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罗和缪斯卡利俄佩的儿子、欧律狄刻的丈夫俄耳甫斯的肖像画到此已绘制完成。有些地方还需要再添加几笔,但就整体而言,这就是他,色雷斯的歌手,他的歌声如此诱人,河水情愿放慢流速,高山情愿移动脚步,只为更好地听他歌唱。一个男人竟如此爱恋他的妻子,当她突然离去,他便手持竖琴,历经艰辛下到阴间,目的是将她领回,甚至在此事失败后他仍继续为她哭泣,对酒神的放浪女侍们的种种诱惑无动于衷。愤怒不已的她们杀了他,肢解了他的尸体并扔进大海。他的头颅最终漂至莱斯博斯岛,被安葬在那里。他的竖琴漂得更远,最终成了星座。
我们看到了他在神话中的生命历程,这一历程预期颇高,落点却很低。纵观整个故事,我们看到的他,是被用一支不加美化的冷静笔触描绘出来的:一个惊恐万状、固执己见的天才男人,孤独地走在一条孤零零的、人迹罕至的路上,他所关注的无疑就是怎样找到出口。如果没有这段对他的哀恸的描写,我们或许不太会相信他有爱的能力;我们或许都不会希望他获得成功。
因为我们为何要同情他呢?不像他那样出身高贵、也没有他那份天赋的我们永远摆脱不了自然的法则。对于我们来说,前往阴间的路就是一条单行道。我们大约能从他的故事里学到什么呢?知道一把竖琴能让一个人走得更远,胜过犁铧或铁锤和铁砧?知道我们应该仿效天才和英雄?知道大胆或许就是关键所在?因为如果不是这种毅然决然的大胆,那又是什么促使他走上这次朝觐之旅的呢?这大胆自何而来呢?是阿波罗的遗传基因吗,还是卡利俄佩的?或是来自他的竖琴?这竖琴的声音,更不用说它的回声,能比这个人本身走得更远。或者,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一定能返回的信念只是过度阅读左右交替起首书写法的一个副产品?或者,这种大胆也许就源自希腊人的一个本能意识,即爱情其实是条单行道,哀恸即这条路的延续?在书写法出现之前的文化中,人们很容易产生这种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