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马毂山中丞 同治三年九月十八日
初十日抵江宁省,接奉谕旨,命阁下开府越中,留驻安庆,筹办一切。比即恭录咨行,庆抃无量。顷接初六日惠书,欣悉皖垣安谧如常,英山肃清,并蒙筹备援皖各军米粮,至以为慰。
鄂边贼氛甚重,业经批令蒋之纯迅速援楚,兼顾皖境。钧、陞等营已抵中梅河一带。该处难于办米,顷已批令钧军回驻桐城,陞军移驻六安,皆为易于采米起见。并拟檄朱南桂驻宿松,朱洪章驻太湖,刘南云驻安庆。宿、太皆通水运,且系最要门户。刘则在省,便于养病,非有大股入皖,不轻调出。鄙见如此,现尚未檄行也。此五军皆须饷甚急,请将皖仓之米竭力供支。江外粮台,目下无银可发,弟忧灼之至。嗣后拟将东征局之月饷、盐河华阳镇大通应解金陵之厘金、江楚两局应解金陵及镇江之盐厘、正阳卡北盐之厘,此四款者,概解江外粮台充饷,即日分别咨行。刻下燃眉之急,则求阁下于司库设法腾挪接济,以免决裂。阁下交卸藩篆后,粮台、厘局二事,仍屈长才妥为经理,至以为恳。英西林由西路漫水河移扎霍山境内,禀请调驻六、寿平坦之地,统兵颇多,恐未必能回安庆遽履新任。皖南肃清,拟檄易镇于十月到寿春任。朱令锡圭如回旌德之任,听候卓裁。
复乔中丞 同治三年九月二十七日
十三、十五等日叠布复函,计达台览。连接四次手书,敬悉一切。蒋之纯援鄂,甫抵罗田,而成军门大吉战受子伤,富都统马队营垒失陷,石镇清吉赴援阵亡,贼氛甚炽。秀相咨调刘、朱等军援鄂。比以各该军病者甚多,目下只能自顾皖境,难遽赴援鄂中。咨复秀相,顷复抽调易镇开俊所部北渡,将来亦驻潜山一带,为游击之师。英、霍两县,有英、郭、何等军分防,当可自固樊篱。何绍彩进驻英山,似有难色。该邑办米极难,专供何军,犹虞不给,断不可再添他营。弟之令钧军驻桐、陞军驻六,亦专为易于办米起见,并无他意。平日得营一饱,临急庶肯出力。历观行军不先算运米子药者,类多败挫。
英西林现在统兵,自难遽回安庆,接履新任藩司一缺。或请毂山暂缓交卸,或令小宋升署,听候卓裁。毂山业经开府,而督抚尚以札文施之。纵渠或情愿,吾辈终觉不安。如小宋专署藩司,其臬司一缺,勒道尚未服阕,碍难派署。博、叶、王三员,均不相宜。有吴坤修号竹庄者,军务、地方均算好手,曾放南韶连道,被劾后又经累保至记名臬使。寄谕以西北需人问过两次,弟以在此带勇相安,故未令去。或令张署臬司,吴署皖南道,或竟令吴署臬司,均听尊裁。张拟于肃清皖南案内保实援皖南道,目下则尚系湖南道员。吴系布政司衔,记名臬司,尚非皖官。二人皆不甚合例,然勒道亦不合例。目下择员,自以二人为相宜,祈酌之。至庐凤道缺,前经函复,请于陈心泉、冯鲁川两守中酌委一人,已否札行?心泉拟保道员,不日出奏。孙琴西来信,已由淮回籍,偏亲年老,无意出山,自是君子之正道,亦人子之至情,留营一节,应作罢论。蒋道、英司及出力各员保奖,应俟军情大定,由尊处主稿会奏。敝疏请简考官,已奉谕旨,即着礼部改题为奏,迅速办理。具折时仓卒未及会列台端与少泉之衔,此弟之疏忽,伏乞恕亮。安徽抵征一案,顷已双衔出奏,抄咨冰案。
复厉伯符方伯 同治三年十月初七日
国藩抵江宁后,区画一切,碌碌鲜暇。江南乡试定于十一月举行,贡院比已竣工,科场事宜,次第办理。惟书办殊少熟手,咨借鄂省书办,乘轮舟东下,不知赶得及否,乞阁下力赞成之。
皖北肃清,即檄蒋之纯援鄂。旋闻石镇蹉跌,富营失陷,贼氛愈炽。续调介正等营赴鄂,尚未起行。接之纯禀,称进兵蕲水会合成武臣,攻克贼垒,大获胜仗,为之稍慰。介正三营前经咨商,分别遣散,因鄂境吃重,该营本系鄂军劲旅,是以批令西上援鄂,不遽撤遣。据禀拟于九月二十八日起程。旋接秀相咨,据鄂台详查截旷银两,饬令折算札行禀复。据萧庆衍、王清泉两军禀称实无空旷,敝处从宽批准,非市恩也,实见该二军困苦太久,目下立见决裂,如此弥缝,以全体面,具有苦心。一则使该二军欢欣而去,一则使鄂台今冬无索饷之苦。其详载弟此次与官相函中,阁下可一索阅。介正三营尚属鄂中劲旅,似可不必遽撤。萧军欠饷既由敝处全付,将来应由鄂台还敝处者,尚求设法筹还,至以为恳。
复彭雪琴宫保 同治三年十月十一日
前月十五日泐复一函,计当递到。本月六日接手书两件,敬悉派防黄、广,击退贼众,沿江稍安,至以为慰。广济德令、黄梅史令畏葸无能,而德令演戏捏功,尤为可恶。尊处既已函知厉伯符,当必稍加惩办。
厚庵回湘,募勇赴甘,需饷颇巨。江西七万已有成议。湘、鄂、浙、苏及东征局四万六处,以鄙人计之,鄂、粤两处,未必应手;湘、浙、苏及东征局四处,当可得二十余万金。敝处银钱,概为遣勇耗去,除给途费外,尚给此间之期票与长沙之期票。就鄂省协剿金陵之两军而言,萧庆衍一军遣散,由敝处全给三十七万;梁美材等一军回鄂,由敝处酌给六万三千,皆订四个月交楚。而舍沅弟所部吉中各军,则较之萧、梁两军欠饷更巨矣。刘、朱等军由宿、太援剿蕲、黄,又不能不筹发行粮。厚庵嘱国藩筹助八万,竟不能立时付去。渠奏调唐桂生、蒋之纯两军西征,唐之行粮,拟由此间发三个月;蒋之行粮,此间与湖北拟各发一月半。此二款者,敝台须筹十余万,较之八万之数,有其过之,无不及矣。
之纯援鄂,袭击罗田,进兵蕲水,攻克贼垒,解成武臣之围。群匪下窜潜山、霍山,皖境吃重。国藩添调泾防易开俊一军北渡,拟以刘、朱三军为前进之师,而以李、王、易三军为后继之师。其梁美材、王清泉等介正三营,亦以金陵回鄂助剿,不知果能力遏寇氛否?厚庵以水师十营归敝处调遣,义不容辞。其水师立营分汛,务请迅速派定,以凭具奏。九舍弟十月朔已起程还湘,途次当可接晤吉晖。弟之湿毒与肝郁两者,病俱不轻,殊深焦灼。
复吴仲仙漕帅 同治三年十月十一日
南漕概改海运,自是天时人事穷变推移之势。承示江北各属及皖北之由洪泽湖北达者,先办河运,以免纡途运沪出洋,而旧制亦不致全废,具见卓裁斟酌妥善。弟虽主海运之说,而亦不敢竞废河运。盖以北运河一水,经数百年劳臣经营而成巨川,岂宜以停运之故,隳昔人莫大之功?惟修造漕艘,弟意不欲太骤,不欲太大,不欲以例价责成旗丁自造。太骤,则无此巨款。太大,则难于浮送。或者千里深通,一节胶浅,又增无数浚河之费。责成旗丁自造,往往一丁造船,举族敛费。能趁阁下任内,革此虐政为幸。将顾全此三者,则江、广三省,似不能不以海运为主,而河运仅堪为辅。刍尧之见,仍求切实指示为荷。
本科乡试,已咨请苏抚监临。少荃宫保来信,定于月半前到此,办理一切,宜春畲学使如已到淮,请催其刻日渡江;如尚未到,即将学政关防派员赍至江宁,由少荃代办录科。
鄂中贼氛甚炽,蒋道由英山援鄂,攻克蕲水贼垒,解成武臣之围。鄂省东界已松,皖省西界吃重。比饬刘、朱等军赴鄂合剿,而调泾防易镇一军北渡,与钧、陞等营防守皖北,为刘、朱后继之师,未知能否有裨。
复彭宫保 同治三年十月二十四日
叠接手书六件,敬悉种种。国藩亦有无数事件急欲熟商。柳寿田曾充敝处戈什哈。亲兵营之立,柳寿田及各哨官皆系鄙人自放。鄙人现尚有兼辖水师之责,乃昨撤柳寿田之委,阁下竟不令其卸事一日,离营一日,亦不许其来金陵一行,反借成发翔兼管之名,俾柳寿田任事如常。此等举动,若他人以施之阁下,阁下能受之乎?阁下于十一年冬间及此次皆劝鄙人大义灭亲,舍弟并无管、蔡叛逆之迹,不知何以应诛?不知舍弟何处开罪阁下,憾之若是?来示谓国藩将兵则紊乱。鄙人在军十年,自问聋聩不至于此。舍弟之贤否,吉中营之好歹,鄙心亦自泾渭分明,亦自能访察外间之议论。痛诋吉中营者,以阁下为最。此外官绅商民、水陆各军,有贬吉中者,亦有褒吉中者。若如阁下之所诋,则安庆、金陵之绅民必痛恨吉中营入骨髓矣。柳寿田明知阁下与舍弟积不相能,而故重责割耳,谓非有意挑衅,其谁信之?吉中之勇,既有所挟以凌人,而反不说出营名,露出号补,直待打毕割毕,始行说出“吉中”二字,又谁信之?
国藩拟于十一月初交卸督篆,挂帆西上,仍驻安庆,就近调度。比与少荃熟商,已檄调刘铭传等带淮勇北渡随剿,并饬刘南云等军径赴黄州,追剿鄂贼。德字营愿赴鄂省,归李与吾处。所欠之饷,暂给三四千金作路费,其余在厘卡领取,领至十月底止,即可照此饬行。敝处匮乏异常,即求尊处先垫三四千两,代发该营路费,稍迟亦由戴分厘卡解还归款。熊令炳南之子被劫毙命一案,尚有正凶未经缉获。许鼎臣等拿办此案,极为妥速可嘉,必须优保。专泐布复。
复乔中丞 同治三年十一月初九日
淮南协饷,前因盐务疲敝,月解三千本不敷用。目下鹾事稍有起色,尊处需饷甚追,应饬运司宽为筹拨,业照大咨转行运司矣。统计皖北兵额六千有奇,尊意以勇改兵,先行全补,该勇等籍隶本省,亦无不愿,事属可行。惟皖北勇丁,淮勇之隶少泉中丞部下者,现尚出征,未遽议撤。此外各军皖勇,求其枪炮娴熟,队伍整齐者,殊不多觏,恐补足亦未必有益。至皖省额定兵数八千六百七十三名,征调诚属不敷。然承平日久,绿营兵丁实难整顿。弟官京曹时,曾上疏请裁额兵五万。近在行间,阅历多年,益觉绿营习气过深,难于挽回。将来东南大定,勇丁全撤,弟仍主裁兵之说,不主增兵之说。盖平日养兵之饷虽少于勇,一经征调出境,则调兵一千较之募勇一千,其费更多。而数至千人必杂凑十余营之将弁以成军,临阵殊不得力。弟所以病之而不轻用也。
遵赴皖、鄂剿贼一疏,奉到谕旨,命国藩无庸前往,仍驻江宁,督办一切,已咨达冰案。
复官中堂 同治三年十一月十七日
顷奉环章,敬悉一切。此次秦、豫发捻合股东趋,以援救老巢为名,实则窥伺汉、黄、德等处,分投野掠,为鄂、皖两省之患。仰托元老犹壮,剿抚兼施,寇氛净尽。余捻败窜,不久亦当殄灭。威棱远耀,珮慰曷任。
弟前奉会剿之命,奏明移驻安庆、六安,得旨鄂事已松,无庸前往,仍驻金陵,筹办一切。比已恭录咨达,并饬刘南云等军迅赴黄州,刘铭传等军往扎三河尖。弟拟亲赴黄州一行,面嘱诸将,妥商一切。目前科场未竣,李中丞抱病,未能遽定行期。鄂中既已无贼,王清泉等营自应遣撤,以节饷需。厚庵募勇赴甘,需饷颇巨,函嘱国藩筹助八万。敝处银钱概为遣勇耗去,除给途费外,尚给此间之期票及长沙之期票,实不能应厚庵之求。惟唐义训一军赴甘,敝处需给行粮三万,则义不容辞耳。萧军遣资三十七万有奇,王军遣资六万三千有奇,皆订四个月交楚。除长沙期票外,金陵期票须十九万余两之多,敬求阁下酌量速解若干。弟亦深知鄂中匮乏异常,但求稍分敝处之重担,则为惠多矣。
刘、朱等三军奉旨归尊处调遣,弟已谆嘱该军等恭听指麾。惟三人皆系平行,彼此不相统属。又刘连捷之病近于内伤,一军不能独当一路,以后尊处如有调遣,总须合为一路,不宜分散。调则同调,进则同进。其小小分支,则听三人自行斟酌可也。
复何子贞太史 同治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旧雨惠来,翩然别去,私怀驰系,我劳如何!接诵惠书,敬审安抵润州,甫卸征帆,即蹑游屐。揽胜金、焦,怆怀今昔,又添几许新诗?悬知百感交集,虽襟抱恬愉,无以掩其声情之激越也。金陵佳丽,自昔所称。丧乱以来,名都文物,为狐兔所窟穴,与风尘而殄瘁。今岁幸克孤城,百物荡尽。朝廷下宽大之诏,遐迩上中兴之颂,曾无解于鄙心之忾叹。惟大撰四十诗,丕张盛构,发皇耳目,读之苍凉,殆难为怀。不独此邦人士十手抄疲,抑郦生所谓山水有灵,亦惊知己。惟不才兄弟遭逢际会,何功何能,忝窃非分,损辱盛誉,只增愧悚。
此间近状,诸叨平善。遁豫之捻,窜闽之寇,关陇之回党,滇黔之贼匪,东面征而西面怨,一波动而万波随。天意茫茫,不知何时始得永毕永讫,载戢载橐。吾湘东西两路之防,次帅绸缪尽善,其人之贤,贱兄弟素所珮仰,久镇湖湘,梓乡之福。前闻颇有退志,拟即函致攀留之忱。如星使别有牵涉,则非此间所能与闻。南坡翁开缺一疏,得旨允准,从此安居静处,浮议亦当少息。胡氏《仪礼证义》板在江北何家,国藩尚不得知。如可刷印,自当多印数十部,便寄湘中,一如尊恉。
致李小湖大理 同治四年正月十六日
京华盍哉,曾觌光仪。近岁展转兵间,无缘瞻对。伏审乘轺闽峤,移节吴门。为国储材,矩司空之家法;明刑弼教,践大理之世官。方资札乐之风,以靖干戈之气;而乃文成誓墓,录就归田。回宦海之征帆,主师山之讲席。仙云弥好,卿月自高。逖听之余,倾企曷已!
国藩夙秉疏庸,谬膺艰巨。际中兴之景运,值元恶之贯盈,幸收建业之城,稍雪敷天之愤。思欲荡涤瑕秽,润色山川,爰开甲子之科,冀采东南之美,牛斗之英光依旧,龙云之际会方新,既占二八之升,于斯为盛;更思九两之系,以道得民。登彼钟山,问谁鼓箧!周彦伦之隐庐何在,雷次宗之精室焉存!眷焉顾之,可胜喟欢!将投戈而论道,拟置葩而习仪。载葺讲堂,重开学舍。议择太宗师而从事,乃集都人士而共谋。佥以为阁下天人通贯,望实并隆,正直刚柔之德三,文行忠信之教四,早已施于有政,可以为师。不揣愚蒙,敢为礼请。聆群伦之陈说,识众志之归依,试述一二,略尘清听。
或谓地以人传,文与年进。昔使星之戾止,犹祆彗之方张,金陵适陷予黄巾,玉节莫游于白下,钟阜之烟云寡色,蒋山之香火无缘。今则虎踞龙蟠,江山如故,鸾飞鼍振,旗鼓一新。培此邦之英华,补当年之缺憾。咨询碑碣,凭吊沧桑,扶杖而吟,皆成诗料,携朋而出,亦有胜游。蹑惜抢之前尘,定卜伏生寿永;沿随园之旧例,何恨崔慎儿迟!兹一说也。
或谓古学凌夷,今文旁衍。江南之顾、惠、秦、钱、孙、洪、张、段,江北之阎、贾、王、任、刘、阮、焦、汪,并皆吴会儒宗,熙朝耆硕,似流风之渐沫,惧坠绪之将沦。阁下则哜古得胾,接人用枻,枕周葄孔,包嬴越刘,催儦之卷五千,支公之签三百,未足喻其宏通。自合资之提倡,集中经解策问诸目,小游学海,即是津梁。兹一说也。
或又谓土鼓不能嗤九成,椎轮不能禁五路。徇俗之艺,羔雁藉以先资;大惭之文,蜣蝉岂能速化?或非丹而是素,遂爱古而薄今。技纵屠龙,骨谁市骏?阁下则以郑许之学,渊云之才,濂洛之传,正嘉之格,合之于一手,沛之于寸心。洗洮庸音,追轨前哲,谈艺必衷于古,教人必尽其才。下至试帖小诗律赋末节,亦复力排佻巧,崇尚清真。余技足了乎十人,端仪合光于四国。兹又一说也。
或谓儒生贵在识时,经术原以致用。倘使千言落纸,词尽筌蹄,遂致一策莫筹,儒为诟病。阁下则亲编尧典,总答蕃书,摹天日之昭垂,纪海沙之渐被,中更潢池之儆,屡陈轨里之条。天人治安,远唏唏夫董贾;经义治事,定继夫苏湖。此间百度维新,五咨并用,广设中衢之酌,乐闻乡校之言。咨政乃魏之客乡,议兵即齐之祭酒。通名郑里,应仲远之誉望弥隆;折节陆生,周孝侯之风裁益峻。兹亦一说也。
综是群言,敢祈一诺?辄令慊从,祗迓高轩。毋金玉尔音,愿庚絷维之雅,如松柏之茂,共培梁栋之材。区区寸忱,伏惟垂察。
复丁松亭侍御 同治四年正月二十日
献岁发春,伏审荣问日新,庞祺川至,鸣朝阳之丹凤,迓温诏于紫鸾。引企吉晖,庆祝无量。
弟久从征役,毫无裨补。仰托朝廷福威,获蒇金陵之事,免于谤责,为幸已多。乃蒙圣主逾格之褒,并叨知好过情之誉,抚躬循分,但有祗惧!
自金陵克后,移驻此间。奉命赴楚督剿,旋以鄂境无贼,免其西行。豫省捻踪尚可西轶崤函,东窥梁宋,不独珂乡之忧,亦鄂、皖之公患。闽中贼势蔓,延援师前挫江西。楚、粤皆接闽疆,犹多后虑。
国藩才识本极薄劣,精力近更衰颓,久处兵间,疲茶不堪事事。回忆西江奉使,并辔南行,昕夕晤言,可胜今昔之感!
张令绍英未来敝处,无由悉其行止。许主事长怡于敝处亦有世谊,前经委办江西粮台文案,每月薪水四十金,亦不甚薄,乃干预本籍地方事件,妄动文移。渠身在江西,行文原籍徽州府则用照会,行文歙县则用札饬,皆毫不干己之事。弟恶其谬妄,撤去粮台差事。渠颇怨望,扬言到京必请御史参奏。不知在尊处如何措辞,乃迁怒于其乡人程桓生,诬枉多款。
弟在外十年,从无一字议及京中长短,惟许长怡年少猖狂,颠倒黑白。弟若非念许玉翁家式微太甚,必当据实参奏。因便密布一二,伏希鉴照。
复何小宋方伯 同治四年三月二十一日
皖属后种之麦多伤,先种之麦无损。二月中旬以来,春晴和暖,下游之麦茂美异常。据农民云,可得十分收成。皖境之麦计亦可丰收矣。
五河之米,业经批令再买三千石解皖,并札贺委员霱若在于五河盐厘项下拨用,合前为六千石。此外又有赣州之谷、饶州之米、无为之谷米及存仓之谷米四者,合计共得米一万八千有奇。加以五河六千之项,各处续解之项,计皖仓近三万石,可略度荒月矣。
湖北谷价每石一两五钱,并无多谷可买,已饬停办。闻川省现时米价每石七八两,以皖斛计算,米一石在二两七钱以内,谷一石在一两四钱以内,尚不甚贵。弟又在湖南买谷二万石,在江西买谷二万石,纵不能全到,稍到数千,亦可分济安庆、金陵两处。
此间遣撤八营,业于十五日全数起行。前拟令一营过皖时再提一万数千补之,此时可不补矣。
刘方伯、二朱军门及易镇、王镇、陈镇各军之饷均绌,顷特由此解银三万至尊处,以资接济。义字等四营五十五日之饷,前有一牍,令于漕折正项款下支银二万发给。顷接乔中丞咨,该四营业撤三营,仅发欠饷二成,此项即可不必再解寿州。或弟与中丞各用一万,应再商酌。
棚规名目与州县之耗羡,提镇之随丁,名粮相似,碍难革除。其府县考费,上年原详在于漕折一钱七分捐款内,每府发银二百,州县四百,作为岁试之费,科试一次减四分之一等语。此次阁下与恕皆、心泉两兄拟于考费四百金内拨出百金,再于别款酌提数千,凑成一万四五千,作为送学辕之数。州县少此百金,恐不足敷办考。似须酌提解司之款,别立名目,使可以公牍支领批解,庶学使足以自赡,不至向州县索取旧额。即希早日定议。并五行杂费等款,悉照前次函牍所指,一一妥议,禀商中丞,并函复敝处为荷。
豫捻之趋北路者,前此窜至徐州之丰、砀边界,已调张廉访树声所部赴徐防剿。比闻该捻北窜汶上、东平一带,徐防稍松,未知能免回窜否。
致孙小山护抚 同治四年四月十六日
前因霆军沙井之哗,闻之心悸。函致台端,询娄镇一军近日纪律何如,并请尊处另派委员支应该军,令其米粮盐菜足敷度日。此函计达崇鉴,派员妥办。旋闻宋国永等所统霆军行至湖北金口,索饷滋事,弃舟登岸。宋镇等及各营官弹压不服,均已回武昌省城。各哨勇大队齐趋纸坊、山陂、咸宁一带。据官帅咨称,尚未滋事;据郑观察函言,掳掠而不烧杀。不知究竟何如。闻该溃勇等声言欲走江西,约娄军勇丁同叛。其言虽不足信,亦不可不防。
顷接娄镇禀称,自人闽境,将满一月,银米俱罄,食粥餐薯,卖马充饥,忍饥待饷,情形极为迫切。若不速筹接济,恐其与湖北八千人同叛。应请阁下速发一月满饷七万三千余金并食米六千余石,即日起解,俾免哗溃生事,感切祷切!
霆军昔在鄂省四年,欠饷无多。自十年六月调至敝处,至去夏已满四年,积欠本已不少。而该营官、哨官每于发饷之时,借划还米价为名,又复多方克扣,早虑其有溃散之祸。而新疆万里之外,人人闻之胆寒,不独霆营惮于远征。故弟三月十五密片非劾鲍帅也,力阻该军不宜出关也。兹将原片抄呈台览。现飞咨鲍军门由夔东下,速赴江鄂,弭此巨患。尤望阁下先行安慰娄镇一军,不令与鄂溃之八千人相合,乃可徐为收拾。
弟去冬奏明,应分半厘留于江西供支鲍、周二军,不知近月半厘可得若干,以济娄、周二军,可满七八成之数否?并祈示及。
正封函间,接二十六日手书。娄军十五日已过白埠,十六日全抵会昌,十八日开往赣郡,沿途骚扰,声言至省索饷。此等汹汹之势,闻之实深忧愤。既经尊处于解往六万之外,咨明娄镇允许续添饷银。饥鹰得饱,或不致复有它变。未知刻下情形何似。
敝处所调水陆诸军,均落后着。万泰既已出省,省城防守事宜,不知武职大员系派何人主持。若非仓卒剽掠省城,则上杭一军终可设法安抚,金口叛卒,亦断不能成大气候。苟刘、朱三军,彭、鲍两帅次第赶到,大局总可无碍。
承示江西诸绅公请鄙人驰往南昌,共图补救,霆营系弟统带多年之军,本属义不容辞。无如僧邸之变,朝廷及北三省震惊异常,弟不能不迅赴山东,稍扶危局。乞将鄙意婉告诸贤绅,共为鉴亮。
承示各单,江省厘局、米局、司库共解过霆军饷数六十余万,各属办解军米尚不在内。沙井、上杭滋事后,续解近二十万亦不在内。可谓优待该军,不遗余力。前恐娄部煽乱,思销患于未萌,故询及给饷之数。今事已如此,只宜筹后之补救,不必问前之衅端,恐烦言徒乱人意耳。
弟于金口溃勇告示中,每人赏银十两,计八千人共须八万两。兹咨明由湖南协解江西,归于尊处给发。如能解散叛卒,固为大妙,否则此八万金听阁下拨用,稍佐江西之眉急。
复孙小山中丞 同治四年五月二十八日
十四、十七等日泐布复函。续接十三、十四日两次惠书,知前次咨送告示二稿,已蒙尊处先将晓谕金口叛卒者发局刊印,委员张帖;其晓谕娄部者,暂缓刊发。惟金陵业将两示同刊,交吴竹庄带赴瑞州。顷接竹庄来信,所派送告示之黄副将十二日已过吴城,所携告示早经两路张贴,而敝处亦于公牍内封两张与娄镇矣。娄军甫经抚定,不知见此示后又有他变否。
当五月初一、二日敝处作告示之时,但虑金口叛卒之由瑞、临而逼犯省城,不知其由袁、萍而窜湘也;但虑娄部之仍由瑞、石、建昌而回省,不知其改由赣州行走也;但虑娄部之索饷求撤而生变故,告以休息两月,缓其必欲速撤之祸,告以概由敝处发给,缓其专咎江西之祸,不知其到赣州后安帖无哗,尚可抚之而策其后效也。今幸金口叛卒全数出境,娄部虽力求遣撤,尚不至挟制哗噪。弟昨批娄镇求撤之禀,只准撤五营,此外十余营皆不准撤。抄咨冰案,未知果有当否?
闽贼窥伺江西,诚为可虑。然赣江以西,北有刘、朱、朱万余人,南有苏军郭、杨等部,而娄镇席、祥各军,皆在南路。声势联络,当可共御寇氛。彭宫保因金口叛卒全出江境,不欲再赴湖口。岘庄中丞不久当可到江,亦无须雪帅会商耳。
弟二十五日登舟,二十八日启碇北行。虽相距日远,江境军事凡有可以为力之处,必不漠置。
复吴少村中丞 同治四年闰五月二十四日
十七日泐布复函,将改赴临淮及区画一切情形奉报。二十二日自清江起行,二十三日吕参将赍到惠书,知张、宋二镇由毫东进援雉河,已扎十九里沟、钓鱼台等处,已令其滚营前进,而虑其难顾饷道。敝姓接张、宋二君文,亦自以饷道为虑。窃意捻氛正炽,民圩之向背无常,张、宋由涡河上游而来,居雉河之西,必须顾住亳州以为饷道;张得胜、易开俊由涡河下游而来,居雉河之东,亦须顾住蒙城以为饷道。二处皆可水运,较易为力。
周盛波一军已到宿州,亦令其滚营前进。其饷道全仗陆运,尤易梗绝。刘铭传一军,十八日自济宁拔营,月初可到濉溪口一带,正由雉河之北路进兵。其饷道如何运送,尚未深考。敝处步队已尽于此,此外更无他队可以绕扼永城。马队全未开练,所有邸部马队,国将军单内并未分一骑拨归弟处,尚须募勇买马,训练成军,殊非旦夕所能集事。就目前而论,若以各路重兵至雉河与之大战痛剿,诚亦善策。但雉营不能坚守待援,又恐援兵将齐,贼即扬去耳。
赖文光乃发逆余党,百战悍寇,殊有智计。任柱亦最称善战。群贼合股,又值邸帅新逝,气势百倍之际,岂可轻视,将奋迅以图功,恐卤莽而灭裂。鄙人久践戎行,饱更事变,如操敝舟而行大海飓风之中,慎重则有之,致远则未也。
复朱久香学使 同治四年闰五月二十五日
顷诵惠书,敬谂按试盱眙,兴居康胜。二世兄奉旨留馆,罗世兄亦得庶常。阁下与椒生大农,师生皆为当代名卿,皆有哲嗣接武蓬瀛,亦佳话也。
侍初八日行抵清江,本拟步队到齐即赴徐郡。叠闻留防皖南各军索饷滋闹,力筹拨银镇抚。又闻发捻麇集皖北,雉河、蒙、亳一片贼氛,十分危急。飞檄刘铭传由济宁、周盛波由徐州先后南援,并调黄军门翼升亲率水师驶赴临淮。国藩亦于二十二日自清江启行,由洪湖进驻临淮。俟皖事稍纾,再赴徐州。言战言守,须数月后规画大定,乃有把握。
前此航海北援者,系贵门下潘道鼎新一军。比因直隶兵力尽敷分布,奏调该军回驻济宁矣。
马队将领颇难得人,少荃之弟幼泉似堪胜训练之任。其带队冲锋者,尚须另选骁将,容徐谋之。
陈镇国瑞虽无异志,然毁者十七,誉者十三,言人人殊。赓堂方伯书来,称其可用,因奏明归于河南调遣。少村中丞又奏释回张学醇以监护之,或可一收其用。张牧应翔谨已存记。
凡阁下奖许之人,类多佳士。计芾村顷已携之同来,惟倪豹岑以祖母笃老,未克从来。侍思所以位置而不可得,欲荐主敬敷书院一席,不知尊见以为可否?皖中尚多先达,而鲁翁重听,槐翁语蹇,似于讲席不甚相宜,岵存服阙,当可出山。此外辈行稍近者,俱不深知。如豹岑足孚乡望,即当与阁下合函推荐。
复阎丹初中丞 同治四年闰五月十七日
初七日接诵初二日手书,具见老谋深识,擘画精详。拙疏论剿办捻匪,自谓迂远而阔于事情,乃蒙奖饰逾恒,竦愧尤深。
弟于前月二十五日由金陵解缆北行,初八日抵清江浦。因带来之亲兵六营、宁国六营沿途有哗饷情事,尚未到齐。而徽州诸军闹饷尤骇听闻,故尔迟迟其行。
弟初奏以徐州为老营,专力于四省十二府州之地,大局虽已粗定,段落尚未分明。现拟筹备劲旅四支,分扎四省扼要之地:山东以济宁为老营,河南以周家口为老营,江苏、安徽以徐州、临淮为老营,外筹游兵一支,亦扎徐州。一省有事,三省往救。自顾汛地为先,有余力乃可救人。兵事各专责成,战守庶有把握。淮勇诸将中,刘铭传、潘鼎新俱可独当一面,张树声、周盛波二军相合可当一面。湘勇则刘松山、易开俊二军相合可当一面,李幼荃、昭庆新练马队合之邸部马步各军,可为游击之师,与贼上下追逐。弟私意区画如此。军情瞬息千变,不知将来能成此规模否。
刘铭传一军本应留于济宁,因皖事十分吃紧,不得已调之回援。拟奏调潘鼎新驻扎济宁。弟目下不能赴东,拟奏派李申甫榕至济,会同潘道接领国将军交代事件。求阁下主持一切,俾潘、李二君有所禀承。
惟粮运为用兵第一要义,鄙见周口、临淮两军,以淮河、颍河为运道,济宁、徐州两军,以运河为运道,俱以清江浦为后路。现札淮扬吴道办理转运事件,业经咨达冰案。
来示所论运河自黄流改道东北,日就淤浅,转运辎重,动虞浅阻,应请阁下亟筹疏浚之法,克日兴工。此事一成,不但目前行军便于运饷,将来规复漕运亦必易于措手,务恳迅赐施行。黄河水性湍悍,易于下驶,难于上溯,置设炮船,断不能如长江水师之操纵自若。不如但求坚实,分布向可津渡之处,不求上行,不求下行,但求处湍流而不坏,震大炮而不裂。虽不如长龙舢板之灵活,而已足御南岸之民船,又可为济陆师之渡船,不审尊处已开厂钉造否?
张逆一股窜回蒙、亳,任、赖诸逆亦由曹、单狂奔淮北,麇聚涡河、雉河集一带。捻匪专恃剽悍,而赖逆则百战发贼,诡满多端,尤不可以力取。
英西林初扎雉河集,嗣以寇氛围逼,退回西洋集,力求各军援解雉河之围。弟因皖事危急,拟于日内至临淮一行。俟皖事稍松,即当进驻徐州以符原议。
棠境一律肃清。阁下选将练兵,力图自强,想桑土绸缪,刻间荩劳方剧也。
复阎丹初中丞 同治四年闰五月三十日
二十六日泐布复函,二十八日接二十四日惠书,敬承一切。藉悉旌麾已抵兖郡,起居多福,企慰无似。
弟于二十九日行抵临淮,闻雉河集危急如故。贼马四出滋扰,北至宿州城外及濉溪口等集,西至颍上县之江口集,蒙、亳数百里间一片贼氛,非马队断不能制胜。国将军拨交尊处之吉林、黑龙江、土默特、察哈尔各起马队一千三百余员名,顷奉二十五日谕旨,饬弟与阁下体察,全数调皖,兹特备咨商调,请檄令迅速来徐。其托伦布等统带之吉林、黑龙江马队四百九十六员名,弟亦于二十三日咨调,二十八日奏明,均经咨达冰案。
其两起马队之口分,恳求尊处筹发,即在协饷数内扣除。弟因诸军闹饷,各台局搜括无遗。而少泉所部淮勇各军,近来饷项亦绌,去年一年仅发七个月,今年亦将如此,诸军皆向我求益。弟意于东、豫、晋三省协款内酌拨少许转协苏军,而虑其不可深恃。
承示各军协饷清折,东省亦极短绌。许以每月拨足三万,即此已见舟谊谱谊,公私并隆,不敢再有奢望。请即先尽发托、乌两起马队。其次则邸部各队恐尚有交代,敝处亦以东饷济之,有余则以给苏军之驻济宁者。请阁下就近告知李、潘二君为荷。
至邸部所遗步勇四千,除尊处挑选二营外,余者悉拟遣撤,亦求阁下妥办。詹启纶一军,则于砀山境内遣撤,深知其扰民而不能战也。
晋、豫协敝处之饷,拟令李幼荃新练马队以辅邸部之不足,但不知可得确数若干。弟更事日久,稔知部拨协饷十案九空,故言之多惧耳。
临淮距周家口八百余里,颍河运道稍长,宜于阜阳、颍上一带酌分一军,荷蒙指示,贶我实多。将来必谋置军颍郡,以联声势。
运河自南漕停运后,十余年未经挑修,从新修浚,自难筹此巨款。且旋浚旋淤,从前东河岁费数百万经营而不足,目今亦断无此物力。且趁河湖水旺尚可浮运之时,多为运输,九月即宜停运。
阁下募兵讲武,力图自强,与胡文忠当日抚鄂先后同揆。惟实心任事之统领营官,各处乏人,不独贵部为然。天下非无兵之患,而无饷之患,尤无将才之患,胡公昔亦数数言之矣。
复吴少村中丞 同治四年六月初二日
弟于闰五月二十九日行抵临淮,叠接各路禀报,捻匪屡次扑攻雉河集,我军坚守苦战。二十六日,英西林饬令部将黄秉忠等暨张镇得胜猛攻高炉集,连踏二营,鏖战一夜,遂将高炉贼圩与对河之张圩同时克复,自西阳集至雉河集,声息渐可相通。刘铭传月前已抵徐州,弟令其由濉溪口先由石弓山、龙山进解雉河之围。盖各军皆由东南进攻,令刘绕由西北进兵,与贵部钓鱼台等营相联络。阁下又檄陈镇国瑞取道归德,进援蒙、亳,是西北之力更厚。但刘、陈仇隙极深,陈、英亦有不解之怨,弟前檄陈军无入皖境,盖深虑内讧非常之变,业经附片具奏,并咨达冰案。尚求阁下飞饬陈镇,不宜来皖,至要至要!
承示贵部马步骤增万余,需饷浩繁,欲将陈州库储之款酌量提用。弟所统皖南诸军纷纷闹饷,动辄殴官闭城,各台局搜括一空,尚不足以靖乱,更无银济北征之师。而此间新添马步五千余人,嗷嗷待哺。李少泉宫保所部淮勇各军,近来饷项亦绌,去年仅发七个月,今年亦将如此。诸军皆向弟求益,无以应之。乔中丞亦以兵增饷绌为虑。鄙意陈州一款,应遵照谕旨所指,即作四股均分:尊处、敝处及李、乔二公各提五万。李所分者,就近拨解刘、周、张三军万七千人。弟所分者,就近支发临淮万人及新自山东拨来之五千余人,兼为遣撤詹营之用。弟处急在眉睫,恐尊处亦难久候部议,拟即一面具奏,一面咨行各处派员提解。
复苏赓堂方伯 同治四年六月十三日
闰五月十七肃布复函,初八日接闰五月三十日惠书,敬承一切。前函规画大局,筹备劲旅四支分扎四省要区,惟临淮距周家口八百里,相隔太遥。阎丹初中丞曾以为言,来示亦谓证以前事,尚虞瓯脱,应即另添一军。顷与乔中丞商,将英方伯向驻雉河之八千人移驻颍州,不使陈东寿西过于空虚,以符尊指。其刘军门铭字一军,在敝处为最多且精,拟令驻扎周家口,与豫军互相犄角。军情瞬息千变,未审能如区区筹画否?
刘军月初由濉溪口进兵,将龙山、石弓山各处贼巢攻破。周盛波一军于初二、三等日会同英军沿涡并进,连破十余贼垒,遂解雉河之围。同时张耀、宋庆等亦将义门集攻克,军威为之一振,贼势却未稍衰。鄙意四路安置重兵以遏其冲,又搜查颍、凤、归、陈四属匪圩以清其源,即日当备清查圩寨告示咨行各处,不知稍有裨益否。
陈国瑞一时骁将,誉者十三,毁者十七,言人人殊。侍因渠与刘军门曾在长沟私斗,又与英西林方伯旧有仇衅,不欲令其来皖,致生他变,故奏明归豫省中丞调遣。然此人气矜太甚,又其部下诸将不乐为用,终难独当一面。顷有与该镇一长批,业咨吴中丞处,便中请一查阅。
来示虑及客军驻豫,远禀敝处节制,一切进止,豫中不能参预,此自断非所宜,鄙人亦虑及此。前曾密奏请将陈镇归吴中丞节制调遣,各处协陈之饷概交河南粮台转发,顷又于长批中一一说及。将来仍拟再奏一次,请旨革去帮办字样,饷由豫发,利权所在,即威权亦归之矣。惟目前八千之众宜大裁减,只留三千,不宜因贼已入豫,姑令全留以资追剿,则嗣后扰民愈甚,约束愈难,请禀商吴中丞坚持行之。
国藩频年驰驱,精力日就衰颓,三省幅员辽阔,万难兼顾。有名无实,时虞陨越。月前四次奏辞节制之命,未蒙俞允,容当恭疏再陈,得请乃已。
承示宜将各省防剿汛地逐段派定,责成各省大吏相机剿击,侍于第一折内即言皖之庐、凤、颍、泗,齐之兖、沂、曹、济,苏之徐、海,豫之归、陈十二府州当由督办大员任之,其余各属,四省督抚任之,即是画分汛地之说。实则历年捻踪皆在十二府州之境,四省之分段甚轻,鄙人之汛地则万难践言也。
复王筱泉廉访 同治四年六月十八日
承示豫省粮赋漕税以及厘捐各项,每年应得五六百万金,而岁入乃不及三分之一,谓损下即以损上,良为名论。抽厘劝捐,一时权宜之计,办理得人,实有裨于军务,无甚损于民生。近来筹饷之路愈广,养兵之资愈绌,非所筹饷之不得其术,乃委员之不得其人。此天下之通病,非仅河南一省而已。
清查昔年之亏空,捐扣现任之廉俸,已为弊政。至无可捐扣,则又令另行筹银赔补官项,以致上下苟且,虐取百姓,此则各省所无。往时张凯章廉访并未到开归道任,豫省行文至敝处,令其解银赴豫,以补前任亏空,阅之深为骇叹。友人严仙舫先生曾任河南州县十余载,尝谓豫省亏空有日盛之势,无弥补之期,作《论豫省亏空书》数千言,至详且切,大致与阁下所论相符。弟在江西将摊捐亏空奏请一概豁免,河南似可仿照办理。否则大小官吏视河南为畏途,势必率一二自爱者而并趋贪污。江河日下,诚未知世变之所终极矣。
豫勇日食银一钱,马日食草料银五分,口粮太少,日用不敷,势必百弊丛生。似宜酌量增加,俾令衣食有资,而后可责以不扰民圩。兵不扰民,而后可责民圩以不抗官长,完纳丁赋。其论似迂,其效颇速。兵勇虽贱,亦人子也。彼负血肉之躯,正与吾辈同耳!饥寒之不免,而欲其争先死敌,秋毫无犯,此必不可得之数。今敝处拨刘军门大军驻扎周家口,河南即可省出万人之饷,匀加于他军。由少而增多,虽一钱人亦知感。刍荛之论,聊备采择。
圩寨间有赂贼求免之事,大抵迫于无可如何。目今欲办坚壁清野之法,必须官民一气,分别良莠,乃为有益。风行草偃,惟上所令。去其害马者,而众民之不愿为匪者,固尚多也。
雉河一军已于初三日解围。弟暂驻临淮,拟俟凉风到树,仍驻徐州,以符原议。
复尹杏农 同治四年六月二十七日
两接惠书,援古证今,陈义甚高。细绎尊指,大约谓临淮非扼要之区,分兵驻扎四省,不如驻于近贼之一路,尤于兵贵神速之义再三致意,勤勤启迪,所以惠我者良厚。惟其中有与愚见稍异者,略陈固陋,以资参究。
来示引亚夫委梁故事,吴楚反时,条侯知梁孝王足以抗贼,故聊委之以挫贼之锐。使委之而梁竞破,则贼踞名城,凶焰骤长,盗粮顿富,天下事将不可知,尚何破寇之有?雉河虽属蕞尔之区,而既有英部八千坚守其中,断无不救之理。若谓饷道不可不通,而贼围不必遽解,是犹医瘟疫者,谓但求吃饭之照常,却不欲壮热之遽退,且须酌留此次之壮热,借以攻治多年之旧病,有是理乎?国藩久处兵间,虽薄立功绩,而自问所办皆极拙极钝之事,于“神速”二字几乎相背。即于古人论兵成法,亦千百中而无什一之合。私心既深自愧叹,又因此颇疑古人之书皆事装饰成文,而不可尽信。敝部如塔、罗、李、鲍,外间有文人叙其战绩,已与当时实事迥不相符,窃疑古书亦复尔尔。儒者纪兵事,以迁史为最善,迁史以淮阴传为最详,其中如木罂渡河、沙囊壅潍,国藩颇疑其并无是事。今临晋之黄河尚在,果木罂所能渡乎?沙囊堵水,溢漏如故,断不能顷刻而成堰。水大则不能忽堵忽决,水小则决之而无损于敌。以物理推之,迁书尚可疑如此,则此外诸史叙述兵事,其与当年实迹相合者盖寡矣。因来示谆谆启告,聊述近所抱愧与素所蓄疑者以相质证,幸无惜反复商论,匡我不逮。
改驻临淮,不过就近调度,屏蔽淮南庐、滁各属,初无他意。阁下深以为疑,则亦失之太拘。
捻匪万马奔突,飘忽异常,雉河围解之后,分为两路西窜。敝处拟以步队分扎四处,规模粗定,马队则尚未经画就绪。无一骑可供追剿之用,良以为歉。
复乔中丞 同治四年七月初八日
大咨疏稿饬张镇扎鹿邑,英、克、康扎沈丘,朱、黄扎太和,荩筹周妥。
闻英、张病皆未痊,英方伯已报起程,不知张镇可成行否?刘省三过亳州,禀请同乌都护马队前进,业已照准,并发给马队口分,交乌部来弁领去。西林一军本应照前次面议仍令驻颍,惟既入豫境,则贼未远退之前,断难调回。克之马队,自应随英入豫。康之步队,闻骚扰甚于各军,百姓苦之,各军亦不愿与共事,或撤或减,似须申明纪律,大加整顿。即令人豫,亦于吾辈声名有损。
此次水灾甚广,各军行积潦中,薪蔬难购,又多疟痢之疾。故弟并未催令进剿,亦月余未发奏报。
前奏请将陈州一款四股匀分,旋奉谕旨,归、陈似各有二十万,准河南提用十五万。顷豫省咨称归德并无存款,只有陈州库储之二十万。比已函咨吴中丞,请照前议仍作四分,或弟与少荃、尊处各于五万内暂减一万,借与豫省,秋冬间归还亦可。不知吴帅允许否。
徽、休闹饷各营,不能不大加惩办。炼渠措置不善,应行撤委,以吴竹庄接署。竹庄原带营头本在芜湖,又久习兵事,于此缺相当。弟交卸督篆,凡地方事件应由督抚主政,此件因闹饷而起,从权由敝处主稿。昨已咨达冰案,本日附片具奏矣。
雉河解围出力员弁请奖一折,六月十八日谕旨,都司刘廷幹着以游击尽先补用,并赏给果勇巴图鲁名号等因,前次敝咨遗漏,已将经书严饬,另行补咨。
恽守光业一案,已札该守明白禀复。千石之米,该守亦经亲解来临。
九舍弟久在兵间,吏治尚未阅历,所幸贵省风气淳朴,易于学治,或可稍藏鸠拙。闰五月曾大病一次,不知能否应诏北上。时事多艰,而贱兄弟同膺重任,不敢自喜,但觉可惧耳。
复乔中丞 同治四年八月初七日
大疏剿捻宜拦击不宜尾追,已奉谕旨会筹办理。遍询诸将,谓邸帅近年无好步队,拦击则动致败挫,不得不取尾追之势,不知确否?
康军调归河南,张、黄移扎固始,英部驻颍,调度极妥。若再远出,则转运艰难。尊处本极饷绌,何能筹此运费?谕旨如再督催,似可据实详陈。
国藩二十四日拜发之疏,亦已均邀俞允。刘省三仍驻周家口,可不赴洛阳以西。周海舲即可驻扎亳州,为省三后继之师,以其距归、陈、颍、寿均不甚远也。
陈国瑞复禀,情词虽极谦谨,而毫无悔过之意,不能不参。已奉明谕撤去帮办,褫去黄马褂,责令戴罪立功。敝疏业已抄咨冰案。豫中曾否纠劾该镇,此间毫无所闻。
陈州饷项,少村中丞提去十万,其余十万弟与阁下及少荃均分,亦已咨达左右。
李令萃华既胜查圩之任,请即饬令来徐一见。询访各处,蒙、亳各二人,宿州一人,均嫌太少,尚须添派贤员数人,亦非三月限期所能了事。顷又咨调张云吉专办查圩。此外有缺人员中,尚有贤明可办此事者否?敬求详示。
徽防金、唐回营后,金处撤换营官数员,唐处拿办滋事首犯勇丁二人正法,金亦正法一人,各该军尚无他变。告假回籍之勇千余名,空额不补。鄙人必欲索拿十余人解徐严讯,不知办得到否。
李世忠招捻之说,未按续报。敝处批令将醇邸、富将军原函抄来,现尚未据呈送。
承示追剿捻匪,须马队练成,以骁将统之乃可得力,诚确切不磨之论。国藩初议以徐州为老营,训练马队为游击之师,须半年后乃可言战。近在临淮耽搁两月工夫,马队全未料理,而受命业已四个月,恐再两月后尚无游击之师可以追逐。邸部马队中亦乏骁将,马匹病毙极多,余亦瘦瘠全未上膘,难遽临阵。前言又不克践,良用焦灼!
复孙小山方伯 同治四年九月初四日
江省议减丁漕一案,咸丰十一年创议时,鄙人颇费经营。迨奉行不善,訾议蜂起,几自悔立法之失当,迟迟数年迄未入告。今承阁下厘订章程,挈衔会奏,俾此事得有归宿,实为至幸。并于折内未尽之言,引伸其说,见示四条:一,丁漕收数仍照十一年原定钱价,如将来银价大涨,仍照每两一千六百文扣算收银。一,各衙门公费,归人提补捐款银内。合为一款,以免部诘而示防闲。一,万安、乐平漕折之稍多,数县丁漕之稍少,分别声明,而以一三副米仍归州县济公。此三条参酌时势,权衡均极允当,声叙亦无罅隙。钱价与一三副米,弟当时所力为主持者,正与尊意相合。各衙门公费难于入奏,弟亦尝以为忧。今得阁下如此弥缝,当无后虑。
至第二条所论津贴军饷一项,楚军应得一半概归江省一节,查此项津贴银两,去年以来并未解过皖台,想系凑放霆、铨各营月饷。本年闰五月间山内粮台所收尊处由司库拨解之二万两,不知有无此款在内。承询江北各军饷项情形,目前尽可敷衍,即使十分支绌,亦断不指望江西之丁漕津贴一款。如皖南唐、金、朱军同时并撤,祁门粮台李守或禀请尊处助饷,亦只作为江西协济,敝处不可指为津贴应得之款。此项半济楚军之津贴,应如来示拨归江西,统作提补捐款之用。如须有公牍立案,即请阁下酌办。
再有恳者,弟于同治元年七月初二日奏请豁免江西摊捐一疏,末云“如蒙恩旨俞允,臣当饬司再查各州县已完及请免各细数,造册送部查核。其本省需用之款,向由州县摊出者,臣与抚臣当另筹一项。永禁摊捐,专案奏办”等语,厥后因事多龃龉,久未会商复奏,亦未造册送部。今丁漕减收既由尊处奏定,而摊捐豁免细数,究须造册报部。弟疏之所谓“另筹一项,永禁摊捐”者,即尊疏之所谓“提补捐款亦须切实声明”,前后两疏互相照应,乃为完善。敬求阁下禀商岘庄中丞,将弟疏末两层专案奏结,了弟未竟心事。感甚祷甚!
复乔中丞 同治四年十月二十四日
贼窜归德,初九日周海舲败之于宁陵,十二日刘省三又败之于扶沟,皆系拦头迎击。一变向来尾追之局,差为少慰。
东西两股向来不叶,比闻任、赖屡败,求与张逆合股。据扶沟县禀,则十二日之役,两股已合并为一。无论或合或分,豫境总为吃重。十七日派乌部马队赴省三处,十八日檄色部马队、树营步队由丰县拔赴周家口,替出刘、乌马步全军,作为游击之师赴豫会剿。不复拘十二府州之地,凡薪粮无缺之处,均可竭力与贼纵横追逐,业经咨达冰案。
少荃入洛之议,接奉十五日寄谕,业已中止,并饬调鲍春霆剿贼河南。兹录寄台览。
皖南防军,除在徽诛二十余人外,又密咨湖南正法一员,解徐审讯者六员,拟即平情奏结。
海舲兄弟保单业呈尊处,即请挈列敝衔具奏。敝处欲添保二人,兹附名条,祈查照增人。弟在江督任内所补武员缺极少,五年之内,大小未补至四十人。自卸督篆,未补一人。海龄请补四缺,碍难照准,原单奉璧。惟总兵实缺间有密片请补者。贵部如程、黄、徐诸将孰为最优?便中见示,或可相机推毂。
复陈筱浦广文 同治四年十二月初三日
鄂纲认引过多,批令截止,甚好。
验资、减折、掣签三者,均有流弊。尊拟节略,欲令已认之贩销出一票,陈完本厘外,并令预纳后运之厘,约有五利,诚为苦心筹画善处之法。惟鄙人办事,最喜光明洞达,妇孺皆知,不喜文不对题,药不对病。
刊本截定先盐后厘,今若改令预纳厘金若干,则当由李宫保刊一小告示,每商发给一纸,说明所以先厘之故。不当由督销局出此号令,勒令预纳之厘,此所谓“文不对题”也。
至节略中称“厘可渐加、酌加正税”二语,尤为难行。厘固不可稍加,加税亦必减厘,成本所关,分毫皆须斟酌。刊章所载均系票盐之法。凡票商今年请引者,明年再来亦不拒,不来亦不究。今令销出一票,即须预纳后运之厘,不准多请,不准少运,是票商而责以纲商之道,亦所谓“文不对题”也。鄙意饬招商、督销两局,物色真正殷商维持而护惜之,使其辘轳转运,暗寓纲法于票盐之中则可,勒令票贩尽充纲商则不可。
目今所难者,额引少而请者多,恐不得引者向隅而叹,乃欲令得引者预纳后厘,接办后引。以后扬州全不准请引,则恐楚西销局接办之人不能认满新引之额。若扬州仍准请引乎?则恐请引之多如故,即向隅之叹亦如故,此所谓“药不对病”也。鄙意以引给商,而令商本亏折者,盐政之咎。额引已满,不能遍给众商者,非盐政之咎。验资、劝让或不可行,而减折、掣签究属可行。假如配签十支,以两支写无引,以八支写三成、四成、五成,以至十成不等,掣得十成签者,请百引即准百引;掣得三成、四成签者,请百引只准三十、四十引;掣无引签者,各挟资本归去。谁敢怨之?又如配签十支,不写三成、四成、九、十成,但写无引者二签,五成、六成、七成、八成各二签,谁敢怨之?推之百签千签皆然。只要司局并无私弊,商贩自无怨言。病在引少商多,即于引少处用药,不必别立名目从预纳厘金着手,反使人生疑惑也。区区愚见,望再筹思见示为感。顷复雨生、缘仲两信,一并抄览。
捻匪现窜光、固一带,皖军驰戍三河尖。敝处已令刘省三军门酌度游击,开年再令幼泉一军拔赴河南。鄙人亦拟由济宁、曹、兖察看地势,并阅河防,再由归、陈进驻周口,调度一切。惟湖团一案尚未办有端绪,如须资遣团民东归,则移师之期又稍稽缓矣。
复丁雨生都转 同治四年十二月初二日
承示淮鹾利弊,洒洒数千言,至为详悉。所云“局外之论,公正而不合事情;局中之言,亲切而或多私意。善揣摩者,不顾物力之盈虚;议变法者,不计善后之繁重”,此数语尤中肯綮。国藩前书欲阁下审听慎择而不轻一发者,正是此意。
岸无真商,商无真本,大乱之后,此乃必然之势,不足为怪。当同治二年初议改章之时,但虑并无一商前来认引。今虽无真正巨商,而散商熙熙而来,已为初愿所不及。验资、掣签、劝让三者,诚皆有流弊。然鄙意不加额引以杜抢跌,严缉私贩以防拥滞,二者并行,则认引者虽多,向隅之商而得引者,究无亏本之虑。是盐务可期常旺,不至顿坏。且验资、劝让纵不可行,掣签则未尝不可行。掣签以定先后固属可行,即掣签以定有无多寡亦未尝不可行。假如配签十支,中有两支无引者,其八支则自三成、四成,以至十成不等。抽得三成者,认百引准行三十引;抽得十成者,认百引即准行百引;抽得无引者,彼亦无可怨尤。现闻湘纲认引改归岸局,李宫保处近又有纲须暂闭、商不续招之议,似认引太多一节,尚不至无法可施。
来源不旺,场政不清,约有三病。经阁下饬分司赴场剔弊,来春复亲往察看,量予劝惩,并讲求损益输转之道,场政既清,来源自旺,是三病亦非无药可治。
改道六濠,经国藩亲自阅看,再三审定,尚属害少利多。阁下所虑,一在洋人之侵我利权。鄙意中外交涉,总以条约为凭。约中无洋人运盐之条,彼本无从觊觎。若彼不守约而侵占,我不执约而拒之,则六濠可侵,口岸亦可侵,仪征亦可侵也。窃谓七濠口之洋商,总宜坚持定力,令其移至镇江,均归南岸与北岸盐务马头。界限既清,乃无夹杂,比之汉口之盐船洋船终岁同泊北岸者,已有间矣。
一虑在船只拥挤。鄙意运船与场船之相挤者,过掣积压之故。若如现时每日过掣至二三千之多,随掣随放,可免拥挤。国藩初定新河口过掣之时,意谓七濠口非洋船应驻之地,宜令腾出。自六濠口及七濠口以下,凡十余里,均可为盐艘停泊之所。大江虽数千里,而可以泊船之地极少,故舟人皆泊于西岸支河小港之内,其江中可泊船者,舵师必寻料上而泊之。凡岸之耸出江心者,高峭则曰矶,低平则曰洲,凡矶之下必有深水,古人曰洑,俗语曰洄溜;凡洲之下必有浅滩,古人曰皋,俗语曰料,如散花料、盘塘料、金刚料、鲤鱼料之类,皆江中可以泊船。六濠,七濠口以下,亦所谓料也。六濠以上则尚有风波之险。若依鄙人初议,江船尽泊六濠以下,不许收入瓜口以内,何至与拨船拥挤?仪征所以不便者,一则口外之江不可泊船,必须收入小河;二则河太淤塞,挑浚四十余里,不比新河之近而易修。至患铜船粮船之拥挤,则来去各有时曰。其难在三汊河以上,瓜口与仪征所共也。一虑岸堤,盐栈之溃圮,则排以木桩,厢以料扫,筑以石堤,随时可以补救。一虑损夫水手之滋事,则无论何处掣盐,皆不能免。数者似均无足深虑,毋庸议复仪征故道。
国藩向来办事不执己见,亦不轻徇人言,必确见利害所在而后舍己从之。阁下精思锐人,每多独得之奥,而求之太深,处处视同荆棘,亦未免舍康庄而由鼠穴,厌刍豢而思螺蛤。聊布浅见,以相质证。幸无惜往复再商,折衷一是。
复许缘仲观察 同治四年十二月初三日
金陵捐款,除通、如、泰州、海门、泰兴等属今岁可符原派之数,此外州县展至来春捐足亦无不可。
河运、海运之费孰多孰少,本拟咨商各辕,拟俟复咨到曰,酌议具奏。顷接阎中丞咨,知已会同张子青河帅具奏暂停河运,全解折色,想部议亦不能不准。
七濠口洋商迁移镇江,已在簰湾挑浚旧河以便停泊。其搬移之费,拟免厘捐一年,约计万金,为数无几,尽可允许。新河口停泊盐船,六濠口以上尚不免风波之险,惟七濠口以下一带极好泊船。若被洋人占住,则盐船须在六濠口以上至瓜口等处,既患江深不能下锚,又与小河内之拨船相混,全失鄙人之初意。务望阁下禀商李宫保,速令洋船渡泊南岸,则事事妥善矣。
尊意欲在西坞开一闸坝,又在江岸起一木马头,事属可行。惟目下新河两岸之坝、塘江中隔之堤、盐栈下筑之基、东西藏船之坞,工程均十分草减。若再于西边开闸出江,则一片混淆,全无遮拦。必须将河工、堤工、坞工、栈基工大加修造,不惜重资,乃可议及开闸放江。其木马头一事,即日可以修造,但须工坚料实,动作数十百年之计为妙。
中外交涉事件,总宜坚守条约。条约所无之事,彼亦未便侵我之利权。顷复雨生都转一函,抄寄台览。
此间近状平善。贼踪现窜光、固一带,已令刘省三军门相机游击,开年再令幼泉一军拔赴河南。鄙人亦拟进驻周家口,就近调度。俟湖团一案办理就绪,即便启行也。
复彭宫保 同治四年十二月十六日
长江水师章程内,尊拟添设炮台一条,思深虑远。鄙人亦尝筹及再四。水师不宜登岸,断不能兼顾陆路炮台。若洋人以小船入江,我军舢板即足御之;若以轮船来,虽有炮台,彼亦不畏。广东所筑百余炮台,终皆无用,仍以不筑为是。千、把各与书识一条,事属可行。副、参、游出缺全归长江提督遴补一条,恐不可行。吾与贤弟二人身后,长江水师终必大坏。目下吸食洋烟者业已不少,将来哨官中必系湖北、三江人多,未必胜于闽、粤之人。三分归部,似难再减。京口、湖口等营拟将原兵裁出考缺会阅一条,俟再酌定。兹将少荃签出各条钞咨冰案。此件本月二十四五定即出奏,足纾尊廑。
贵族谱序,义不容辞,上年为厚庵谱序,系孙琴西拟稿,删润用之。此次方存之来敝处,当嘱其代拟一稿,鄙人再为之删润,书就奉寄。
此间近状平善。捻匪悉数窜扰河南,开岁即令幼泉一军赴豫会剿。国藩亦拟于正月间由济宁、兖、曹察看地势河防,再由归、陈以达周口,驻扎老营。惟东民之在湖团者,与沛民争斗不休,后患无穷。奏奉谕旨会筹妥办,节经派员查看。如该团民原籍尚可安插,则须俟资遣事宜办竣后方能启程。移师之期或又稍缓,亦未可定。
闻贵恙小愈,夜梦不宁,总宜节啬思虑,养欢喜神,毋自太苦。至以为嘱。
正二月间断不可枉驾来营,俟周家口扎营已定,再行函商会面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