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彭筱房曾香海 咸丰三年九月十七日
粤逆于八月二十二退出江西,过湖口后即分窜上下游,一破安庆,一据九江。比闻北陷黄梅,南扰兴国。此时大局糜烂,即使三城克复,秦晋无惊,而流贼之势圆已成矣。
岷樵勋望日隆,全握兵柄,是意中事。鄙意欲练勇万人,概交岷老统带,以为扫荡澄清之具。近时各营之兵,东调一百,西拨五十,将与将不和,卒与卒不习,胜则相忌,败不相救,即有十万众在我麾下,亦且各怀携贰,离心离德。居今之世,用今之兵,虽诸葛复起,未必能灭此贼也。鄙意必须万众一心,诸将一气,而后改弦更张,或有成功之一日。昨已为书告邑人王璞山錱,又以书告岷樵矣。璞山亦有书抵我,痛夫江西七月二十四之役,湘勇阵亡者八十余人,又重以带勇者四人,大兴义愤,思报友仇而纾国难。兹将渠书并弟书二件,抄呈尊览。两人者,起意不同,而指归则一。现拟于衡州广募新勇,大加训练。
前六月间,托魁太守所招之勇,邵阳各勇较胜于新化。后弟自省归,邵勇交塔副将带往醴陵防堵。昨在安仁剿江西土匪,一战而荡平者是也。新化勇则散遣归农矣。弟来衡时,闻新勇并未散,且屡来具呈禀请赴江杀贼,是以复行招集,现存二百余人。鄙意欲再招百五十人,合成三百六十,以符弟之营制。兹着新化勇数人回籍,令其自行招集,呼朋引类,或可得劲悍之卒,亦未可知。香海兄若素知新化健卒何处最多,或见此数人加以指踪,无取浮滑之辈,而求土作之类,是为至要!其途费业经议定:来时不给一钱,到衡之日,每人给钱三百文而已。此事各勇自能了之,两兄不管亦可。自新化勇而外,弟又欲招魁太守曾经训练之邵阳勇一营,计三百六十人,以为弟之亲兵。烦两兄与荫翁商妥,须择其精而又精者。荫兄无留上驷自用,而以下驷应客,至祷至感!其口粮银数,在衡操演,每日给予一钱;出征本省土匪,每日一钱四分;征外省粤匪,每日一钱五分。其为队长,哨长,以次雨加;养伤银:上等三十,中等二十,下等十两;阵亡恤银六十两。征本省土匪减半。弟若不出外,或交岷樵,亲兵亦如之。望两兄与诸勇晰言之也。此次初出,无所谓安家银两,在宝亦不能先给几日口粮,途费亦惟到衡之日,每人给三百文而已。
抑又有请者,不难于勇,而难于带勇之人。带勇之人,第一要才堪治民,第二要不怕死,第三要不急急名利,第四要耐受辛苦。治民之才,不外公、明、勤三字。不公不明,则诸勇必不悦服;不勤,则营务细巨,皆废弛不治,故第一要务在此。不怕死,则临阵当先,士卒乃可效命,故次之。为名利而出者,保举稍迟则怨,稍不如意则怨,与同辈争薪水,与士卒争毫厘,故又次之。身体羸弱者,过劳则病;精神乏短者,久用则散,故又次之。四者似过于求备,而苟阙其一,则万不可以带勇。故弟尝谓带勇须智浑勇沉之士,文经武纬之才。数月以来,梦想以求之,焚香以祷之,盖无须臾或忘诸怀。大抵有忠义血性,则四者相从以俱至;无忠义血性,则貌似四者,终不可恃。两兄平生物色,果有此等人否?如其有之,万望道达鄙意,礼请以出,非弟之私好也,为天下出也。弟之汲汲,尤在于此。
与吴甄甫制军 咸丰三年九月十七日
奉到手示,敬悉种种。动忍补救之谕,谨当书绅;委用择人,听言察理二语,国藩阅历尚浅,不无迷失。然今岁在省,于武员中赏识塔将,实以今日武营习气,退缩浮滑,恬不事事,骄蹇散漫,如搏沙者之不能成饭,太息痛恨,求如塔将之血性奋发,有志杀贼者,实为仅见,以是屡加器许。此外亦乏亲信之人。至国藩所不许者,则有口同斥,千夫共指。论者或欲混黑白而颠倒之,齐巨屦小屦而一视之,则褊浅之衷,实不能平。今日天下之变,只为混淆是非,麻木不仁,遂使志士贤人抚膺短气,奸滑机巧逍遥自得,安得侍坐函丈,痛哭而一倾吐也!
泰和股匪,初五日窜据安仁城中,初七日巳刻退出,初八日至江洲口。是夜二更,塔将督勇剿捕,一鼓荡平,想禀报已到矣。王璞山县丞珍于初八带勇往剿,至彼已见扑灭,即行返衡。十六日由衡起行归湘乡矣。彼自兴宁定计,续行募勇,为报仇起义之举,遂陆续遣其麾下之卒还湘,若者招行健士,若者制军器,若者备糗粮,若者归休料理行装,以为长征之计,业已分散四布。
来谕谓贼由富池口围攻兴国,恐由通城径窜平江,嘱调王璞山带勇赴平江,为迎头袭击之师。龠翁亦飞札饬调。国藩以璞山之勇业经四散,若仓皇唤集,非十日不能齐;调赴平江,非八日不能到;既到之后,此三百余人者,亦无济于事,不如听其在湘中耽搁二十日,号召义旅,兴办一切,齐来衡城操练月余,然后成军以出,或者犹有小补。此王县丞之不能遽赴平江也。
来谕令张守荣组率师至平江。润农太守所带之兵勇本七百二十人,七月间省城防堵极紧,龠翁调回道标勇二百名。昨九月十三,其麾下守备田宗全不服润农约束,又调回其所带之绥靖兵二百名往省矣。现在张守仅带勇三百名,而粤西群盗如毛,永州西南一带不能不留兵防守,是以辗转思维,仍令其驻防江永一路,此张守之不能遽赴平江也。
粤逆由阳辛河窜入兴国,由兴国至通山、通城,即无水路可通。该匪未必肯尽舍船只,抛弃辎重。大队踵至之事,目下尚可无虞。惟分股四窜,勾结崇阳、通城一带乱民,攻扰南北交界各县,是意中事。现在塔将、王同知由茶陵回省之兵勇千三百余人,又有邹寿璋、陈文耀在浏阳守卡之勇四百余,皆可调平江。自浏自省,皆不三日而抵平也。惟自崖而返,画疆而守,兵勇习气皆然。来谕谓如贼未至平江,仍可往前进取,恐渠辈自嫌卑薄,不敢远征也。
国藩回省之说,非不三思及之。惟目前与王璞山谋募练勇,兴举浩大,费用繁多。若在省城,耳目之间,动多触碍,不如避迹偏郡,捐赀多则多募,捐赀少则少募,张弛广狭,惟吾之所自为。且奉命办团查匪,而必在省干预兵政,本属越俎之谋,宜人之从而议其后,时位进退之际,亦当有其自审也。
募勇一万,每月须费六万金。目下岷樵统带之楚勇、湘勇已四千矣。此间旧招新募,拟再添六千,如经费不敷,则先送四千,大抵十一月中旬乃可成行。不然,驱市人而使之战,鲜不败矣。
张润农有用之才,然尚不如王璞山之结实可靠。璞山忠勇冠群,驭众严明,然局量较隘,只堪裨将。以视岷樵之智勇兼全,器局闳远,则非其伦矣。因垂询附及一二。
与与湘潭绅士公信 咸丰三年九月二十日
国藩移驻衡城,瞬历半月,公私平顺,足纾存注。
章门解围,是近日一快心事。岷樵、廉访于桂林、长沙之围,两次保全,皆赖其力。而江右一城,四次轰陷,居然保此金汤,活一省之生灵,全东南之大局,其为功绩,尤无等量。以天心之简在,万民之跂望,即颁给关防,全畀兵柄,盖亦意中之事。惟是近日之兵孱劣极矣。当其调遣之时,东抽一百,西拔五十,卒与卒不习,将与将不和,及夫与贼相逼,各怀观望,胜则相忌,败不相救,虽以古来之名将,用今日之尴兵,亦恐无以变其习气。拟欲募勇万人,精练勤训,发交岷樵处自成一军,以为澄清扫荡之具。而敝邑王君璞山,因闻湘勇援江之师七月二十四日之战,带勇官及帮办之绅士阵亡四人,各练勇阵亡至八十一名之多,大兴义愤,驰檄邑中,欲率湘中子弟同往杀贼,以报诸友之仇而纾国家之难。璞山之与鄙人,起念虽殊,而指归则一。兹将渠来书及仆二书抄录呈阅,诸君子观之,亦足以见鄙志之所存。惟经费浩繁,库项支绌,全仗吾乡义士仁人捐输助饷,庶几兴举可集。
贵邑为商贾辐凑之区,巨室殷户,甲于他乡。诸君子义声硕望,久为桑梓所推重。务望广为劝谕,宣扬鄙意,保全天下大局,乃所以保卫湖南,乃所以保守吾辈之身家也。自诸君子而外,尚有贤声著里闾,忠肝贯金右,贵邑不乏杰人,有为国藩素所闻知,未通缟纻者,有并为国藩不及访问者,务望道达微忱,助我一臂之力。其捐输章程,已有简明条例,兹抄一份奉呈。藩库实收已带来衡州行馆,银钱朝解则库收朝发,夕解则夕发,毫无留难。刻已有札催湘潭县督办,又有委员即日至潭守提。望诸君子善为办理,俱在有余之家,婉劝其奇零,中户概不抑勒。书不十一。
与吴甄甫制军 咸丰三年九月二十三日
此间接得探报,田家镇于初十日又获胜仗。左季高书来,亦言江防尚属可恃。重以吾师之威望,或者全楚得以巩固,逆贼知难而退,扫数东下,亦未可知。惟兴国股匪,不免窥伺二通,震我巴、平,终属可虞。日内塔副将、王同知及邹寿璋、陈文耀之勇,计已先后行抵平江。平江令林秀三源恩忠勇奋发,胆识俱优。去年长沙、今岁南昌被围,该县均在四百里内外,加以征义堂之役,通城之变,两年之内,四次防堵,均能绸缪展布,有备无患。所募之勇,亦俱训练精强,缓急可用。夏间两番具禀,自请捐资募勇,出省杀贼。就南省牧令论之,林君盖有用之才,可与图功业者也。以塔、王、邹、陈之勇,济以林令之布置,贼若竟狂窜平江千山万险之中,守御当可得力。惟崇阳、蒲圻亦属密迩,南勇未必越境,北省尚有兵力分守此路否?深以为念!
国藩在衡,近尚安静。安仁余匪,剿捕将毕,不至再有滋蔓之虞。惟粤西群盗如毛,迄无静宇。顷龙翰臣学士修一密折,专丁送至长沙,求骆中丞转递入告,自是备陈贼情,与地方大吏意见不合而为之。龙君非不晓事者,亦足以见岭南之兵难,方兴未艾也。而吾永、郴南路之防,乃一日不可以少弛。国藩在此,拟壹意练勇,大之则分送岷樵营中,助渠爪牙之选;小之则备潇湘上游不时剿捕之用,无效粤中旧辙,大股虽去,而余波未息,亦足少分大吏之忧。第经费浩穰,鄙意不欲取之藩库,以是弥觉其难。王璞山县丞回湘招勇,已去八日耳,须再耽搁半月,乃可前来。渠以报仇兴师,与国藩意指本别,然正可借其义愤之情,以作吾士卒之气。第事不遽集,若贼于十月逼我楚疆,则此项人尚未可恃。十一月中旬以后,方有头绪耳。
今岁援江之湘勇,管带者如郭筠仙太史、朱石樵刺史、夏憩亭观察、罗罗山教谕皆难得之才,比想皆至田镇、兴国等处。若至鄂中,吾师幸青眼视之。夏、朱本系属吏;郭、罗则部下绅士,虽一介书生,实学识过人,可与谍军事者也。视张润农、王璞山皆迥出其上。
昨读左季高书,似有决计还山之意,不审尚可絷维少留否。若其决然舍去,则幕中恐无名手,巨细皆荩筹躬亲,尤以劳扰。
岭东营守备周云耀、桂阳千总杨名声二人,皆湖南武弁第一流人也。
与刘韫斋 咸丰三年九月二十四日
江西围解,逆贼上窜田镇,江防闻已被贼攻毁。连日北风不息,鄂中情事,殆不可问。甄甫先生为当世贤者,时势太迫,仓皇失措,如何,如何!由鄂至湘,一湖仅隔,溯流南窜,亦意中事。所幸长沙近日饷项差裕,油盐煤米,亦有储备。内兵外勇,尚可凑聚万余,坚守会垣,或足自固。惟外府州县、恐效江西故辙,仍有分窜四裂之患。眷言桑梓,可胜长虑。阁下伟画硕谋,久深钦企。为今之计,应如何阻截江路,俾此贼纵来会城,而沿江上下,我尚有以御之,不能任其单舸叠艑,往来自如?贼既以船为巢,则湘潭、常德必其所垂涎之地,应如何先为布置,保此二处?务期鸿筹密虑,开我不逮,至幸至望!
与江岷樵 咸丰三年九月二十四日
国藩现添募湘、宝二勇,拟认真训练,大之则发交湖北,备左右之前驱;小之则留存吾乡,剿南路之土匪。特经费不敷,藩库既无可提用,劝捐又百无一应,以是迁延瞻顾,不得放手一办,真所谓局促类辕下驹者也。
逆匪由富池口窜入兴国州,未免窥伺二通,震我巴、平。比已派塔将带宝勇八百,王初田同知带道标等勇四百,又有湘勇五百,益以林秀三自带之平勇,贼若由城来犯,守御当可得力。田镇江防,闻尚严密可恃,惟由通山窜入崇阳、咸宁一带,为北省拊背之患,不知曾否分兵防御?幸分股未多,未足深虑耳。贼即不扰湖北,足下带兵东下,亦鲜可用之兵。且今日将弁习气,自守备以上,即已骄蹇散漫,难可使用。足下威望日隆,倚畀日重,不能不常与此辈相接对,纵不惜诎身抑志,委曲求全,而灭贼之具,一无可恃。犬羊烂漫,南北四布,何日果可扫荡而廓清也?每一念及,太息无已。
与王璞山 咸丰三年九月二十四日
新招之勇未经训练,断不可用。一年六月援江之师,即前车之鉴矣。足下或在大吏前言明此层,至少亦须训练一个月。以即日带来衡城,大练同训为要。即十分紧急不能来衡,亦宜在本邑训练。纵使湖北有失守之信,亦不可以不练之卒,仓皇出而应敌也。练至一月以后,即举旗长征矣。
与骆龠门中丞 咸丰三年九月二十四日
岳州来禀,田镇已破,鄂省十分急迫,我省也十分吃紧。然兵力既薄,将弁又怯,不如专守省城,犹有几分把握。若再分兵御岳州、临湘一带,则我兵尚未到防,逆贼恐已上窜,陆路即能堵御,江路仍是空虚,徒有御贼门外之名,恐蹈内外两失之实。再四思维,只忍心置岳州于不顾。
现在省中守城之兵,尚有四千余,银米煤盐,俱用敷三月及半年不等,火药军械犹为富饶。城外无民房、树木遮蔽,枪炮等具易以攻防。其理其势,俱可坚守,较之去年之长沙,今年之南昌,初基盖有过之。至于外间援应之兵,侍在此有舍弟一营,及招回之新化勇一营,益以周凤山、储玫躬之勇,侍俱可带往,共为一枝。王璞山近日回湘添募壮勇数千,可以立集。渠顷有信来,言日内走省谒见台端,其添募之多寡,军械之立办,赴省之迟速,想老前辈已熟商而面谕之矣。此外兵之又一枝也。塔、王、邹、陈之勇,现赴平江,防分股之入窜。若贼果直犯省垣,可星速召回,此又一枝也。夏、朱、郭、罗之湘勇,侍当专使往催,竟可不奉江省之令回湘赴急。即使岷樵不克分身,约计外兵亦近万人,可将此贼痛剿一番。细筹全局,似不至遽形坐困。老前辈曾经阅历,当益有成竹也。
田家镇有兵勇五千,绸缪四月之久,尚不足恃,则岳州此时竞可忍心置之,不必为无益之防御,并力守省,犹较稳实耳。事即紧急,塔、王自可即留省门,扎营城外,以保靖、永定兵,合二滕之道标勇扎一营;塔之宝勇扎一营。其营盘基址、有三处最要紧;一为蔡公坟前,邹寿璋营址也;一为北门外东边高坡菜园前,宝勇营址也,一为妙高峰前,舍弟营址也。此三处占住,他处无甚足虑。
与严仙舫 咸丰三年九月二十五日
顷奉赐函,藉悉夏杪由间道旋桂,兴居康吉,调卫增绥,至以为颂!
逆贼穴踞秣陵,兼巢镇、扬,负隅之势,不遽弃去,凡在有识,皆所共料。独怪其分股四出,西围章门,北窜豫晋,连樯三千艘,飙驰二千里,众不为不多,力不为不强。精锐既分,则江南三城,宜益寡弱。闻诸人言,见诸奏牍,皆云南京之贼,仅存数百;扬州之贼,食尽援绝。而向、琦二帅,卒不能设法收复,此诚不可解者也。
欣老既负重名,许公亦夙娴韬略,而半年相守,一筹莫展。揆诸事理,尤所难明。江西本无先事之备,又乏军旅之材。岷樵先日入城,粤逆次日继至。安危之机,冥冥者若有预为安排。顷已于二十二日解围,岷老勋名日隆,物望攸归,帝简亦属,即特颁关防,全畀兵柄,盖亦意中之事。鄙意欲募勇万人,勤加训练,发交岷樵,以为扫荡澄清之具,而变孱兵劣弁之习。愚计粗定,方拟号召健卒,兴办军械,而连日下游消息,益无佳语。贼自南昌窜出,即据九江。金陵之贼,又分数千攻陷安庆,进舟裕溪,窥伺庐郡、新省,九江之贼,亦分千艘,由富池口入阳辛河,攻陷兴国、通山、通城,及吾省之临湘,巴,平皆为震动矣。尤可伤者,鄂省自五月以来,即于广济之田家镇,严设江防,编木为排,横截中流,旁列油篓,垒石为墙,上留炮眼,以施枪炮。两岸扎营以防,陆路屯兵勇五千人以为重镇。文武贤干,多萃于兹,以为御贼门外之道,冀固南北二省之防。自三十、初一、初十等日,屡次获胜,贼多损伤,至十三日卯刻,竟被群贼攻毁,焚烧营盘,兵勇冲散,徐道、张道不知下落,岷樵及唐子方廉访已兼程回护鄂城。
北省以全力防御田镇,此险一失,省城兵力极单,饷项支绌,居民及在官人役迁徙一空。张制军以十六日赴山东任,新督吴甄甫先生初七自长沙起行,十四始抵鄂城。人地极生,抚藩又不足与谋。鄂之为鄂,岂堪设想!不特鄂也,湘之去汉,一湖仅隔,北风若利,三日可到。国藩日内既虑北省,为甄翁及岷樵忧;又虑南省,恐吾乡复寻去秋之盟也。幸六月以来,守备粗具,饷银足支三月,煤米等项足支半年。城内各兵四千有奇,练勇分布各处者,尚有三千余人。省垣有警,弟即带勇入援。湘中尚可撑持,较北省差有把握耳。所虑水路无兵,逆艇实多,沿江上下,往来自由。或以一股扰我省会,牵我大兵,而以分股旁窜近水郡县,如江西瑞州、饶州近事,掠其民而蹂其地,披其枝者伤其心,生民涂炭,力难兼顾,此其可为长虑者也。阁下伟略匡时,远轶侪辈,枌榆之急,谅所愤切。倘有深谋秘计,足纾目前之难,望无惜飞书详告,开我愚蒙,望切祷切!
与省城司道书 咸丰三年九月二十七日
奉到二十五日公函,嘱弟带勇晋省,恳挚盛意,敢不敬从。惟弟将此事规划大局,已尽布于连日寄中丞各书矣。兹复陈其区区,求诸君子筹之焉。
省城饷项及煤米等具,尚可支持数月,城内守垛之兵及游击之兵,亦经早为筹备。贼匪若来,似尚可坚守无虞。弟所虑者,不难于坚守一二月,而难于驱之使去;不难于城外与之相持,而难于河下有以攻其船而夺其所恃。贼此次来湘,必于近河安扎营盘,与河下之船联为一气,缓则乘便进攻,急则退居水次,以舟为巢,间分数百号船游弈沿湘上下,湘潭、常德、衡州等处,皆将分股掳掠。城外之兵勇,纵使援师日集,求与之一战而不可得,不过三月,城内乏饷,即成坐困之势。鄙意未曾被围之前,先谋解围之法,须筹其所以攻毁其船者,无使其扬帆鼓楫,来往自如,而后可冀其逐去也。刻拟赶造木排与之水战,其法编杉为排,宽约七尺,长约丈有五尺;剡其两头,以便劈水疾行;前后安放两轮,如翻水车;旁施两桨,头尾置柁,顺逆皆可驶行;置大铁钉于头,以便冲击逆船;上置帐房一架,如京师所谓西洋房子者,顶及四围皆用夹布,每日三次浇水,以御枪炮;彼船高仰,我排贴水,枪炮仰攻则远而劲,俯放则子易落,其利一也。排身吃水既透、帐房亦极渍湿,贼之火弹、火球,烧我不能燃烈。我之火箭、火球,近船即可焚放,其利二也。我勇在排,退则落水;贼若登排,不得不尽力死战,可救奔溃之积习,其利三也。每排之费不过二十两,造排百架,工不满一月,费不过二千,工价俱省,其利四也。每排仅雇一舵师,二桨手,余皆用寻常兵勇,盖排身稳实,不虑荡摇,不必习惯之舟师,而可驱之于水战,其利五也。
弟日来筹思,专在此事。诚使咄嗟办此,可用火箭、火球烧其船,可用抬枪、大炮击其人,可以轰翻小船,可以冲穿大船,但能击破贼船数百号,彼失其所恃,或可少免近水州县四出掳船之患,省城亦有解围之日。愚见若此,伏求各位大公祖深思熟计,如其利一而害十,则不必兴办,即候详示。倘或害少而利多,则求迅速示复,俾得星夜赶办。一月以内,弟可统领此师顺流而下,必且与此酋鏖战一场也。造办此事,须由省中取银三千两,取炮六十尊,抬枪八十门,火药一万斤,大小枪炮子万斤,火绳一万盘,火罐、火箭、火球各二千件,均须于三日内运解出城。不然,恐贼到不能运送也。去年犹有外援可望,今年若来,则外省无一援兵,全恃本省之人自战、自守、自备。陆路自备,水路自保,省城自顾,外县皆须一一筹及。若俟贼到之后,头痛卫头,足痛治足,临时枝枝节节而为之,则不特茫然无措,而省城亦终有坐困之道,此国藩所深思而长虑者也。
现在塔、王、邹、陈之勇,保靖、永定之兵,谅已次第回省。王璞山在省,想中丞已面谕其带勇晋省矣。此外,又有所谓张函屏、杨承义三厅之勇者,又有所谓戚少云新招新宁之勇者,又有朱石樵援江之勇二千,弟已专差调其回湘矣,又有张润农处,中丞亦札令另招千人,合之储、周及衡之勇,盖已不下万人。弟所虑者,不在外援之太少,而在粮饷之难继;不虑新勇之不集,而在乌合之易溃。诸大公祖智勇深沉,未知以鄙言有当万一否也?如其可采,则各勇到省,尚须留其精锐,汰其浮弱,乃稍可用。养勇之难,尤甚于兵,非一言之可竟。
与骆龠门中丞 咸丰三年十月初一日
岳州、湘阴、平江既纷纷请兵,而上游则郴州请兵防广东星子之匪,茶陵请兵防江西安福之匪。目下省城兵力之单薄如此,人心之惊皇如彼,似不得不专卫省城,而他处则一切忍心置之而不问。明知此非正办,然外鉴田镇之覆辙,内顾弁兵之怯弱,不得不为寒乞,规模犹觉稍有把握。此侍所以屡书言岳州宜置之不顾者也。先到荆州,后到长沙,亦贼人恫喝欺人之故智。侍策此贼回窜江西者十之六,窜长沙者十之四,荆州则未必去耳。
妙高峰地势最好,贼若占据,则难于攻逐;我若先占,则联络白沙井、蔡公坟三营为一气,既据峻隘之地,又通接济之路。鄙意欲令王錱、邹寿璋合扎妙高峰、白沙井等处,而附之以新招之湘勇,令城内勇干将弁,如塔协等带勇扎蔡公坟,庶不致于立溃。屡书言及,不知鸿裁以为何如耳。
与骆龠门中丞 咸丰三年十月初五日
吴甄甫先生来咨,令张润农太守、王璞山县丞带勇前往鄂省救援,其文云“武汉之咽喉不通,即南北之血脉不贯;北省如此,南省势成痞症。不得不急思拯治”,自是至当不易之论,想尊处亦必有咨兼有专函矣。侍日夜筹及援鄂一层,一则以饷项无多,一则以水路无备,故屡思与老前辈商而终不敢轻发。然细思武昌苟失,则西制荆襄之命,东固建业之根,长江三千里,遂使此贼封而有之。章奏无由上达,朝命莫能下逮,不数月间,吾辈遽恐隔置化外,岂不痛哉!以是反复筹维,又不得不出于援鄂之策。盖鄂省存,则贼虽分窜来南,长沙犹有幸存之理;鄂省亡,则贼虽不分窜来南,长沙亦无独存之势,特少延数月耳。唇齿利害之间,此不待智者而知也。
侍前所谓要务三端者:城内坚守,止须四千人;城外扎营,亦止须四千人,非谓四千遂足鏖战也,但使有一路可通,不使贼兵合围,则战守皆有可恃,不必屯兵万余,以待贼之至也。其水路筹备一端,则听侍在此兴办,老前辈不必分虑及之,断不可又派员别为措置。如省城外内仅留兵勇八千,则此外兵勇,似可分三四千援鄂,望鸿裁与提军及司道诸公熟商。
王璞山之勇,止令其招三千,尊见极是。盖多则难精,即招至三千,已恐其不精矣。鄙意璞山本营及新招之勇,并康、杨已回省之勇,与罗、李、邹将回省之勇,数项湘勇,严汰慎选,只须存四千人,斯为适用。盖信其可用者,惟罗罗山、王璞山、邹岳屏三营,久经训练,确有几分可靠。此外,则新集之卒,殊难深信,求老前辈传罗、王、邹三人到署,相与熟计。或留千余守省,而令璞山率三千人援鄂,则面面俱到,尚觉妥叶;若璞山新募至一万,或少亦四五千之多,则无论不尽精锐,口粮亦断不能敷,器械亦断不能齐,是不可冒昧也。侍另有书与璞山,已将鄙意告之。自湘勇而外,凡省城所招勇,皆宜严为简汰,鄙意以八九千防南,以三千援北足矣。侍非不知兵勇宜多,恐两月后,无饷可发也。愚拙之见,动辄累纸渎陈,惟冀鉴察。
与骆龠门中丞 咸丰三年十月初六日
王璞山自兴宁归来,晤侍于衡,见其意气满溢,精神上浮,言事太易,心窃虑其难与谋大事。其时渠意欲兴师为湘人报七月之仇,侍亦欲添勇为岷樵助一臂之力,约共招宝勇、湘勇数营来衡训练,并议定军饷不必取诸藩库,器械不必耗诸总局,皆由劝捐徐徐图之。侍曾有书与阁下道及。厥后,璞山由湘晋省,适下游有逆匪回窜之说,长沙警严,老前辈饬令带勇先守省城,侍亦料其必如此。仓卒之间,一切饷金、军械,皆不能不取之省局,是今之所招者,非义师,乃官勇也。既为官勇,则当与通省之兵勇通盘筹画。若一处先须交三万金,则各处招勇先交之款,已不赀矣,况后有月支乎?况又有兵饷乎?此璞山阅历太浅,视事太易之过也。
侍六月招援江之勇三千,仅发来省途费银二千余两,盖深知库项之绌,不得不稍为节省。现在省城招勇太多,侍亦屡书与阁下道及,亦为饷绌计也。昨夜一书,言湘勇至多不得过四千,盖为援鄂言之,若并不援鄂,则湘勇止可留二千人。除罗、王、邹三原营外,止宜留千人,或从江西回归者挑选,或从璞山新募者挑选,务祈赶紧严汰,盖恐湘勇用费多而收效少,侍亦与有咎焉。故不能不极言之也。
与骆中丞 咸丰三年十月初八日
侍自二十四夜接长沙警报,比复一书。嗣后每夜奉呈一书,若中间一日无信到尊处,则驿递失之矣。
湘勇在省者,侍嫌太多,意欲遵甄师之命,令王璞山带三千往鄂救援,昨曾以一书奉商。璞山血性可用,而近颇矜夸,恐其气不固,或致偾事,特作一书严切规之,兹特将原稿录呈尊览。其用勇之多寡,口粮之行坐,即可照侍函行之。各处兵勇,阁下酌加裁减甚好。侍亦屡函请减,实见饷需不给也。
与仓少平 咸丰三年十月初八日
甄甫师咨来,令张润农太守、王璞山县丞往鄂救援。润农业回新田,事难遽就,止可用璞山率湘勇前往。来示详察之说,在衡时已私心暗识之矣。此时欲令其统师赴鄂,则恐以矜张之气,驭新集之卒,或不足以当大敌。欲不令其赴鄂,则其忠奋直前之忱,实有非辈流所及者,诚不欲遽挫其锐锋,而反销其壮志。且甄师指名求之,此外亦恐乏自告奋勇之人。再四筹维,乃为一书规劝璞山,匡其不逮。其书已录稿送中丞处,阁下借取一阅可也。
与康斗山杨宝峰 咸丰三年十月初八日
章门解围,湘勇精锐之声振于鄱阳、匡庐之间。诸君子所出,足为鄙人生色。田家镇之败,鄂省大震。现闻逆舟布满江汉,上溯襄、樊。湖北若有失事,则湖南危于垒卵。鄙意须以兵三千,急往武昌救援。顷已作书与璞山,并嘱其与两兄熟商。两兄若慷慨请缨,愿往北省赴援,则望即日束装长征。若援鄂之举不成,则望与同邑诸君子熟商,将新旧湘勇五千余人大加裁汰,止存二千余人留守长沙,盖库项支绌,养至二千,已嫌其多。现在贼踪尚远,防省本不须若是之多也。其在省之勇,止领坐粮,赴鄂者则领行粮,乃为平允。无论赴北留南,总宜严汰精选,约束谨严,勿使有名无实,致外人疑吾邑人耗费多而成功少,则国藩与诸君子共此嘉誉者也。
与王璞山 咸丰三年十月初八日
荆、襄扼长江之上游,控秦、豫之要害,诚为古来必争之地。然以目前论之,则武昌更为吃紧。盖贼首既巢金陵,近穴镇、扬二城,远处所宜急争者,莫要于武昌。昔人谓江自出蜀以后,有三大镇:荆州为上镇;武昌为中镇,九江次之;建业为下镇,京口次之。今粤逆已得下镇矣。其意固将由中镇,以渐及上镇。闻九江、安庆近已设立伪官,据为四窟。若更陷鄂城,上及荆州,则大江四千里,遂为此贼专而有之。北兵不能渡江而南,两湖、两广、三江、闽浙之兵,不能渡江而北,章奏不克上达,朝命不能下宣。而湖南、江西逼近强寇,尤不能一朝安居。即使贼兵不遽渡湖南窜,而沅、湘固时时有垒卵之危。然则鄂省之存亡,关系天下之全局固大,关系吾省之祸福尤切。鄂省存,则贼虽南窜,长沙犹有幸存之理;鄂省亡,则贼虽不南窜,长沙断无独存之势。然则今日之计,万不可不以援鄂为先筹,此不待智者而决也。足下义气薄云霄,忠肝贯金石,望率湘勇三千,即日渡湖而北,与岷樵、石樵之师相合,力保鄂城,以固全局,则不特湖南受其利,天下实有赖焉。惟近日省局支绌,处处皆须节省慎重。即以三千勇援鄂,一切用费,不宜过二万金,乃为妥善。国藩六月招楚勇一千,湘勇二千,赴援江西,共用去二万二千有奇。在家初出之途费,起行月余之口粮,及兴办各件之杂费,与朱石樵、郭筠仙另支之储款,皆在其内。此次湖北行程较近,天气较好。足下办理若能少此更妙,至多亦不宜过二万二千也。
前者足下欲募勇二千,往报湘人七月之仇;国藩欲添勇数千,往助岷樵一臂之力,两书往还,不谋而合。厥后足下来衡,面商大概规模,约定饷需不必支之藩库,器械不必取之省局,足下自许,可劝捐饷银一万,可私办军装数项,盖以为此吾辈私兴之义举,非省垣应办之官事也。嗣足下二十二书来,言二十四走省请饷一万,仆已讶其与初议相刺谬矣。适会田家镇之败,鄂省大震,长沙戒严,中丞命足下带勇防守省城,仓卒兴举,一切皆取之于官,此则局势与前议大变,止可谓之官勇,不得复谓之义师也。既为官勇,则值此官项支绌之秋,不得不通盘筹画。目下兵勇万余,倾库中所藏,仅付两月之需。而足下寄来禀稿,乃云须再发银二万,各勇须预支月半口粮,将来招足万人等语。是则足下未能统筹全局,不知措饷之艰难也。又云帐房三百架,硝磺等项,委员解县。招勇本以援省,而多此一番周折,是亦足下阅历太浅,不善省财、省力之咎也。仆素敬足下驭士有方,三次立功;近日忠勇奋发,尤见慷慨击楫之风,心中爱重,恨不即游扬其善,宣暴于众,冀为国家收澄清之用。见足下所行未善,不得不详明规劝。又察足下志气满溢,语气夸大,恐持之不固,发之不慎,将来或至偾事,天下反以激烈男子为戒,尤不敢不忠告痛陈。伏冀足下细察详玩,以改适于慎重深稳之途,斯则爱足下者所祷祀求之者也。
刻下康、杨带回之勇千人,罗、李与邹将归之勇亦有千余,合足下之三千,计会城共有湘勇五千余人。若足下能带三千,毅然援鄂,则省城所存之二千余,宜酌量裁汰,止存千余为妥。若足下不往援鄂,尤宜大加裁汰,止存二千余为妥。然以足下之志之识,亮必慨然以援鄂为己任也。其存省之兵,望一概用坐粮之例,每日一钱,盖行粮本过优,亦宜与往鄂者示有区别耳。古来名将得士卒之心,盖有在于钱财之外者;后世将弁,专恃粮重赏优,为牢笼兵心之具,其本为已浅矣。是以金多则奋勇蚁附,利尽则冷落兽散。昔尝与岷樵细论此层,兹更为足下进一解焉。
与夏憩亭 咸丰三年十月初九日
日内因下游警报沓至,思欲制造木排,以防江路。制器之法,夙未讲求,骤与兴办,动多铻。粤逆窥伺荆、襄,远窥秦、蜀,是意中事。惟闻分船溯汉之后,而塘角、大别之际,尚复大舸蔽江,游弋自如。武昌虽不被围,而已岌岌有坐困之势。鄙意今日之计,不能不发兵援鄂。鄂省存,则江西、湖南可犄角以相援;鄂省亡,则江西、湖南并如虎狼之据我门庭,而谓闺闼得须臾少安,无是理也。已屡书与中丞商及,不知日内已有援鄂成议否?
甄甫先生来咨,命璞山率勇前往。璞山血性过人,忠勇奋发,料应气吞云梦,慷慨长征。惟其近来言行,未尽妥善,弟恐其稍涉满溢,或致偾事,昨已为书规之。更望阁下面与深论,奖其忠劳,而匡其未逮。在省官绅中,有能毅然请缨,偕璞山同往救鄂者,亦望殷勤劝驾,相与扶助大义,共赞忠勋。若阁下怜邯郸之危急,为充国之自行,甫脱援江之甲,又据救鄂之鞍,则义声一振,从者如云。此北省官民所祷求,岷、筠、石樵诸君所盼切,弟所急欲推毂,而不敢强焉者也。
弟身虽羁衡,心系省会,所以不往省垣者,具详前复方伯公函中。近又悬系鄂省,顾天下之全局,念师友之私情,盖关系者极大,想阁下亦同此焦虑也。
与徐君青 咸丰三年十月初十日
粤逆大舸鳞集,游弋江汉,上溯荆、襄,远窥秦、蜀,皆意中应防之事;惟鄂省情形,实为难堪。人民散尽,豺狼满江;舟无半帆之济,粮无一日之储。即有银两给付兵勇,亦且无物买办。此等景象,岂堪设想!苦我甄师及江、唐诸君,虽有忠义谋勇,固亦莫能展布。弟昨因接甄师来咨,即欲令王璞山同知率勇援鄂,已为书商中丞,并详告璞山矣。伏望阁下及诸先生赞成其事。
省城调兵募勇,鄙意以不过万人为妙。盖二月以后,势不能支,本省之捐输无可恃,外省之拨饷无可冀。届时而图之,则噬脐何及!且无论一万也,但使有兵勇七千,以三千坚守垛口,兼中权游击之兵;以四千驻扎城外,通南面接济之路,则贼虽猝来,亦自可立于不困之地。故亦屡函商之中丞,酌量减汰兵勇,想阁下亦有同心也。
与吴甄甫制军 咸丰三年十月初十日
初五日接到二十八日大咨,令派张润农太守、王璞山县丞带勇往援。细思此贼若窃据鄂中,则上攻荆、襄,远窥秦、蜀,皆意中所有之事。诚使如此,则长江万里,专为贼有,北兵不能渡江而南;两广、两湖、三江、浙闽遂若隔置化外,而湖南唇齿之邦,尤不能须臾以安。鄂省之安危,于天下之关键既大,于湘省之祸福尤切。自奉来咨,即日发书与中丞熟商,并有书与徐方伯、夏观察矣。惟张润农业由衡回新田招勇,新集之卒,兴办一切,仓卒不可遽就;即就矣,而自新田至长沙已近半月行程。润农之为人,行过其言,亦恐迁延,不克星驰前赴。是以专为书与王璞山,令其率湘勇三千,即日往鄂。顷尚未接中丞、司道及璞山回信,未审定议援鄂否也?
璞山前欲招勇二千,为湘人报七月之仇。国藩亦欲招勇数千,为岷樵添一臂之助,已有成议,将兴举矣。适田家镇之变,下游警急,长沙戒严,中丞命璞山招勇防守省垣。顷闻业招三千,即日可到省城。故国藩嘱其率以往鄂,若其定议,大约十五前可以启行,十日可抵武昌也。璞山驭士有方,血性耿耿,曾邀吾师赏鉴。惟近日气邻盈溢,语涉夸大,恐其持心不固,视事太易,曾为书规之。兹录呈一览。吾师用其长而并察其不逮,俾得归于深稳之途,幸甚!
与骆中丞 咸丰三年十月十一日
接奉初九申刻手示,并咨到寄谕,敬悉一切。援鄂自是正办,尊见极是。侍前信痛切言之,而不敢决者,以侍既不能回省,则虽发此议,仍应阁下裁定。今得老前辈主持,赴鄂之见甚坚,全楚幸甚!天下幸甚!谕旨饬办之件,即能赶紧办到,犹为人臣者稍尽微悃之一端。望即催王璞山带湘勇三千,星速起行,至要至恳!惟谕备炮船,仓卒实难兴办。敝处所拟之排,止堪湘中之用,若以放于重湖大江,则排身短小,难压洪涛;若因此式推而大之,则行动笨滞。又夏憩兄所谓“以之堵御则有余,以之转战则不足”者也。且连日大雨,即搭一厂而不可得,而造排更难就役。计造备百排,教练千勇,非两月不为功。即成矣,又不克援鄂之用。智虑短浅,只增愧愤。自排而外,或另筹炮船,如小般钓钩之类,而民舟既不能多雇,水手又不习战阵,以视三五千帆之贼艘,多寡既悬,勇怯随之,或且弃舟潜遁,此舟船只,仍以资贼,此亦意中之景态,非好为过虑也。再四思维,如何而可,不特钦奉谕旨,奠能复奏;而贼樯横塞江汉,将何以驱之使去?东南全局,桑梓深忧,岂堪设想!老前辈焦虑之余,当有至计。现拟如何复奏,即求飞示。
与吴制军 咸丰三年十月十四日
接奉大咨,令派兵勇赴鄂。初十日奉呈一函,言令王璞山带勇三千往援,想已收到。
顷得中丞回信,与国藩意见相合,大约日内可起行。惟带勇之人,实难其选。璞山血性过人,而才器难以驭众。前将三百六十,则恢张有余;今加至三千,则恐照料不周,前已将信稿呈阅矣。此外,官场如平江林令,代理兴宁之孙令,颇能自将一军,而仓卒不能调遣。国藩昨已书嘱夏观察带兵一行,而省垣需才,恐不果行。绅士中亦有数人可用,目下俱以他务不得往。到鄂以后,将湘勇交朱石樵刺史,或少得力耳。
吾师昨咨中丞,请南省筹拨银二三万解鄂。现在有委员解广东饷银十万往江南大营。国藩思天下大局,能通南北之咽喉者惟鄂,能扼长江之中枢者惟鄂。此时之鄂,视金陵更为吃紧。武昌兵勇近万人,万一饷需不继,一旦溃散,岂复可问!已函商中丞,竟将此项粤饷,全解鄂省支用。权其轻重缓急,不得不出于此,或由中丞奏,或由吾师奏,想朝廷亦必深谅也。
与刘孟容 咸丰三年十月十五日
伯母已得安葬,甚善!四方多故,早为封树,即亦无复它虑。
岷、筠两君,国藩日日系念。今辰得筠仙书,知已自黄陂与岷樵分手,遂得南旋,想已安抵梓木洞矣。惟岷老之师,尚在汉阳、德安一带,未得渡江,退保武昌,兹以为系耳。
璞山在衡与国藩约,共招勇六营,往江南杀贼,将报湘人七月之仇,兼助岷樵一臂之力。其饷银军装,皆由劝捐自筹,不欲取之省局。所以别于官军,自成一枝义旅也。厥后璞山归湘,即往省城取饷,盖与初议异矣。适会下游警急,中丞嘱璞山带勇晋省防堵,此则局势与在衡之议大变,自有格例,未可意为伸缩。而璞山请饷请器物,多不中程,以是省局上下,大滋物议;而璞山语言意气,又多不检,以是訾议其短者,评讥日人于吾之耳,书函日入于吾之目。国藩昨为一书,规箴璞山,未知老璞能细味而曲从否?仆盖爱之深而思毖成之,非以文吏常谭,挫其锐气也。鄂省事棘,万不可不发兵往援。自璞山外,殆罕有请缨自行者,而此老虽锐以自任,左右无能夹辅之人以助其义气而弥其缺失,是用隐忧。老弟当亦同此悬悬也。
树堂九月已归去,吾弟能来此一存视否?吾不愿闻弟谭宿腐之义理,不愿听弟论肤泛之军政,但愿朝挹容晖,暮亲臭味,吾心自适,吾魂自安。筠老虽深藏洞中,亦当强之一行。天下纷纷,鸟乱于上,鱼乱于下,而容、筠独得晏然乎?阅吾弟与岷樵书稿,抑所谓肤泛者也。岷在江西与邓厚甫大不协,张中丞常以此等议论劝岷老。尊书之旨,盖相去不远,独文词深美,遂跻古人。国藩入世已深,厌阅一种宽厚论说,模棱气象,养成不白不黑,不痛不痒之世界,误人家国,已非一日。偶有所触,则轮困肝胆,又与掀振一番,非吾弟亦无以发吾之狂言。
与骆中丞 咸丰三年十月十八日
昨日寄谕,侍拟为复奏,陈不必自往援鄂之由。盖鄂省可以守者有二:城外无屋,池浚甚深,一也;兵勇尚多,文武警惧尽力,二也。其可虑者亦有二:贼艘满江,我无一舟,无以逐之,一也;饷项有限,外乏接济,二也。其可守者,不待侍之去;其可虑者,侍去亦无如何。侍非敢畏难趋避,即去冬初到省时,奏明守制之人,不敢出本省一步。目今时事糜烂,但使此身有丝毫利益于国,亦不复坚守不出省之说;惟自计水路一无准备,侍虽于张守、王丞所率三千之外,再带二千前往,亦不过同守鄂城,即汉阳一水之隔,亦不能飞渡逐贼,有侍何益,无侍何损。若贼现窜青山下游,即不复回舟返鄂,则不特侍不必去,即璞山援鄂之师,亦属虚糜。反复思维,目前侍实可不往,止得据实复奏。
侍现在衡州开设捐局,如衡、清、耒、常、祁阳五县,皆有绅士前来,愿归督办,大约十一月尚有可观。至造排改船之事,如果可备湘河,亦尚有益于本省,但恨苦雨不止,自初八至今十日,未得续行造成,令人恼杀耳。
与王璞山 咸丰三年十月十九日
接到手书,改过光于日星,真气塞于户牖,忻慰无极!
前者足下过衡,意气盈溢,视天下事若无足为。仆窃忧其乏惕厉战兢之象,以其握别匆匆,将待再来衡城时,乃相与密语规箴,以求砥于古人敬慎自克之道。自足下去后,而毁言日至,或责贤而求全,或积疑而成谤,仆亦未甚深虑。逮吴竹庄书来,而投梭之起,乃大不怿,于是有初八奉规一函。仆函既发以后,又接家严手谕,道及足下忠勇勃发,宜大蕴蓄,不宜暴露,然后知足下又不理于梓里之口。向非大智慧转圜神速,痛自惩艾,几何不流于矜善伐能之途。古人谓齐桓葵邱之会,微有振矜,而叛者九国。亢盈悔吝之际,不可以不慎也。比闻足下率勇三千,赴援鄂渚,仆既幸吾党男子,有击楫闻鸡之风,又惧旁无夹辅之人,譬如孤竹干霄,不畏严霜之摧,而畏烈风之摇,终虞足下无以荷此重任。
顷朱石樵书来,渠自鄂省十一二即可起行,大约日内可到长沙。观其书词,则逆贼全数下窜,武昌业已解严。仆昨奉谕旨,令带勇即日援鄂,今不特仆不必去,即足下亦可免此一行。仆另有书致中丞,商湘勇停止援鄂之举,不知意见合否?祈足下面禀中丞,细决行止。至足下之初志,欲兴义旅,径赴下游杀贼,则须计出万全,不可仓皇一行。盖舟师必须兼备,操练必须两月,裹粮必储半年,三者缺一,皆有坐困之道,而无成功之理。
朱石翁杀贼之志,甚锐且坚,此次归来,必且大有兴举。若中丞能从仆言,停止援鄂之行,则望足下与朱石兄同来衡城,就仆熟计,讲求水战之道,精析练勇之法。仆虽不才,亦当随诸君子仗剑东下,讨此凶逆;如足下鄂中之行,势不能止,犹望示我一书。苦雨多愁,所怀千端,诸惟心照,不尽。
与骆中丞 咸丰三年十月十九日
此间日内大雨如绳,竟无片刻少停,真正愁绝。前拟造排,以为一月可成,不料初八至今,未造一架。厂在河边,亦将为水漫去,工匠全无驻足之地。六月援江,为苦雨所阨,今复如此。就令天气助顺,而侍辈之举动,已等灞上儿戏矣,况天复相阨耶?
朱石樵书来,言贼已全数下窜,渠十一二当回南省。似此则援鄂之师可免,不特侍不必往,即张太守、王同知亦可省此一行。鄙见如此,不审尊裁若何?前者倡援鄂之说,明知水路无备,虽多兵亦属罔济,徒以鄂省事棘,恐失会垣,故急欲遣师往救。今贼既他窜,鄂省兵足,似此行竞可停止。求阁下斟酌。
与夏憩亭 咸丰三年十月二十日
石卿制军、岷樵中丞诚为当今人杰,嘱弟与骆、张、陈诸公会衔入告,请以兵柄归之张、江两君,似亦无难仰邀俞允。惟弟窃有虑者:向、琦在南,讷、恩在北,慧、雷,胜、托之俦,联翩四布,张、江再出,亦不过于十数人外添此二座。若别白而定一尊,抑此诸将,独以张帅经略南服,则朝廷大权,非臣下所得专请。且目前事理,不在大权之不属,而在兵勇之习气太坏。以石翁之布置,而不能保田镇之破;以氓老之勋名,而不能禁楚勇之溃,盖习气太坏,染之已深,无可用之兵勇故也。兵勇既无一队可用,而又无舟师以决水战,无饷项以练新卒,虽张帅为之,弟亦不敢必其有济。中夜以思,徒用浩叹!阁下不欲赴鄂,亦因事无把握,未肯轻出。鄙意此时急务,总宜先筹水师。自六月以来,五省皆议此事。屡奉寄谕,亦以为最切之图,而至今未有所成。弟欲于此稍尽寸心,乃兴办木排,则苦雨半月,无从下手,改造民船,则经费支绌,买船无资,兀坐气短。阁下将何以教我也?
与左季高 咸丰三年十月二十一日
岷樵超擢皖抚,是近日耳中一大快事。惟庐州新立之省,无兵无饷;江南、江北各郡,皆逆舟往来必经之地,此防彼窜,疲于奔命。且素日惯用之楚勇,又溃去十分之七,而骨肉至交,如阁下与筠仙者,又皆远莫之助。以单独之身,处积疲之区,吾不知岷老从何下手也。弟欲练二三千人,远致皖中,为岷老一臂之助。默数平生之交旧,环顾天下之贤豪,惟此君尚有讨贼之志,又勋名日著,亦渐为人所信仰。若代为练一劲旅,添其羽翼,则澄清之望,庶几可期。
惟弟智虑短浅,独立难搐,欲乞左右,野服黄冠,翩然过我,专讲练勇一事,此外,概不关白于先生之前。先生欲聋两耳,任先生自聋焉,吾不得而治之也。先生欲盲两目,任先生自盲焉,吾不得而凿之也。所怀千端,纸不能悉。冀或者枉驾,痛切面陈,乃能倾泻耳。
与江岷樵 咸丰三年十月二十四日
保全江西,是南服一大功。闻京师官民有“南江北胜”之谣,黎越乔来书述之。超擢皖抚,酬庸之典,极隆至渥。阁下此时不患兵柄之不全属,特患楚勇半溃之后,可用之兵太少;安徽积苦之余,所发之饷悉空,虽有智勇亦无所施,以是时时代阁下焦虑耳。
国藩自九月以来,每思练勇六千,概交阁下统带,为澄清中原之用。屡函与阁下言及,想均未接到。自到衡后,捐项无几,不敢多练。
顷因九月之末,武昌十分戒严。两奉寄谕,令国藩带勇赴鄂会剿,虽因鄂省贼退,具折复奏,目下无庸前往,而将来倘再有谕旨,饬令出征,恐终不免于一行。去年初到省垣,奏明丁忧人员不敢无故邀赏,不敢出省办事云云。今大局糜烂至此,不欲复执守制不出之初心,能尽一分力,必须拼命效此一分,成败利钝,付之不问,大约不能安处梓里。其下游消息,务祈阁下设法常通。
专使至皖省一探贼踪,其人名赵子麟,应募愿人贼中者,先遣至尊处,以观其果可用否。吕鹤田少司空,与国藩契好,想与阁下相得益彰。李少泉编修,大有用之才,阁下若有征伐之事,可携之同往,二处皆不暇致书,乞为我道拳拳也。
与骆中丞 咸丰三年十月二十七日
璞山之勇,侍欲其严汰精选、赴衡操练二层,仅人咨稿;暂缓赴鄂一层,则已人奏。若尊处业已遣之起行,则下次附片奏明可耳。
募勇六千之说,侍本欲大加训练,旌旗一色,万众一心,器械一新,号令一律,而后破釜沉舟,长驱东下。今诸务未克兴办,而岷樵遽以之入奏;一日未能训练,而璞山遽驱之向敌,皆大失国藩之本意。然业已如此,止好听之,但不教之卒,终难当虎狼之贼耳。
舟师之举,连日赶改样船。总以无人办过,不能合式。成名标至今未到衡,求严催前来为荷。
复江达川 咸丰三年十月三十日
募勇六千之议,本发自国藩八月一函。言大营调到弁兵,东抽一百,西拨五十,将与将不习,士与士不和,此营败北,彼营不救,此营急行,彼营欲止,离心离德,断不能以成大功。不若精练楚勇万人,除江西现有之勇,再添六千人,概交令兄岷樵统带,以为扫荡群盗之用等语。令兄未复拙信,遽以入奏。现在江西业已解围,鄂省亦已弛防。金陵未收,则负固三城,急宜克复;金陵若收,则变为流贼,到处奔窜,必须有数千精兵,乃足以资剿办。令兄虽暂赴皖抚之任,将来恐不免仍往大营与粤中老贼相周旋。募勇之举,自不可缓。惟勇不难于募,而难于练;不难于招六千之勇,而难于求带勇之人;不难于发起行一月之粮,而难于军装、器械一概不用寻常窳败之件,而别制坚致可恃之物。国藩日夜思维,总以三者为虑。如“勤操练”、“精器械”二条,断非仓卒所能办。谕旨令国藩带勇六千往鄂救援,现在武昌无贼,鄂中之行,自可停止。若径赴下游,则练卒、制器尚需时日,未可咄嗟兴此大举。阁下现带千人在省,拟请阁下先将此千人带赴皖省,为令兄刻不容缓之需。皖中为粤匪上下骚扰之区,又兼土匪纵横,幸周敬修带勇在北,李少荃带勇在东,藉资剿捕。若加一千楚勇在庐,则声势更壮。如阁下因伯母之命,不愿前去,则或请戚少云司马送交。又闻汝舟尚在湖北,或令之归侍慈闱,而阁下往佐军幕,亦无不可。诚得新宁千勇先往皖中,则其余五千人,可以布置妥帖,徐徐再去也。
与骆中丞 咸丰三年十月三十日
省城兵勇太多,供支万难,侍日夜念之,屡书皆言裁撤各勇事宜。
前之救援鄂省,以保危城也,自以急往为妙。今之直下江南,以战剧贼也,自以精选为要。练卒宜十分精强,器械须十分精致,乃可卧薪尝胆,艰难百战;不然,则不教之卒,窳败之器,何省不可骤办,而必出自湖南,万里长征,多费饷项哉!岷樵不知此意,而草草入奏;璞山不知此意,而匆匆欲试,皆与鄙意微有不合。
来谕谓皖省兵少,如望云霓,此诚实在情形。鄙意即令江忠溶带新宁勇一千即日赴皖,以供岷樵缓急之需。侍另有书与江忠濬,求老前辈取阅。如尊意以为可,望饬赶紧起程,庶招此一千,尚非弃之无用之地。自此一千外,尚有五千之数,鄙意宜精简苦练,断不可草率从事。湘勇营制,本三百六十人为一营,加以长夫百四十人,即为五百人。不过十营,即满五千之数。现在衡州已有四营:曰舍弟营,曰周凤山营,曰储玫躬营,曰新化勇营。其不在衡者,有邹寿璋一营,有罗教谕七百,拟并为一营,有塔副将宝勇七百,拟并为一营,盖合计已七营矣,仅存三营之缺。故二十二日拙咨及二十九日去函,皆言王璞山除旧练本营外,止留新招者二营,亦非漫无核算,而徒听浮言以为此不情之汰撤也。惟仅留三营,则止存千余,即于诸勇中将长夫挑出,亦仅存千五百人,尚须汰去一半。璞山招到未久,未免难于措词,然省府空虚,岂能更有浪费?目下在衡之勇,敝处设法养之;在省之勇,仍请省局养之。大约操练、制器尚须时日,春间乃可成行。若办船实有头绪,水陆人数较多,侍即亲自督带,送至下游。若办船不满百号,水路全无把握,即奏明派员送往。刻下在省止发坐粮,如省局尚可支持,即将璞山之新勇多留一营亦可。侍拙见如此,伏候卓裁。其留者之营,有应行事宜,另开一单,伏乞饬下塔将及王璞山查照遵行。
——南京三城若攻破,即成流贼之象,必四路奔窜。与之转战,一年二载,俱未可知。长夫须雇募极好的。向例湘勇长夫,价银每日八分。若此次下江南,须加作一钱二分,如目下王璞山在省,即将应汰之勇,雇作长夫,则未起程之前,止发八分。向例每营长夫百零八名,如下江南,须加子药夫二十名。
——抬枪每杆,向例用三人。此后改作四人,乃能快能准,共加十六人。于向例每营三百六十之外,加长夫百二十人,抬枪十六人,故成五百人矣。
——操练断不可间断一日。一练纵步上一丈高之屋,跳步越一丈宽之沟,以便踹破贼营;一练手抛火球能至二十丈以外;一练脚系沙袋,每日能行百里;一练每十人一队,皆习戚氏之鸳鸯阵、三才阵,以求行伍不乱;一练鸟枪、抬枪,必须打靶较准。
——器械须十分讲究,矛杆用竹必须老而坚者。椆木必须小树,圆身大树锯开者不可用。火药桶已在衡制皮桶三百个,不怕水火。火绳省局者不可用,须命塔将自造。火箭无用,不必制。抬枪敝处已请邹世琦制一百杆,王璞山俱领去。兹渠止须用四十八杆,应将五十二杆交邹寿璋带来衡城。
——干粮必须多备。
——各勇不许穿着软料衣服,止许穿布衣;不许穿鞋,止许穿草鞋。哨长亦然。打仗同进同退,不许独后,亦不许独先,割首级,夺旗帜,亦无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