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禁令
有人坠海,不准下去救援!
这是“北京”号的“十戒”之一。不是我们要抛下伙伴,不近人情,而是在波涛汹涌、能够吞噬一切的白令海上,有人坠海,是不可能救得上来的。下去救,不过是再搭进去一条命而已。我们能做的,就是采取“刻舟求剑”的方式,一个人的手指紧紧地跟着落水者,船长调整船的方向,其他人从100开始倒数。能够游回来算命大,游不回来,谁都无能为力。
之前我们做了一个测试,将一只油桶扔进了海里。计时器仅仅走到30秒的时候,鲜艳的红色油桶已经用肉眼看不见了,即使借助于高倍望远镜,也看不到一丝红色。
在汪洋大海里,一个人,一艘船,实在太渺小。
船上还有一些其他戒律,都是出发之前我们多方权衡后定下的。
禁酒。在电影里,有水手的地方就一定有朗姆酒。但是在现实里,船员必须禁酒。人手有限,经不住一个人的宿醉;空间有限,一个趔趄就可能跌落大海;意志有限,经不住更多的酒精诱惑。
幸好不用禁烟。我运了100条烟上船,虽然烟民只有我和老陈,可实在无聊的时候,他们三个男的,也会找我切几根,叼着打发时间。
随着航行越走越远,我们最大的敌人,已经不是风浪,而是无聊。
从起航时候的兴致勃勃,到热情渐渐消散,接下来是索然无味,到现在,全是在咬牙坚持。
航行初期,聊天是打发时间的最好办法。很快,每个人都把自己从三岁穿开裆裤,到上个月股票小挣了几千块的琐碎事儿,全讲了一遍。接下来,开始讲祖上的事儿。从曾子到魏徵,从陈胜到苏轼,一船人开始“拼爹”,比谁的祖宗更牛逼。到最后觉得没意思了,又没聊的了,就把三岁到三十岁的事儿再讲一遍。
进入阿留申群岛时,魏凯已经第八次讲他的初恋了。而每个人的家谱和人生履历,被淘得毫无槽点之后,大伙儿都感觉张嘴说话都多余了。你什么事儿我都门儿清,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对方出生时候的样子。
有时候大伙儿也唱歌,虽然全船人都没什么音乐天赋,全是五音不全的“残疾人”,但在海上随便怎么唱,绝对不会扰民。最开始唱流行歌,接下来唱《大海航行靠舵手》《众人划桨开大船》《水手》……过了济州岛,就开始唱红歌了。而一上白令海,《敢问路在何方》则成了首选曲目。
机房的硬盘里,拷了近百部电影。出海两个月的时候,每部电影都被看了不下三次。实在看不下去了,百无聊赖之下,不看了,电影依然开着,听。
老陈上船前,在iTouch里下了几十部小说,最后这成了他们打发时间的唯一工具。现在老陈每天做的事儿,就是值班的时候躺在甲板上看小说,轮休的时候躺内舱看小说。每天几乎就一句话:“真他妈无聊。”然后,把小说从头再看一遍。
白令海的不安静,让我们的无聊减弱了许多,每个人都得忙起来。相比我们在船上的手忙脚乱,留在北京的烟斗,这会儿更是心急如焚。
中国以前没有民间船只走这条线路,所以可供参考的海事资料非常少。烟斗去找了相关机构的海洋研究所,一些老博士听烟斗说咱是开着帆船过白令海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说了六个字:你们这是找死。
这些话烟斗当时没有告诉我。他锲而不舍地搜集资料,找一些民间玩儿帆船的老手讨教。最后,烟斗用俩三角尺,在一张白纸上画出了我们的海事图。再根据近几年同期同位置的气象情况,推算“北京”号每一步要走的航向。
风雨交加,“北京”号像是走钢丝一样,颤颤巍巍地在白令海上前行着。左右不远的地方,都有风暴团。烟斗的导航一步出错,我们就可能被卷进去。
在白令海的最深处,我萌发了一个想法:我要去海里拍摄“北京”号。一路走来,摄像机只能在船上记录我们,我们却无法去拍摄一张“北京”号劈波斩浪的勇猛照片。
我这个想法几乎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这太危险了。为了拍一张照,可能丢一条命,不值。他们越是拦着,我下去拍摄的兴趣就越强烈。拗不过,放下小艇,曾乔陪我下了船。他负责开小艇,我来拍。
这确实是件难度系数很高的活儿,风云变幻的大洋上,小艇就是一片羽毛,随波逐流,完全不受控制。搞不好一个浪头拍过来,我俩就直接给摁进海里去了。性命攸关,只能匆匆拍下几个镜头,就赶紧回到稍大点儿的那片“羽毛”上。
在海里看“北京”号,我更觉得它是一个勇士,坚强无比,带着我们和这能量无限的大海对抗。
得意的一天
雾散云开。惊涛骇浪被甩在了身后,当安静的荷兰港出现在视野里时,每个人都有逃出生天的感觉。每个人的身体都已经极度疲惫,没有雀跃,只有不约而同的苦笑。
美国海岸警卫队在港口等待着我们。没有日本海上保安厅在对马岛时候的那种严阵以待,他们认真地查看了我们的相关证件之后,就非常友好地说:“Welcome to America。”
我们略有歉意,向海岸警卫队坦白了我们在阿图岛干的事儿。一位队长一笑,说那些物资之所以还留在岛上,就是为给那些急需要帮助的人们提供不时之需。如果下次我们开飞机去,他可以告诉我哪儿能找到航空油。
当我问到,为什么我们在阿图岛上找到了水、油和一些物资,却怎么也没找到食物的时候,警卫队队长说,他们原来留有好几吨的罐头和其他食物,但是撤离的时候,把所有的食物都就地掩埋了。怕的是食物储放时间过长,就会变质腐坏,人吃了会出问题。
美国人的笑容让人很轻松,他们的这些举措,让“美帝”在我们这群人心里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许多。咱们的老战友苏联人,确实相形见绌。
美丽的荷兰港扫去了身上些许的疲惫。作为阿拉斯加半岛东岸的卫星岛屿,这里是美军在太平洋上重要的海、空军基地。但是这儿却一点儿也看不出戒备森严的样子,没有高墙大院、没有铁丝网、没有巨型炮台。俨然一处世外桃源,一切安静而有序。
记得看过一个纪录片,叫《恶海捕蟹记》,讲的就是人们从荷兰港出发,去白令海捕螃蟹的事儿。全世界80%的帝王蟹,都出自荷兰港。美国最大的渔港,不在富饶繁华的东西海岸,而在阿拉斯加的这一隅。
一夜休整,第二天一早我们都换了一身休闲装,以一群旅行者的姿态,踏上了荷兰港的土地。这座只有1000人口的小港口,宁静安详,开怀迎接着所有来客。有美国人的壁瓦小筑、有欧式阁楼,其间还间杂着几座绿色的清真屋顶。
山丘延绵,碧水蜿蜒。海鸟三五结伴,或伫立遥望,或振翅翱翔。对于身心疲惫的人,荷兰港是一剂疗愈心神的良药。
在前往另一端码头的途中,成山的蟹笼堆在路边,让人兴奋。脑海里立刻出现了一幅画面:前方满山遍野,长满了金黄色的螃蟹。事实让人有些失望,码头上没有想象中的汽笛呜咽,烟囱林立,热火朝天的人来人往。只有几艘蟹船,安静地停在那儿,几个人蹲在甲板上,修补着渔网。
我们来的季节不对,帝王蟹捕捞季,是从十月中旬开始的。
似乎为了弥补我们的失落,几只很Q的小海獭,从我们近前的水里探出了头。黝黑的眼珠子看着我们,一脸好奇。而后,就在水里开心地翻腾、追逐。其中有一只海獭,似乎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脱离了集体。它四脚朝天,用尾巴仰泳。小海獭看到我们都在看它,竟然咧嘴一笑,跟我们打起了招呼。
这可爱的小动物,真有让人开怀的魔力。它们的出现,让我们把与世隔绝几个月的积郁都一扫而光。梁红早就抵抗不住了,大呼小叫着要下水去拥抱海獭们。
“快看,这是什么?”就在我们脚下,竟然满地海虹。捡起一个,剥开皮,新鲜的海味儿一下子就勾起了人的食欲。“赶紧拿篓子过来,今晚能加餐了。”
六个人埋头在滩边捡着海虹,边捡边吃。没一会儿,更多的惊喜接踵而至,巨大的海星、海螺、寄居蟹、海胆都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然后相继被我们装进篓子里。浅水处,还有很多鱼儿在畅快地游着。
我们仅仅在海滩上前行了20米,就已经收获了满满的一筐海鲜。虽然现在不是捕捞帝王蟹的季节,但是刚才的这些收获,让我觉得说不定能够逮到几只帝王蟹。
我们没有捕捞证,是不能开着船下网子去捞的,只能去钓螃蟹。帝王蟹最爱吃的,就是鲑鱼子。所以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去抓几只母鲑鱼。
一条浅浅的小河里,数不清的鲑鱼在撒欢。“这儿太神奇了,想什么有什么。”梁红拿着钓竿,我则直接操了支鱼叉。
“扑通”一声,咱们还没钓到鱼,梁红就先被鱼给钓到了河里。她脚下一滑,栽了进去,马上变成了落汤鸡,俩膝盖都磕肿了。“得,反正都下来了,咱也不用钓了,直接用手抓。”
没有带网子过来,徒手抓鱼还真有点儿困难。但此时,其实抓鱼都已经是次要的了,一伙成年人这会儿在水里玩儿得那叫一个开心。当我好不容易叉到一条雌鱼,正乐和的时候,警察来了。
突然见到美国警察,我们瞬间有点儿紧张,像是偷猎被逮着了似的。这警察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戴着墨镜,一身警服穿在他身上特别帅。全身全副武装,警棍、枪、手铐,让人有点儿发怵。
这小伙子倒不严厉,上来先说这块区域是不准捕鱼的,然后非常客气地跟我们要身份证。他认真地一一和本人核对证件上的照片,我们心里则在忐忑地猜测着,一会儿他要怎么处理我们,是直接驱逐出境,还是罚款。
不料他把证件还给我们之后,竟然耐心地给我们讲解起来,说这条河到下面那个湖之间的区域,是不准捕捞、垂钓的,因为这些鱼儿们要在这里产卵。
“老美太人性化了。”我在心里暗暗赞叹。
“你们有钓鱼执照吗?”突然小伙子问了这么一句。
“钓鱼还需要执照?”我有点儿愣,摇了摇头。
“如果没有钓鱼执照,你们刚才的行为,会被处以很高额度的一笔罚款。”
“……How much?”我灰溜溜地问道。
小伙子一摆手:“不过我今天不会罚你们的款,因为你们是外国人,有语言障碍。此外,这儿没有竖‘禁止钓鱼’的警告牌,也是我们政府工作的失误。所以责任不全在你们。”
美国人的开明,再次让我折服。
爱情里的水手
一艘新来的船,停在了“北京”号的旁边。
我们很好奇,是经过了怎样的折腾,这艘船才会如此伤痕累累。船上走下来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披着黄色的长发,两条手臂上布满了文身;他左手拎着罐啤酒,右手夹着根烟,很是粗犷。
他也看见了我们,径直走过来,笑着跟我们打招呼。他名叫Mark,是旁边这艘捕鱼船上的水手。当他得知,我们是开着帆船,从上海经过了日本、韩国、俄罗斯和白令海到达这儿的时候,他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你们真是疯了,不过我佩服你们。”
我对Mark的工作很感兴趣,问他在白令海上捕鱼危险吗,Mark掏出手机,给我们播放了一段视频,是今年二月份,他们的船在白令海上陷入风团的情形。那完全就是美国大片儿里面的场景,“北京”号虽然也一路风雨相伴,但是真没遇到过Mark他们那么大的阵仗。
关于危险,Mark说自己已经在白令海上捕了25年鱼了,他从18岁开始就做这份工作。这些年里,他在海上摔断过后背、肩膀,两只手腕断过三次,脚腕更是不知道折过多少次了。总之他全身都是伤疤,但是Mark却似乎并不在意。他从容的笑容,仿佛在说,伤疤就是一个水手勇敢的标志。
他一一向我们展示伤口,我和梁红都看得有些于心不忍。Mark却爽朗地笑着说:“保险公司赔给我的,比我的工资高多了。”逗得所有人大笑。
我想去看看他的捕鱼船,刚开口,Mark就大手一挥:“Let's go!”
这艘捕鱼船,也像Mark一样,到处显露着粗犷的痕迹。巨大的吊臂,棱角分明的货箱,成堆的渔网,还有很多笨重的工具,都堆放在甲板上。
Mark介绍说,这艘船上只有四个人,船长、工程师和两个水手。而一般像这个规模的捕鱼船,船上至少都是六到八个人的编制。Mark说,他们之所以四个人就能搞定这艘船,秘密都在船长室里。
船长室里,大小航海仪器一应俱全,还比“北京”号多了声呐、水下监视器,而且还装了四个GPS。
在参观船上卧室的时候,我们看到工程师的床头贴着妻子和孩子的照片。我们问Mark:“你们常年在海上捕鱼,会想念家人么?”
Mark哈哈一笑,说:“我的手机一直开着网络,我要保证时刻都能联系上我的女朋友。”说到女朋友,Mark瞬时就变得神采飞扬,跟我们各种形容她,讲了许多他们之间的事情。最后,Mark说:“在船上使用网络,我们每个人每天都要缴纳10美金。不过无所谓了,只要能联系上我女朋友,一天20美金也没问题。”
“那你女朋友会担心你的安全吗?”
“当然会。我女朋友就像我的妻子一样,一直都很担心我。所以无论出多少钱,我都要保证能时刻陪她聊天,给她报平安。”
外表粗犷的Mark眼里,这会儿满满全是柔情。
一个电话过后,Mark抱歉地对我们说,今天只能带我们参观到这儿了,他要开船出港,去工作了。
握手,告别。Mark送给了我们他的祝福,希望我们能够顺利到达南极。
“北京”号全体船员,站在码头上挥别这位水手。祝他一路顺风。
恶海捕蟹记
Mark的船刚走没多久,另外一艘船就驶了进来。船身的字符让我眼前一亮:NORTHWESTERN。“西北”号。
“西北”号,就是我前面提到的纪录片《恶海捕蟹记》里,最好的捕蟹船,也是全世界捕捞螃蟹数量最多的船只,毫无疑问,也是我最喜欢的船。“西北”号的船长希格,也是我的偶像之一。
有点儿梦想照进现实的感觉。我最梦寐以求的船就停在不远处,没准我的偶像希格船长,此刻也身处那里。我兴奋得像个小孩子一样,这艘船五年前第一次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就已经深深地爱上它了。
我像个小男孩第一次见自己喜欢的明星一样,心情激动地去登船拜访。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接待了我们。他告诉我们希格船长不在,现在是另外一个船长。这位老者是“西北”号现在的主人,蒂纳船长。这艘船在夏天捕鱼季的时候,蒂纳船长就掌管这艘船出海捕鱼。在冬季的时候,到了捕蟹的季节,就是希格船长掌舵的时候了。
没能见到希格船长,心里略有些失落,但无论如何,我还是踏上了梦想中的“西北”号。满满一甲板,全是各种渔网和蟹笼,地上也杂乱丢弃着一些工具。不算整洁,但是接地气儿,到处都是跟大海搏斗过的痕迹。
蒂纳船长人很随和,他有些事儿要忙,但允许我们自由参观“西北”号。
流窜在“西北”号的各个部位,各种熟悉的器械和细节,我像钻进了纪录片里。坐在希格船长的位子上,在脑海里幻想我们此刻正身处白令海深处,捕捞帝王蟹的样子:
风高浪急,“西北”号在海上剧烈地摇晃着。一个水手把蟹饵扔进蟹笼里,另外一个水手和他合力,把蟹笼扔进海里。二十几个360公斤的蟹笼沉到海底,放一天一夜左右。在深深的海底,无数帝王蟹被蟹饵吸引,慢慢地爬进笼子里。第二天,锚钩和轮盘把蟹笼一一拉回船上。大丰收的一天,每个蟹笼里都装满了帝王蟹。
我们来得不是时候,没赶上捕捞帝王蟹的季节,我就只能这样,在“西北”号上,在脑海里,模拟了一把现场,过了一把干瘾。
蒂纳船长告诉我们,岛上有个帝王蟹展览馆,我们可以去那儿看看。好吧,好歹能看到帝王蟹,也算一偿夙愿。
不大的一个房间,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帝王蟹标本。全球帝王蟹的品种有100多种,这儿展览了14个品种。值得一提的是,帝王蟹里最好的3个品种,全出自荷兰港。这些帝王蟹都非常地大,差不多顶两个我的脑袋。有红色的、棕色的、蓝色的。
令人意外的是,在琳琅满目的螃蟹标本中,我们发现了一只比目鱼标本。重达459磅,是1996年被人钓起来的。这一下子勾起了我想钓一条鱼的想法,逮不到帝王蟹,钓一条大鱼总可以吧?
前车之鉴,钓鱼咱们得先办执照。这儿办事的效率很高,20分钟之后,我就拿到了联邦政府颁发的钓鱼执照——有效期24小时。
前人经验,月黑风高夜,垂钓大鱼时。凌晨两点,我们把“北京”号开出了码头,进入深海区域。风向、对流都差不多,上饵,抛钩。我不奢望钓上来条几百斤的,别让我折腾一番白忙活就行。这代价太大了,一出海,梁红和魏凯又晕开了。
浮标始终一动不动,大伙儿的热情,在被一点点地消磨。到天亮时分,所有人都趴下了。收竿,鱼饵没了,也没鱼。真就白忙活一场。
“北京”号回到码头,一艘捕蟹船进港了!刚才还昏昏欲睡的我,一下子又精神了起来。匆匆跑过去,水手得知我们的来意,见面就给了我们一份大礼。他拎出来一个大铁桶,一只刚煮好的帝王蟹就卧在里面。
这么一只帝王蟹,去饭店吃得好几千人民币,但这位素不相识的水手,见面就送了一只。在帝王蟹的老家吃到帝王蟹,美味又多了几分。捕捞帝王蟹的心思,又死灰复燃了。我跟水手讨教捕蟹的技术,他给我介绍了岛上的一个人,说在这个季节,只有他一个人在小规模捕蟹。
在码头的另一端,我们找到了“艾丽莎”号,见到了吉姆船长。
“艾丽莎”号比“北京”号还要小,准确来说它应该是一艘小艇。吉姆船长是个精瘦的老头儿,对我们很热情。得知我们的来意后,他告诉我们,他今天在20海里之外下了一个蟹笼,明天早上可以带我们去起蟹笼,但是里面有没有帝王蟹,他就不知道了。
这足以让我喜出望外,在错误的季节,能让我一偿捕捞帝王蟹的夙愿。
一大早吉姆船长就在等候我们。出海,他开得特别慢。吉姆船长说,他做这一行已经30多年了,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现在对于他而言,安全第一。
蟹笼的浮标就在不远处,吉姆船长授意我说,他就只管指挥,剩下的全交给我来搞定。扔锚钩,上绞盘,蟹笼在一点一点地往上升。本以为是一件轻松的事儿,拉了一半我就感觉有点儿体力不支了。咬牙坚持着,对于即将浮出水面的蟹笼,充满了期待。
吉姆说,他估计里面会有15到20只帝王蟹。当蟹笼钻出水面的时候,我们几个人都愣了。偌大的蟹笼里,有一条大章鱼,一只本地产小螃蟹,以及一副帝王蟹的残骸。
章鱼是帝王蟹的天敌,毫无疑问,是章鱼吃了那只帝王蟹。也正因为它的存在,没有更多的螃蟹敢进笼子吃蟹饵了。
“可恨的章鱼,天生一副红烧样儿,看我怎么收拾你。”我愤愤地说。
吉姆船长决定换一个地方再下一个蟹笼,下午再来取。这段空隙,吉姆邀请我们去他的家里参观。
船长的房子,依海而建,绝对的海景房。他的两个女儿,一只叫Star的小狗,出来迎接我们。吉姆带我们去看了他的收藏,有非常珍稀的珊瑚,还有一个巨大的海葵,差不多是常见海葵的10个那么大。
吉姆做了一个帝王蟹幼崽的标本,放在一个陈列柜里。柜子里还有很多潜水纪念品。吉姆说:“这些全是大海留给我的记忆。”
他的女儿在边上说,她长大了想做一个海洋生物学家。吉姆船长一家,看来和大海是分割不开了,这将是一个海洋世家。
我们能待在荷兰港的时间不多了,才过去两个小时,我们就决定去取上午扔下去的蟹笼。下饵时间有限,我并没有太多期待,只要不放空就行。
两只小小的帝王蟹,随着蟹笼浮出海面。没放空,小了点儿,但是够咱吃一顿的了。不料船长吉姆摆手,说不行,这两只小帝王蟹是雌蟹,我们应该把它们放回大海。我们只能从命。
缤纷阿拉斯加
“北京”号能挺过白令海,真的很不容易。安静地停靠在荷兰港的它,已经伤痕累累。
在荷兰港的这几天,除了游玩、休息,我们的另外一个重要任务,就是修船、补帆。
很多修船的配件,在人烟稀少的荷兰港是没法买到的。我们只能坐飞机去阿拉斯加的另外一个城市安克雷奇采购。老陈、小宇、曾乔、魏凯留在码头缝补风帆。
阿拉斯加这片远离美国本土的广袤土地,颇具传奇色彩。1867年,美国政府仅仅花了720万美元,就从俄罗斯人手里买下了这片土地。一百多年来,荒野和黄金,成了阿拉斯加的标志。
到达安克雷奇之后,我发现在这片荒野上,地广人稀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很多建筑之间相距好几公里。
没有车,我们寸步难行。
拿驾照去租车,结果被告知我们没有驾驶员保险,不能开车。如果想买驾驶员保险,就必须要有阿拉斯加的固定居住地址——我们没有。我们在租车公司,进了一个死结——能租到车,但是不能开车。奇怪的阿拉斯加法律。
小雨中,一位大姐开着辆MINI正要停车。我们决定硬着头皮去试一试,没想到大姐非常热情,愿意用自己的车载着我们去逛逛。
美国大姐叫凯罗琳,说现在没什么事儿,愿意当我们的免费导游。在车上闲聊,凯罗琳说,在2008北京奥运会之前,她去过一次北京,待了三天。他们参观了所有的奥运场馆,鸟巢和水立方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真是漂亮极了。还有北京烤鸭,也是让人回忆的美味。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凯罗琳说要先回一趟她的家,给我们拿两件雨衣。我和梁红给感动得一塌糊涂。准确地说,从阿图岛开始,美国人给我们留下的,全是感动。
大姐居然还专门为我准备了两件雨衣,让我试试哪个合身。面对凯罗琳这样的热情,我有点儿无言以对。神奇的阿拉斯加,神奇的安克雷奇。
汽车行驶在路上,马路的两边居然不时出现一些野生动物。特别是很多麋鹿,悠闲地在马路上闲逛,还不时吃几片行道树的叶子。凯罗琳说,麋鹿是安克雷奇的另外一批居民。它们也确实把自己当成了主人公,随处都可以溜达,没事还钻进别人的后院喝点水,逗逗孩子什么的。有些人就干脆收养了麋鹿,当作宠物养着。因此麋鹿们完全不惧怕人类,包括人类的汽车。友好的安克雷奇人,在开车的时候,也都会有意避让走上马路的麋鹿们。但是就算这样,这里每年还是会发生很多起汽车和麋鹿相撞的交通事故。每年因此而丧生的,有数十人。
凯罗琳就像一个健谈的北京老太太,带着我们边逛边聊,她说带我们去赶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天是安克雷奇的节日,会举行一年一度的游乐集会,在集会上我们会看到很多的新鲜玩意儿,吃到各种美食,还有一些有趣的活动。我一直认为,了解一个城市的性格,就必须去它的集市。
细雨中,几个志愿者在向每一个来人分发黄色的遮雨帽。我一直觉得空旷的安克雷奇,这会儿显露出了它喧闹的一面。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都集中到了这里。
我有点儿像在北京参加庙会的感觉。孩子们在游乐场里玩着,大人们在四处逛着,数不清的小摊小店,在兜售着自己的特色产品;还有卖小吃的推车,让种种香味,弥漫在人群里。
三明治、烤火鸡腿、薯条、香肠、可乐……我们兜兜转转,吃遍了半个美国的特色小吃。
几个庞然大物,让我们张大了嚼着鸡腿的嘴:那绝对不是南瓜,是外星物种。几只庞大的南瓜,超出了我的认知。每个南瓜上,都贴着一个小纸条,表明重量。随便一只,都有900多磅,什么概念?就是5个张昕宇这么重。
凯罗琳说,这些南瓜都是一个夏天长出来的。巨型南瓜,也是安克雷奇的特产,因为在安克雷奇的夏天,每天24小时都有阳光照射。
我们还在集市里见证了一场民间自发的慈善拍卖。人们拿出自己的东西,可以是一些物件儿,也可以是自家养的牛羊等家禽,现场公开拍卖。拍卖的钱就捐给本地那些患病的孩子们。
旋转木马大家都见过,在这儿我们见到了旋转真马——所有的构造、原理,都和游乐场的旋转木马一样,只是那些马,全是真的!
一位现场表演的艺术家,也让我大开眼界。世界各地的雕刻艺术家们,无一不是拿着刻刀精雕细琢,耗费很长时间,才完成一件艺术品。我眼前的这位大叔,手里操着一个嗡嗡作响的巨大电锯,围着一截木头,东凿西锯,不到五分钟,一只木雕熊就出现在眼前。他身后的架子上,摆着他的更多作品在出售,狮象虎豹狼、牛羊猫狗兔,应有尽有,一个比一个栩栩如生。那些木雕动物的眼神,相当见功力,令人叹为观止。
最后,我们见证了一项已近失传的手艺:淘金。
一个老者,从随便一堆河沙里,挖出来两捧沙砾放到一只黑色的碗里,然后在一个水箱里不停地做45度倾斜。十几分钟之后,碗里就留下了一粒头皮屑大小的金沙。老者擦干净手,用手指头把金沙捏出来,放到一张卡片上。整个淘金过程就这样结束了。
在老者的指导下,我和梁红大概花了两倍的时间,也都各自成功地淘到一粒金沙。老人举起脖子上的一块奖牌,骄傲地说,他现在是全美淘金工人里的第一名。而后,他拿出一个粉笔头大小的瓶子,里面装了半瓶金沙,大约1盎司。老者说,这是他一个星期淘金的成果。
阿拉斯加多河流,曾经是淘金者的乐园。随着资源的衰竭,以及不成正比的付出和收入,现在淘金工这一职业,已经没有多少人在传承了。老者说,可能他自己这一辈,就是美国最后的淘金者了。
今儿绝对是大开眼界的一天,收获颇丰。凯罗琳带着心满意足的我和梁红,很快就买齐了修船的配件。
我们向凯罗琳提出了一个请求,带我们去看看阿拉斯加的冰川。阿拉斯加有三大奇观,除了荒原和金矿,还有万年不化的冰川。
凯罗琳爽快地答应了。她说,听了我们的故事,她很乐意帮助我们做任何事情。我们现在在做的事情,跟她丈夫经常说的一些话很像:“梦想远大。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梦想远大,却不愿意去付诸实际行动。为了梦想出发,去努力,去冒险。你去做了,哪怕失败,但至少你尝试过了。只有这样,你才会成为你想要成为的人。当机会来临的时候,不要犹豫,一定要抓住机会,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与你们共勉。”
听到这席话,我和梁红都有点热泪盈眶。凯罗琳说,梦想远大是安克雷奇这座城市的信条,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胸怀大志,并且都愿意为之努力,不怕失败。祝福你们,能够顺利地到达南极。
我们驱车到码头,换乘游轮出海。比起我们的帆船,游轮相对平稳得多,梁红上去了依然有晕船的症状。看来她天生不是一个跟船处得来的人,如今却要跟着我航行十万八千里,去地球的另一端。
在游轮上,突然听见有人说中文。四个组团来阿拉斯加看冰川的中国姑娘。我们从上海出发两个多月了,这是第一回见到中国人,颇有千里他乡遇故知的感觉,高兴得不得了。
几个姑娘都比较羞涩,话语不多。梁红遇到祖国亲人,好像晕船的症状缓解了不少,特别high地给四个姑娘讲我们一路上航行的事情。这时一阵惊呼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前方有一座原始岛屿。阿拉斯加是全美仅存不多的没被开发的地区了。岛屿上古木参天,各种珍稀的飞禽在枝头休憩。近海处,许多憨态可掬的海豹,好奇地打量着我们。
“前方,我们就要到达Surprise冰川了。”船上的导游说。我们越来越期待这个惊喜。
渐行渐近,雾渐渐浓密,雨点也有点儿加大。看不见远处,只能隐隐约约见到冰川的轮廓,近处有一些海鸟,刺破雨帘,呼啸而过。船的周围,漂散着很多浮冰。
“哐哐”两声,我们的船差点儿成泰坦尼克号了,撞到了一块大浮冰。所幸这只是块浮冰,不是冰山。船边的海水里,漂浮着的浮冰越来越多,密密麻麻。我们乘坐的游轮,这会儿俨然一艘破冰船。
穿透迷雾,眼前豁然开朗。Surprise像凭空出现一般,矗立在眼前。原来所有的浓雾、小雨、浮冰,都是为了给Surprise的登场做铺垫。
一种不类尘境的美,恍若仙境。顶端皑皑白雪,下面晶莹剔透,融冰形成的水流,在巨大的冰块里面流淌,激荡的水花,像撞到镜子一样迸裂。
“跟我想象中的一样,比我想象中的还美。”
寻找爱斯基摩人
整个“北京”号都馊了。满满一船,全是臭味儿。
这事儿我不太好意思提。从上海出来,到今天,已经两个多月了。一船六个人,还没洗过衣服。
海上淡水稀缺,洗衣服太奢侈了。海水是没法洗衣服的,因为海水是高碱性的,肥皂也是碱性物质,用海水洗衣服打肥皂,那是“雪上加霜”,会越洗越脏。用洗衣粉也不行,洗衣粉不溶解于海水。用洗衣粉洗,是瞎子点灯,洗了跟没洗一样。
这一路上,济州岛是唯一有机会洗衣服的地方,但是当时备用的衣服多,换下来的脏衣服也就都扔那儿了。现在,衣服到了非洗不可的地步了。在国内不说一天一洗,最起码三五天得洗一次。在海上的两个多月,这些衣服我们正面穿完反面穿,脏衣服换脏衣服,都换了好几拨了。
小宇搬出来一包衣服,里面居然已经生小虫了。在荷兰港,必须得大清洗大扫除了。然而找遍整个港口,也找不到一家洗衣店。
“反正熬俩月了,凑合着再穿几个月到南极得了。”
“再穿下去,接下来的国家都该不让咱入境了,我们这是严重的污染环境。”
没辙,我找到一个垃圾场,居然让我淘到一个废弃的洗衣机。有盖、有壳、有按钮、有排水管。靠谱,能修。
梁红一向用“心灵手巧”来形容我这大老爷们儿,这次又不负众望,我竟然把洗衣机给鼓捣好了。全船过洗衣节似的,纷纷把自己早已发霉发臭的衣服扔上了甲板。
洗衣机轰轰隆隆,洗了整整一天的衣服。我们一个个围着洗衣机转,手舞足蹈。今儿真是我们大洗的日子,特别欢乐。再闻闻自己身上的异味儿,我们恨不得把自己也塞进洗衣机里洗一遍。
翻出船上的绳子,在码头上来回拴了好几圈。衣服晾上去,特别壮观。估计外面再进来一艘船得吓到了,荷兰港码头被中国人的衣服给占领了。
捕了帝王蟹,夜钓比目鱼,看了麋鹿,逛了集会,亲近了冰川,还洗了衣服。最后,我们又给自己额外加了两天体验阿拉斯加的时间。
因为阿拉斯加还有两个吸引我的地方,我还没有去亲密接触。一个是鲸鱼坟场,一个是狗拉雪橇。
阿拉斯加最早的居民,就是一万年前,从西伯利亚越过白令陆桥,到达北美洲的爱斯基摩人。他们是世界上最早掌握捕猎鲸鱼技术的人,随后把鲸鱼的遗骸留在了远离海洋的地方。一万年过去了,这些鲸鱼的白骨,依然停留在那里。
在当地一个华人向导的帮助下,我们见到了鲸鱼坟场。两条鲸鱼肋骨,像拱桥一样,兀立在地面。我和梁红一人站了一边,它们组成的弧度,差不多有我两人高。
这也是人类文明的一个奇迹。一万年前,爱斯基摩人就能够把如此庞然大物,从海洋里捕猎到陆地上。一万年后,这些白骨依然能够在光天化日之下,保存得如此完好,也足以令人称奇。
提到爱斯基摩人,有三个关键词:冰屋、猎鲸、狗拉雪橇。在北美大陆,已经彻底看不到冰屋了,鲸鱼坟场也成了爱斯基摩人狩猎艺术永恒的丰碑。据向导说,狗拉雪橇这种交通方式依然留存在阿拉斯加。
向导把我们带到了一个爱斯基摩人聚居的村庄。
一座教堂似的建筑里,许多人在庄严肃穆地唱歌,用一种我们听不懂的语言。看他们的外表,不是典型的欧美人的面孔。向导说,他们都是爱斯基摩人的后裔。此刻,他们正以这个民族独有的语言,在诵念着千万年前远渡重洋,在这里开辟家园的先祖们。
接着,我们去了一个雪橇训练基地,正好看到一队雪橇犬正在训练。
一队雪橇犬有十只狗,两两一组,然后前后串联成一排。第一排左边的那一只,就是这支雪橇犬队的领队,颇有老大范儿,特别像狼。后面的狗们,性格就温顺许多,任人抚摸。
训导员告诉我们,这十只狗不是随便搭配的。每一组的两只狗,都是根据它们的性格、奔跑习惯,甚至性别等因素,才放到一起的。
我十分好奇,由十只狗组成的雪橇队,是如何控制方向的。就算十个人一块儿跑,也难以做到整齐划一,这些狗狗们,是如何做到的呢?
训导员摇头,这没有秘诀,需要经过长期的训练,才能让一支雪橇队平稳、快速地跑起来。最后,训导员邀请我们去体验一把——这个季节没有雪,我们坐不了雪橇,用一辆人力翻斗车代替。
起步阶段,训导员简单引导几步之后松缰,雪橇犬们就开始拔足狂奔。在高速的奔跑中,它们的队形一直都没有乱,互相之间的节奏保持得非常好。
坐在“雪橇”上,我和梁红都特别兴奋,这一幕原来只在电影、电视里见到过。这次身临其境,颇有穿越千年,在雪原上翻山越岭的感觉。
阿拉斯加的航程即将结束,我们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补给。
为这事儿我有点发愁。价格是一方面,荷兰港的物价非常贵,但必须要用,咬咬牙就买了;另外一方面,这儿的物资不全,很多东西我们买不到;还有,这里人的口味跟我们中国人有很大的差异,一些食品花大价钱买下来,还不好吃,实在不划算。
正在我们纠结的时候,在码头上看到一个手写的牌子,用英文写着:所有物资半价出售,请挪步到码头的尽头。
“又淘到宝了。”我说。
码头尽头,停着一艘船,甲板上船舱里,摆了很多箱子,全敞开着,里面盛着各种各样的吃的:罐头、饼干、薯片、泡面等,非常全。
一对中年夫妇走了出来。这艘船是他们的,他们在荷兰港完成了夏天的工作,现在要回到美国本土去了,这些东西是他们没用完的,所以半价出售。
粗略一数,有十几箱。再看他们的标价,实在便宜,一瓶罐头、一袋饼干,只要几毛钱。“包圆儿,我们全买了。”
船长憨厚地一笑:我再给你们打个九折。
接下来,是漫长的清点过程。妻子一件件地清点物资的种类、数量和单价,船长拿着个计算器,噼里啪啦地算着。
夫妻俩都很消瘦、文弱,看上去都不像是航海的人。特别是船长,我们一路见过的航海者,都很粗犷,都有文身,抽烟喝酒。但是这位船长特别文质彬彬,说话一直都很轻柔。我掏出根烟,向他借打火机,他尴尬地摇摇头:Sorry,没有。
在清点的过程中,船长妻子问我们船上有没有烤箱。得知没有后,她竟然主动把所有需要用烤箱的东西都剔了出来。此外,她还提醒我们哪些东西保质期快到了,我们应该优先吃。那些快过期的,她也都挑了出来,不卖给我们了。放在国内,这事儿真的想都不敢想。
漫长的清点结束,梁红特好奇多少钱。折上折,七百零八块六毛五,零头也抹掉,七百整。这么十几箱东西,非常实惠地买到手了。
完事了,夫妻俩还特别细心地告诉我们,哪些食物该怎么做,哪些搭配好吃哪些不行。在等待老陈他们过来搬货的时间里,我们还聊了些在海上航行的事儿。在得知梁红晕船之后,船长妻子拿出自己用的晕船贴,送给了梁红,并教她怎么用。说得很详细,还告诫梁红,晕船尽量不要吃药,会导致很多副作用,等等。
阿拉斯加,从头到尾,满满全是感动。我和梁红约定,如果哪一天我们不满世界走了,我们一定要回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