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顺着一条小巷子到了八角街,我也没有去过。满街满街的藏饰法器,把我和米佳宁眼睛都看直了,一个小摊一个小摊逛过去,米佳宁恨不得把人家摊子都买下来,卖首饰的大叔大妈们都特别喜欢米佳宁,一个劲儿地说“这姑娘长得真漂亮啊,还很白,戴戴这个吧,哟,你戴上真漂亮啊,真的”。米佳宁被夸得找不到北,嘴巴都裂到耳朵根了,我的方向看过去跟万圣节的南瓜头似的。她耳环戒指手镯项链一堆一堆地往包里装。还差点带回去一个藏刀,被我坚决制止了。
从八角街往回走的时候米佳宁耳朵上手上腕子上都戴满了这样那样的首饰,阳光一照还晃眼。米佳宁的表情就像是暴发户一般。一会儿问问我刻着格桑花的手镯好看还是刻着金鱼的好看,一会儿又问问我那个刻着六字真言的项链戴上是不是跟她的衣服很搭,最令人发指的是,她五分钟就换一次耳环,看她的样子恨不得将自己耳朵镂空了,把所有的耳环都戴上去。我说你自己又看不到,过什么瘾呢。米佳宁说,你不懂,你这个庸俗的女人。
大昭寺就被八角街围绕着,门口大片大片朝拜的藏民,表情庄重虔诚。我说米佳宁,要不要去看看啊。米佳宁说,必须的啊。我跟米佳宁说,网上有人教过怎么逃票的,我们要不要试一试。米佳宁说,更是必须的。于是我们绕过朝拜的人群,两个人跟着大队人马混进去。大昭寺香火旺盛,有藏民也有游客。
走到大昭寺的前庭,有两个入口,一个是藏民专门的信道,排着很长一队提着暖壶的藏民,开始我和米佳宁还在想为什么每个藏民手上都提着暖壶,是不是到里面集体开个茶话会讨论佛经还是什么的。后来才知道暖壶里面装的是酥油,大昭寺里有灯台,他们都会往里面浇一点酥油进去。
我和米佳宁在前庭来回逡巡很久,妄图找到时机从入口熘进去。结果我们大概等了二十分钟,那个看门的人还是死盯我们俩。米佳宁终于崩溃,拉着我去买票。八十块一张。门口两个男人看着我们无奈地拿着门票过来,相视而笑。米佳宁则恶狠狠地诅咒网上那帮逃票的人,说他们得欠了西藏多少钱啊这么不虔诚,一定得不到菩萨的庇佑。她却忘了自己明明也有这样的想法,还坚守在门口二十分钟,只是逃票未遂而已。
人很多,我和米佳宁基本上是被人群夹着走的。我们混迹于一个旅行团里,导游是一个年轻的南方男人,平翘舌音不分,他说大昭寺里面的壁画的颜料当时都是用矿石与动物肝脏内提炼出来的。现在每年还要往上面刷油,所以才得以一直保存下来。
据说当时松赞干布娶了两个妻子,一个是大唐的文成公主,一个是尼泊尔的尺尊公主。那时,大昭寺所在地还是一片湖泊,尺尊公主想在那里建一座寺庙,却总是遭水淹。于是去拜托文成公主。文成公主推算出来整个青藏高原是个仰卧的罗刹女,大昭寺所在的湖泊正好是罗刹女的心脏,湖水是她的血液。文成公主说想要建造寺庙,必须要填湖。
大昭寺里还供奉着十二岁的释迦牟尼等身金像,每年去拜这尊佛像的人非常多。修葺寺庙的时候人们还会往这尊佛像的脸上涂厚厚的金粉。所以现在这尊像要比最开始的时候脸要胖一些。
我和米佳宁跟着不同的旅游团,听不同的导游讲述关于那些朝圣者的故事。这是最打动我的一个版本。据说,那些从远方来大昭寺朝圣来的信徒,会在来之前变卖家当,牵着一头牦牛就朝着这个方向过来,路上艰难困苦,有的朝圣者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就死在了路上。死之前,他们把自己的一颗牙齿留给亲人,让他们把自己的牙齿带到大昭寺,塞进木柱的缝隙里。因为他们认为,牙齿是身体中最坚硬最永恒的东西,一如他们的虔诚。
我们看着藏民们提着水壶,一路念念有词地走过来,往灯台里面添油。附近的地上因为多年油滴的浸润而变得富有光泽。这是多么执着的一种信仰。而我心中一直不变的那个信仰,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瓦解了。
我和米佳宁从大昭寺出来已经是下午。我们在八角街附近的一个德克士吃了些东西。出来的时候我们决定回旅馆。但令人崩溃的是,我们迷路了。
米佳宁说,你看现在这么多人,咱们就跟着人群走就行了。我说,好。
我们跟着前面的一群藏民走,觉得大家都健步如飞。我和米佳宁一路小跑一段时间之后,发现我们竟然回到了原地。附近小摊的摊主告诉我们,每天的这个时候就有大批的藏民绕着大昭寺顺时针地行走,似乎是叫转经。我按住米佳宁暴捶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