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志
山溪港潭陂澳屿海道潮汐风信(附)
塞两大者,惟山与水;而岳渎称最。台湾山悬绝岛,水阻重洋;伯翳之经不载,道元之注未详。圣人御宇,收入版图,遂称名胜。虽群峰崱屴,有未辟之蚕丛;而万派朝宗,无不靖之鲸浪。当夫蹑屐看云,乘潮占风,烟树迷离,鲎帆上下,耳闻目见,类多创获而可传者;辑而录之,用作梯航之指南,爰征怀柔之暨讫也。志山水。
山
溪港潭陂
澳屿
海道
潮汐
山
木冈山,在县治东北五十余里;巍峨耸峙,其顶常有云雾。境内诸山,此最高大。是为郡邑之少祖山。
按台湾山脉发自福省五虎门,磅礡入海,东至大洋中,突起二山:曰关潼,曰白亩。复渡重洋,至淡水结脑为大鸡笼山;往来日本、琉球洋船,望之以定向。其西南为小鸡笼鼻头山,离海就陆;蜲蜿南来。矗立于淡水港东北者,曰大遯山,亦曰旗纛、龟仑。郡邑诸山,实祖于此。南至彰化县大武郡山,又南至诸罗县大武峦山,皆具参天凌云之势。入邑境为木冈诸山。过凤山县界为大冈诸山。南尽沙马矶头,巃嵷海上。舟赴吕宋者,由此东出。或云吕宋地脉发此。
统计台山自北而南,峰峦层叠,绵延千数百里,郡邑悉处其西。从海舶中遥望,天然屏障画图。志载所称,俱系番语译出,或系俗呼。至内山深林邃榖,奇形异类,出没之区,崇冈绝巘,可望而不可即。若邑后内优之山,最为特出,余多无从指名。其尤异者,大乌山东北有玉山,亦名雪山;三峰并时,上皆白石,晴明峙偶露天表。自罗汉外门望之,如纱笼香篆,奇幻晶莹,顷刻间云合雾锁。或云玉山现则有风雨,亦不尽然。
自木冈山南下,拔地而起者曰番仔湖大山。其西北有卓猴山。西南有大乌山。正南过平阪,列阜如屏,迤■〈辶里〉数里,统名曰柳仔林。稍折而西为猪母耳山,形甚低小。其南为湖仔内山。又南曰香洋仔山、培塿络绎,簇拥平原,春畴雨过襏襫如云,可以观耨。香洋仔西南有角带围山,以形似得名。正南有猴洞山。东入为罗汉门诸山。迤西一望,宽衍三十余里,乃隆起坡壠,横亘郡城之背曰嵌顶山。距城东七里许,迢递绵邈,南抵仁和里,北抵武定里,计长可二十余里。城南有魁斗山,状若三台星,为府文庙拱案。
罗汉门内外,重冈复岭,多不知名。由猴洞口行数里至虎头山,群峰环峙,树惟桄榔。过大湾崎、芦竹坑、咬狗坑,东南经土楼山,壁平如削,上多猕猴。稍前为叠浪崎。出茅草埔,度雁门关,岭颇高峻。回望郡治,海天一色。去关里许,有深堑可数十丈;缘崖路狭,不堪旋马,一失足便蹈不测。五里至石头坑。四里至长潭。由长潭东行,从番仔寮至小乌山后,入罗汉内门。峰回路转,眼界顿开,沃衍平畴数里十,中有分水溪(县丞衙门分驻于此)。其东为东方木山。南为眼锭山。西即小乌山。北为分水山、目猫徽山。层峦叠嶂,苍翠欲滴;瞑色烟光,尤堪入画。由内门观音亭东行十里,越大崎岭为罗汉外门汛(去大杰巅社十里)。东行五里为六张犁、烧羹察、东方木诸埔地;延三十里,袤二十里(社番秋冬较猎于此)。东为淡水大溪(台凤交界)。淡水溪之东有南仔僊山。山后有火出石畔,扑之可灭,吹之辄起。东南有旗尾山(旗尾秋蒐,为邑治八景之一)。再由外门西南过割兰坡岭,可赴南路。由内门西北经木冈山、卓猴山下,可赴北路。惟正东内优、磈垒诸山,生番盘踞,人迹罕到。外此羊肠鸟道,处处相通。峻岭悬崖,崎岖窄狭,不容并轨。土人运炭、辇稻牛车,相约画则自内而出,夜则自外而入,因以无阻。夏秋水涨,坑堑皆平,迷津莫渡矣。
巡台御史杨二酉过罗汉门山诗
罗汉云中塞,天关第一重。林幽深居虎,潭静隐蟠龙。马辟芦间道,塘虚竹外蜂。鸟鸣讶行色,同出翠微峰。
溪港潭陂
水源自山汇流扬波曰溪;源浅流细曰坑,亦曰沟。溪渐于海,潮汐应焉,谓之港;海■〈氵义〉无源,随潮所至而止,亦谓之港。洿地瀦水为潭。筑堤壅水,以资灌溉为陂。邑治大海在西,故诸水皆西注。
德庆溪俗呼坑仔底。源出小东门外万寿寺前,入郡城东安坊,合旧县署后并府署东二泉,西流经县署右、至水仔尾北厂入台江,注于海。
福安坑源出小南门内,经宁南坊府文庙前,西流至涂墼埕入台江。
石头沟在县治东北三里许。无水源,受众流之水经海会寺前西下,由县治北大桥港出柴头港西入台江。
新港溪在县治北二十里。源从木冈山西北过诸罗之马鞍山,受卓猴溪水(源出卓猴山)。西至新化里新港社,又至武定里洲仔尾盐埕之西,汇洋仔港入台江注海(溪北诸罗县界)。
大目降二溪一曰南溪。从木冈山之西南出,西过大目降营盘,逶迤数里,经广储东里之北,又西北至广储西里大目降草地。一曰中溪。从马鞍山之南过大目降营盘之北,西至广储西里大目降草地。二溪合流西下,汇咬狗溪水为洋仔港;至洲仔尾盐埕西,合新港溪入台江。
咬狗溪源发湖仔内山。从香洋仔出永丰里为旧社溪,北过新丰里,又北过保大东里,至保大西里为许宽溪。西北抵广储东里,经广储西里西下,受大目降溪水汇为洋仔港,与新港同入台江。
茑松溪在县治北十五里,为鲫仔潭之下流。西至武定里、洲仔尾、盐埕之南,入于台江(鲫仔潭见下)。
二赞行溪在县治南二十一里。上流为冈山溪,合红毛寮溪、分水溪诸水西下,经依仁里至文贤里,由喜树港入台江,注于海(溪南凤山县界)。
举人陈辉诗
竹桥平野路,春水涨清溪。风静寒沙阔,烟浓远树低。青芜喧海燕,碧岸叫村鸡。为语南游客,应知慎马蹄。
分水溪源出县治东北分水山,经水蛙潭南流,至罗汉门,受石门坑水汇为长潭,清莹可监。西下受角带围、内山、深坑仔、红毛寮溪水,至下中洲合冈山溪,经二赞行溪,由喜树港入台江,注于海。
淡水溪源出内山,其来极远。由北而南至罗汉门之东方木山,受小溪水,经旗尾山西下,入凤山县界,绕凤山县东南至东港,西入于海。
台江在县治西门外。汪洋浩瀚,可泊千艘。南至七鲲身,北至诸罗之萧壠、茅港尾,内受各山溪之水,外连大海。
鹿耳门港在台江西北。水底沙线若铁板,纵横布列,舟误犯之,则文碎。港路窄狭,仅容两艘。其浅处若户限,然潮长时,水可丈四、五尺,潮退不能一丈。进港须悬后舵,以防抵触。其纡折处,必探视深浅,盘辟而行。最险者曰南北二嶕,插竹立标,南白北黑,名为荡缨。原设五杆,比岁沙线消长变易,乾隆十三年添设为十三杆,以便出入趋避。每风日晴和,众舟鱼贯而进,云帆连缀,邑治望之,如秋雁之排远空。
巡台御史张湄诗
铁板交横鹿耳排,路穿沙线几纡回;浪花堆里双缨在,更遣渔舟向道来。
加老湾港在鹿耳门北。有沙线一条,颇弯曲,但不堪泊巨舟,其西南即大洋(纱线亦作沙汕)。
隙仔港在鹿耳门外之北。甚浅狭,巨舟不得入。沙线绵延,直抵北路,数百里出没隐见,名海翁汕港口。大澳曰海翁窟,亦名月眉湾,可泊百艘。宜北风,不宜南风。
举人陈辉诗
鹿耳门前几溯洄,月眉湾作避风台;舵师不畏南流急,唤得渔翁载酒来。
安平镇大港在台江西南,镇城之西。红毛时,巨舟悉从此入泊于台江。自郑成功由鹿耳门入台后,遂淤浅。今惟往来南路贸易之船经此,巨舟不得入矣。
鲫仔潭在永康、长兴、广储西三里之界。汇纳众流,修而不广,计长可二十余里。多生鲫鱼,年有征税。三里之田,资以灌溉。一名龙潭,旱时祷雨于此。又名东湖,最宜霁月,为邑治八景之一(诗见「艺文」)。
菅林潭在长兴里。地势洿下,泉流所归。里众筑堤障之以灌田,屡有争竞。康熙五十七年,知府王珍勘明,勒石定界,即嵌下陂是也。
举人陈辉诗
溶溶潭水碧无垠,两岸苍烟锁白苹。山影远涵波色翠,云光斜映浪花新。一肩行李临流客,半棹歌声唤渡人。欲向前村暂栖息,酒帘风起绿杨津。
无源潭在永丰里。潦水所钟,足资灌溉。
草潭、白衣潭俱在新丰里。伪时所凿,蓄雨水以灌田者。
荷兰陂红毛所筑。公爷陂伪时筑。俱在新丰里。
甘棠潭在保大东里。筑堤瀦水,频年不涸,地多甘棠,故名。
王有潭在仁和里。里民王有所筑。
莲花潭在文贤里。其源甚深,多产红白芙蕖,腊月长开。
鸳鸯潭两潭体偶颈交,因名。
水漆潭多生水漆树。
参若陂红毛时,佃民王姓名参若筑。
十嫂陂王门寡妇十嫂募佃筑。
陴仔头陂伪时筑,大旱则涸。
月眉池形如半月(俱在文贤里)。
鼎济洼在新港社,产鱼虾。
新港东陂在新化里。
西陂在新港社。
澳屿
鹿耳门屿距县治西北二十五里。内为台江,外为大海,水中浮沙突起。右有加老湾,左为北线尾。形似鹿耳,锁钥全台。
巡台御史范咸诗
遥见青山似画屏,铁嶕捩柁费丁宁。荡缨有路分沙线,浮海何人续水经。乌鬼渡寒遮鹿耳,荷兰城坼扫王庭。鲲身久绝鲸鲵迹,风起不闻战血腥。
举人陈辉诗
冷雨沧江上,移舟泊海门。清歌闲戍客,短笛隐渔村。浪阔潮千顷,天空月一痕。摇摇游子意,梦忆旧家园。
北线尾屿在鹿耳门之南,壤接鹿耳门。其西南有四草屿,东南即安平镇大港。
七鲲身屿脉发自凤山县之打鼓山,迢递北转,穿田过港,至邑治西南结七屿,相距各里许,沙线遥连,势若贯珠,不疏不密,为郡城左臂弯拱内抱,与北线尾对峙,皆沙土。风涛鼓荡,不崩不蚀。多生菻荼、桄榔树,望之郁然苍翠,泉尤甘美。一鲲身即安平镇城,水师三营驻劄处,多居民。二鲲身亦有居民。三鲲身至七鲲身,皆采捕之人居之。早潮网集,夜雨灯明,可诗可画。
巡台御史张湄诗
鬐翼连翩振地垠,风抟水击势难驯。鹏图孰是南溟好?愿尔长安徙海身!
巡台御史钱琦诗
海中有鲲夜化鹏,将飞似堕忽伏蹲;浸作千年老云根,分排玉立如弟昆。鲛宫千丈姿雄跨,鳄浪万里供馋吞;壮气已作长虹吐,远势欲挟孤鸾骞。如砥狂澜留柱石,时挝天鼓殷雷门。左控安平右鹿耳,襟带众汇如缭垣。当年蛙龟争雄处,犀甲百万齐云屯;一声海吼白骨枯,潮头战血交流浑。自从归我版图后,恬波息浪清乾坤;升平大业垂万古,异域往往叨殊恩。祗今穷崖绝壑地,已成紫蟹黄鱼村。我来正值三月暮,梜衣习习春风温。他山可望不可即,远见一片苍烟痕。天地沧桑本变幻,古今兴废如朝昏。况复浮生一泡影,忍令岁月逐尘奔。眼中俗客难为论,黯然默默销神魂;安得如尔息健翮,坐受晚露与朝暾。
澎湖,旧传三十六岛,本志载六十二澳。邑志载有炮台塘汛者二港九澳,有民居者澳屿凡一十五,无民居者澳屿凡三十三。郡志所纪各异:高志计四十五屿、三十二澳;刘志以屿称者三十六,以澳称者三十;范志称屿五十,称澳五十有五;序次俱各不同。
大抵澎岛错综罗布,离合回环;或陆路可通,或海■〈氵义〉间阻;向背曲折,远近参差;图不能备,志不能悉。今为详考形势,辨方计程,庶览者了如指掌云(按海中岛屿最险要而迂回者,莫如澎湖。险口不得方舟,内澳可容千艘。闽海旧有三山之目,澎湖其一也。东则海坛,南则南澳,皆天设之险。澎湖大山屿屹立巨浸中,纵横各三十里,坐西北,向东南。西至妈宫澳新城港口,北至鼎湾澳,东至龙门港,南至时里澳,俱陆路可通外,悉孤岛环绕四周,巨细参错,难以枚举。故诸志所载多不同)。
大山屿妈宫澳屿居澎岛正中,澳在屿之西南。上有天后庙,舟人称天后为妈祖,故曰妈宫。民居稠密,澎协两营驻防于此。北风盛作时,澳内可泊二十余艘。
文澳澎粮厅衙门驻此,距妈宫东四里。旧名暗澳,有土城,今圮。
东卫澳在文澳东三里,可泊舟。
大城北澳距东卫五里。
隘门仔澳距大城北三里。
林头屿距隘门仔一里,有澳。
尖山仔屿距林头屿四里。
龙门港府志良文讹作文良。距尖山仔一里,为大山屿之东崖。多人居,有原泉。南风可泊船。
果叶仔澳在龙门港北崖。旱程三里,鱼艇多聚于此。
圭璧港在果叶仔北二里。又北三里即圭璧山。临海多生■〈句黾〉鼊。距妈宫东北二十五里。
红毛城澳距妈宫北二里。城为红毛所筑,详见杂纪。
后窟潭澳距红毛城北四里。
西卫距后窟潭三里,无澳。
蚱脚屿澳距西卫四里。
潭边澳在蚱脚屿北三里。
鼎湾澳在潭边东北二里。距妈宫北二十里。
沙港头澳在鼎湾东北三里。
东石澳距沙港头六里。
沙港底澳在东石南一里。
太武仔澳在沙港底东一里。
西溪澳在太武北三里。
红罗罩澳亦名洪林罩。距西溪半里。南风可泊船。
青螺澳在红罗罩北三里。
湖西澳距红罗罩五里。
湖东澳距湖西二里,中有大湖。
白猿坑澳距湖东二里,白猿坑东三里,即圭璧山。
新城澳在妈宫西八里。俗呼烟墩脚。有东西二港。
双头跨澳在新城澳东南,即北澳。潮退时皆泥淖。凡遇飓风,官、商船入避于此。
案山仔澳在双头跨之西,距妈宫澳七里。
乌嵌澳距双头跨五里。
铁线尾澳距乌嵌八里。
鸡母坞澳在铁线尾南五里。四面皆山,可避飓风。
锁管港澳在鸡母坞东南一里。港多墨鱼。
猪母落水澳在锁管港西南二里,可寄泊。
禅垵澳即井仔垵。在猪母落水西北四里。
风柜仔尾澳在禅垵西二里,可容小艇。有山高七、八尺,凹其中,周围如雉堞状;即明天启间红毛筑城复毁处,详见杂纪。
时里澳距风柜尾五里。北风可泊船。至妈宫旱程二十里。
——以上俱大山屿连地,以下俱孤岛。
四角屿其形正方,在时里山之极西。距大山屿西南水程五里。
鸡笼屿状如笼鸡之器,上狭下广。在四角屿东南,水程三里。
桶盘屿在鸡笼屿东南。水程四里。
虎井屿在桶盘屿东。水程八里。
——以上四屿俱无人居。
八罩山屿距大山屿水程五十里,周三里许。民居稠密,南北风俱可泊船。
挽门澳南北风可泊五、六船。亦名挽毛潭。即八罩东崖。枯涸无水泉。舟抵八罩,由此登陆。有天台山可望澎湖全岛形胜。
网垵澳在八罩南崖。距挽门西南旱路一里。亦名西垵。北风可泊三、四艘。
花宅澳在八罩南。有大花宅、小花宅,距挽门旱路四里。
瓮菜堀澳在挽门西北,旱路半里。
水垵澳在八罩西崖。距花宅旱路四里。多人烟。春夏行舟,常取水于此。南风可泊船。
布袋屿澳在八罩北,外狭内宽如囊。
船路屿在八罩北。
铁砧屿上皆石块,大三、四丈,平坦若攻铁之砧。
钟仔屿形如悬钟。
没银屿潮流湍急,旧作味银。相传红毛时,海舶尝击碎于此,土人没水探银,因名。
头巾屿状似角巾。
半平屿一水中分东西各半。
——以上五屿俱在八罩网垵东南。
南天屿亦名大屿,在八罩西南。距妈宫澳水程七十里。旧有民居,以风涛阻远移住八罩。因禁开垦,曾与东西吉、半平、花屿等同请牧羊,俱不允,盖虑鞭长不及也。
承质屿在大屿之南。距妈宫澳水程八十里。其西有壶内澳。冬春之间,波浪少平,可以寄泊。夏秋洪涛不测,舟楫莫至。
将军屿澳距八罩东水程半里,与挽门对峙。上有将军神庙。北风时可泊四、五艘。崖麓临深,将泊船,择善跳者飞身登岸,植木系缆。
沙沟屿澳在将军屿西。狭而浅,巨舟不得进。
船篷屿在将军屿东。临海处有石山,状如挂帆。
狗沙屿在将军澳北。有鱼名狗沙,此处最多。
金鸡屿澳在将军、挽门二澳之北。南北风俱可泊船。旧名岑圭屿。层级如阶,晴霞映之,烂若丹陛,为邑治八景之一。
马鞍屿在金鸡西南。
西吉屿、东吉屿二屿在金鸡东南,距大山屿水程六十里。自台入澎之舟,望此为标准。自澎渡台者,经此良久,即见台上。
锄头铮屿顽然块壤,在东西二吉之中。
香炉屿以形似名。在东吉屿西北。其东有石伏水中,舟不敢犯,俗呼为礁,名鼓架礁。距妈宫澳水程三十里。
阴屿在香炉屿之东。距妈宫澳水程四十里。
阳屿在阴屿东北。水程二里。
椗钓齿屿产紫菜,在阳屿东北。距妈宫澳水程四十五里。
——自四角屿至此,俱大山屿东南孤岛,澎协左营辖。
西屿在妈宫澳西,水程二十里。旁有牛心湾,自厦入澎,舟多由此。
丁字门屿横亘西屿头,形若丁字。
花屿在西屿之南。
猫屿有大猫、小猫,上多怪石,在花屿之南。
草屿在猫屿南。澎岛鲜草木,此颇有之,因名。
——以上三屿,俱孤浮妈宫澳西南海上。自厦渡澎,过黑水沟良久,即见西屿及猫、花屿。
大果叶澳在西屿北。舟泊西屿头,从此登岸。澳北水中伏石,名师公礁。
缉马湾澳距大果叶北旱程二里。澳内北风时可寄泊。
小果叶澳在缉马湾之右,人烟颇密。澳内多泊小舟,泉甚清洌。
内堑在大果叶南四里。
外堑在内堑西南三里,产文石。二堑东西二山悬耸天半,为由厦抵澎之标准。有澳,南北风俱可寄泊。
小池角澳由内堑北经缉马湾,小果叶至此八里。
大池角澳在小池角西北四里。
小门澳距大池角十五里。
后湾澳亦名合界头,距小门四里。南风可寄泊。
横礁澳与后湾毗连。
竹篙湾澳南风可泊船。距横礁三里径。至大果叶旱程仅十里。
自大果叶以下俱西屿连地。
大烈屿、小烈屿俱在西屿东北。距妈宫澳水程三十五里。
吼门有大小二处,在西屿竹篙湾北端。水潆洄,舟楫罕通。
大仓屿在大烈屿东北。
雁峥屿两屿如雁行,在大仓东。近大北山中墩屿。
空觳屿此屿一物不生,在西屿小门澳东北。
土地公屿有石镌神像。
姑婆屿产紫菜。在空觳屿北。
目屿形如人眼,又名月眉。在西屿之极北。距妈宫澳水程六十里。
大北山为大山屿北最大之山,可望远。
中墩屿属大北山。距妈宫旱程二十里,潮退可通。
瓦硐港有铳城,红毛所筑。距妈宫澳水程二十二里。有澳,可寄泊。
通梁港距瓦硐港东四里。
后寮澳距通梁东三里。
大小赤嵌澳在瓦硐港北四里许。距妈宫澳二十六里。
镇海港在赤嵌东南五里。明天启间,筑城于此,今圮。有澳名万丈潭,可避飓风。
港尾澳在镇海南三里。南风可泊舟。
城前澳亦名长岸仔屿,在港尾南二里。距妈宫澳水程二十一里。
——以上俱属大北山。
吉贝屿距妈宫澳水程六十五里,在镇海北,采捕之人多居之。有沉礁一线,延亘东北,极目未了。内皆暗礁布满,仅存一港蜲■〈施,虫代方〉,非熟谙者,不敢棹至。
险礁屿亦名屈爪屿,状如虎爪之屈。在吉贝东。距妈宫澳水程四十里。
北崎屿或称后埭,或称尾虎。距妈宫澳水程五十里。
金山屿土色黄赤如金,在险礁西南。
白沙屿南北凡二屿,沙白如银。在金山东。
鸟屿屿中多鸟,在白沙南。
湾背屿亦作员贝。在金山西南。距妈宫澳水程二十三里。
鸡肾屿以形似名。在员贝东。
篮笨屿一名篮饭。盖在鸡肾屿之东,又东即椗钓齿屿。
——自西屿至此,俱大山屿西北孤岛。澎协右营辖。
唐施肩吾诗
腥臊海边多鬼市,岛夷居处无乡里。黑皮年少学采珠,手把生犀照咸水。
国朝海防同知孙元衡诗
七十二屿称澎湖,沧溟万里开荒涂。屿屿盘纡互钓带,洪波割据成方隅。东西二吉门户壮,将军之澳为中区。雄师镇压妈宫汛,天然犄角中邦无。其余赋形非一状,纷陈簠簋兼盘盂,蛇蛟拳曲龙隐见,狮象蹲踞僧跏跌。诸流回澓舟难入,逆帆欲泊兴嗟吁,百折终成触嶕势,狂澜反走如亡逋。有时无风水澄镜,咫尺胶固谁能逾。巨舸理不任篙楫,束手待敌甘为俘。汪洋指南争此土,既到往往遭艰虞。昔日王师事征讨,神兵彷佛前驰驱。风摧火灭甘泉沸,降幡夜出台山陬。制府谋成输百万,冠军一战真良图。事关正统岂微细,封赏有间传闻殊。榜人维舟汲清水,蹑踪到顶招吾徒。黑铁崩崖潮欲缩,黄沙古碛盐为污。蚝岛峰峦咸破碎,凫亹草木原焦枯。大海东流无底极,振衣一啸心踟蹰。
巡台御史景考祥诗
渺矣澎湖屿,海中天一涯。岛开环四面,民聚约千家。风剥山无树,潮侵石有花。捕鱼生计足,不解植桑麻。
巡台御史张湄诗
三十六屿如排衙,鱼舍参差烟火赊。■〈氵塞〉里风多异南北,莫教海客误停槎。
巡台御史钱琦诗
海上三山未渺茫,竹湾花屿郁苍苍。白沙赤嵌红毛地,绿苇黄鱼紫蟹庄。仰首但瞻天咫尺,称名食在水中央。古今多少沧桑劫,留得残云映夕阳。
六六沙湾小似洲,须弥大界一萍浮。收罗日月狂澜里,零落云山古渡头。春水涨时村散网,晓星明处客停舟。蓬瀛不信人间路,犹认僊源是梦游。
教授谢家树诗
又见人间大洞庭,罗罗七十二山青。盂盘妥贴凭谁挈,猫虎狰狞唤欲醒;怪石鲛纹添禹贡,花螺贝锦注葩经。黄昏点点归渔艇,款乃声中月满汀。
山阴董相诗
腥臊海峤多营窟,市藏黑鬼浪里活;探珠咸水握生犀,骊宅鲛宫姿出没。六十二澳南天开,红毛城外潮如雷。半壁东宁立门户,众岛环列群星回。红黑沟窳蛇怪出,西望辽罗无点迹;东趋鹿耳四更余,帆落龙门喘暂息。八罩屿头候信风,人烟半在浮萍中。堑间文石光荣泽,价高金璧需磨礲。俄顷帆开魂胆堕,地震天翻同箕簸;呕出心肝晕眼昏,舱底羁囚绝粒卧。精卫木石空怒填,鲸鲵起舞鳌足颠;白马腾空靷欲绝,险于弱水环三千。若有飞仙驾白雾,仗剑相邀挟余渡;耳边飒飒闻风声,转盻已登七鲲路。
海道
环台皆海也。自邑治计之,南至凤山县之沙马矶头,旱程二百九十六里,水程七更;北至淡水厅之鸡笼鼻头山,旱程六百三十里,水程一十九更;西北至鹿耳门,水程二十五里(康熙五十五年,钦差丈量,依旱程折算,仅十里零七绳)。鹿耳门西北至澎湖,水程四更,约一百八十里。澎湖西北至厦门,水程七更,约三百里。邑治内优大山之东曰山后,归化生番所居。舟从沙马矶头盘转,可入卑南觅诸社。山后大洋之北,有屿名钓鱼台,可泊巨舟十余艘。崇爻山下薛坡兰港可进三板船。
按海洋行舟,以磁为漏筒,如酒壶状,中实细沙,悬之,沙从筒眼渗出,复以一筒承之,上筒沙尽,下筒沙满,更换是为一更。每一日夜共十更。每更舟行可四十余里。而风潮有顺逆,驾驶有迟速;以一人取木片赴船首投海中,即从船首疾行至船尾,木片与人行齐至为准。或人行先木片至,则为不上更;或木片先至,人行后至,则为过更。计所差之尺寸,酌更数之多寡,便知所行远近。所至地方,若有岛屿可望,令望向者曰亚班,登桅远望;如无岛屿可望,则用棉纱为绳,长六、七十丈,系铅锤,涂以牛油,坠入海底,粘起泥沙,辨其土色,可知舟至某处。其洋中寄椗候风,亦依此法。倘铅锤粘不起泥沙,非甚深即石底,不可寄泊矣。通洋海舶,掌更漏及驶船针路者为火长;一正一副,各有传抄海道秘本,名曰水镜。台厦重洋,往来之舟,水程颇近,中有澎湖岛屿相望,不设更漏,但焚香几行为准,针路则以罗盘按定子午。自台抵厦,向干方而往;自厦抵台,指巽方而来。若由厦北赴江、浙、锦、盖诸州,南抵广、粤、惠、潮各府,沿海傍山,逐日俱有垵澳可泊,不用更漏筒。
或问:旧志舟行一更六十里,今谓四十余里,何也?曰:南路沙马矶头至府治,舟行七更,康熙五十五年钦差丈明旱程二百九十六里,水程与旱程相傍,是一更该四十二里有零。通志载:福州至琉球水程一千七百里;府志称:船行四十三更;是亦一更四十里矣。又问:舟自南路抵府,七更,顺风一日可至;自厦抵澎亦七更,必一日有余乃至,何也?曰:台海潮北汐南,南路抵府,顺流也;台厦横流,故稍迟。曰:北流为顺,南流不逆乎?曰:有风不怕流。南流虽逆,非如黑沟之湍激也。又问:舟中定更,以人行与木片齐至为度,台地人行穷日不能百里,舟行乃二百余里,何也?曰:投水片时其行速,且船无休息,故倍之。又问:北路水程十九更,旱程仅六百三十里,何也?曰:此未暇详考,依府志所载。
台海潮流,止分南北。台厦往来,横流而渡,号曰横洋。自台抵澎为小洋,自澎抵厦为大洋,故亦称重洋。
凡往内地之舟,皆于黎明时出鹿耳门放洋(舟人捩舵扬帆出海曰放洋。鹿耳门港南北有二礁,植标以记,不敢偪犯。质明见标,舟乃可行)。清明后,南风始发,从鹿耳门外径去。白露后,北风渐盛,必至隙仔港口(在鹿耳门外之北),方可开驾(舟行务依上风,故南风放洋从南,北风放洋从北。若误落下风,针路便失)。约行百里,望见东西吉屿,经二屿便抵澎湖。大约午后可到。南风宜泊水垵澳,北风宜泊网澳、内堑、外堑等澳。余详前澳屿内。自澎往厦,悉以黄昏为期,越早而内地之山隐现目前。此就顺风而言。若南风柔弱,风不胜帆,常一、二日夜方抵澎湖。至厦门则更缓。又若北风凛烈,帆不胜风,摺帆驾驶,登岸亦稍迟焉。
船往福州,望北直去至闽安镇,水程一十五更,不用湾泊澎湖。若从北路淡水西渡,水程仅七更。登舟半日,可见关潼山。自关潼趋定海,行大洋中五、六十里至五虎门;两山对峙,势极雄险,为闽省外户。门外风力鼓荡,舟帆颠越。既入门,静渌渊渟,与门外迥别。更进为城头,土名亭头。十里即闽安镇。再数十里至南台大桥。
鹿耳门外,初出洋时,水色皆白。东顾台山,烟云竹树,缀翠浮蓝。自南抵北,罗列一片,绝似屏障昼图。已而渐远,水色变为淡蓝,台山犹隐现于海面。旋见水色皆黑,则小洋之黑水沟也。过沟,黑水转淡,继而深碧。澎湖诸岛,在指顾间矣。自澎湖放洋,近处水皆碧色,渐远则或苍或赤。苍者若靛绿,赤者若臙红。再过深黑如墨,即大洋之黑水沟。横流迅驶,乃渡台最险处。既过,水色依然苍赤。有纯赤处,是名红水沟,不甚险。比见水皆碧色,则青水洋也。顷刻上白水,而内地两太武山,屹然挺出于鷁首矣(南风时,驾驶近南,先见镇海之南太武。北风时,驾驶近北,先见金门之北太武)。
海防同知孙元衡抵厦门登岸诗
退之欣见蝎,坡老喜闻骡。将母耳目僻,反使嗜好阿。孤身阻遐域,相逢尽么魔。奉诏遂生还,慰情良已多。恶声与毒物,不忍便撝诃。虽为夙所贱,愈于风与波。蠢蠢且谐意,亲故夫如何?三年困穷海,瘴疠忧相磨。两脚蹋中土,惊禽脱虞罗。远山带灵石,往往见云窝。流泉出山来,淙淙桥下过。月明枫叶岸,籁起长松坡。弱鳞浮浅渚,喜鹊叫寒柯。翠竹鲜钓棘,着手久■〈扌麻〉挲。骡铃与蝎影,默念成微呵。曳杖陟崇冈,城楼郁嵯峨。笋舆尽归客,细路盘青莎。乡程六千里,计日无差讹。挥手谢大洋,日月如腾梭。心灰死欲然,肠冰就阳和。孤斟一壶酒,未醉颜为酡。二公着勳业,浩浩江与河。余生也既晚,下秩同蹉跎。奇怀亦云尔,望古成悲歌。
自厦渡台,出大担门,南风自大担门外或浯屿放洋;北风自辽罗放洋。以风信之大小,卜舟行之迟速。每先日午间或夜静时开驾,次早遥望东南碧波中一线若黛,知为澎湖。或顺风透洋而过,不用收泊。但恐夜抵鹿门耳,难以进港,多暂泊澎湖澳内。
巡台御史张湄诗
大担门外渡横洋,群山灭影流汤汤,天水相交上下碧,中间一叶凌波扬。少焉红沟映霞赩,倏忽黑蛟翻怒墨。陆离斑駮异彩腾,绘画乾坤纷五色。针盘远指天南交,苍茫四瞩心悁劳。直上桅尖索西屿,亚班趫捷如飞猱。澎湖环岛三十六,历历人烟出渔屋。未须沧海成桑田,结网临渊食粗足。我来收泊妈宫湾,舳舻屹立凝邱山。三夜惊涛舂客枕,梦魂跌宕雷霆间。是时望雨忧如渴,极目园畴断余■〈山上师下〉。北风可但济行船,唤起痴龙驱旱魃。
巡台御史范咸诗
海门峡如束,放舟还趁潮。岛屿渐以远,仰视惟云霄。天与水为一,远颿同秋毫。极目杳无际,意气惨不骄。问程藉指南,出海称人豪。亚班揽篷索,上下等悬猱。巨浪拍天起,比似桅樯高。龙骨从上过,一落轻于毛。远望峻岭矗,水沸山岳摇。柁师噤不语,谓是鲲鱼尻,喷沫散作雨,十里闻腥臊。转瞬无所睹,但觉心旌摇。晚霞日初落,星斗何迢迢。夜黑青磷生,非鬼亦非妖。焰焰千万点,谁将十斛抛。此景洵奇绝,坐看过中霄。鸡鸣天欲曙,华彩掀波涛。天吴与紫凤,野火春风烧。万顷荡金碧,蛟鼍争潜逃。动心复駴目,快事倾醇醪。幸逢圣御宇,海晏无飘颻。生平见未见,姿意夸同曹。得藉沧溟力,永静审俗嚣。归将画蓬壶,游仙足解嘲。笑语金华人,局蹐虚鸣镳(舟人唤船主曰出海)。
巡台御史钱琦诗
娲皇断鳌足,元气泄混茫。散作长波涾■〈氵陁〉,杳不知其几千万里,荡摇大地天为盲。有时飓母胎长长鲸怒,星眸、电齿、云车、雷鼓、风轮森开张。尘沙飞扬人鬼哭,往往白昼惨冽如幽荒。往时读海赋,犹疑近荒唐。朅来鹭门一怅望,大叫绝奇狂夫狂。柁楼打鼓长鱼立,船头挂席西风凉。是时郁仪忽走匿,但见天光水色一气摩硠硠。大担路最近,小憩古禅房。彼岸倏不见,一叶随波扬。南人自夸乘船惯,不比生马颠踣难收缰。岂知波恬风静浪息时起势,一落犹有千丈强。长吉心肝尽呕出,但无好句归锦囊。忽然桃浪暖,红影落星光。须臾墨云卷,四顾失青苍。出海与亚班,神色俱仓皇。飞身上桅杪,指南凭鍼芒。谓言『渡海此最险,呵■〈口欵〉下有蛟鼍藏。去年太守误落漈,鹬如飞凫失侣天外周翱翔。今年将军复遭毒,有如曹兵百万赤壁遇周郎。罗经巽己偶错位,北去弱水东扶桑』。我闻此语了无怖,俗子所见皆秕糠。男儿桑弧悬矢志四方。径须腰悬斗印提干将,出入玉门走沙场,直探虎穴扫搀枪,名勒钟鼎勳旗常,回手扶汉分天章。不然翻身跳出尘埃外,跨鳌骑鹤骖鸾凰。朝游碧落暮沧溟,须弥大界随相羊。谁能瑟瑟缩缩如寒螿?坐令颜鬓凋秋霜。况闻蓬莱方丈咫尺尘隔断,世乏仙骨谁梯航?因风误到更可喜,底用祸福先周防?台阳一番岛,宛在水中央。古称毘舍耶,或云婆娑洋。自从归入版图后,穿胸儋耳咸循良。我来衔命持羽节,要将帝德勤宣扬。兼恐奇材遗海外,一一搜采贡明堂。水程志更更十一,蠡窥管测毕竟绳尺难参量。何奇不有怪不储,且复耳目恣探详。兹游之奇平生冠,东坡快事吾能偿。舟师喘定笑绝倒,喜色转露眉间黄。天鸡一声晓色白,百怪照影争逃亡。不见澎湖见飞鸟,鸟飞多处山云长。三十六岛郁相望,渔庄蟹舍纷低昂。收篷蹔寄泊,呼童满引觞。尔时颓然不足身与世,恍惚栩栩瞬息历九州、遍八极,徜徉于无何有之乡。
黑水沟为澎厦分界处,广约六、七十里,险冠诸海;其深无底,水黑如墨,湍激悍怒,势似稍洼。舟利乘风疾行,乱流而渡,迟则波涛冲击,易致针路差失。
海防同知孙元衡诗
气势不容陈茂驾,奔腾难着谢安吟。十洲遍历横洋险,百榖同归弱水沉。黔浪隐樯天在臼,神光涌櫂日当心。方知浑沌无终极,不省人间变古今。
教授谢家树诗
由来黑水出梁州,大海无端划此沟。可是三危分旧派?胡为一道独中流?巨鳌折足元黄混,角燕扬鳃日月幽。万斛尘心都荡尽,蓬莱咫尺浪飕飕。
厦船过黑水沟良久,令亚班(舟中占风望向者二人,名曰亚班)登桅遥望,必见澎湖西屿、花屿、猫屿,乃可前进。尚计程应至而诸屿不见,便失所向,须亟收回,恐漂越台之南北而东,则邈不知其所之。或已抵鹿耳门,为东风所逆不得入;或遇海吼涌浪,隙仔不可寄泊,当回澎湖。若值月黑,莫辨岛屿何处,不得不仍归厦门,而针路已失,往往有随风北至南日而上,南至铜山以下者。
海防同知孙元衡诗
羲和鞭日日已西,金门理樴乌鹊栖。满张云帆夜济海,天吴镇静无纤翳。东方蟾蜍照颜色,高低万顷黄琉璃。飞廉倏来海若怒,■〈秀胃〉颷鼓锐喧鲸鲵。南箕簸扬北斗乱,马衔罔象随蛟犀。暴骇铿訇两耳裂,金甲格斗交鼓鼙。倒悬不解云动席,宛有异物来诃诋。伏艎僮仆呕欲死,胆汁沥尽挛腰脐。长夜漫漫半人鬼,舵楼一唱疑天鸡。亚班眩睫痿筋力,出海■〈木〉筊频难稽。不见澎湖见飞鸟,鸟飞已没山转迷。旁罗子午晷度错,陷身异域同酸嘶。况闻北嶕沙似铁,误尔触之为粉齑。回帆北向岂得已,失所独作中原泥。浪锋春汉鷁首立,下漩涡臼高桅低。怒涛内溅顶踵湿,悔不脱觳为凫鷖。此事但蒙神鬼力,窅然大地真浮梯。翠华南幸公乡集,从臣旧识咸金闺。挂冠神武踪已迈,愿乞骸骨还山溪。读书有儿织有妻,春深烟雨把锄犁。
又诗
大海狂澜惊转舵,金山到似解重围。此生不道有来日,欲往何如成独归。麤粝儒餐初定痛,萧疏旅鬓忽知非。百年好是双行脚,梦绕湖山旧翠微。
巡台御史张湄诗
浩瀚乾坤不见山,水晶圆城览周环。凭谁探取猫花屿,桅末飞腾两亚班。
巡台御史范咸诗
计程问澎湖,取道疑已远。沿洄逾七更,花屿杳难辨。金乌已西落,风微柁欲转。黑沟惊狂澜,横洋畏屯蹇。传闻弱水近,东去不复返。岂必饱鱼腹,窃白轻轩冕。藤緪数百尺,用试水深浅。俄见白鸟飞,色喜定残喘。澳岛三十六,卷石非绝巘。潮势觉已平,欠伸求息偃。收颿且寄泊,努力进餐饭。
来台诸舟,必以澎湖为关津,由西屿头入泊妈宫等澳。然后出东吉、过小洋,抵鹿耳,其常也。或已入澎湖,而风信未可行,尝有湾泊至浃旬以外者。
海防同知齐体物诗
海外遥闻一岛孤,好风经宿到澎湖。蛏舍王舌名西子,蚌吸冰轮养绿珠。荡漾金波浮玳瑁,连环铁网出珊瑚。登临试问沧桑客,犹有田横义士无?
海防同知孙元衡诗
孤岛如稊一苇杭,情怀跋扈兴相羊。身随云鸟投清墈,夜鼓天风过黑洋。翠蟹胎鱼堪入馔,竹湾花屿有飞觞。此间未是埋忧地,贯月浮槎正渺茫。
巡台御史张湄诗
七更针路指澎湖,秘本流传近有无?此地未须论道里,风生八面往来殊。
举人陈辉诗
海中青屿里,一片带春烟。水上浮奇石,天涯泛小船。波回苍霭外,村在白沙边。客棹经过处,怀人意惘然。
澎湖诸岛,皆平冈无峰峦,舟行稍远,辄伏而不见。渐近时,登鷁尾高处凭眺,恍惚天际微云,一抹如线。徘徊四顾,天水混连,孤舟荡漾,若纤芥在明镜中(舟中独坐,舷际皎月未上,水波不动,星光满天,与波底明星相映,上下二天,合成圆器,身处其中,顿觉宇宙皆空)。
泛海不见飞鸟,则渐至大洋。盖水禽陆栖也。近岛屿先见白鸟飞翔。
海波夜动,焰如流火。天黑弥烂,船在洋中,可击水以视物;一击而水光飞溅,如明珠十斛,倾撒水面,晶光荧荧,良久始灭。
海防同知孙元衡诗
乱若春灯远度萤,坐看光怪满沧溟:大风吹却半边月,波水杳然无数星;是色是空迷住着,非仙非鬼照青荧。夜珠十斛谁抛得?欲掬微闻龙气腥。
邑治之海常吼,自七鲲身北至鹿耳门,南至打鼓港止;小吼似击花羫鼓,点点作撒豆声,乍近乍远,若断若续,临流听之,有成连鼓琴之致。大吼加万马奔突,如众鼓齐鸣,如三峡崩流,如千鼎共沸;厥声远闻,累数日夜,罔有间歇,惊涛湓涌,舟莫敢近;虽钱塘八月怒潮,未足拟也。或曰风兆,时亦不风。或曰涛响,何港无涛。若云雨征,宜其近之,谓海气发,故地籁鸣也。乃微雨辄吼,大雨而或不吼。既晴犹吼,久旱而亦时吼。斯不可解矣。惟吼声南下而渐细,则久雨必晴,颇验。
海防同知孙元衡诗
我闻百物燱恚鸣穹苍,而何有于百榖之王?幽隘撙搏咸声光,而何有于祝融之汪?云胡吼怒弥昼夜,震撼鲛室喧龙堂?延听千声无远近,气沴风屯海为运。穷天拗忿悲莫伸,死地埋忧思欲奋。初时起类渔阳挝,七鲲喷沫开谽谺。繁响渐臻有嘘噏,万蹄按辔行虚沙。倏如战胜轰千轴,刮干戾坤为起伏。漓以山摧熊虎号,砰磕成雷魔母哭。山摧石烂如寒灰,雷震翻空偶驰逐。尔乃十日五日吼不休,使我耳聋心矗矗。或言訇哮由积风,挂席长梢凝碧空;或言狂潮本澜汗,进则剽沙矾石争来攻,退则余波呀呷殿成功。为魁为窟奔海童,朝夕池边历岁月,去来喧寂将毋同。老农又言征在雨,黑螭隐见青鼍舞。叫啸年来彻霄汉,炎威千里成焦土。泱泱海若大难名,我欲问之阻长鲸。水德懦弱惧民玩,庶几赫怒张奇兵。大贤崇实戒虚声,股肱之喜良非轻。
台处闽之东南,以一郡藩蔽全省。即沿海东西地方之对峙者计之:北路淡水厅之后壠港,与兴化府南日对;后壠而上,有竹堑与福清县海坛镇对;后壠而上,有南嵌社与福州府闽安镇关潼对;自南嵌至淡水港,与连江县北茭对;自淡水港至鸡笼山,与福宁府沙埕烽火门对;南路凤山县之弥陀港、万丹港、岐后港、东港、茄藤港,则与漳州府之古螺、铜山等处对。顺风时,驾驶针路皆以卯酉为方向,不用斜转。惟鹿耳门居邑治之西北,澎湖又居鹿耳门之西北,与泉州府同安县之厦门东南斜对,针路以巽干为方向。迩来海不扬波,凡■〈舟彭〉仔、三板头等小船,每由北路笨港、鹿仔港等处,乘南风时径渡厦门、泉州,自东徂西,横过澎湖之北,名曰透西。例禁甚严,趋险者犹如鹜也。
按台船岁往江、浙、锦、盖诸州者,以千计。沿海水程,内地郡邑志及通志俱未详载;既无以稽舟楫之去来,又何以资哨防之备御?倘谓邑志例限不书,得毋终听其阙乎?因就见闻所及,附着于此;至道里远近、澳港险易,略之以俟知者。
台船至厦门,水程一十一更。自厦门至浙江宁波,水程三十七更。江南上海,较远十更。先由厦门挂验,出大担门北行,经金门辽罗,系同安县界。过围头、深沪、浚里至永宁,俱晋江县界。又过祥芝头至大坠,为泉州港口。经惠安县之獭窟至崇武,可泊船数十。复经莆田县之湄洲至平海,可泊船数百。其北即南日,仅容数艘;莆田福清交界。从内港行经门搧后,草屿至海坛宫仔前有盐屿,即福清港口。过古屿门为长乐县界。复沿海行,经东西洛至磁澳,回望海坛诸山,环峙南日古屿之东,出没隐现,若近若远。再过为白畎,为关潼,可泊船数百,乃福省半港处。入内即五虎门。由关潼一潮水至定海,可泊船百余,复经大埕、黄岐至北茭,为连江县界。再过罗湖、大金,抵三沙、烽火门。由三沙沿山戗驶一潮水,过东壁、大小目、火焰山、马屿进松山港,即福宁府。由烽火门过大小嵛山、■〈山上泰下〉屿、水澳至南镇沙埕,直抵南北二关,闽浙交界。由北关北上至金香大澳,东有南纪屿,可泊千艘。其北为凤凰澳,系瑞安县港口。又北为梅花屿,即温州港口。过巃内三盘,伪郑常屯劄于此。再过王大澳、玉盘山、坎门、大鹿山至石塘,内为双门卫。复经鲎壳澳、深门花澳、马蹄澳、双头通至川礁,为黄岩港口。从牛头门、紫盘抵石浦门。由龙门港、崎头至丁厝澳,澳东大山叠出,为舟山地。赴宁波、上海在此分■〈舟宗〉。从西由定海关进港数里即宁波。从北过岑港、黄浦至沈加门东出,即普陀山。北上为秦山、花鸟屿。秦山西南有板椒山,属苏州府界。又有羊山,龙神甚灵。凡船到此,须悄寂而过。放大洋抵吴淞,进港数里即上海。再由舟山、丁厝澳西北放小洋,四更至乍浦。海边俱石岸,北风可泊于羊山屿。向北过崇明外五条沙。转西,三十四更入胶州口。过崇明外五条沙对北,三十二更至成山头。向东北放洋,十一更至旅顺口。由山边至童子沟岛,向东沿山,七更至盖州。向北于洋,七更至锦州府。
自厦门出大担门外南行,由浯屿至南澳,凡一十三澳:曰浯屿、麦坑、镇海卫、将军澳、陆鳌、杏仔、古螺、铜山、苏光、刘澳、角宫仔、前悬钟、南澳,入广东界。
南路沙马矶头之南,有澳名龟那秃;北风可泊巨舰。从北东去,水程四更至红头屿;坐番聚处,地产铜,所用什物皆铜器,不与中国通。顺风两日夜,即见吕宋之谢崑山、大小覆金山,沿山行四、五日夜,至吕宋,共水程五十八更。
附记:自浙入闽,由沙埕南下,一潮水至南镇;南镇一潮水至南关;南关一潮水过大小白鹭至屏峰;屏峰一潮水至嵛山门;嵛山门一潮水至三沙;三沙一潮水过大小目至短表;过海尾澳、长表一潮水至斗美;斗美一潮水过闾尾至罗湖;罗湖一潮水过西洋至北茭;北茭顺风一潮水至黄岐,若遇逆风,则在北茭候风;黄岐一潮水过赤澳、猫坞、安海、黄宫四屿至定海;定海一潮水过小目入五虎门到虎树;虎树一潮水过白塔、■〈火尉〉斗、浮江、双龟、破荐,入金牌、急水门,至馆头;馆头一潮水过梅屿、长湾、大小芦亭头至福州闽安镇;又馆头一潮水往北港,过蓬崎至荻芦,过乌猪、小目、小埕、长澳,复至定海。
台海港口哨船可出入者,只邑治鹿耳门及南路打鼓港、北路蚊港、笨港、淡水港、小鸡笼、八尺门七处。其余如邑治之大港、南路之西溪蚝港、蛲港、东港、茄藤港、放■〈糸索〉港(冬月沙淤,至夏秋溪涨,船始可行)、大崑麓社寮港、后湾子(俱琅峤地)、北路之马沙沟、欧汪港、布袋澳、茅港尾、铁线桥、咸水港、井水港、八掌溪、猴树港、虎尾溪港、海丰港、二林港、三林港(二港亦多沙汕,水退去口五、六里)、鹿仔港(潮涨大船可至内汕,不能抵港,其外汕水退时去口十余里,非熟港道者,不敢出入)、邑治洲仔尾、隙仔、喜树港、南路万丹港、北路湾里、竿寮、含西、篷山港,只容■〈舟古〉仔小船。再南路岐后、枋寮、加六堂、谢必益、■〈句黾〉鼊港、大绣房、鱼房港、北路■〈鱼逮〉仔穵象领,今尽淤塞,惟小渔船来往。
附邑廪生董梦龙防海议
八闽形势,斜闪环大海,周二千余里,涯港犬牙交错。鹭、铜、浯、坛诸岛,星罗棋置,外达台湾;浩漫榖王,连天无际。滨海罪人逋窜,时跳梁于苍波碧浪中,为沿海民居患。自癸亥大师平台,声教通于海外,不扬波者将四十载。岁辛丑,蜂螫乍惊,旋就诛灭。今天子英明,庶政咸熙,六宇海晏河清,无鲸鳄之虑。当事者未雨绸缪,思所以预防其后。生敢不揣其愚而敬陈之。从来海中小丑,出没无常,非有丛莽可倚伏、巢穴可窃据,难聚而易散者也。但彼汛乎中流,侦商船所向,逆而截之,其势易;我上下旁午,侦贼所向,环而攻之,其势难。故釜中之鱼,得延其息,以荼毒商民,廑当事之忧。防之之法,则查验于水口也,巡哨于海中也,联保甲于腹里之村社也。此三者,宁非防海之要图,而不可易者哉?然而行之而无其效。或以滋扰者,其弊不在于法,而在于奉法之人也。夫法弊则救之以法,人弊则救之以人。非法之弊而不求于人,欲求于法,犹琴瑟之胶柱而易其弦也。何则?水陆塘汛,沿海何啻百数。船只出入,例各赉牌挂号,其查验非不严也。何以扬帆而出者,时惊萑苻于海外乎?弊在汛防以查验为具文,或徇情面,或通贿遗,或罢软不任职;飞舸越渡,若罔闻知;逐月具申,苟且塞责;则查验以文而不以实也。若添设汛塘,精选弁目,星道鳞接,游徼往来,奸宄动作,声息周知,赏臧罚否,政毋贿成,则盗出入之路绝,虽有阿溪、阿剌之技力,何能舍舟而徒;以飞渡此津哉?海洋浩荡无垠,贼无所伏。水师各营,连络巡哨,逐月更代,鸣鼓鲜旗,海中之哨非不勤也。何以画艗摇曳于前,而怪蜮含沙于后?弊在哨弁以游巡为具文。兵非素练,将无勇略,登舟而眩闷者十五,遇贼而胆落者十八。奉令出哨,辄藉行乐作河上之逍遥,限满棹回,潦草报命;无怪乎贼无戒心,而肆行罔忌也。若拔能弁,率惯海之士卒,严逗遛之罪,优擒斩之功,侦贼必经之海道,以商舶诱之,哨船薄之,火器乘之,彼欲入港则不敢,外洋又有风涛之惧,进退皆穷,其能效鲛人之水中居乎?吾知其不能也。十家为甲,十甲为总,逐年造册,知县亲到查验。保甲非不行也,然乡民入册者十无二、三,县官只按册点名,其匿者不问也。即入册者,家遣一人听点,其丁壮几何,不问也。约保徇私,房族长隐庇,即有伏奸隐匪,寝息自若也。若严文章条,丁口必实造,出入必实报,欺隐而发觉者,连坐族房长及约保,虽有败类匪徒,当不能容于其族而自露矣。其谁肯昵此罪人,以自取戾哉?国保于人,人保于法,古之人非虚语也。夫因其已然之法,而实力举行,无更改之劳,而坐收其效,烽燧不起,山海敕宁,晏如也。然此手足之疥癣耳,其要尤在司牧之经理。抚其人民,修其礼教,克诘其戎兵,以无忘武备,绝奸徒之睥睨,不萌侥幸之心。当事者亦有成算,而无烦尸祝之越俎矣乎。
商船自厦来台,由泉防厅给发印单,开载舵工、水手年貌并所载货物,于厦之大担门,会同武汛照单验放。其自台回厦者,由台防厅查明舵水年貌及货物数目,换给印单,于鹿耳门会同武汛点验出口。台厦两厅各于船只入口时,照印单查验,人货相符,准其进港。出入之时,船内如有夹带等弊,即行查究。其所给印单,台厦二厅彼此汇移查销,如有一船未到及印单久不移销者,即务行查究。至自台往厦之船,不许多载米榖透越,止许各带食米六十石,违者究处。
附靖海将军侯施琅论开海禁疏
臣闻虑事必计其久远,防患在图于未然。我皇上深念海宇既靖,生灵涂炭多年,故大开四省海禁,特设关差定税,听商民贸捕。群生感霈泽之均沾,国家获泉流之至计。顾臣思前因海禁森严,堤防易于画一。兹海禁既展,沿海内外多造船只,飘洋贸易采捕,纷纷往来;水师汛防,无从稽察。窃见在昔明朝滨海奸徒,出没纠■〈舟宗〉肆害,延至我朝四十余年,江、浙、闽、粤数省,民靡有宁。今德威远播,四海归心。惟南之柬埔寨、尚有伪镇杨彦迪下余孽黄进,聚艘百余号;北之浙江乌洋尚有房锡鹏残党及抚而复叛之刘会集艘数十只,游移海洋。迩来贸易船只,给有关臣照票而往;采捕船只,给有道、府、县由单而出;丛杂无统。兼数省内地积年贫穷,游手奸宄,实繁有徒;乘此开海,公行出入汛口。若严于盘查,则以抗旨之罪相加;恐至海外诱结党类,蓄毒酿祸。况见准浙江抚臣赵士麟咨称:『闽省有等渔船,越境荼毒渔民,亟宜禁止』等语。臣以为展禁开海,固以恤民裕课,尤须审弊立规,以垂永久。如今贩洋贸易船只,无分大小络绎而发;只数繁多,赀本有限,饷税无几;不惟启外域之慢,非大国之风,且藉公行私,多载人民,深有可虑。如近者臣在省会议,据中军参将张旺报称:『船户刘仕明赶缯船一只,给关票出口,往吕宋经纪。其船甚小,所载货无多,附搭人数,共一百三十三名』。臣据报,旋即行查;而该船已开去矣。一船如此,余概可知。此时内地人民,奸徒贫乏不少,弗为设法立规,节次搭载而往,恐内地渐见日稀。夫以台湾难民,尚荷皇上德意,移入内地安插;今内地之人,反听其相引而之外国,殊非善固邦本之法。窃观外国进贡之船,人数来往有限,岂肯遗留一人,在我中土。更考历代以来,备防外国,甚为严密。今虽许其贸易,亦须有制,不可过纵。以臣愚见,此飘洋贸易一项,当行之督、抚、提,各将通省之内,凡可兴贩外国各港门,议定洋船只数,听官民之有根脚身家、不至生奸者,或一人自造一船,或数人合造一船,听四方客商货物附搭,庶人数少而资本多,饷税有征,稽查尤易。至于外国见我制度有方,行法慎密,自生畏服而遏机端。其欲赴南北各省贸易并采捕渔船,亦行督、抚、提作何设法,画定互察牵制良规,以杜泛逸海外滋奸;则民可以遂其生,国可以佐其用,祸患无自而萌,疆圉永以宁谧,诚为图治长久之至计。
夫安不忘危,利当思害。苟视为已安已治,无事防范,窃恐前此海疆之患,复见不远。矧兼水师船只,例限三年小修,五年大修。自征剿及渡载投诚伪官兵眷口难民之后,多属朽坏搁泊,少当于用。穷弁不能拮据,整葺请修,犹迟时日,而沿海新造贸捕之船,皆轻快牢固,炮械全备,倍于水师战舰。倘或奸徒窃发,藉其舟楫,攘其赀本,恐至蔓延。盖天下东南之形势,在海而不在陆。陆地之为患也有形,易于消弭;海外之藏奸也莫测,当思杜渐。更以台湾、澎湖新辟,远隔汪洋,设有藏机叵测,生心突犯,虽有镇营官兵汛守,间或阻截往来,声息难通,为患抑又不可言矣。至时禁止贸捕之议复行,宁惟负我皇上子养亿兆之德意,将东南环海地方,不又仰谨宸衷顾虑哉?
盖自我朝定鼎以来,凡有梗化,精骑一到,率土咸服;独此海氛,积年负抗,调发劳费,动关亿万,未获削平。乃干断航剿,甫尔荡定,而四省开洋船只,出入无禁;思患预防,不可一日废弛。臣谬膺职任,在闽言闽,当此未然,深知情弊,鳃鳃上陈。使臣年力方壮,皇上不以臣为驽骀,尚可竭蹷绸缪;惟年已六十有五,衰老渐及,意在乞休。祗荷恩深重,思皇上有千万世之洪基,臣子孙有千万世之爵禄,故不能缄默,而言人之所不敢言者。
邑属之■〈舟彭〉仔、三板头,一封书等小船,领给本县印照,周年换给。设有船总管理各船。若往南路,俱由大港汛出入,系新港司巡检挂验,仍报台防厅查考。如赴北路,俱由鹿耳门挂验出入。其各船往南北贸易,船总行保具结状,填明往某港字样,同县照送台防厅登号,给与印单,按水途之远近,定限期之迟速。该港汛员,查验盖戳入口。在港所载是何货物及数目,填明单内,查对明白,盖戳听其出口。回日将印单呈缴鹿耳门文武汛,查验单货相符,盖戳听其驾进府澳各港。汛员仍将出入船只,每五日摺报,听台防厅稽查;如违限未回,根究行保,并行各港汛员挨查,以杜透越诸弊。
淡水旧设社船四只,雍正元年增设六只。乾隆八年,定额十只,外不得增添。每年自九月至十二月止,许其来淡一次,回棹听其带米出口。其余月分,止令赴鹿耳门贸易。九年,定台道军工所办战舰大料社船,就福州配运赴厦,再配商船来台交厂,自九月至十二月止,不限次数,听其往淡。
商船拨运内地兵米及采买平粜米榖,俱照梁头丈尺分派。每石部定车工大小船脚价银八分,自厦载往他处,水程每百里加银三厘。在台小船,往各港运载到府交卸者,每石脚价银自三分至五分不等,由各船总催拨运载。
流寓台民有祖父母、父母、子女以及子之妻与幼孙、幼女,先在内地,有愿来台及欲至台探望者,许其呈明给照渡海。乾隆十二年停止。
按内地穷民,在台营生者数十万,囊鲜余积,旋归无日;其父母妻子,俯仰乏资,急欲赴台就养。格于例禁,群贿船户,冒顶水手姓名挂验。女眷则用小渔船夜载出口,私上大船。抵台复有渔船乘夜接载,名曰灌水。一经汛口觉察,奸梢照律问遣,固刑当其罪;而杖逐回籍之愚民,室庐抛弃,器物一空矣。更有客头串同习水积匪,用湿漏小船,收载数百人,挤入舱中,将舱盖封顶,不使上下;乘黑夜出洋,偶值风涛,尽入鱼腹。比到岸,恐人知觉,遇有沙汕,辄赶骗离船,名曰放生。沙汕断头,距岸尚远,行至深处,全身陷入泥淖中,名曰种芋。或潮流适涨,随波漂溺,名曰饵鱼。在奸梢惟利是嗜,何有天良;在穷民迫于饥寒,罔顾行险。相率陷阱,言之痛心!伏念民有室家,斯为土着;室家既聚,各思自保。台地匪窃,类非土着。抚兹孑然一身之民,是当何如绥辑也。
海洋禁止偷渡,如有客头在沿海地方,引诱包揽,索取偷渡人银两,用小船载出,复上大船,将为首客头比照「造船雇与下海之人分取番货例」,发边卫充军。为从者减一等、杖一百、徒三年;澳甲、地保及船户、舵工人等,知而不举者,亦照为从例杖一百、徒三年;均不准折赎。其偷渡之人,照「私渡关津律」杖八十,递回原籍。乾隆元年,水师提督王郡,奏准偷渡船户照「为首客头例」发边卫充军,所得赃银,照追入官。该地方官弁,疏纵偷渡人数至十名以上者,专管官罚俸一年,兵役各责二十。至疏纵偷渡人数至数十名者,专管官降一级,兵役各责三十。
相传台海有万水朝东处,诸书所载不同。「续文献通考」及「岛上附传」、「稗海纪游」皆云:在澎湖南。「续文献通考」云:『水至澎湖渐低,近琉球谓之落漈。漈者,水趋下而不回也。凡西岸渔舟到澎湖以下,遇飓风发,漂流落漈,回者百无一』。「岛上附传」云:『澎湖风涛喷薄,悍怒激斗,瞬息万状。子午稍错,北则坠于南风气,南则入于万水朝东,皆有不返之忧』。「稗海纪游」云:『澎湖黑水沟最险,自北流南,不知源出何所。水黑如墨,势又稍洼,广约百里,湍流迅驶;舟师至此,喘喘屏息,惧或顺流而南,不知所之』。「福建海防考」谓:『澎湖为漳泉南户,日本、吕宋、东西洋皆所必经。南有港门,直通西洋』。「台湾志略」谓:『海船直指南离,至东京、广南、占城、柬埔寨、暹罗等处』。旧府志亦谓:『子午稍错,南犯吕宋,或暹罗,或交趾』。今通洋之舟,岁岁南行,未尝入于万水朝东,则云在澎湖南者误也。至云水至澎湖渐低,黑水沟自北流南,亦误。又「漳州府志」云:『沟水分东西流,过沟则东流达于吕宋;回日过沟,则西流达于漳泉』。皆未详考。盖台海潮流,止分南北。潮时北流较缓,汐时南流较驶。澎岛在厦门之东南,乃渡台标准。但无高峰,不可远望。过沟时,针路指定东南,船稍近北,虽不见澎岛,犹可见台北诸山。苟为南流所牵,则径出南路沙马矶头之下,无岛屿可望,不知台湾在何方矣。故黑沟中值静风,潮涨,可随流;潮退,必悬椗停舟。非畏万水朝东也。「稗海纪游」又云:『鸡笼山下,实近弱水,舟至即沉,或名为万水朝东。其势倾泻,卷入地底,滔滔东逝,流而不返』。二说俱无稽。
若旧府志云:『北则漂荡无复人境,甚至无力水而莫知所之』。亦第想像之词。然则「赤嵌集」所云:『黑水沟惊涛鼎沸,险冠诸海,顺流而东,则为弱水。昔有闽船漂至弱水之东,十二年始还中土』者,皆不可信乎?曰:弱水见于禹贡,自有其处。万水朝东,天下之公言也。地缺东南,尾闾有焦釜,岂即在鸡笼山下?且顺流而东,果为弱水,则府志所载外域诸国,在台海正东、东南、东北者,将无由而至矣。而皆非也(按府志载:『琉球在台海正东,日本在台海东北,吕宋、苏禄在台海东南』。今考台海北至鸡笼,南尽沙马矶头而止。琉球在福州正东一千七百里,自五虎门放洋,经鸡笼山之北而去。日本以近东海日出而名,舟必北上,抵江南界之秦山、花鸟屿始可放洋。「明史」载:『吕宋居南海中,去漳州甚近。苏禄地近浡泥闍婆,去泉州甚远』。似俱与台海无涉)。诸书言顺流而东而南者,就内地言之也。台处东南,其北之鸡笼山,即内地之东。其南之沙马矶头,即内地之南。水归东南,故皆可曰顺流,或东或南俱错。过台湾山后,大海茫茫,舟随风去,无所终泊,得还中土者盖鲜。幸而岛屿可依,帆柁未失,乘风忽返,间尝有之。其所至果弱水之东否,未可知也。闻老舵工云:『尝遭风至台湾山后绝远处,夜闻水声淜湃,知为万水朝东,努力回柁,幸免落漈。天明,见岛屿甚近』。语似可据。然闻水声,以为落漈,非也。岛岸风涛,冲击作声也。舟不回柁,触礁齑粉,无生还理。旧称落漈,杂云沉海,乃舟人之讳词。「风土记」谓:『十二年气候一周,漈水复满,东风大起,船乃还』。则海滨人习言之,特以慰其家人。即诗所云:『犹来无止』耳。亦有搁浅簸浪,因而傍崖登山者。苟延残喘,际会幸归,各述所见。大海之中,何奇不有,何怪不储,存而不论可也。「岛上附传」所称南风气,今亦莫知其处。
海防同知孙元衡诗
北势到鸡笼,齐谐志怪同。瘴云凝自古,毒水澹于空;伏火从山鬼,惊涛驾海翁。舟回十二载,浮去弱洋东。
潮汐
台海潮信:每月初一、十六日,巳初四、亥初四。初二、十七日、巳正三、亥正三。初三、十八日,午初三、子初三。初四、十九日,午正一、子正一。初五、二十日,午正四、子正四。初六、二十一日,未初三、丑初三。初七、二十二日,未正三、丑正三。初八、二十三日,申初二、寅初二。初九,二十四日,申初四、寅初四。初十、二十五日,申正三、寅正三。十一、二十六日,酉正一、卯正一。十二、二十七日,酉正四、卯正四。十三、二十八日,戌初三、辰初三。十四、二十九日,戌正二、辰正二。十五、三十日,戌正四、辰正四。按此与内地惠安志所载潮信略同。视同安、晋江各差一时。如初一、十六日,台惠潮水涨满在巳、亥时,同安则在子、午,晋江则在辰、戌也。晋、同潮水入溪差至两时,以道理回远之故,无足异者。台处海中,潮信宜可为准;乃南北二路,复自不同。鹿耳门至南路打鼓港,较同安、金、厦潮蚤四刻,水长五、六尺。打鼓港至琅峤,竟蚤一时,水只三、四尺。北路三林港至淡水,复与全、厦同时,水长丈许。又自彰化以下,潮流过北,汐流过南。澎湖亦然。彰化以上,则潮流过南,汐流过北。一郡共岛,似此悬殊;何况东海、西海、南海、北海,相去不可量数者乎!
考台海潮汐,如初一日:卯时,潮水始长;至辰时,长及半海;巳时初四刻、水满;午时,水退;未时,退及半海;申时,水涸;酉时,仍长。初二日,则:巳时正三刻,水满。初三日,移入辰时水长,至午时初三刻水满。以后逐日依次递移无差。凡阳时管三日,阴时管二日。图具左方。
潮(涸)十五(长)十六(长半)十八(满)二十一
申十四酉十七戌十九亥二十二
汐十三二十
(退半)十二(退)二十三
图未十一子二十四
二十五
(退)初十(退)二十六
午初九丑二十七
初八(满)初七(长半)初三(长)初一(涸)二十八
巳初六辰初四卯初二寅二十九
初五三十
古今之论潮汐详矣。「山海经」以为『海鱿出入』。「浮屠书」以为『神龙变化』。窦叔蒙「海峤志」谓:『水随月而亏盈』。「方舆胜览」谓:『钦、廉、琼海之潮,随长短「海峤志」谓:『水随月而亏盈』。「方舆胜览」谓:『钦、廉、琼海之潮,随长短星,不系月之盛衰』。卢肇『海潮赋』谓:『日入海而潮生,月离日而潮大,前人皆尝辨之』。王充「论衡」则云:『水者地之血脉,随气进退』。高丽「图经」云:『天包水,水承地,而一元之气陞降于太虚之中。气陞而地沉,则海水溢而为潮;气降而地浮,则海水缩而为汐。计日十二辰,由子至巳,其气为阳;由午至亥,其气为阴。阴阳之气,各有陞降。一昼一夜,再陞再降。故一日之间,潮汐皆再焉。卯、酉之月,气以交而盛;朔、望之后,气以变而盛;故潮独大』。周翠渠云:『海居地上,地有俯仰,潮因有往来。气陞于北,则北盈而南虚,地必南俯,故潮皆南趋;气陞于南,则南盈而北虚,地必北俯,故潮皆北趋』。二说皆以地乘气、潮因地而论,惟俯仰之形,与喘息之义略异。朱子曰:『天地之间,东西为纬,南北为经,故子、午、卯、酉为四方之正位,而潮汐之进退以月,至此为节耳』。邵子曰:『海潮所以应月者,从其类也』。余襄公安道云:『阳燧取火于日,阴监取水于月,各从其类。潮有涨退,海非增减。月之所临,水往从之。故月临卯酉,则水涨于东西;月临子午,则潮平于南北。彼竭此盈,往来不绝,皆系于月。昼夜之运,日东行一度,月行十三度有奇,故太阴西没之期,常缓于日三刻有奇。潮之日缓其期,率亦如是。自朔至望,常缓一夜潮;自望至晦,复缓一昼潮。春夏昼潮常大,秋冬夜潮常大。春为阳中,秋为阴中;岁有春秋,犹月有朔望。故潮之极涨,常在春秋之仲;涛之极大,常在朔望之后』。又云:『海之极远者,得气尤专,潮亦因之。东海、南海,其候各有远近之殊』。此论以水从月,最为精确。验之台海,月初上而潮生,月中天而潮平,月落则汐而复长。晦朔之交,月行差疾,则潮渐大;望亦如之。月弦之际,其行差迟,则潮之去来合沓不尽。朔后三日,明生而潮壮;望后三日,魄具而潮涌。仲春月落,水生而汐微;仲秋月明,水落而潮倍。极阴而凝,盛于大寒;畏阳而缩,弱于大暑。阴阳消长,毫厘不差。其视同安、金、厦潮汐较早一时者,则地处东南,月常早上。初二、十七日夜初昏,即临卯酉也。若夫晋江去海较远,而潮乃更早。倘所云海之极远者,其得气尤专,故潮亦因之乎?并存以俟考。
风信(附)
风信(附)
海洋行舟,无橹摇棹拨理,祗藉一帆风耳。风有东西南北之不同。自厦来台,以西北风为顺;自台抵厦,以东南风为顺。但得一面之风,非当头逆顶,皆可转帆戗驶。故两舟并行,一往一来,不闻阻滞,仅分迟远。惟鹿耳门进港忌东风,出港忌西风。而台湾风信,与内地迥异:清晨必有东风,午后必有西风,名曰发海。西去来诸舟乘之以出入,乃天造地设之奇。时或反是,则颲风将作,去者未可遽去,来者必亟收回云。
舟人呼大风曰暴。按诗邶风:『终风且暴』。传云:『暴,疾也』。疏云:『大风疾起也』。旧志暨凤山各志,以暴为报,失其义矣。府志作飓亦误。飓乃海中灾风,其至叵测。暴则每月有期,所传名称,虽涉怪诞,而验之多应。凡暴期将至,舟必泊澳,俟暴发后,辄尾之而行;最便利,不为灾。府志又云:『飓之甚者曰台。飓倏发倏止,台常连日夜。飓骤而祸轻,台缓而祸久』。考六书无台字,所云台者,乃土人见飓风挟雨,四面环至,空中旋舞如筛,因曰风筛。谓飓风筛雨,未尝曰台风也。台音筛同台,加风作台;诸书承误,今删之。
按韵会:『海中大风曰飓』。投荒杂录云:『岭南诸郡,皆有飓风,以四面俱至也』。南越志:『飓风具四面之风,常以五、六月发,永嘉人谓之风痴』。陆放翁曰:『岭表有瘴母,初起圆黑,久渐广,谓之飓母』。韩文公赴江陵诗:『飓起最可畏,訇哮簸陵邱』。注:岭表录异云:『岭峤夏秋雄风曰飓』。又云:『南海夏秋间有云物如虹,长六、七尺,见则飓风必发,故曰飓母。其风一发,鸡犬不宁,并从具,音惧』。康熙字典载韵笺引杨陞庵说:飓作飓,音贝。佛经云:『风虹如贝』。柳柳州诗:『飓母偏惊估客船,补入七队逸字中』。又六书故:『飓,补妹切,海之灾风也。俗书讹作飓』。正字通复云:『飓字即飓字之讹』。又艺林伐山云:『飓风之作,多在初秋』。南越志亦云:『飓母即孟婆,春夏间有晕如虹是也』。又李西涯讥许字从具,谓具四方之风,乃北人不知南人之候,误以飓为飓耳。西涯博学,必有所据。且闽粤诸儒,皆云飓风。今韵书多作飓,并志以备考。
逐月风暴日期:正月初四日,诸神下降。初九日,玉皇圣诞(是日有风,则一岁暴期皆验,否则难准)。初十日、十三日,关帝降神。十五、二十四日,俗呼小妾暴。二十九日,龙神会(此暴最准,或前一日,俗呼洗炊笼;或本日连后三日,俗呼乌狗报白须)二月初二日,即白须暴。初七日,春期暴。初八日,俗传张大帝诞。十九日,观音佛诞(一作二十一日)。二十九日,俗称龙神朝天。三月初三日,真武佛诞。初七日,俗呼阎王暴。十五日,吴真人诞。十七日,诸神会降。十八日,俗呼后土暴。二十三日,妈祖诞辰(俗云:真人多风,妈祖多雨)。二十八日,东岳帝诞。二十九日,诸神陞天。四月初一日,俗呼白龙暴。初八日,太子佛诞。十四日,纯阳仙师下降。二十三日,太四月初一日,俗呼白龙暴。初八日,太子佛诞。十四日,纯阳仙师下降。二十三日,太保神诞。二十五日,俗称龙神会太白。五月初一日,俗称南极星君下降。初五日,竞渡风。洋船最忌。初七日,俗传朱太尉忌。十三日,关帝降神。十六日,天地合日,防恶风。二十一日,俗呼龙母暴。二十九日,俗称威显暴。六月初六日,大禹王圣诞(前后共七日,宜谨防。俗云:六月防初,七月防半)。十二日,彭祖忌。十八日,彭婆忌。十九日,观音佛诞。二十三日,俗呼小姨暴。二十四日,俗呼雷公暴(最准,亦最狠)。二十六日,俗传二郎神诞。二十八日,俗呼大姨暴。二十九日,文丞相忌。七月初七日,牛女会。十五日,俗呼思子暴,最宜防。十八日,神煞交会。二十七日,天地合日,防恶风。八月初一日,俗传灶君朝天。初三日,防恶风。初五日,九皇圣诞。十四日,伽蓝神诞。十五日,龙神大会。九月初九日,落帽风。十一日、十五日,百神俱起。十六日,张良忌。十七日,俗呼金龙暴。十九日,观音佛诞。二十七日,冷风暴。十月初五日,小春风信。初六日,俗称天曹下降。初十日,水仙诞辰(是日无风,主多鱼)。十七日,俗称水府朝上帝。二十日,俗称东岳朝天。二十六日,翁爹神诞。十一月十四日,水仙忌。二十七日,普庵佛诞。二十九日,俗称西岳朝天。十二月二十四日,诸神升天,俗呼扫尘暴(自本日至二十九日,必有大风,名送年风)。二十九日,俗呼大盆暴。
按三春暴期最多,舟行宜戒。自清明后,南风司令。四、五月间,风暴皆轻,往来甚稳,但多迟缓。夏至前数日,当有北风。谚云:北风送夏至。犹冬至前之有东南风。惟六、七月北风一起,飓风立至。六月之飓,得雷而止。七月之飓,闻雷愈烈。八月白露节后,北风应候,船行迅驶。九月风每经旬,或至阅月,是名九降。凡飓多挟雨。九降恒不雨而风;遥望外海,浪色如银,播空叠出,名曰起白马,舟不可行。又自寒露至立冬止,常阴晦,俗呼九月乌。十月小春,天气晴暖,风波恬和,最为利涉。十一、十二两月,朔风凛烈,无日不风。第乘风隙以往来。若冬夏之交,风信难定,尤须戒心。
考各书多称,渡海以四、五、七、八、十等月为稳,最忌六、七、十二月。然癸亥平台,辛丑复台,皆以六月兴师,过舟衽席;而异常灾飓,每在七、八月间。详载杂纪中。盖海上风涛,实难例定;惟当随时审视云日气色,以卜行止。若夫舟制有利钝,风行有远近,虽连■〈舟宗〉并发,而入港之先后难齐。且或同时遭风条变,而此顺彼逆,祸福不同者,有数存焉。
凡暴风或先期一、二日发,或后期二、三日发,俟盛发之后,舟乃可行。亦有乘其将发而辄行者。盖风始发犹未盛,迨盛发时,舟已入澳也。舵师占风,熟极生巧,直是心通造化(苏东坡答参寥书云:转海相访,一段奇事。但闻海船遇风,如在高山上坠深榖中,非愚无知与至人,皆不可处。胥靡余生,恐吾辈不可学;若是至人,无一事冒此险做甚么)。
春暴畏始,冬暴怕终;南风多伤,北风罕断也。春夏时,风不胜帆,船之小者其行速;秋冬时,帆不胜风,船之大者其行稳。
海船固畏风,又苦无风。洋中风静,水平如镜,必寄椗驻舟,候风始行。盖大海潮汐,无瞬息停;人处舟上,一望空明,连天无际,不觉其动,实有陞降涨蚀之异。舟不下椗,则乘潮而北,随汐而南,难定所向之何方矣。
舟人以十二月二十一日至二十九日预占来岁飓期:如二十一日南风,应在正月发飓;二十二日南风,应在二月发飓;或其日两次南风,亦应是月两次发飓。多亦如之。又有风草,即芦竹草,干似芦,高丈许,穗可为帚。叶长尺余,上有横纹如指甲痕,叶叶相似,验其纹数,可定是年飓风次数;如叶生无纹,则是年无飓。
清明以后,地气自南而北,以南风为常;霜降以后,地气自北而南,以北风为常。偶反其常,必有飓风。
飓风起时,飘瓦裂石,拔木坏垣,回面递转,交发齐至;或一、二日,或三、五、七日,久而愈劲;猛雨倾盆,惊涛山立,舟虽湾泊,难保无虞。然发有其处,或数十里之遥,便不相及。
海防同知孙元衡诗
九瀛怪事生微茫,瘴母含胎飓母长。虹篷出水势倾堕,云车翼日争回翔。须弥山下风轮张,狞悍熛怒天为盲,塕然于扶桑之木末,吞吐夫天地之巨洋;訇哮簸荡鼓神力,不崇朝而周回于裸人之绝国、黑齿之穷乡。■〈风劦〉■〈风屯〉■〈风夫〉■〈风夬〉无不有,一一堁堀尘飞扬,突如神兵交万马,崩若秦家天地瓦。■〈施,风代方〉飍起中央,沙砾尽飘洒;鳌身贔贔拄坤轴,羲毂轩轩欲回輠。怒鲸张齿鹏奋飞,涸鳞陆死盐田肥。嗟哉,元龟入觳避武威!伏虫尽蹂蹸,植物将谁依?东门大鸟何时归?我闻山头磐石坠海水,夔鼓轰腾五百里,战舸连樯吹上山,乖龙罔象迫迁徙,万人牵之返于沚。呜呼,海田幻化良如此!又有麒麟之飓火为妖,■〈风屯〉■〈风屯〉爚爚如焚烧;黄发遗民一再见,阖门坚壁逃蒸熇;青青者黄黄者黑,死海破块山枯焦。飞廉狂痴肆其虐,祝融表里夫谁要?帝天不下听,仰首空云霄;举笔用纪其事为长谣。昨者估客归,为言落漈事。遭此四面风,淜滂无由避。连山波合远埋空,涌漳划开惊裂地。木龙冥郁叫幽泉,桅不胜帆柁出位;闪闪异物来告凶,鬼蝶千群下窥伺。赤蛇逆浪掉两头,白鸟掠人鼓双翅。天妃神杖椎老蛟,攘臂登樯叱魔祟。事急矣,划水求仙,披发执箸虚摇船;牛马其身蹄其手,口衔珠勒加鞍鞯。雷霆一震黄麻宣,金鸡放赦天所磷。扶欹尽仗六丁力,中原一发投苍烟。芒刺在背钳在口,自量归渡霜盈颠。为举一杯酧南斗,胡为乎职司喉舌而箕张其口?圣人御极不鸣条,噫此厉气焉能久?雄兮雌兮理则均,强为区别楚人狃。花信何妨廿有四,扶摇不碍万盈九。动物神功齐雨阳,南风薰兮愠何有?愿箕察所好,刚柔用其中;戢威自艾安尔宫,三年不波,万国来同。吾将槎乘贯日月,历四荒八极徜徉而东(按船底大■〈舟参〉名龙骨,亦称木龙。忽闻异声,是为木龙叫,主凶。又常幻形如小蛇,而驯舟中,时或见之,不为怪;若入海径去,其船必败。大洋中忽有蝴蝶千万,飞集帆上;积重则帆倾舟覆,亟宜收帆避之。舟人虔事天后,设妈祖杖以驱水怪。海船危急时,有划水仙一法。详见「祠宇志」)。
漳浦诸生陈梦林诗
海西蛰起蛟龙怒,昨夜海吼风不住。风声入耳骇人闻,风势如痴复如飓。客子残灯半灭明,闭户欹枕空百虑。山房四柱柱影摇,有时风欲挟之去。万马蹄奔剑戟鸣,虎豹噬搏急雨注,往来嘈杂不成眠,一夜梦魂无宿处。平明起时浮云决,风力渐微声渐歇。呼童煖酒赏春潮,似怯寒吹帘幔彻。因忆去年腊月初,番子渡头朔风烈,番社纷纷乱卷茅,竹树倒披梢半折。耳鼻填沙眼怕开,行人却走马蹩躠。山溪狂似海波潮,溪水冷于轴头铁。双犊乱流车苦迟,番儿强挽肤破裂。下马停车暂息肩,店舍无烟酒不热。番儿力尽冻且僵,呼起聊为哺与啜;可怜幅布半围身,青钱那惜恣饕餮。此时如我敢言寒?犹有敝裘重补缀。况复今朝风已春,窗明几净椒盘新。水仙香发绿尊满,春冷无眠奚足嚣?风波自古仗忠信,念尔孤蓬海上人。
泊舟之澳,负山面海。山在南者可避南风,山在北者可避北风。若风平浪静,无论黑沟白洋,皆可寄泊。惟五、六月间,南风司令,陡遇北风,不可收泊北风澳。盖飓风将发,北风先至,必转东南,又转而南,复转西南,呼吸变更。以北澳而受南飓,驾避不及,艨艟成齑粉矣(府志载海外纪略云:『癸亥六月平台,我师抵澎,误泊北风澳』,非也。是时王师尽泊八罩山之水垵澳,八罩一山凡数澳,南北风皆可泊;而水垵一澳,乃南风澳也。臆说贻误,不得不辨)。
五、六月间,天上有点圆黑,即陆放翁所云飓母是也。顷刻间,风雨骤至,舟人必摺帆严柁以待。迟则恐风压帆倾,或至覆舟(有因不得收帆而弃桅者,两斧即断,可知风力之雄。又洋船中见有黑气一条,涌出海面,渐及半天,名曰鼠尾云,乃龙起也。急焚鸡毛或饭米以厌之)。凡疾风挟雨,骤至而骤止,俗呼为西北雨,亦曰风时雨。
海水忽变为腥腬,秽气袭人,或泡沫浮若糠秕,及水蛇鳞介之属游翔水面,乃地气发而海沸也。飓风应之。雨洒浪翻,遂有倾樯折舵之患。若海不先沸,风虽迅突,摺帆顺驰,犹鲲鹏之徙耳。
苏过飓风赋:『断霓饮海而北指,赤云挟日以南翔』二语最精确。今舟人呼断霓为破篷,以其一片孤悬天际若船帆也。稍及半天,如鲎鱼尾者曰屈鲎。见于北方,又甚于他方。凡虹霓朝见西方,辰巳时必雨;暮见东方,必晴。惟断霓虽见东方,来日亦不免风雨。
凡日月晕缺,主大风。晡时日晕,有气下垂,当夜多风。夜间星粒动摇,太白光芒闪烁,灯施焰明,来日必风。又饥鸢高唳,海雀惊飞,逾日必风。若春夏二季,天气郁蒸,雷轰电掣,秋冬二季,午后闻雷,皆有大风。
时宪书载:日值箕、壁、翼、轸四宿管局,俱主风。
占风必先看云。海上之天,无时无云。云片相逐飞扬,或云脚红赤,必有大风。云行舒迟,云脚拖带不尽,风犹未起。云脚起尽,仰见天色青白,风必渐和(云脚如书家画水口石,其下横染一笔,为水石之界者,是也。无脚之云,如画远山,但见山头,不见所止)。夏日晡时,有黄云,次日必风;如黄云一条直上,主次日有条忽恶风一刻,更宜慎防。又日晡时,黑云一片捧接日下,当夜必风;或如层峦复嶂,起西北方,重叠数十层,各各矗峙,主大风雨,应在七日之内。若见黄沙如春天之落雾,东西南北皆黄,则次日或当夜有恶风,迟不出三日(云气似箭,冲射北斗,必有大风)。
看云占风,可兼占雨(按海船遇雨,则帆湿重不可行,故并及之)。浓云靉靉,但见云脚,必不雨。日出时,有云蔽之,辰刻后渐散,即大晴。若日初出便开朗,是日多不晴;暑月久晴可不拘。日落时,西方云色黯淡,一片如墨,全无罅窦,不见云脚,来日必雨。浓厚则当夜必雨。或有一二点空窦,现出日色红光,是谓金乌点睛,主晴。或作数十缕,不相联属,日从云隙中度过,是谓日穿经纬,来日大晴。又日晚时,春看海口,冬看山头,有黑云起,必雨(台海在西,山在东,故与内地异占)。
日色被体如炙,三日内必雨。久雨后暂辍,犹见细雨如雾,纵令开朗,旋即雨。至初雨如雾,虽沉晦,至午必晴。晨起雾遮山脚,主睛;云罩山头,主雨。天明已久乃雨,则是日苦雨。五更以后昧爽时雨,是日必晴。久雨后忽开霁,星月朗洁,则来日仍雨;若薄暮见天际红光,来日大晴。
台山四时烟霭苍茫,偶见山光透露,即为风雨之征。海吼亦多风雨(说见「海道」)。
论曰:大易以艮止象山,坎险象水,天地之常经也。即台湾验之。山下有水,于卦为蒙;山在水中,于卦为蹇。蒙者,昧也。内山阻深,遇险而止,故昧。蹇者,难也。舟楫往来,止于至险,故难。若夫时止而止,险而不失其信,则潮信与风信是也。推而言之:天包乎水,水承乎地;地藉水力以自持,九州均在瀛海中,何啻台湾。然则谓台湾之内山,犹蜀道之蚕丛焉。奚不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