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麻现在已经被世界许多国家和地区认定为毒品,但是这个毒品是用现代科学技术培植起来的。
前毒品时代的大麻逸史
大麻(Cannabis)原先只是被当作获取纤维的植物,曾经广泛种植。中国被认为是大麻的原产地,在中国据说已有六千多年的种植历史。大麻的身世本来是很清白的,比如唐人孟浩然《过故人庄》有“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之句,不能想象他是在和故人谈论吸毒贩毒或制毒生意吧?至于《水浒》中阮小五唱的歌谣“打渔一世蓼儿洼,不种青苗不种麻”,他那种人和毒品沾边倒还颇近情理——不过那时大麻并非毒品,种麻当然也是不犯法的。
中医将大麻作为药用,而在中亚大麻很可能一千年前就被用作迷幻药了。有一个在西方广泛流传的故事,是马可·波罗在他的《游记》中传给西方人的,即著名的“山中老人”和他那些杀手的故事(卷一第40—41章):
公元11世纪时,在中亚地区盘踞着一伙令人闻风丧胆的匪帮,首领称为“山中老人”(Ala-eddin),他手下有一群穷凶极恶、毫不畏死的杀手,称为“哈昔新”(Hasisins)。周边各国王公贵族,任何人只要得罪了山中老人,必遭杀手暗杀,而且这些杀手执行命令时不畏艰险,万死不辞。山中老人为何能令他的杀手视死如归?因为他有特殊的训练之法:
他在两山间的深谷中秘密建造了一处花园,里面琼楼玉宇,美女如云,简直就是人间天堂。山中老人平时对杀手们进行“思想教育”:只要服从他的命令,死后必登天堂,将有享不尽的口腹之欲,声色之娱。然后找机会让杀手们服迷幻药——研究此事的学者相信就是印度大麻(印度大麻在英语中是“Hashish”,而山中老人那些杀手的名称是“Hasisins”,有“吸食大麻者”之意),当众杀手进入昏迷状态时,将他们送进那个秘密花园。众杀手醒来,忽见置身仙境,美酒佳肴自不待言,更有多情美女投怀送抱,让人真个销魂。惊问此间是何去处?则被告知,此天堂也。不久众杀手又再次服药昏迷,重新被送回山中老人面前。从此他们坚信真有天堂,只要服从命令,死后就可在那里永生。如此则执行任务时,自然就奋不顾身、视死如归了。
大麻管制越来越严
到了20世纪,在西方文化人那里,吸食大麻曾经是一种时尚,一种摩登。例如著名科学家、科普作家卡尔·萨根(Carl Sagan)1971年曾匿名发表了一篇“非常认真、非常精彩的谈论自己吸食大麻的体验的文章”。萨根将这种体验归结为对生命性质的“纯然的洞见。……它们所激发出来的那些感知上的转换和精神习惯上的突破,成为这样一些方式和模式,我们藉此想象性地转变精神上的和文化上的既定之物”——说白了就是吸食大麻,在迷幻状态中寻求灵感。
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大麻作为一种麻醉品开始流行,大麻的种植开始受到管制。70年代中期以前,美国人吸食的大麻主要来自墨西哥。后来墨西哥政府在美国的要求之下,开始用除草剂喷杀大麻。但是即使到了1982年的美国,对于吸食大麻也还只有“一个象征性的法律惩罚”。此前美国总统卡特还曾提出过不再将大麻列入刑法管理范围的提案——据说是因为他的几个儿子和他的药物总管都是吸食大麻的。大约从80年代开始,美国不再允许在户外公开种植大麻了。
美国人在荷兰的“大麻科研”
但进入90年代,荷兰却开始在大麻历史中扮演起特殊角色。种植大麻在荷兰虽然也不是“真正合法”,但有几百个“咖啡店”拥有销售大麻的执照,因此荷兰官方允许小规模种植大麻向这些商店供货。于是荷兰很快成为大麻种植的天堂。
要让大麻种植成为一个有利可图的产业,需要解决两个重要问题:
1.大麻原是热带植物,通常在北纬30度以北地区它们就不会开花了——而迷幻成分正在它们的花蕾里。但是北美大陆恰恰是在北纬30度以北,荷兰的纬度更是在北纬50度以北,因此必须寻求在更北方的地区可以生长、可以开花的大麻品种。
2.大麻之所以能够对人产生迷幻作用,主要是因为其中一种被称为“四氢大麻酚”的物质成分。但是在作为纤维植物的大麻品种中,四氢大麻酚的含量是微不足道的。因此将大麻作为一种迷幻药物来种植时,必须寻求或培育出四氢大麻酚含量尽可能高的品种。
这时科学技术介入进来了,大麻的历史就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
第一个问题到20世纪70年代末就解决了。种植者们找到了一种印度品种,植株个小,但是耐寒。接下来是一系列的杂交试验,培育出不少“优良品种”。这种杂交被称为“大麻遗传学上的伟大革命”。这些“大麻科研”很多是由美国人完成的(他们跑到荷兰去种大麻),“如今,美国的大麻遗传学被普遍认为是世界上最好的”。第二个问题也很快得到解决。一般大麻中的四氢大麻酚含量只有2%—3%,但是在“精育无籽大麻”中可以达到5%—8%,后来在一些品种中可以达到15%,甚至20%。结果是,那些大麻的“优良品种”,不仅可以在北方生长开花,而且四氢大麻酚的含量非常之高。
对于追求四氢大麻酚的大麻种植者来说,大麻的雄株是极为有害的。因为只要雌株未被授粉,它就继续不停地产出新的花萼,继续不停地增加花的长度,“在这样一种永久的性交遇挫状态中,大麻也继续产生出大量四氢大麻酚含量很高的汁脂”。但是只要有哪怕几粒花粉到达雌株,这个过程就会立即中断,大麻就“毁了”。为此大麻种植者要消灭一切雄株。后来他们发现,用扦插来繁殖大麻雌株——从成熟的雌株上取下切条——是最理想的方法,这样就只有雌株了。
随着技术手段的进一步运用,大麻种植逐渐呈现出惊人的异状——最后那简直已经不是种植了。人们将大麻密植在室内极小的空间里,用钠灯的照射来代替阳光,所有的养分、水分、光照,都是精确可调节的,都是按照计划定时、定量供给的。这时大麻的植株极小,生长周期极短,四氢大麻酚的含量却极高。这样的系统被称为“绿海”。波伦(M.Pollon)在《植物的欲望》一书中详细描述了阿姆斯特丹一个这样的“绿海”:
一个没有窗户、完全与外界隔绝的小房间,一打开门有一股异味扑鼻而来,房间里面挤满了电气设备,各种电缆和塑料管纠缠在一起。其中一半面积(约6平方英尺)紧紧挤着约100株大麻,每株只有1英尺高,却已经长出了手指般粗壮的花萼,“它们饱吸着二氧化碳,吞食着养料,狂饮着水……这百来个急切的、恶魔般的侏儒,在这个月结束前就以3磅烘干的花蕾来感谢它们的园丁——这些花大约值13000美元。”
在上面的场景中,科学技术扮演了什么角色啊!如果将科学技术比作一个孩子,那么为了这孩子的健康成长,就需要引导、教育甚至训诫,要教育他不能去为培植毒品大麻、三聚氰胺毒奶粉、食用地沟油之类的“项目”服务。中国科学院路甬祥院长提倡“以伦理道德引导和规范科学技术”,不正是这个意思吗?而田松博士近年有名言曰:“科学曾经是神学的婢女,现在已经沦为资本的帮凶”——如果仅从这句话来看,这孩子真的是越来越学坏了,能不让人担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