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赵水光都很是迷茫,她对陈思扬说加油,其实也是为自己加油.
高三到最后的日子反而是不忙乱的,最后的一个多月,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没做的急也没用。
赵水光经常会在写完作业的时候拉开窗帘去看万家灯火,听到隔壁才上初中的小妹妹练长笛的声音,望到对面楼有户人家老爷爷和老奶奶坐沙发上看电视的背影,偶尔听到大人骂小孩子的声音,日子反而宁静悠长,宁静得可怕了,她想到底什么样的生活是自己想要的,现在的一切艰辛以后值得吗?
从小到大,长辈都说要上个好初中,上个好初中可以升个好高中,升个好高中就可以考个好大学。
那考个好大学以后呢?日子是不是就这样了,对于未来的道路,赵水光还只是个18岁的小姑娘,充满了不安。
以前她对自己要走的路很明了,长大,变成熟。但她却发现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赵水光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很麻木,但又觉得自己还不可悲,到真正有一天连麻木的感觉都没有了才是可悲。
虽然谈书墨说:不拿别人的优点委屈自己。在陈思扬的理想面前她觉得自己乱得像一团线,一扯反而更紧。对于感情,她想不开。对于生活,她参不透。
时间就像拉链一样发出“呲拉”一声在身体上滑过。
赵水光坐在英语口语模拟考的准备教室里,抬头看到窗外,花开正好,却突然发现自己的高中生涯就要这样结束了。
米妮站起来,拍拍赵水光说:“我上楼考试了,等下在校门口等你。”
赵水光回头嬉皮笑脸说:“GOODLUCK”硬是把“K”的音发成“KO”,被米妮打了一巴掌。
班上的学号是按名字排的,偏偏好赵水光同学就是最后一个,她也不介意,低头背诵课文反正多点时间。
48号上去,赵水光起身抽了签,打看:Talkingabouttoday’sweather.这题不错,才背到。
过了15分钟,赵水光抱了大大的书包上楼,在门口等着,走廊上很是安静,为了保持考场的安静,这层楼是清场的,过了一会只听清清冷冷的声音:“下一个,进来”
赵水光一听这声音就知道凶多吉少,硬着头皮,进了教室,果真是谈书墨
教室的桌椅已经重新摆放过,空空旷旷只留一张桌子在中间,谈书墨坐一边正低头看表,另一边还有一张空椅子,赵水光把书包放门口地上,上前拉了椅子坐下,身子端正,手放膝盖上。
谈书墨不知什么时候已抬起头来,一手转着红笔,一手支着头,漆黑的眸子静如夜空。
室内一时很安静,楼底下学生的打闹声远远飘过来。
“Howareyou?”谈书墨开口,浓重却又性感的英式腔。
赵水光很是纳闷,范本上不是这句啊,还是说:“Good,thanks.”
谈书墨的红笔点点测评纸,发出“嗒嗒”的声音,赵水光开始局促起来。
不一会,谈书墨抛下笔,一笑,说:“赵水光,我看你一点都不good,是nottoobad吧。”
赵水光一惊,抬了头看去,那人坐在阳光里,干净的亚麻衫,金色图腾的袖扣,冷峻的脸,这样的一个人,转眼已快一年了,他,却丝毫未变。
赵水光笑笑说:“老师,我没有什么,真的。”如果向他诉说这种烦恼,必是会被笑话吧。
赵水光习惯了在老师面前当个好学生。
谈书墨是知道赵水光的焦躁的,但他除了静观其变,也无可奈何,这是每个人成长必经的路,任何人说什么都没用。很多年后,再回想这样的迷茫或许连执著的原因都记不得了,青春就是让你张扬的笑,也给你莫名的痛。
谈书墨瞥见她握起的手,转头看向窗外说:“做好手边的事吧”听起来声音淡淡,却不知他心里已是纠结。
他还是放心不下这孩子,也嘲笑过自己。他谈书墨做事什么时候有过犹豫,但就是对着这个赵水光,他老是对这孩子低着头徘徊的身影恋恋不忘,让他不由伸出双手拉她一把。
是啊,未来的路还很长,难免有点忐忑,先做好在眼前的事,却也是在迈向远方。
这样短短的话却把赵水光拉了回来,与年长的人相处永远受益良多。
如果说谈书墨的长相令人羡慕,那他的气质就是令人嫉妒,这样的气质是经过岁月沉淀的,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这在赵水光这个年龄的学生是用来仰望的,
赵水光愣愣得看着谈书墨清冷的眉眼,再过几日学校就要放考前假了,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像这样面对面和谈书墨说话。
看他的轮廓在阳光里模糊,她突然觉得很是感伤,这样的感伤,和同学的分别又是不一样的,这个谈书墨教给她的东西绝对比做为老师教给她的多很多,生命中有这样一个人这样不求回报地对你好,在这样的时刻碰上这样的人是她赵水光的福气。
赵水光诚心诚意说:“谈老师,谢谢你。”站起来对谈书墨认认真真的鞠了个躬。
谈书墨坐在那里,眯着眼睛看那孩子,弯了腰板,低下头去,露出青色的发线,他突然想伸出手去,捏紧了自己左手又松开。
她直起身时想,这次的考试就或许就那么结束了吧,一切也都是那么结束了吧,心里流淌过莫名的酸楚。
转身的时候,被人扣住了手腕转过来,温温的东西就贴上了唇,赵水光只能那样扶着课桌僵硬地站在那里,谈书墨的身子隔了课桌探过来,赵水光瞪大了眼只能看到他浓密的睫毛轻轻地扇动着,像染上的蜜一样泛着晶莹的水光。
那一刻,春日的和风温柔地擦过她的眼睛,操场上少年们打球的喧闹声一下子远了,窗外那颗古旧香樟的青涩气息被微风送过来,围绕在鼻尖和他身上的菸草香混在一起涨得满满的让人屏住了呼吸。
桌上的测评单突然被风吹乱了。
Talkingabouttoday’sweather,那一日,春日静好。
赵水光从来都不知道这样一个浑身散发冷冽气质的男人会有如此炽热的唇,像点燃生命一样把她烫着了。
她吓得一把推开他,回都不敢回头,跑出教室。
赵水光突然明白谈书墨的强大,更确切的说,她的生命中从来没遇过这样的男人,看似一切淡然,实则对想要的人,事很是执著,但聪明如斯的人向来都是慢慢计划,坐在那不声不响,关键时刻却像头豹一样凶猛地扑过来。
赵水光也不笨,再怎么年少自是知道什么人可以亲近,什么人惹不起。惹不起,她只有逃。
谈书墨收回手,看着那像只惊慌失措的小仓鼠般逃窜掉的女孩消失在拐角,他承认自己是心急了,但他谈书墨做事从来都不后悔,他一向都没有抱着一颗单纯的心去当她的老师,他本来就不是如此乐善好施的人,他,从不掩饰这一点。
慢慢走出教室,低头看到墙角的大大的书包,如她的主人一样委委屈屈地窝在那里,轻薄的嘴角微微上扬,一手插在兜里,微弯了腰,一把捞起包,往楼下走。
赵水光跑出教学楼,才发现把包忘了,那个后悔啊,谁让自己被美色冲混了头!
捧着红彤彤的脸,在一楼的大厅来回踱步,只有等过会人走了,再偷偷上去拾回来。
“赵水光”来人站在楼口唤,修长的身子,却拎着大红色皱巴巴的,当然也不损帅气,只是一下子就把他周身冷淡的气冲散了。
赵水光犹豫了半天,看到他靠在扶手上不耐的挑了眼:“再不来,我扔了。”
赵水光这才慢慢走过去,从白玉般的手上接过她脏兮兮的包,她说:“谢谢,谈老师。”
谈书墨自嘲一笑,抬腿往上走。
赵水光想想,还是说:“以前我不相信空间的距离,现在我又怎会相信时间的距离?”语气认真却露出倔强的味道来。
他回过头来,那女生抬眼过来,一双大眼里水光盈盈。
楼外的叶子早已全碧得泛出光来,一阵微风吹来,树叶沙沙地颤动,想极了一眨一眨的眼睛。
之后有天夜里梦见希望,醒来已不记得梦里发生了什么,坐在床上,抱着被子想了半天。
5月23日,是希望的生日,她是记得的,想打电话过去还是忍住了,今后每一年的今天都会有人第一时间祝你生日快乐,但那人,不是她赵水光。
凌晨的时候,手机响了,陌生的号码,赵水光坐在床上,看见来电显示,想这么一长串是哪个农村的号码吧,接过来,有点不清楚,有人说:“喂”偏是那样,她也明白是谁了,一瞬间手机热到烫耳。
希望说:“小光,你好吗?”赵水光恩了一声,两方都是长久的沉默,你已不在我的生活,能聊些什么。
希望半响说:“没事,只是想给你打个电话,挂了啊。”
赵水光的心突然柔软,她说:“等等,希望,生日快乐。”
希望那时靠在厨房的窗户边,看见对面的外国老太太牵着她的黑贵宾走过窗前,温哥华的天气难得特别的好,抬头仰望被大大的太阳晃了眼,希望闭上眼去听那熟悉的声音。
他笑说:“恩。”赵水光爬到床边掀开窗帘一角,外边却已是漆黑的夜,她说:“希望,对不起。”
对不起,我曾没有坚持,对不起,我曾以为恋恋不忘的东西却在说着不会忘记的时候模糊了痕迹。对不起,我曾如此相信世间再没有的上那样的感情的了,但,我却动摇了。
希望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说:“我知道,没事,啊”,最后一个“啊”子,上扬了声音,像在宠溺地哄孩子。
又匆匆说“不说了,考试加油。”来不及等赵水光讲什么收了线。
我也想过要你幸福,真心的祝愿过,但是现在的我却无法对你真诚的祝福,不愿意接受没有我也能幸福的你,所以还不如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不说。
那一边,赵水光觉得明明就在脚下另一边生活的人,为什么老是如此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