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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17天之正道》英雄志17天之正道(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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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琼芳嘿嘿一笑,忽然哈嗤一声,打了个喷嚏,咳道:“我有几个问题请教……你只要老老实实地说了,我便不为难那姓……姓……”熊字未出,却又打了个喷嚏。想来昨夜赤足游鬼屋,终于伤风了。娟儿递了条手巾过去,苦笑道:“行了,你想问什么,只管说吧。”

  琼芳用力擤了擤鼻涕,喜形于色,便又急急翻阅武官名录。她伸手招了招娟儿,笑道:“来,再看这儿。这个人是谁啊?”娟儿见她有备而来,心下自也惴惴。她低头去看纸面,不知琼芳有何计谋,哪晓得一望之下,却也不禁啊了一声。

  难怪琼芳要问了,纸页上黑污污的一块,竟用墨渍污损了一处姓名。低头来读,见是:

  某某某,南直隶凤阳府,景泰二十二年授辽东游击、三十二年升羽林军从四品带刀

  琼芳满面兴奋,低声道:“快跟我说,这人是不是……是不是……”

  娟儿听得问话,却只低头吃菜,不愿来答。琼芳催促道:“喂,你答应过我的!”娟儿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方才低声道:“他的名字是忌讳,不能说的。”

  琼芳舒了一口长气,喜道:“果然是他。”

  看这三字何以被一笔勾消,原来天下第一大反逆便在眼前。若非魔名污秽,又何必给他这等待遇?琼芳放落了碗筷,悄声来问:“你人面好广,以前也见过他吧?”娟儿一不知她为何好奇,二也不想多提往事,摇头便道:“你好狠心,想害我坐牢么?”

  琼芳蹙眉道:“你又来了,四下无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怕谁偷听告密?”她凑过粉脸,又擤了擤鼻涕,低声道:“这姓秦的是什么长相,他是不是很英俊、很冷酷啊?”

  冷酷的魔王白面英俊,瘦瘦高高,左手搂美女,右手提大刀,脚下还骑着一只厉害白马。娟儿想到了这幅景色,一口酒倒喷出来,险些呛死了。眼看琼芳拼命来缠,娟儿叹道:“行了,行了,告诉你吧。”她四下望了望,屋顶瞧了瞧,确信四周并无密探,方才压低了嗓子,道:“老实跟你说吧,姓秦的满睑胡渣子,头发又卷又密,浓得髻不起来,那个鼻子啊……高得可以停小鸟。我姊夫跟他相比,都能算美男子了。”

  举世第一魔徒威震天下,杀人盈野,岂料竟是这幅德行?琼芳大失所望,叹道:“朝廷老说这人青面撩牙,不可多看,想来也没说错了。”娟儿叹道:“可不是吗?我以前和他一块儿去过华山,这人身子脏,嘴巴臭,一身军装从来不洗不熨,薰得要命,谁要嫁给他,不给胡渣子戳死,也给臭脚活活毒死……”想起床上躺了一双大臭脚,脚皮破脓,黑脏毒臭,却还要往美女的纤纤秀足靠来。琼芳不由得寒毛直竖,惊道:“别说了,吃不下饭了。”

  双姝相顾大笑,琼芳想起荆州战场的事,心念微转,便又握住娟儿的手,柔声道:“说说你师父的事吧?”娟儿原本嘴角含笑,听得此言,脸色竟尔慢慢黯淡,看她目光望地,却不说话了。琼芳催促道:“说嘛,说嘛,有什么不能说的?”娟儿摇头:“芳妹,你别强人所难,如果我来问你爹爹的事儿,你会说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楚,琼芳也不例外。她脸色微微一变,心下拂然,正想发作,忽然醒起是自己开的头,怎能来怪好友?她深深吸了口气,拿出了少阁主的气度,便又换回了笑脸。她翻了翻书页,道:“行……不提便不提,我再问你一个人。”

  杨肃观,京师顺天府,景泰二十六年三甲同进士出身,授兵部职方司从五品郎中

  玉指挪移,指端下有个玉树临风的名字。此人风度翩翩,来日方长,他是本朝开国来第一年轻的大学士,也是朝廷人人称羡的美男子。琼芳微笑道:“杨肃观,杨绍奇,两兄弟都美得像画里走出来的,这人不脏也不臭吧?”娟儿听得这话,却是若有所思,不曾来答。琼芳有意逗她,含笑道:“喂,你拖了这许多年没嫁,该不会是偷偷欢喜他吧?”

  娟儿听她胡乱编排,霎时面有怒色,叱道:“胡说!我又不是傻师姐,专爱这等虚腔假调的骗子!”说到此处,惊觉自己说溜了嘴,一时别开头去,不再言语。琼芳倒是又惊又喜,没想又听了一桩陈年密闻,正要再问,娟儿却不上当,冷冷道:“你找出这一大堆人名儿,到底想做什么?”

  终于说到正题上了,琼芳脸上微起羞红。她随手翻动书页,却找不着那张纸,良久良久,只得停手不动。她低头喝了一口粥,细声道:“我听说柳门共有四个年轻官儿,杨肃观、秦仲海、伍定远,好像还少了一个人,是么?”娟儿叹了口气,迳从怀中取出那张残黄纸片,说道:“柳门四将,观海云远,你说得是卢云。”

  卢云,山东青州府,景泰三十二年一甲状元进士及第,任长洲七品知州

  残缺纸片里,卢云二字上桌,登让琼芳心头一跳,脸上有些潮红。她凑了过来,悄声道:“你以前见过他么。”娟儿望着桌上的纸片,静默半晌,轻声道:“见过又如何?他已经死了。”

  “死……死了?”陡听状元爷的死讯,登让琼芳愕然无语,喃喃反问:“你……你听谁说的?”

  “差不多十年前吧……”娟儿学着姊夫的模样,自顾自地倒了杯酒,仰头饮了。听她幽幽说道:“柳侯爷给景泰皇爷抄家,他那时身在柳府,便给卷在事情里头,终于也……也……唉……”她神色悲悯,摇了摇头,低声道:“总之那一天后,他就不见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柳门四将,观海云远”。在那段王朝复辟,怒苍归降的惊涛骇浪中,柳门三位都是天下瞩目的角色,却独独缺了那朵云。像是给风吹散了,还是羞了脸躲到蓝空背后,总之他失踪了十年,下落不明。全天下没人知道他是死是活,埋尸何处。

  琼芳紧泯下唇,双目凝视烛火,她没有反驳娟儿,也不曾透露那个秘密。

  傍晚亲眼所见,卢云挑着一幅面担,从她的窗下飘然经过,逼得琼芳不及更衣,便一举跃下窗扉,直追而上。纵使全天下都当他死了,琼芳心里却是明明白白,卢大人没死,他只是跨入了天下第一大水瀑里,修炼成精,成了那个不言不语的大水怪……也害自己傍晚时连追了几个路口,最后只能聊胜于无,带回了这本人物纪谱来瞧。

  想起昨夜卢云与裴邺的对话,琼芳怔怔沉思。她抬头望着闺房,忽道:“娟儿……你说顾小姐她是不是……”她反覆打量措词,低声便道:“是不是认得这位卢大人。”

  “你可神通广大了……”娟儿戟指琼芳,杏眼圆睁:“连这等事都打听了。”

  琼芳心下大喜,想起昨夜大水怪的悲苦神情,更有意查个水落石出,忙道:“他俩有何瓜葛?可是情人么?”娟儿不太愿意说,只叹了口气:“你究竟打哪儿听来的?可是这府上有谁多嘴么?”

  琼芳死缠烂打,笑道:“你别管,我睡觉时梦见的,快说吧。”娟儿神情有些不忍,她迟疑半晌,叹道:“也罢,反正人都死了,就照实跟你说吧……”她眼望顾小姐的香闺,幽幽地道:“卢哥哥和顾姊姊以前是未婚夫妻,文定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