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剑自广州来,夜里相携出关,至勇红包子二兄经营的天台花园小坐。登得楼来,无心欣赏那碧草白花、瘦山绿水、红鱼墨龟,一帮人在长桌木凳上坐好,看阿剑自行囊中取出包袱,摊开,一件一件摆出物什来:紫砂壶一把,闻香、品茗杯数套,不同的茶叶几款,然后又一层一层将包裹卷好。勇红兄筑炉烧水,等到“蟹眼已过鱼眼生,飕飕欲作松风鸣”的时候,阿剑一边讲些典故,一边取水温壶、烫杯、纳茶,解说步骤,回答提问。一洗、二洗之后,高冲、刮沫、淋盖、低洒,洒茶既毕,乘热各人分持闻香杯,先闻杯面之香,将茶汤倾入品茗杯中二闻空杯之香,接着端起品茗杯看其汤色,然后一啜而尽,三嗅杯底之香。觉舌面如春风过雨,舌下生津,甘自喉出,香于齿留,后韵绵绵,语及阿剑,赞曰得之。
阿剑之茶道有师承,煮水如腾波鼓浪,布茶如行云流水,说茶如泉涌滔滔,其师尝顾其徒而怪之:唯汝多言!阿剑诺诺。吾为之解:师授道,徒受道,受而不言道止于一身,受而能言传师道也,如此之徒师实喜之。当其时泡的正是其师所赠千年茶树之叶,闻香、看色、入口,哇,此茶最近葡萄酒者也,甜酸涩并有且俱佳!阿剑指别款言二者茶园仅隔一线,茶性却绝不相同,此更通于葡萄酒园地的差异了。
常与人言品茶与酒都是看颜色、闻香气、品滋味、候回味,感官愉悦者为上。有问葡萄酒的某些常识,亦常答曰吃茶去,特别是酒评中常用的术语Body何解的时候。
“Body”一般被直译为“酒体”,不很准确。英文Body指的是酒中丹宁、糖分、酸度、甘油和干浸出物等呈味物质结合起来在口中的分量,即厚重、质量、浓稠度与饱满度。口感以其离水有多远来作轻盈、中等、醇厚之别,譬如吃茶,一杯清水、一杯淡茶、一杯浓茶,近水者轻,远水者重。
而中文酒体的概念更宽广,既包含酒的物质基础,也涵盖酒的组成予人感官综合的感受,不仅仅指在口中的分量,更指涉口感中酒里各成分的完整性和酒予味觉的协调性两层内容。
东坡尝与人书:“旧藏龙焙,请来共尝,盖饮非其人茶有语,闭门独啜心有愧。”我也常用此语邀人,盖既邀茶亦邀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