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紫依带着疑问看着沈玉寒,而后者也很配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道:“因为独孤阀深知家族掌控权力过大会引起圣上的忌惮,但是为了保护家族又不能不在手中留有点权力,所以每代独孤阀的阀主都是会入朝为官的,仅有这一人可以。独孤家的其他人就必须通过考武状元来完成夙愿。不过就是这个武状元,独孤阀每三年一次的大考也仅仅会从家族里选拔出来一人参加。”
“真是严格……”萧紫依叹为观止。独孤阀真是精英式教育,相比之下,沈家那就是自由式发展的模板。
不过这两个家族一个从前朝的鼎盛延续至今,一个白手起家平步青云,果然都是传奇。
沈玉寒见萧紫依仍是不紧不慢的样子,轻哼一声道:“公主,好像你还不知道你此行会有多艰难。”
“怎么了?”萧紫依茫然问道。
沈玉寒有点幸灾乐祸地说道:“独孤炫独孤小少爷,就是这一代的长房长子,也就是下一任的独孤阀阀主。你说,这么一大家族的继承人,能让你这么轻易地就带走吗?”
萧紫依一呆,花费了好长时间才想明白沈玉寒说了这么多话的意义何在。独孤阀是这么一个处境尴尬的家族,也可以说是独立至极并且游离在皇权以外的家族。而阀主就是他们的领军人物,是他们家族里面至高无上的存在。
据她对她父皇的了解,他肯定是一个看上去虽然随和,但是绝对是要把权力都牢牢握在手中之人,独孤阀的存在对于他来说肯定是一根很碍眼的刺。而她就在这个背景下,等于去到独孤阀那里索要他们下一代的阀主在宫里当人质!
可想而知她会受到什么待遇了,怪不得若竹提前警告她要有心理准备。
郁闷了,早知道出来前就不那么自信,和南宫笙聊一下寻求下意见也比她现在胡乱闯好。
萧紫依心中退缩之意一起,立刻想扬声让马车往回走。可惜她话还未说出口,就发现马车已经停住了。
“公主,已经到独孤阀了。”外面的侍卫自然不会是因为洞悉萧紫依的心意才体贴地停下,而是因为马车已经到目的地了。
萧紫依满脸黑线,她怎么忘了独孤阀和南宫家就是隔壁,根本离皇宫没有多远。“我……呃,我可不可以假装在独孤阀的门口打了一个转?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宫去?”
沈玉寒哈哈大笑,得意地抢先跳下车,殷勤地为她拉开车帘道:“公主,请下车。”开玩笑!好不容易能看到这小魔女出丑,他凭啥不看?要不然她以为他为了什么刚才浪费那么多口水给她说明独孤阀的背景?
他是不希望她死得太惨啊……哎呀呀,他还真是善良。
萧紫依狠狠地瞪了沈玉寒一眼,这小子还真是睚眦必报。
“公主,若是不想去,我们就回去吧。或者往前再走一段,到南宫府上坐坐。”若竹建议道。
“不用了,我去。”萧紫依坚定地咬咬下唇,她答应了南宫箫,若是今天没有见到独孤炫来,她就要去把他接回来。她总不能连门都不进,试都不试就退缩吧?到底这里还是大周朝的领土,就算是独孤阀有意为难那又如何,她顶多忍忍不就得了?
做足了心理准备的萧紫依走下马车,随后就惊叹于面前恢宏的独孤阀。独孤阀建在一条宽阔的街道的一边,大门朝着南方,恢宏的大门后面房舍重重,门口的那对面相颇凶的石狮更显得独孤阀威严肃立。而两边的围墙不知道向两旁延伸了多长,好像是一眼都望不到边。她只是知道好像再往西去的街角那里就是南宫家。
这一片好像都是朝廷重臣宅第,必然不能同她去过的店铺林立的沈家相比。但是与旁边一些府邸络绎不绝的情况不同的是,独孤家好像就是与世隔绝了一般,就连对面的街道也很少有来往的行人,能绕着走就绕着走。
萧紫依正在奇怪地看着周边的景象,独孤阀早已经有人走了上来,不卑不亢地施礼问着他们此行的目的。
萧紫依眼神一转,嫣然一笑道:“我要去见独孤烨。”
沈玉寒先是一愣,随后不由得浮上笑意。高招,先避开和独孤大将军的直接交锋,从独孤烨那边旁敲侧击,把风险降到最低点。毕竟和独孤大将军说上话,也就只有一次机会而已。
若竹等人被独孤阀的人很有礼貌地留在了门外的会客室内,萧紫依只带着沈玉寒走进独孤阀。她一边看着这里同别处不一样的前朝建筑风格,一边想着此行的难题。本来独孤炫在她的长乐宫里不是念了几个月书吗?若是被人说成皇家控制了独孤阀未来的阀主,那这几个月中也没见独孤阀有何动静啊?转折点就在独孤大将军在宴会上和她说过的那几句话。
萧紫依回忆着那些话,一点都不认为她有何失礼之处。独孤大将军又不像沈玉寒这小子那样记仇,那就是还有其他别的原因。
所以她急需找个知情的人问一下。
萧紫依跟着独孤阀的人往宅子深处走去,一路上看到的独孤阀家丁个个都一表人才孔武有力,若不是他们身穿的是家丁服,她都会以为这些人实际上都是士兵。因为他们的动作和举止都一板一眼,没有经过训练的人是无法达到这样的程度的。但是奇怪的是她走了很久却一个婢女都没有看到,看来女眷应该是住在后宅了。如此一个方面,就可以看出来独孤阀和沈家的区别:独孤阀的家规甚严。
萧紫依还发现,她走过好几个院落了,却连高声谈话或者笑声聊天声都没有听到过,再加上主色调为黑色的建筑,整个独孤府给人一种窒息的压抑感。
除此之外,萧紫依还郁闷地注意到,独孤阀的人对沈玉寒的恭敬程度居然要比她还高。好吧,可以看成独孤阀是对武力的崇拜比较高,她忍。
一行人很快就沿着铺得规整的青石板路走到了靠西边的一个院落,萧紫依离得很远就听见一声一声利箭打在箭靶上面那种闷闷的声音,果然穿过院门,就看到一个开阔的广场,一身劲装的独孤烨正在拉开一张硕大无比的木弓,而院落的另一边竖着已经扎满箭的箭靶。
“公主,请在这里稍候,烨少爷练箭的时候最忌被人打扰。”独孤阀的家丁略略鞠躬,随后便退下。
身旁的沈玉寒轻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是是,这个我是听过。好像是有个人在独孤烨练箭的时候想要过去和他说话,结果被他当成箭靶了。”
萧紫依不信地笑笑,这个也太夸张了。可是就在她连嘴角还扬起来之前,她就瞪大眼睛瞧着一支箭带着风声呼啸着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
沈玉寒不慌不忙地拉着萧紫依往旁边退了一步,恰到好处地避开了那支来意不善的利箭。
“砰!”利箭插在他们身后的砖墙上,深深地钉在了砖缝之中,箭尾的翎毛还犹自在抖个不停,用劲之大可想而知。可以想象若是这支箭钉在了人身上,定然会取人性命。
萧紫依虽然知道自己不会有危险,但是看着那支箭就从她面前相差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呼啸而过,心中不禁还是泛起了阵阵寒意。
“独孤烨!你也太胆大包天了!万一伤到公主怎么办?”沈玉寒像是为萧紫依抱不平,义正词严地朝独孤烨责备道。
独孤烨浓密的双眉一皱,低头掏出一块鹿皮珍惜地擦着手中的木弓,淡淡道:“刚才那支箭冲的是你的方向而去,和公主并没有任何关系,是你故意拉着公主往那个方向避过去的。”
沈玉寒见萧紫依怀疑的眼神扫了过来,连忙轻咳着岔开话题道:“咳,既然是烨少爷一时失了水准手滑了,那下官也就不追究了。”
萧紫依开始了解为何沈玉寒会被以前的她恶整,这个不依不饶什么事都要占小便宜的脾气太让人看不惯了。可以说,这种性格若是让他做个商人,肯定是小气至极的那种吝啬商人。
“公主,可有事?”独孤烨此时把手中的木弓放在一旁的兵器架上,慢慢踱步走了过来。他刚毅的面上没有一丝笑容,显然是一点都不喜欢在他练箭的时候有人打扰,“抱歉,因为离武举的时间越来越近,我会尽量抽出时间去长乐宫上课的。只不过若是武举之后,恐怕就没时间去了。”
萧紫依摇了摇头叹气道:“这是我来这里的一部分原因。如果时间太紧就不用勉强了,不过武举之后为什么没时间呢?”
沈玉寒扑哧一笑,环胸嗤笑道:“公主,人家烨少爷的言下之意就是武举之后他就是武状元,没空陪你宫里那些小孩子玩耍了。”
独孤烨拧起眉头,说他世家大阀的傲气也好,说他目中无人也罢,他就是看不起这些没有教养的平民,尤其是满身市侩味道的沈家人。当然,当年的沈慕云也就是芸妃是个例外,他在年少的时候也见过她数次。相较之下,其他沈家人就令他厌恶得无法忍受。独孤烨拉回走神的心思,扯了扯嘴角冷冷道:“真不知道三年前煜表哥怎么会输给你这样的人。”
沈玉寒笑得更开怀了,露出皓白的牙齿笑道:“也许就是我们沈家拿银子砸出来的嘛!烨少爷今年也要小心哦!听说我们沈家今年有五个兄弟有资格参加,烨少爷要尽量争取代表独孤家的资格哦!别连家门都迈不出去哦!”
“哼!”独孤烨懒得和沈玉寒废话,但是也不得不在心中留意他所说的话。他看不惯归看不惯,但是必须承认沈家确实是个劲敌。当年的武举他也有份旁观,自然知道此人的武功心智都是当之无愧的武状元。只是他一直不懂沈玉寒为何会甘愿在宫里当一个统领侍卫,现在还沦落到当一个小女孩儿的保镖。在他看来,武状元自然是要当守卫边疆上阵杀敌的将领的。
萧紫依挑了挑眉,他们两人的口水仗在她看来和学苑孩子们的水平没有任何区别,再吵下去一下午都吵不完。她连忙插嘴把今天的来意简单地和独孤烨说了一下。
独孤烨略微有些惊奇,反问道:“你是说独孤炫最近两天都没去长乐宫?”
“你不知道?”萧紫依讶然道。
“这宅子这么大,我又不是什么事都能知道。”独孤烨的语气怎么听都觉得带着不满,“公主先稍等,我去问下长房的人。”
看着独孤烨转入自己的小楼找个家丁去长房询问,沈玉寒在萧紫依耳边悄声吐槽道:“哎哟哟,我们的候补武状元大人看来是对长房积怨已深啊!不过也可以理解,在独孤阀,除了长房的人,其他根本就没有出头之路。不过算起来独孤烨也曾经算是长房的人,可惜不是长子,独孤大将军成亲之后就被分出来了。”
“你好像非常开心。”萧紫依斜眼看了一下笑得很诡异的沈玉寒。
“当然开心喽!比起独孤家来,我万分庆幸自己生在了沈家。虽然竞争得也非常厉害,但是毕竟还是有出头的希望。不像独孤阀,平白无故地就要向比自己差的人低头,那岂不是很不服气?”沈玉寒坦然地说道。
萧紫依看着这个只从建筑就能看出压抑感的独孤阀陷入了沉思,独孤皇后留下的祖训肯定是有她的深意在的。不用想,这个世家大阀肯定是能人辈出,但是若是朝中各处都布满了独孤阀的子弟,就算是皇上不在意独孤阀一手遮天,也会有人跳出来弹劾独孤阀目无皇权。而且家族大了,也难免会出现有异心的人,那样如果想要保全家族就非常有难度了。所以必须保证家族的权力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不过独孤阀并不像沈家那样为子弟们准备了各种出路,在这里除了是长房的子弟,就没有其他的前途了。
偏偏独孤烨还是那么孤傲的性子,让他去做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岂不是和要了他的命一样吗?想到这里,萧紫依倒是希望他这次武举可以一举夺魁。
正想着,独孤烨派去询问消息的家丁已经回来了,独孤烨听过他的汇报之后,走过来淡淡地说道:“公主,这两天独孤炫确实是在长房,是提前接受了阀主教育。”
“阀主教育?”萧紫依没听懂,这又是什么?
“像皇族子弟或者我们世家大阀的子弟在六岁的时候,就会进入国子监学习。但是独孤阀的长房长子却不会去国子监读书,而是在独孤阀里面接受阀中长老们的教育。”独孤烨撇了撇嘴,轻叹道,“别看之前我大哥对独孤炫那么放任随他玩闹,都是同情他以后会被关在独孤阀许多年,让他先玩个够而已。”
萧紫依默然,第一个反应就是独孤炫那小子能忍住吗?居然给他弄什么精英教育?那小子现在连他自己的名字都写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