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之歌》57
正走间,前面粗豪的狂笑声震耳,笑完有人道:“哈哈哈!我知道准是你这卑鄙的人妖所为,他算定你必定会走这条路,留下啦!”
接着,风雷声大作,两人用掌拼上了,迫人内腑的如山掌劲轰然爆鸣,气流激旋飞出了刺耳的厉啸。
文昌头昏目眩,只感到旋了两圈之后,挟他的人发出一声俏巧长笑,连攻八掌道:“令主,阁下的掌力长进了不少,何不将威镇江湖的霹雳神掌使出,让本公子开开眼界?”
“并无不可,接着!”令主粗豪的语言宏亮震耳。
“砰”!“嘭嘭”!像是炮竹爆炸,其声令人闻之脑袋昏沉,一阵阵凶猛无比的激烈内劲突到,文昌感到气血一阵迟滞,不但有窒息之感,肌肉的细胞也随音波的爆裂而跳动,巨大的压力令他难以忍受。
人妖的左掌连封五六掌,退了五六寸,一只手到底不方便,一面封招一面道:“令主果然厉害,本公子仍然棋差一着,好厉害的霹雳神掌,难怪你能横行天下统率黑白道群雄,你也接本公子几记九阴摧枯掌。”
文昌感到人妖的身躯突然冷似万载寒冰,奇异的冷气弥漫。他的身躯也在达 那间被人妖抛出两丈外,“砰”一声跌落在雪地中。
凶猛的抛掷力甚重,他被掼得逐渐失去知觉。在神智昏迷的前片刻,只听到拼掌声不住迸发,音爆声震耳欲聋。接着,奇香入鼻,他被一个香喷喷软绵绵的身躯抱在怀中,以后便人事不省。
令主和人妖拼斗的结果,他无从知悉,也没亲眼见识,他认为是平生一大憾事。他已猜出自称本公子的人妖,必定是非我人妖梅林公子,两名武林顶尖儿高手相手相拼而错过了见识的机会,岂能无憾?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从恶梦中悠然醒来,发觉自己睡在一张软绵绵香喷喷,锦衾豪华温暖的绣榻上,外面,一袭巨大香罗帐深垂,帐上绣了千万朵梅花,在几乎透明的香罗纱上,花朵显得极为突出而美丽。
他吃了一惊,坐起了。咦!穴道已解,身上焕然一新贴身裤褂之外,披了一袭织金川绸长睡袍,滑腻腻地。
他打量室中,有些茫然。室中陈设除了床帐之外,并不富丽,一厨,一几,两具绣墩,几上有暖炉,炉上搁了一只景泰蓝珐琅茶壶。茶盘之内,是与茶壶同质的四只茶杯,乖乖!这是官府的禁品。
左侧,是一扇老式沉重木房门,右方,是向南开的两座大长窗,外层是雕花的窗格,内层是明窗,更内层是窗帘,帘内可看到外界的景物。天色开朗,但看不见日色。看去像是一座破败的花园,可看到零落而覆挂着冰雪的枝梢。只消看第一眼,便知这儿是一座高楼的上层内房,所以只能看到枝稍。
屋中没有人,他一蹦而起,衣着甚薄,但室中却温暖如春,他发觉不但室中有名贵的大暖炉,四壁也有四具暖炉发出炽红的火光。
首先他奔向长窗,掀开窗帘推开明窗向外瞧,一阵寒冷的气流涌入。他深深吸入一口凉气,使脑子确实清醒,向上下打量,确是一座荒废了的花园,亭台假山都破败不堪,上面的檐角瓦片零落,原先挂在屋角的风铁马已经失踪,只留下残痕而已。
在西安府城近郊,像这种破败的古老庭院,数量极多,历经改迁,人事沦桑,有些大户没落,另一批人却又兴起。想来这座大宅第的子孙,恐怕早就败落凋零了。
“咦!我身在何处?”他自问,答案茫然。
他关上窗,疾趋衣橱,打开一看,他的衣物不知去向,却挂着一耳银缎子劲装,同色鸾带,同色英雄巾,狐皮背心,一条同质风氅,精美的绣如意边半统薄底快靴。他的两只皮臂和臂套和百宝袋搁在里面,小剑暗器物品全在,半件不少。
他怔在那儿,百思莫解。
突地,房间外响起弓鞋琐碎的声音,有两个女人到了门外,清脆的叩门声令他心中一紧。
“谁?”他问。随即脸上一阵热,他竟自命是这儿的主人哩!口吻太像了。
“小婢菇冬和辛珠。蔡爷醒得好快,小婢可以进房拾掇伺候么?”是脆嫩的少女声音。
文昌赶忙取大氅披上,回到房中说:“请进。”
房门悄然而开,只觉眼前一亮,进来了两个梳高辫的俏丽少女,娇小的身影轻盈地移入房中,云裳似雪,笑面如花,并肩儿深深万福,同声道:“蔡爷大好了,可喜可贺。”
“我?”文昌茫然问。
“家主人因蔡爷穴道被刺过久,身受外伤,十分焦急,才将一颗家传至宝灵药玉芝丸让蔡爷服下,预定入暮时分蔡爷方可痊愈而醒,岂知蔡爷提前了三个半时辰醒来了。”左手的菇冬曼声答。
“目下是什么时候了!”
“回蔡爷,巳牌正了。”
“令主人……”
“家主人人称梅林公子,目下正在打发黑旗令主的爪牙,约在未牌左右返回。”
“这儿是……”
“这儿是西安府城东南二十里杜家废园,乃是家主人暂时的落脚处。”
文昌并不感吃惊,他已猜出救他的人是非我人妖梅林公子。在江湖中,非我人妖的恶名尽人皆知,谁也弄不清这魔头是男是女,又姓甚名谁,年龄籍贯家世全是谜,而无恶不作好掳俊美的少男少女的臭名,传遍了江湖。但在文昌来说,非我人妖对我有救命深思,他并不害怕,反而有无穷的感戴心念在心头。
但他心中也有点惶恐,他绝不能留在非我人妖的身边,不仅是人言可畏的顾忌,而是他有他自己的前途。
菇冬和辛珠上前伺候茶水,辛珠道:“蔡爷请安心养神,家主人已交代小婢……”
文昌摇摇头,苦笑道:“在下还有要事,不能久待,意欲……”
茹冬脸上泛起了无可奈何的神情,幽幽地道:“蔡爷定然是不知家主人的为人,家主人的绰号确也……”
“在下不是这意思。”文昌惶恐地抢着答。
茹冬摇头苦笑,道:“众口铄金,是非的差异极为微妙。家主人的所行之事,并不求人谅解,亦无分辩的必要。唉!家主人曾交代小婢,说蔡爷是不可多得的英材,不宜与声名狼藉的人为伍,所以嘱小婢致意,如蔡爷急于离开,可请自便。”她走向衣橱,打开道:“蔡爷的衣已毁,家主人已代为预置,以壮行色,聊表心意,尚乞笑纳。”
文昌长吁一口气,道:“小可必须面谢令主人的救命大恩,容蔡某在此专程相候。”
两婢笑了,笑的极为明媚,菇冬道:“那么,小婢即为爷张罗饮食,请稍候片刻。”
两人含笑走了,没有半丝儿轻佻的神情流露,这点令文昌大为宽心,看来非我人妖并非像传闻中的可怕哩!他到底少不更事,被两个丫头三言两语便留下了。
非我人妖其实并未离开,他在另一个房间内布置一切,文昌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目力所及之所循行。
这个武林魔头笼络文昌,其中隐有不大不小阴谋。他在江湖中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大为江湖人非议,也和那些英雄好汉们结下深仇大恨。
本来,他在江湖任性而为,并没有多大的野心,也不想做武林霸主出风头,更不需要让人尊敬崇拜。他的希望很简单,就是无拘无束,不受任何人的打扰或干涉,套句时髦话,就是自由生活。但他忽略了一点,他自己自由了,却损害了别人,妨碍了别人的自由。
因此以来,为非作歹的结果,不知枉死了多少冤鬼,也和那些武林名宿结下了不解之仇。结果是,他在江湖中狡窟遍布,神出鬼没,逃避别人的追踪,也追杀他的对头,名声狼藉,仇人满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