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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戟公侯》1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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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南闻言恍然,杜小樵继续叹道:“来到峰下,见了老婆婆已服‘毒龙丸’之情的我,自然只好尽力帮助她完成心愿,等到一切就绪,再想到东郭兄时,他的所中剧毒,却业已发作无救了!”

  范南愤然拔斧,把块巨大山石,劈得四分五裂,仰望云天,厉声叫道:“天意,天意!这是天意!但不知冥冥彼苍,何以会如此聩聩?”

  杜小樵向这位“玉斧樵夫”,摆手劝道:“范兄莫要过分激动,以致惊扰了焦老婆婆师徒,使他们功亏一篑!”

  范南悚然一惊,回头向焦老太太、秦剑吟师徒看去。

  尚幸这一老一少,均仍宝相庄严,未曾受甚影响!

  杜小樵双目之中,神光一朗,缓缓说道:“冥冥彼苍,未必聩聩,善恶之报,就在眼前,范兄冷静一些,且化悲愤为力量,准备到期扫荡群魔……”

  范南那满腔怒火,仍未熄灭地咬牙接道:“尽荡群魔,是在日后,但我目前所憋的这满腔怒气,却又怎样发泄?”

  杜小樵目光一扫,把范南拉到焦二婆婆坟前,指着地面,扬眉说道:“范兄既然怨天,何妨斫地,你并可把满腔义愤,借此发泄发泄!”

  范南会意,目注杜小樵,皱眉问道:“杜兄是要替东郭兄挖地筑坟?”

  杜小樵向焦老太太看了一眼,神情凄然地压低语音,对范南悄悄说道:“范兄不单要为东郭兄挖一个坟,也要为焦老婆婆挖一个坟,这不单泽及故友,也是发泄积忿的最好办法!”

  范南先是点了点头,忽然眉一挑,身形飘处,纵往峰侧一片森林之内。

  杜小樵诧然注目,看这“玉斧樵夫”是去作些什么?

  范南人在空中,已把钢斧玉斧一齐掣出。

  等到身形落地,森林中银芒电掣,便自布满斧光!

  范南挥斧之举,不是发现敌踪加以攻击,也不是目行练习斧招,而是丁丁伐木。

  苗岭深山,有的是良材大树,在范南神力利斧的连续猛劈之下,不消多久,便被他伐倒了两株合抱巨木!

  杜小樵见状之下,恍然大悟问道:“范兄伐木之意,莫非是想制棺?”

  范南颔首答道:“慢说焦老婆婆是旷世高手,东海宗师,便连东郭炎兄,也是年高德劭的一代英杰,哪有让他们无棺人土之理?”

  杜小樵道:“能够制棺自然最佳,但小弟对于此道,却是一窍不通。”

  范南道:“我会,我曾经为我自己,制作过一具极上等的棺材,如今系匆匆挥斧,不免急难成章,但这两株大树,却是他处难觅的上好‘金丝楠木’!”

  说完,便立即挥斧,削去树身枝叶开始制棺,并对杜小樵低低说道:“杜兄,我觉得制棺暂厝便可,不必挖地筑坟,因为大破群魔之后,我们不会听任焦老婆婆与东郭兄埋骨苗荒,定要把他们遗体,设法运回故土。”

  杜小樵听得连连点头地,目注范南说道:“范兄所云不错,但若照这样说来,你便还得多费点神,再制上一口棺木!”

  范南起初一愕,旋即会过意来,颔首说道:“对,连那业已先死有坟的焦二婆婆,也将迁葬……”

  说至此处,忽似感慨无穷地,长叹一声!

  杜小樵道:“范兄你又触发了什么样的感慨?”

  范南叹道:“我希望我们所准备的棺木,就以这三具为限,否则,这场武林浩劫,便太过惨重的了!”

  这两句话儿,听在杜小樵的耳中,也令他胸怀凄然,默然难发片语。

  因为,目前已有已死的焦二婆婆、东郭炎和即将逝世的焦老婆婆等三位高手奇侠,遭了劫数,等到魔宫会斗,兵凶战危之下,谁又能保险不会再有旁人……

  他念方至此,突然听得那位“辣手仙婆”焦老太太,发出了一声龙吟长啸!

  杜小樵与范南不约而同地,飘到焦老太太面前,恭身肃立。

  这时,满面玉光的秦剑吟,与满面苍老疲惫的焦老太太,同时睁开双目。

  但秦剑吟双目才睁,焦老太太一指突发,又把他点得晕倒在地,不知人事!

  这是焦老太太一片苦心,深恐秦剑吟大功新成,根基未固,目睹自己死亡,刺激太甚有所影响,才采取如此手段!

  她点倒秦剑吟后,脸上的老态疲惫突然完全消失,变成一种极为好看的红扑扑的颜色。

  杜小樵身为神医,自然知道这是油尽灯熄的回光返照现象!

  他手中一酸,但面部却强装平静地,抱拳说道:“范南与杜小樵恭送老婆婆,我们从此把‘东海’门下视为自己子弟,老婆婆放心走吧!”

  “铁剑神医”杜小樵与焦老太太还是初识,“玉斧樵夫”范南则与这位“辣手仙婆”更属多年深交,眼见彼此即将人天永隔,心中自然越发凄恻!

  但他尽管心中难过,鼻间发酸,仍尽力强制,不使目现泪光、面有悲容,和杜小樵完全一样,以平静神色向焦老太太恭身为礼。

  因为无论佛家道家,在即将解脱的最后刹那,均最忌为七情所扰,心神不得平静。

  焦老太太似已不能发话,目光略注秦剑吟,再向杜小樵、范南含笑点了点头,双目便自垂阖。

  接着,她脸上那层极为好看的红扑扑颜色,便逐渐消失,慢慢转为苍白。

  等到脸上红色尽褪,完全转为苍白之际,焦老太太的鼻中,便有两条玉筋,倏然重落!

  这时,范南业已无法矫情,一张老脸之上布满了纵横泪渍!

  杜小樵见了范南神情,忙向他摇了摇手。

  范南明白,杜小樵是因焦老太太神游未远,恐自己悲恸失声,损她道基,才以手式暗示,要自己再加忍耐。

  故而他向杜小樵连连点头,目中虽仍泪若泉流,口内却绝未发出丝毫声息。

  这正是适当措置,因若延时太久,尸体一呈僵直,便无法再以棺木盛殓,搬回“东海”。

  范南凄然摇头,向焦老太太遗体木然注目。

  杜小樵轻拍范南肩头,向他低声劝道:“范兄别难过了,老婆婆总算把功力转注给秦剑吟老弟,人去艺存,要比平常人与草木同朽强得多了!”

  范南叹道:“我当然懂得这种道理,不过因数十年至交,遽尔人天永隔之下,委实心中怆恻,无法把情怀尽淡而已!”

  杜小樵指着他所伐巨木,正色说道:“范兄且把满怀悲愤,向那‘金丝楠木’去发泄吧!你快点把棺木制好,盛殓老婆婆,方能体会他把秦剑吟老弟点倒之意。”

  范南知道杜小樵是要不令秦剑吟于醒来后,再见他师傅遗尸以减少悲痛,自然点头应命。

  管他先作好一口棺木,盛殓焦老太太,并钉死棺盖以后,杜小樵才替秦剑吟拍开穴道,使他悠悠醒转。

  秦剑吟神智才一恢复,便先悲喊“恩师……”,然后才站起身形,睁开双目。

  但他回顾之下,却看不见焦老婆婆人影,不由满心惊愕地向杜小樵、范南,诧异问道:“两位老人家,我……我师傅呢?……”

  杜小樵与范南,均自发出了凄然一叹!

  秦剑吟这才领悟到情势不妙,目光再度扫视,看见了放在焦二婆婆坟后的那口棺木。他全身一颤,向“玉斧樵夫”范南,欲语又不敢开口地,投过了一瞥讯问眼色!

  范南无法再瞒,只得凄然含泪地点了点头。

  秦剑吟悲号一声,飞身纵过,伸手便揭棺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