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刃绮情》39
“来了四天啦!”年轻的诸葛英向李雄抱拳行礼:“万法主觉得工作并不顺利,急于等候李兄前来商议。我不能离开警戒位置,你们去吧!信号已经传入了。”
“李老兄,你的确了不起。”绝剑也大感吃惊:“我还以为蔺姑娘是第一批到达布局的人呢!”
“月华门该是第一批到达的人。”李雄拍拍诸葛英的肩膀,举步向灯光闪动处走去:“蔺姑娘是第二批。万法主是第三批,不在高邮停留,直接来这里布置,负责虚张声势。教主是第四批。另有三个小组。行动调度与分别负责任务分配,只有我和杭教主陈门主知道。杭教主是初期总指挥,所分配的任务作用如何,执行的人也不知道真正的目的何在。万法主在这里执行任务,就不知道这附近是劫贡区。见面之后,请不必多言,一切由我和他商量,切记切记。”
绝剑感到心惊,对李雄的评价提高了不少。
整个行动计划,只有三个人知道。
万法主是青莲堂的领导人,杭教主的姨表弟,真正的掌大权亲信,竟然也不知道所分配任务的真正目的。
远在湖广负责护送贡船上京的钦差府爪牙,怎么可能知道有人在这里准备劫贡船?计划如此周详秘密,如果失败只能说是天意。
住处是两家农舍,匆匆起床迎接他们的赤练蛇万法主,接到人有掩不住的兴奋。
万法主共带来了二十二个人,除了负责警戒的三个人以外,全都起床相见,有些人衣衫不整睡眼惺忪。
***
农舍的小厅堂,容纳不下多少人。
赤练蛇万法主带了两个人,在厅堂一面品茗一面议事。
“你这个烂军师,抬举我来这里专做些白忙无聊的事。”赤练蛇首先就发牢骚:“我雇用十二艘单桅船,每天在湖中搜捕水贼。给我一纸清单,向水贼追查被劫的货物。你真会挑地段,挑没有水贼出没的所在。三天来,没碰上半艘贼船。你说,我到底在这里干什么呀?”
“教主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要向我埋怨诉苦,好好继续搜捕捉水贼查赃错不了。”李雄语气轻松得很,有打趣成分:“你来了四天,知道分辨泛光湖水贼和高邮湖甓社湖水贼吗?”
“见鬼啦!这鬼地方附近十里内没有其他人迹,即使找到人打听,他们也不知道水贼的分别呀!水贼并没在额上刺刻上记号。教主郑重吩咐,不许接近东面里外的漕河,不许从漕河往来的船伙计讨消息,不许……罢了,似乎我连唯一单纯搜捕水贼的事,也无法完成,霉透了。教主目下仍在南京?”
“不知道。”
“不知道?你是掌握大局的军师……”
“万法主,你以为我真是神仙,具有千里眼顺风耳?”李雄更轻松了:“分头行事,人手少,根本不可能向近百里外的人嗨一声打招呼,也不能无事便派人互相寒暄,三组信差皆必须按情况演变把消息传出,没有情况只能耐心地守候。教主在南京等候湖广信差的消息,这时如果接到信差,当然会离开南京了。我怎么知道他是否接到消息了?万法主,你只要做好你分内的事,其他让我来操心好不好?”
“这……我只想知道,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别误了正事……”
“我已经打了保票,请相信我葫芦里的神机妙算仙丹。我来察看你这里的情势,晚上就回高邮。行前,我再告诉你一些需要着手进行的事。你请牢记的事是,信差将消息传到,你只有一个时辰紧急处理布置,千万不可误事。所以,出湖搜捕水贼的船只,不可远出十里外,务必可以看到堤上的信号旗指挥撤回。我们都在赌命,我不希望因为些小错误而把命输掉,每个人按计办好自己分内的事,我保证稳赢不输。犯错误的人误了事,哼!”
最后的一句话,他的脸色突然冷森,虎目中冷电慑人心魄,杀气涌腾,像是突然间换一个人,从一个谋士,突然变成挥兵冲阵的将军。
一直在旁留意的绝剑徐飞扬,也感觉出他身上散发的阴森冷厉气息,心跳陡然加快一倍,往昔妄自尊大的气势减了不少。
“你放一百个心,我误不了事。在湖广我就对你有信心,咱们三位法主皆对你另眼相看,教主更是对你言听计从。你好好干啦!我绝不会扯你的后腿。”
“呵呵!但愿如此。有地方歇息吧?”李雄脸上的神色又重现轻松:“日后咱们合作的机会仍多,我敢保证每一笔买卖都有暴利可图,不但财足势大,浑天教的声威,稳可名列天下第一的风云组合。”
“但愿如此。”赤练蛇仿他的口吻居然神似,可知心情极为愉快:“后面有稍象样的卧室,你可以好好睡一个更次。”
绝剑一反往例,自始至终不曾提出意见或询问。
***
这块漕河西岸夹在西堤内的隙地,本来有好些沃田,由几家农户耕种,收成往年不好也不坏。这里与宝应县毗邻,地势愈往北愈高。
过了界首,便是宝应地境了。宝应却是产麦区与产稻区的分野,所以这里可能是高邮产稻区的最后水田区。
最近十余年来,天灾人祸频传,农民苦得要死,被田赋逼得走投无路,除了坐牢之外,胆子稍大的人,干脆入湖做水贼苟延残喘,破败的房舍,只有逃不掉的妇孺留下,房舍仅聊可遮蔽风雨而已,住在里面实在比住狗窝好不了多少。
田地大半荒芜,草木却欣欣向荣,视野有限,住在农舍中,举目四望全是草木和丈余高的芦苇,附近发生了些什么事,根本难以发觉。
巨大的西堤外的湖岸,停泊有不少船只,那是赤练蛇雇来搜水贼的船。农舍至西堤还有一里左右,事实上看不到堤上的景物。
从高邮跟来的人,就潜伏在堤岸附近的草木丛中,不敢接近茅舍,很有耐心地静候变化。
有人悄然向半携在湖岸的船只接近,船夫都是住在船上的。
赤练蛇人手不足,不曾派人在堤上监视船只。
***
他不想也不愿睡在极为简陋,霉味熏人的窄小房间内。再就是有人跟踪,必须预防不测。
这种破败的农舍,连一个鼠贼也可进出自如。赤练蛇人手不足,白天辛苦,晚上精力不足,警戒人数少不够分配。
而且把赤练蛇也计算在内,其中没有可独当一面的超一流高手,防御力有限,很难防范真正的超一流高手入侵。他如果放心大胆睡在房里,是相当危险的。
后院的灶间还不错,用生火的干草铺在门角做褥,和衣躺下相当舒适,倚在壁上假寐也不坏。
其实他不需睡眠以恢复精力,跑了四五十里路,算不了什么,年轻力壮根基好,三天两夜不眠不休小事一件,稍稍歇息养神,便可恢复疲劳。
但是,他必须表现得像一个三流混世浪人。
他是很小心的,把灶旁的火叉塞在草褥下,背倚泥壁坐下假寐。
假寐不是闭上眼养神,不是“假”睡,只是不躺下来,倚靠某些物体入睡而已,一旦发生事故,应变的能力比躺下入睡快三倍。
缺点是无法获得沉睡,恢复疲劳的效果差,坐着睡与躺下睡是不同的,气血运行会形成障碍,筋骨无法完全放松。
灶台上放了一盏菜油灯,灶间杂物甚多,微弱的暗红色灯光,仍具有照明的功能。
他用砧板挡在灯旁,将灯光导向门外,假寐处便位于幽暗的一面。进门的人,不易发现他的身影。
刚闭上眼,手便本能地摸住了火叉柄。这用来叉拔柴草出灶入灶的工具,长仅两尺余,但用作武器仍具威力,出其不意打人,可造成相当的伤害。
听到不寻常极为轻微的声息,引发了他的警觉本能。
朦胧的人影出现在门外,像个幽灵,不言不动不易看清实影,似乎在考虑是否进入。
他抓火叉的手松开了,屏息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