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迷情》47
§第十章 豪绅恶霸
同一期间,梁宏出现在定波门外的沈宅。
城外没有夜禁,但居民天一黑便很少在外走动了。城门外的唯一小街,天黑后看不到一盏街灯。
天气严寒,家家闭户行人几乎绝迹。
街中段的沈宅不是豪门大户,只是一个所谓船户的沈姓退休船主的平凡住宅,偶或有些亲友往来,大半是不三不四的混口食平民。
主人叫沈六,退休前绰号戏称沈六通,曾经拥有三艘行驶下江的货船,为人四海朋友复杂,正是江湖朋友口中,车船店脚牙中的“船”。
梁宏与沈六通小有往来,聊算当地的普通朋友。
江南一带的人普通迷信,信五通神的人为数可观。五通神据说是朱元璋对那些战死的军兵,亲封的神 ,后来演变成邪神。
据说这些邪神为殃比降福更灵,不用血食讨好他们,肯定会为祸降殃,不信也得信,谁也不希望邪神们降殃。
其实,五通神的崇拜,宋代就出现在江南了。
沈六通比五通多一通,可知绰号代表些甚么了。
厅中点了两盏菜油灯,亮度朦胧。
八仙桌上摆了一些酒菜果品,其中一盘用大海碗盛装,酒菜香扑鼻,酒菜上桌,还没进食。
主人座位坐着獐头鼠目,满头灰发,身材中等,穿了大棉袄显得臃肿的沈六通,脸上难看,像个讨不到债的债主,强抑愤火的神情令人同情。
梁宏正好相反,嬉皮笑脸像爪下有羔羊的狼。
他面前,摆着那只群邪法饰。
面前搁放的大海碗中,盛了香喷喷的满碗鱼块,那是他携来的,其他酒菜则是主人沈六通所准备的食物。
客人携菜登门,颇不平常。
“六哥,你既然坚决拒绝供给线索,我只好和你赌命,我志在必得,所以非赌不可。”他将海碗挪至桌中央,再在碗旁摆上两个饭碗。
“小梁,你不要在我这里撒野。”沈六通鼠眼一翻,咬牙切齿:“你要知道,水妖任大爷这个靠山靠不住,他不可能一生一世都替你撑腰。而且,我也不怕他,惹火了我,我的朋友不会饶你。”
梁宏替水妖任威办理杭州帮会馆的事,目下仍在替梁宏应付凌云庄所加的压力。水妖号称镇江三英的老二,是大爷级的人物。沈六通聊可算镇江的小蛇鼠,在水妖的面前毫无地位。
“我从来就不需要抬出任大爷充台面狐假虎威,你别扯上他。”梁宏取过汤匙,敲敲海碗:“咱们这段江面,元宵节一过,河豚最肥美,目下仍是盛产期,你每天都在享受,拚死吃河豚口福不浅。”
“我吃河豚不关你的事。”沈六通恨恨地说。
“所以我要用河豚和你赌命。”梁宏嬉皮笑脸,舀鱼肉分盛在两个饭碗内:“你吃河豚有专家调理,甘露港杨家二叔调理时,起锅要他的儿子先尝,他的儿子七年来依然活得好好地,表示杨二叔的手艺了不起,调理的河豚绝不会有致命的剧毒,调理得十分干净。”
“你也吃过他调理过的河豚呀!”
“这一碗河豚,是我亲手调理的。我调理河豚外行,从不敢冒险自己买来烹调。今天,是我亲自调理烹饪的,是否清除净尽剧毒,要吃了才知道。六哥,你一碗我一碗,要死大家死,有毒不必怨天。来吧!你要那一碗?”
河豚毒中毒无救,那是最可怕的神经性剧毒,调理必须由专家洗剥烹调,如果吃了才知道?有毒,一吃就死,知不知道永远不需计较了。
外行人烹调,几乎吃了就进鬼门关,可打保付庄票。
有钱人请专家烹调,专家必须在菜上桌时亲尝给主人看,所以拚死吃河豚,是专指那些亲自买鱼烹调的人;有钱有势的人,中毒的机会少得很,不用赌命。
镇江一带江面,元宵节河豚应时光临,这时的河豚最为肥美,是吃河豚最盛的期间。
“你……你不要逼我。”沈六通绝望地叫:“你是做过武教头的人,欺负我一个入土大半的人……”
“那是理所当然的事,你不必叫屈。”梁宏将一碗河豚向对方面前一放:“这世间本来就不公平。你也知道,那一个人不欺负弱者?不欺负弱者也不天公地道呀!也只有弱者才可以大欺特欺,你敢欺强者吗?所以天经地义的事,就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看我,就是活榜样,被人欺负得几乎命都保不住。”
“你……”沈六通被他这一番歪理,说得哭笑不得。
其实并非全是歪理,这世间有谁不欺负弱者?这是生存的天理,后天的仁义道德教化,很难清除先天的生存天理,所以人永远在残骸旁笑的同类,天灾人祸大劫光临,杀人为食平常得很。
你死,我才能活。
“六哥,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梁宏依然嬉皮笑脸:“我有了困难,所以找你帮忙我一把。只有少数人知道你是甚么都通,我就知道你是万事通包打听,任何事你如果不通不知道,就不要去找别人打听了。喂!你是不打算吃这碗河豚吗?”
“不吃又怎样?”
“我会塞进你的肚子里去,说一不二。”
沈六通一咬牙:“你先吃。”
他取过自己的一碗:“不,一起吃,你吃一块,我吃一块,吃光为止。”
“我……”
“保证美味可口,只是不敢保证是否有毒。”
“罢了,你这混蛋赢了。”沈六通泄气地将碗放回原处,认输认得心不甘情不愿。
海碗中的河豚肉里,可以看到鱼内脏。河豚的内脏是藏毒的所在,吃了肯定会送命,连汤都不能喝,入了喉保证必死。
“谢啦!”他正经八百道谢:“我知道你是大好人,不会见死不救。”
其实他的话,仍带嘲弄味。
“这五年来,我先后曾经见过这玩意三次。”沈六通取过辟邪法饰在手中把玩:“第一次在南京,一个中年人失足落水,身上佩有这种镇邪佩饰。三年前与去年见过两次,都在咱们镇江。依我的判断,功能绝非镇邪,而是一种信记,图案与绣的字,很可能是身分证明。我的记忆力颇为自负,我记得三个佩饰上的字都不同。至于到底是甚么字,已经记不起来了,因为当时仅一瞥而过,没留下多少印象。”
“镇江的两个是何人所有?”
“这个……”沈六通欲言又止。
“你有所顾忌?”
“你切记不可扯上我。”沈六通沉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