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剑春秋》71
小玉婿然笑道:“最好是不要拒绝,因为今天是葛相公与我主人的乘龙吉日,合卺良辰,应该使大家高兴高兴。”
葛啸群闻言,又自问道:“他们喜欢看什么功夫?兵刃?掌脚?抑或内家掌力?真气玄功?”
小玉答道:“葛相公请随意施展,但我们苗人,比较迷信,你所显露的功力,是越觉神奇越好。”
葛啸群想了一想,慢慢走向一片光滑陡立的百丈石壁。
他边行边把内家神功,提聚在右掌之上,直等走到距离峭壁五六尺远之处,方止步卓立,右掌微翻,向壁上轻轻按去。
葛啸群敛去阳刚猛力,仅用阴柔暗劲,使石壁上毫无异状地,陡然现出了一只深深掌印。
群苗见状,自更骇然,一个个手舞足蹈,互相拥抱,高兴得如入疯狂境界。
葛啸群玉人在念,欲慰相思,遂向小玉低低问道:“小玉,我如今大概无事,可以去看看你主人了吗?”
小玉瞟他一眼,抿唇娇笑说道;
“葛相公,你如今业已是我们‘毒龙峒’的驸马爷,却怎的还这样情急?”
葛啸群赧然笑道;
“我因与你主人相别甚久,想和她一叙别来情况。”
小玉点头笑道:“好,葛相公,我带你去,但话已事先说明,今日是以公主为尊,明日才以夫君为重,你一切举措,均必须遵从我们的特有习俗。”
葛啸群失笑说道:“我早已决心听从,你尽管安排,何必还要多此一说?”
小玉微笑说道:“因为我们特有风俗之中,有两件小事,恐怕你这驸马爷会觉得不习惯呢!”
葛啸群点子点头,含笑说道:“汉苗有别,难免风俗各异,但你主人对我情义太深,我便为她粉身碎骨,也是理所当然,则对于一点不习惯的小事,哪有不能委屈适应之理?”
小玉扬眉笑道:“我还以为主人对我十分宠爱,无话不谈,谁知她竟守口如瓶,把与葛相公之间早有相当感情之事,瞒得好紧。”
葛啸群微叹一声说道:“小玉,你不要怪你主人,因为她有她的难言之隐,过了一段时间,你便会明白其中隐秘。”
小玉一面引导葛啸群缓缓走向“毒龙公主”姬玉花所居洞府,一面向他娇笑说道:“葛相公既有委屈,我便要你遵从我们‘毒龙峒苗’的三种特殊风俗,千万不可违背。”
葛啸群笑道:“你尽管说出,我想也不会有甚使我无法做到的太以艰难之事。”
小玉看他一眼,抿唇笑道:“我主人卧室之内,点着一盏油灯,灯光并不甚亮,你入房后,既不许拉长灯蕊,加强灯光,也不许把灯吹灭,要让它平平静静地点到明日。”
葛啸群微笑说道:“这件事儿,几乎毫无难处,但你能不能把不许灭灯及不许加强灯光用意,略加解答,让我添点见识。”
小玉笑道:“这是我们苗人迷信,认为若是加强灯光,夫妻间便有风波,若是吹灭灯光,夫妻间便有一方中途夭折,无法白头偕老,必须让那盏油灯,平平静静地点到天明,你们才会夫妇和谐,子孙昌炽。”
葛啸群听得连连点头说道:“这种风俗,颇有意义,我一定既不把那灯光加强,也不把那灯光吹灭。”
小玉妙目微扬,瞥了葛啸群一眼,从嘴角间浮起娇笑,扬眉问道:“葛相公,你方才急于要见我主人之故,是想和她畅叙离情,一偿相思之苦?”
葛啸群俊脸微赧,但知苗女性情率真,不必虚伪掩饰,遂向小玉点头示意。
小玉笑道:“葛相公,这也许对你是桩难题,因为你今夜可以用任何动作,一偿相思,却不可用任何言语,一倾别绪。”
葛啸群愕然问道:“这又是什么用意?”
小玉应声答道:“这也是我们的风俗之一,在乘龙之夕,夫妇双方,决不许说上半句话儿,据闻谁先开口,就表示将来谁会移情别恋,故而我主人在今夜绝不会和你说话,你也要遵守这桩风俗,来个彻夜无言,因万一开了口时,或许我主人认为你对她情爱不坚,竟一怒而起,自行触壁尽节。”
葛啸群听得竟有如此严重,不禁一身冷汗,苦笑说道:“好,好,我既知道其中利害,今夜且权充哑吧,把对你主人的满腹别绪离情,留到明天再说。”
小玉笑道:“葛相公请把这两件事儿好好记住,至于最后的一桩风俗,却与你无关,只不过要你经一经手而已。”
葛啸群问道:“这要我经手的,又是什么事儿?你不妨说个明白,免得我在不知情下,万一有所触犯,岂不是愧对你家主人了吗?”
小玉刚待答话,但却满面红霞,娇羞欲绝地,欲言又止。
葛啸群愕然说道:“小玉,你们苗人素来坦直无私,极为大方爽朗,怎么突然学起汉人这等吞吞吐吐,扭扭捏捏了呢?”
小玉垂头低语说道:“明日天光之际,我们‘毒龙峒苗’的三位族中长者,会到你们洞房敲门,葛相公必须亲自开门把‘合欢素绢’,交给那三位长老。”
葛啸群心内一惊,皱眉问道:“什么‘合欢素绢’?”
小玉带着满面羞红,白了葛啸群一眼,佯嗔叱道:“葛相公,你坏死了,我就不相信你不知道所谓‘合欢素绢’,便是证明我主人坚贞自守,白壁无瑕之物。”
葛啸群两道剑眉,越发愁皱地,故作不悦地说道:“小玉,你去对你族中长老说明,把这桩不像话的风俗免掉吧!”
小玉连连摇手地,接口说道:“葛相公,这风俗决不能免,因为我们全峒老少男女群苗,届时均聚集峒外,等待从三位长老手中瞻仰这方代表‘毒龙峒苗’无上光彩的‘合欢素绢’,万一我家主人藏蕤失守,绢上无痕,则全体苗民,均感奇耻大辱,一齐要拔刀自刎而死的呢!”
葛啸群越听越觉严重,也越听越觉心烦,不禁“哎呀”一声,连搓双手,神情极为狼狈。
小玉见状,柳眉微剔地,不悦问道:“葛相公,我不懂你着急成这副样儿则甚?难道你对我主人的贞德德行,竟还信不过吗?”
葛啸群把张俊脸,窘得通红地嗫嚅答道:“我……我……”
小玉晒然说道:“葛相公,你既知道汉人的扭扭捏捏,吞吞吐吐不好,却为何不学我们苗人,来个大方爽朗,坦直无私呢?”
葛啸群知道丑媳妇不能不见公婆,加上四外无人,遂只好满脸烧红地向小玉低声说道:“小玉,不瞒你说,我和你主人在泰山初遇之际,业已因误中邪毒,互相……”
说到此处,葛啸群委实说不下去,遂赧然苦笑说道:“小玉,我不必再说下去,你懂得我的意思了吗?”
小玉冰雪聪明,哪里会听不懂葛啸群的言外之意,她秀眉紧蹙,停步沉吟说道:“葛相公,我想不到你们会……主人也力加隐讳,不和我仔细商量,如今时机勿迫,却是怎好?总不能使全峒苗民,明晨落得个一齐忍辱含羞横刀自尽!”
葛啸群窘惭万分垂头无语。
小玉想了一会,忽然秀眉双挑,目闪神光叫道:“葛相公不要着急,我们……”
话方至此,四外突然响起了一片鼓乐之声,小玉遂也猛然住口。
葛啸群听她好似想出主意,不禁满怀希冀地向小玉问道:“小玉,你想出主意了吗?怎的不说下去?”
小玉摇头叹道:“我虽有主意,但时间上巳来不及,这乐声一起,立即有人到我公主所住洞府之外,替你们吹奏定情乐曲,举行祈福舞蹈,你要赶紧进入洞房了呢!”
葛啸群兀自不解甚意地,又向小玉问道:“小玉,你究竟想出了什么儿?怎会来不及呢?”
小玉瞪他一眼,赧然说道;
“葛相公,你还要装傻,我是想我们先……到时来个李代桃僵,岂不便可掩饰过去了吗?”
葛啸群这才恍然大悟,不禁连看小玉两眼,流露出感激神色。
巫山云雨霁,鸳梦自然酣。时约三更,洞门外有了轻微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