询问什么是悲伤,以及悲伤是否能够结束,还要去质疑痛苦、恐惧、爱和死亡。我们必须亲自发现这一切的意义,但不是参照某些书里所写的,也不是根据其他某些人所说的,那些都毫无意义可言。

你知道,知识有着巨大的意义,有它的重要性。如果你想去月球——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想去月球——你就必须掌握非凡的技术知识。要想高效、清楚和纯粹地做任何事情,你都必须拥有大量的知识。但是,当你试图找到某种完全和谐的生活方式时,知识本身就变成了一种障碍,因为知识都是关于过去的。知识就是过去,如果你依照过去而活,显然就会出现过去与现在互相冲突的矛盾。一个人不得不认识到这个事实:知识是必不可少的,然而,那种知识也变成了极大的障碍。它就像传统一样。传统在某个特定的层面可能是有用的,但是以传统的反应去应对现在却带来了混乱和矛盾。所以,我们不得不非常认真地探究我们的思想。

只有严肃认真的人才是全然活着的人,因为一个非常认真的人能够始终如一地追求某样适合他的东西直到最后,他不会中途放弃,他不会被热情或者某些情绪反应扰得心烦意乱、失去理智。所以,我们要去探究思想的问题,要去探究终结悲伤与恐惧的可能性的问题,还要去探究死亡与爱的意义——不是根据别人的说法,尤其是这个讲话者的——我们要亲自找出一种和谐的、高度智慧和敏感的、充满着深刻的美的生活方式。

现在,我们是在一起沟通和分享。请理解“一起”这个词的意思。讲话者可能坐在讲台上,不过这只是为了便利而已。当我们一起分享时,根本就没有讲话者,也没有任何人。重要的是我们要一起去探究的东西,而不是你和我。请务必深刻领会这种“一起”的感觉。我们不可能独自建造一所房子,我们需要通力合作。这就是为什么理解“沟通”这个词的含义是非常重要的,它是指一起创造、一起了解和一起工作。

那么,什么是思想?要想了解思想的重要性以及思想是否具有任何意义,我们就不得不自由地去探究这个问题。我们依靠思想而活。无论我们做什么,它要么是推断、探究和调查出来的,要么是依照昨天的模式和传统机械性地完成的。如果你非常仔细地观察自己的内心,难道不会发现思想是记忆,也就是经验和知识的反应吗?如果你没有知识,没有经验,也没有记忆,你就不会产生思想,你会活在失忆的状态之中。

所以,思想是记忆的反应,而记忆受制于你生活在其中的文化——你的教育、你困在其中的宗教宣传。所以,思想就是有着知识和经验的记忆的反应。而你需要知识,你也需要钱;否则你无法回家,否则我们不可能和对方说话。但是,由于思想是记忆的反应,所以它从来都不是自由的,它永远都是陈旧的。

思想能否找到一种完全和谐并且十分清晰的生活方式,一种没有扭曲的生活方式?思想是过去的反应,也就是记忆。然而我们却使用思想去寻找某种生活方式。如果我们是客观的、合理的、清楚的和理智的,我们说自己会好好思考一下它,并且找到一种和谐的生活方式。但是,思想是过去、是我们所受的制约的反应,因此它不可能找到和谐的生活方式。思想永远都无法找到它,可是我们却试图使用思想来找到它。我们知道,思想在某个特定的层面是绝对必要的,但是要想找到一种与过去、与不融洽的现状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它就变成了一种障碍。

所以,那意味着什么?当你看到这个真相,思想无法找到和谐的生活方式,无论它可能会有多么合理,多么符合逻辑,多么理智和清晰,那么,你的心会处于什么样的状态呢?你理解这一切了吗,还是说你只是听了一些文字和概念?我希望你也是深入和富有激情地在探索。不然,你永远都不会找到一种无比和谐与美好的生活方式。而一个人不得不在这个疯狂的世界上找到它。

如果你看到这其中的真相,不是口头上的解释,而是有关这件事的真相,那么,看到这一点的心灵的品质是什么?这个看到某些事情的真相的心灵具有怎样的品质呢?不是你的心灵或者我的心灵,而是这种心灵的品质。请不要回答我。你看,你对文字和解释的反应太快了,你并没有让它渗透你的心。你没有和问题相处,你立即跳到了文字来解释那个东西,而你非常清楚“解释并非事物本身”。

我们正在探问,这种心灵的品质是什么,它看到了思想的必要性,也看到思想无论做什么都不可能带来全然和谐的生活之美。你看,这是最难传达或者讨论的事情之一,因为我们终其一生都依照别人的经验而活。我们没有直接的感知,我们害怕亲自去觉察。当你面对这个挑战时,你倾向于逃到语言和解释当中去。但是你不得不抛开所有的解释;它们真的毫无意义。那么,这种心灵的品质是什么,换句话说,看到真相的心灵的本质是什么?我们会暂时把这个问题留在那儿,因为我们还有很多问题必须要来谈。我们会回过头来探讨这个问题的。

我们都知道悲伤是什么,知道身体上的疼痛和心理上的创伤。我们都知道这一点。如果你是一个印度教徒,你会通过因果报应来解释它;如果你是一个基督教徒,你同样会有各种形式的合理解释。

请了解所有这些,不是了解讲话者,而是了解你自己。看着你自己的悲伤。我们要问,那种悲伤是否可以结束。我们接下来就要去弄清楚这个问题。你根据自己成长于其中的特定文化,用自己的方式来解释它。我们有着痛苦,有着孤独的悲伤、孤立的悲伤、没有实现某些事情的悲伤,还有失去某个你认为你所爱之人的悲伤。不仅存在个人的悲伤,也有着全世界人类的悲伤;人类已经存在了数千年,继续杀害和摧毁他自己的物种,人与人之间残忍以待。

当你看到一个人穿过公园,他看起来很孤独,穿着破烂的衣服,整个人都脏兮兮的,没有丝毫快乐,我们知道他永远都无法成为总理,他永远都无法享受生活——当你看到那一切——你感到巨大的悲伤,不是因为你自己,而是因为世界上存在这样的人,并且是社会导致了这样的境况。

此外,当一个人面对自己的失去时,他会感到悲伤,感觉到神经上的疼痛。他逃避,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语言、理论、解释和信仰都是一种逃避的方式。你注意到这一点了吗?请务必在你自己身上观察它。如果我的孩子死了,我会有一打的解释,我会通过自己对于孤独的恐惧来逃避它。那么,发生了什么呢?我又回到了睡梦中。悲伤是一种挑战的方式,它要求我们去看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它要求我们去观察。然而我们并没有这样做,我们逃走了。

现在,当你与悲伤共处而没有逃开,没有逃避,也没有进行文字描述,你完全和它待在一起而没有任何外在或内在的活动,这样会发生什么呢?你这样做过吗?不,恐怕没有。你曾经与悲伤共处过吗?不是抗拒它,不是设法逃离它,也不是把自己和它等同起来,而是看看实际上发生了什么。如果你完全和它待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呢?当你完全和它共处而丝毫没有思想活动——任何说“我不喜欢它,我必须逃开,我要快乐,我必须避免这个”的思想活动,那么会发生什么呢?当思想完全没有游离开,而是识别出什么是悲伤这整个结构,然后会发生什么呢?从那悲伤之中迸发出了激情。“激情”一词的含义根植于痛苦。你看出它们的关系了吗?如果你与所有事情的实际情况共处,特别是与悲伤的事实共处,不要让思想游荡、解释或者把自己和它等同起来,而是完全与它共处,这样就会存在极大的能量。而从这股能量之中会爆发出激情的火焰。所以,悲伤引发了激情——不是性欲——而你需要激情来找出真理。你在这样做吗?

所以,悲伤会结束。这并不意味着你变得冷漠与无情。当不存在逃离的活动时,悲伤就会结束,悲伤本身变成了激情的火焰,激情就是慈悲。慈悲意味着对万物都充满着激情,你唯有通过悲伤的火焰才能发现它。然后,带着那种强度,带着那种激情,你就可以弄清楚这种心灵的品质是什么——它看到了这一真相,那就是“除了必要的情况之外,任何思想的运作都不会带来生活的和谐”。你之所以能够发现是因为你拥有激情,你具有某种强度,你充满了能量。

接下来,你也必须要亲自弄清楚恐惧是否能够结束,不只是对身体上的疼痛的恐惧,还有你拥有的心理上的、内在的恐惧。找出恐惧的真相,不要单单用语言来解释,而要亲自富有激情地去发现,因而能够认真地探究到最后,以至于你的心灵摆脱了恐惧。所以,一个人不得不探问什么是恐惧。它是思想的产物吗?显然,它是思想的产物。也就是说,你想起曾经带给你痛苦的事情,身体上的或者其他方面的,它发生在去年或者昨天,你想起了它,而正是这思想支撑和延续着那个恐惧。另外,思想也会把恐惧投射到未来:我可能会丢掉工作,我可能会失去我的地位、我的威信,我可能会失去我的名声。是思前想后滋生了恐惧,所以,一个人探问“思想是否能够结束”。(都是我在说。真糟糕!)

你也可以看到思想是如何维持快乐的。你想起昨天那个不可思议的傍晚,它是如此美丽与可爱,如此令人兴奋,如此感人,又如此让人着迷,于是思想维持着那种快乐。所以,我们有着悲伤、恐惧、快乐和喜悦。

喜悦完全不同于快乐吗?我不知道你身上是否发生过这样的事。我认为它发生过。喜悦突然降临,你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思想拾起它,想着它,把它降低为快乐,并且说:“我想要再次体验那种喜悦。”思想维持和滋养着快乐与恐惧;而正是对悲伤的逃避延续着悲伤。我们说的不只是表面上的恐惧,还有内嵌于你自己心灵深处的深深的潜意识里的恐惧,你并没有意识到它们。此外,我们也有对于死亡的恐惧,它是人类拥有的终极恐惧。我们现在就要去处理那个问题。我们怎样才能让整个恐惧显现出来以至于完全、彻底地清空一切恐惧呢?

现在,提出这些问题之后,这个看到所有这些问题的真相的心灵,它的品质是什么?真相是,思想延续着恐惧和快乐——这是真相,而不是解释——真相是,通过各种逃避的方式来躲避恐惧,这确实扭曲了心灵,因此它无法完全地、彻底地了解恐惧。那种心灵的品质是什么呢?而这个不会邀请喜悦,并且当喜悦发生时,会让它随风而去的心灵的品质又是什么?这个意识到“当思想必不可少时,它必须被逻辑地、客观地、理智地采用”的心灵,这个看到“思想——这个知识的反应,这个过去——成了一种障碍,阻断了没有矛盾的生活方式”的心灵,它的品质是什么?当你说自己不是从智力上或者语言上来了解某件事情时,那种心灵的品质是什么?

你的心完全是空的和安静的,不是吗?只有在没有选择的时候,你才能非常清楚地看到事实。当存在选择时,就会有困惑。只有困惑的人才会进行选择,他区分了必要的和不必要的;看得非常清楚的人没有选择——因为事实就在那里。

所以,当心灵彻底清空所有的思想活动,除了它自身运作时所必需的思想活动之外,就会产生某种行动。那么,这样的一颗心能够应对生活中每天所发生的事实吗?如果你是一个穆斯林、一个锡克教徒、一个印度教徒或者佛教徒,它能够运作吗?当心灵存有制约时,它能够运作吗?这样的心能够透过某个局限于他的背景的人而运作吗?很显然不能。

因此,如果你看到这件事的真相,你就不会成为一个印度教徒、穆斯林、锡克教徒或者基督教徒;你将会是完全不同的人。你看到这其中的真相了吗,你停止成为那些身份之一了吗?不是经过一段时间,而是实实在在地在这一刻,你彻底清空进入心中的所有毫无意义的东西了吗?不然,你永远都不会看到什么是真理。你可能永无止境地谈论它,阅读世界上所有的书,但是你永远都不会发现它的美、活力和激情。

要想根本地、彻底地改变社会的整个结构,心理的结构必须从内在产生转变。否则,你于外在世界所制造的只能是经过调整之后的东西,它还是在相同的模式之中。所以,你必须探问根本的问题,而除了你自己之外,没有人能够回答你。你不可能依靠任何人,因此你不得不去观察,不得不学着去看。那意味着,心灵可以完全清醒地、机警地去看所有事物的实际真相吗?因为,当你看到真相时,你就会行动。这就像看到危险一样。当你看到危险时,你就会立即行动。所以,同样地,当你完全看到某件事情的真相时,你就会有完整的行动。

问 心灵能超越吗?

克 超越什么?

问 这个身体的衰退,这个正在衰退的身体。

克 噢,哈哈!(笑声)身体崩溃瓦解之后,心灵会怎样?是这个问题吗?

问 是的。

克 你为什么要把身体和心灵分离开来呢?存在与身体分开的心灵吗?要讲究逻辑——不要捏造。从身心方面来看,它们之间存在划分吗?你看,先生,你作为一个印度教徒、穆斯林或者锡克教徒而在这个国家、在这种文化氛围中长大,你的制约是你生于其中、你所建造的社会的产物。社会与你并无不同;社会是你建造的,因为是你的父母、你的祖父母及所有其余的过去之人创建了这种文化,你生活在里面并且受到了它的制约,你就是它的一部分。现在,你能把自己从那种文化之中划分出去吗?只有当你不属于它的时候,你才能把自己划分出去,你才能脱离那种文化,对吗?这不是很简单吗?同样的,你为什么要划分呢?

我会回答这个问题,但是我们要去探究它。你为什么要划分身体和心灵呢?是因为有人告诉过你真我、高我和灵魂吗?你知道相关的事情吗,还是说你在重复别人说过的话?你如何知道别人所说的——不管他们是谁——是真实的呢?你怎么知道呢?所以,你为什么要接受呢?

现在我们来到了重点。要想弄清楚心灵是不是与有机体完全不同的东西,你就不得不拥有一颗看得非常清楚的心,一颗没有扭曲的心,一颗有序的心,一颗不会顺从的心。你有这样的一颗心吗?当你顺从时,你就会比较。当你拿自己和某人做比较时,你就是在顺从。弄清楚你是否可以活着而没有顺从,就是去弄清楚你是否可以活着而没有比较。拿你自己和你昨天的样子或者你将来的样子做比较,拿你自己和富人、穷人、圣人、你的英雄或者你的偶像做比较,意味着拿你自己与某人或者某种看法相比。去发现没有比较意味着什么。然后,你就自由了;然后,心灵就彻底地摆脱了它自身的制约。

在那之后,你才可以探问“心灵的品质当中是否存在某种不受物质世界限制的东西”。你理解这些了吗?

问 我想开悟,先生。

克 如果你倾听,你就会开悟,先生。如果你倾听,你就会明白的。

问 每个人都无法自己去弄明白。有成千上万的互相交流的方式。我想让别人来发现是因为我无法做到。

克 先生,要想发现这件事的真相,一个人切不可追随任何人。哲学意味着真理之爱,不是理论之爱,不是猜测之爱,也不是信仰之爱,而是真理之爱;由于真理不是你的或者我的,因此你无法追随任何人。意识到“真理无法通过另一个人而被发现”这一基本的事实,你就不得不用自己的双眼去看。你不得不用你自己的双眼去看它。真理可能与一片死去的树叶在一起,但是你必须去看它。而提供一种关于它的见解是最荒唐的蠢事。只有愚蠢的人才会给出见解。我们并不是在处理见解,我们关心的是这个事实,即心灵是否具有某种品质、某种状态或者本质,它没有受到物质世界的影响。那就是你提出的问题:心灵是否独立于身体而存在,心灵是否超越一切琐碎的、民族主义的和宗教的限制。亲自去弄清楚这个问题,不要依据我所说的话,这个讲话者不得不说的这些话。讲话者没有任何重要性。要想找出真相,你不得不极其警觉和小心,你不得不变得机警和敏感。你明白吗,先生?非常敏感意味着十分智慧。然后,如果你非常非常深入地去探究它,你就会发现存在某种从未被思想或者过去触及的东西。

你知道的,思想是物质。思想是记忆的反应,而记忆储存在脑细胞本身之中;思想就是物质。当脑细胞能彻底安静,只有那时你才会发现。但是,说存在或者不存在某种事物是没有意义的。要想发现真理,你得付出你的生命,就像你四十年来每天都花费大量时间来谋生一样。多么可怕的浪费啊。当你需要惊人的能量、十足的激情来发现真理时,你却在别人干涸的生命泉井中汲取水分。你不得不做你自己的光,因为这光之中有着自由。

问 ……(听不见的声音)

克 先生,我怎样才能把它传达给你呢?解释并不是被解释的事物,描述也不是被描述的事物。你也许会向我描述最美味的食物,但是我必须食用它;描述并不会让我感到满足,它只会满足一颗肤浅地活着的心。然而,如果我想吃东西,我就必须拥有它、触摸它和品尝它,我不能被描述和哲学困住,它们都是远离生活的,它们涉及的是理论而不是现实。现实就是生命,生活,我的悲伤和你的悲伤。除非我们解决了那个问题,并且去探究是否存在灵魂的轮回,否则你就只能问月亮是否是奶酪之类的问题。可是你看,你想要解释,你并没有把自己的生命投入这件事当中。你认为,只要在一天结束之时,当你疲劳的时候给出一个小时的时间,就会了解这种非凡的生活现象。你还说:“好吧,如果你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你就不是一个哲学家。”

问 我没有那样说过。

克 是我说的,先生;你没有说过。我不想做一个编织词汇、理论和看法的哲学家。我们不得不如实应对生活,进而理解和超越它。对吗,先生?

问 你信仰进化论吗?

克 我信仰进化论吗?这个问题很简单,先生。我会回答你的。存在从牛车到喷气式飞机的进化。那也是进化。登上月球也是进化。人类很有可能已经在生物学上到达了他们的高度。除此之外,有没有内在的进化这回事呢?“我”会进化、变得非凡吗?现在,在你提出那个问题之前,你不得不弄清楚这个“我”是什么,而不是询问“我会进化吗”,那毫无意义。这个“我”是什么呢?这个“我”是你的家具、这所房子、你收集的书本和你所拥有的记忆,它也是回忆、快乐和痛苦。这个“我”就是一大堆的记忆,对吗?“我”还有更多的内容吗?你说这个“我”是精神性的,这个“我”本身就具有某种精神品质。你是如何知道的呢?那是思想发明出来的吗?因此你不得不去探究为什么思想要发明这样的东西。不要接受任何事物,包括你自己在内,因为要想发现真理,心灵就必须摆脱自我。另外,高我也是小我的一部分,那只是二元性的另一项发明罢了。所以你不得不弄清楚是否存在进化,先生。很显然,存在物理进化和生物进化。但是我们要从心理上和内在来探讨这个不停地努力成为的东西,去弄清楚这个正在成为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问 先生,小我怎样才能找到高我的智慧呢?

克 噢,天哪!显然,在一个小时十五分钟结束时,我们依然在讨论高我和小我。我们讨论过划分,我们讨论过分裂,我们也说过高我和小我都是这种划分的一部分。我们已经谈论了一个小时,而你仍旧站起来问什么是高我以及什么是小我。

问 (用梵文说了一些话。)

克 我说的是英文,所以,如果你也是说英文的,请不要把我说的内容转译成你自己的术语。看看这位绅士做了什么。你把我们正在说的东西转译成了你自己的梵文术语,因此你被困住了。你不想弄清楚吗?你不想找到一种真正充满着美、没有痛苦也没有恐惧,一种完全和谐的生活方式吗?如果你想,先生,那么你就不得不放下你的一切箴言,还有其他人说过的话。那意味着你不得不拥有巨大的能量。而通过重复念诵字词——这些字词只对发明它们的人来说才有意义,你浪费了自己的能量。

问 “自我”“我”或者自我意识和看到真理的心灵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克 你们都太聪明了。那就是事实:你无法单纯而清晰地思考。“我”,自我与那个心灵的关系是什么——那个已经看清的心灵,那个清空的、整体的、洞察到真理的心灵,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是什么?这个自我,这个“你”是什么呢?当你说“我”时,那意味着什么?请务必回答,先生。当你说“我是一个政治家”“我是一个圣人”“我是这个或那个”时,它意味着什么?你把自己等同于你的家庭、你的家具、你的书本、你的金钱、你的地位、你的声望和你的记忆,不是吗?这个“我”不就是那一切吗?你也许会说这个“我”也是高我和真我,但是认同高我仍旧是思想活动的一部分,不是吗?是思想说:“我内心必定存在永恒,因为生命肯定拥有某种永恒的东西。”存在任何永恒的事物吗?

你在询问“我”是什么,以及“我”与那种觉察到什么是真理时的非凡状态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它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可言。它们之间没有关系。一个是冲突、不幸、痛苦、烦恼、绝望和希望的结果,而另一个则是清空这一切。对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