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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山八年》转山路线中的哲学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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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转山,只不过是跟灵魂相会去了。

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下定决心转九圈的。实际上,第一圈下来,我感到的是从未有过的疲惫。休整期间,我一度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如愿转下来。也许这正是我的一个特点吧,先承诺,然后让承诺成为我的紧箍咒,要它压迫着我,昂首阔步向前走。

第一圈之后,我们足足休整了四天。虽然休整了四天,可转第二圈时,仍然费了很大的劲,毕竟,我们是在海拔4700米的地方休整啊!直到第三圈,精神才开始好转,突然感觉,有点轻松了。

实际上,第三圈是个转折点。第四圈、第五圈、第六圈,高反症状虽然减轻,可体力一圈不如一圈。转完第七圈后,疲惫、若隐若现的高反和紫外线,把我“塑造”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原本白皙的皮肤变得黑如炭。更要命的是,我们已吃不下东西,也就是说,我们补充体能的来源减少了。食物是体能的根本来源,进食很少,你的体能注定下降,体能下降,免疫力顺理成章地降低,感冒、咳嗽、胃疼,身体免疫力降低带来的并发症如排山倒海而来。我只能依靠大量的感冒冲剂和其他药物来维持残弱不堪的躯体。

也许这就是转山,这就是人生的修行,考验总是一轮接一轮,你无法躲避,除非你放弃。有人曾问我,转山痛苦吗?我说,转山当然痛苦,但转山之前和之后,这种痛苦就会消失。或者说,我从未体会过转山之前和转山之后的痛苦。

第七圈休整时,唯一还留下来的同伴说,我知道无法劝你停止转下面的两圈,但你是否可以调整一下,比如适当地看看路上的风景,多休息,用三天时间转完一圈。

我笑着摇头说,我来转山,是修行。修行不是旅游,也不是体验人生,我要做的事就是自始至终,用同一的速度,同一的信念转完九圈。

虽然这样说,但在多年的转山过程中,我却体会到了一个人生哲理。这个哲理就隐藏在转山的线路中。

转山,让我完全把自己的内心,跟以往正常生活的世界去隔离,我感受到了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生命状态。

从塔钦村口向前十公里这段路程,沿途风景优美,始终能看到庄严的神山,这段路如同我们的童年,美好得让人遐想。接下来到第一个休息站,是我们的读书时代,起起伏伏,有些痛苦了。到了神山后面,大学毕业,以为可以休息了,但不能,因为必须进入社会,于是就有了卓玛拉山口之前的路程,飞雪漫天正是社会凶险的翻版。当越过卓玛拉山口后,开始下山,下山之后,一马平川,这就是进入了四十不惑的年纪,明白了平平淡淡才是真。你的生活中已没有大坎坷,然而,这条路却那么漫长,永远望不到边际,可你又不得向前走,而要想真正走好这条路,毅力和平和的心态是最重要的。

好在,我一直自认是个超级有毅力的人。戒烟,说戒就戒、减肥,说减就减,没有使用任何药物,没有任何专业指导。只要我觉得这件事是值得我去做的,我就会坚持下去,并且相信一定能做到。

毅力从哪里来?更多的是后天训练。面对一件事,特别是面对极限时,你是否能挺住。比如转山,你的肉体和精神都受到剧烈的考验,只要你能忍受下来,就说明你获得了毅力的能量。另外一点就是克服恐惧,人在困难面前之所以止步不前,往往是因为恐惧,只有克服了恐惧,才能获得毅力的能量。在转山过程中,每前进一步,艰难和危险就逼近一步,忍受下来的同时还要敢于向前走,迈出每一步都义无反顾。

然而,转山过程中我所显示的毅力,经常会让我自己吃惊,尤其是和别的事情对照时。比如学英语,我咬牙坚持一个月,就撒手了。再比如迟到,我曾多次正告自己,不要迟到,但现在迟到仍是我的一个标签。其实把转山的毅力拿出十分之一,就足以克服这些事。那么,有时候我会想,同样是毅力,为什么在转山上就能发挥最大力量,而在其他一些事情上就不能?用“只要我觉得这件事值得我去做,就会坚持下去”恐怕不能解释最根本原因。

我克服千难万险,甚至是威胁生命时都不肯放弃的原因,大概有三条,我把它称为三种力量。第一种力量是神山与我之间相互吸引的力量,这种力量远大于其他力量的存在,否则我怎么会如此被吸引;第二种力量是我内心世界的力量,一种向往和追随的力量,有人说每个人都有为了一件事奋不顾身的时候,我觉得那个时候就是由这个力量激发的;第三种力量是西藏的力量,全世界如此之多的地方,美景数不胜数,美好的城市更是比比皆是,但我都不为所动,除了工作需要我去过欧洲之外,世界其他地方我都没什么兴趣,在我心里最为挂念的,始终是西藏这片神奇的土地。那里雄壮巍峨的山峰、辽阔而荒凉的狂野、顶在头顶上的云彩和星辰,那里的尼玛堆、经幡旗、转经筒,那里飘渺的念经声、真诚的微笑、简单的生活,都让我魂牵梦绕。

不!也许不止这三种力量。因为我的灵魂已经安放在了那里,所以我去转山,只不过是跟灵魂相会去了。有什么样的力量,能大得过灵魂的力量呢?

这不是虚张声势,也并非唯心主义。每个人在他的一生中都会感觉到灵魂力量的存在,只是,很多人都受外在的干扰而不愿追随灵魂前行。而正是这种力量,让我八年来不惧高反,不顾生命,只想到西藏转神山!

此心如此,亦复何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