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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沙谷》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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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青木道长的资质和武功,在四十八岁的时候,才能勉强和当年的五雄战到八十一招,而第八十二招就受了“云幻魔”一掌。以破竹剑客和鸠夷子这等号称天下第一的武者,两人联手力战当时尚属“中年”的五雄,他们拼去了二十年的功力,才勉强硬生生地击败了五雄,但两位正门领袖也吃尽了苦头,连破竹剑客这等已成名多年的强手,也留下了“破裤”之辱。

  因此,一个年方十九岁半,而且缺少大战经验的陆介,他和五雄之战绝不是乐观的,说不定又有一掌之危。

  陆介当然明白,五雄对自己是有好感的,要不然“云幻魔”绝不会助己一臂之力,但问题是,这并不是在作战的时候,武林中人并不爱命,但一定爱名,要是五雄被晚了三辈的陆介所击败,这不论五雄天性是多么的超然,也是练武者所不能忍受的。

  况且,事实上,尽管五雄是玩世不恭,但爱名之心绝不比青木道长少,因为,要不是五雄有成败之心,顾及胜负之名,他们也不会在面壁三十年后,火性未减地上门报复了。

  而且,要不是他们有爱名之心,他们也不会如此尊重一个为名而伤身的人――青木道长。

  只有练武的人才能了解名心,正如只有读书的人,才能了解终生埋首群经的乐趣一样。

  而陆介,是一个完完全全,道道地地的武者,他不如姚畹精通诗文,也不如韩若谷或何摩这般潇洒脱俗,这是因为所处的环境不同,因而性格及兴趣也相异。

  姚畹是世家女,闺中自有书香,查汝安追随他的师父,从不离身,对佛学也颇知一二,何摩的师父,崆峒掌门早年是个飘飘秀士,况且何摩性情也是个中人,自然是一个佳公子。韩若谷虽然身世不明,但一眼望去可知,他的出身比查汝安差不了那里去。

  而只有陆介幼负深仇,师父又被五雄所伤,在他的心灵中,是饱经忧患的,但是,幸而有青木的慈爱,方能使他不痛恨世界。他们师徒俩僻居空山,结果是,他在劳力上不得不负担多些,因此,他也习干工作,而在出山之后,宁愿屈居为一个马车夫了。

  陆介是耿直的,他不愿把恩仇纠缠在一起。

  他面对着这埋藏着千百件谜的沉沙谷,凝视着这曾吞噬往事的黄沙,他怅然了,他觉得师父是伟大的,因为青木道长显然是让陆介自己去决定要不要和五雄作战。

  他记起上次师父也曾这样作过,那是为了自己身世之谜与为师报仇,孰重孰轻?而师父就没有干涉自己的决定。

  他仿佛已受到了五雄的袭击,他永远不会忘记师父被击败后的惨状――八大主脉都已震断,这除了精通先天气功的人以外,是必死的。

  陆介自己虽也在先天气功方面,有着登峰的造诣,但能不能像师父这样挺住这一击,也是个大问题。

  那么,自己全家的血海深仇就此了了吗;陆介悚然了,他觉得自己非胜不可,但凭那点胜过五雄呢?他又逞然了。

  沉沙谷中神秘的旋风,不停地吹刮着,空气中充满了粒粒黄沙,到在脸上是何等刺人,劲风被两壁的大岩所阻,一齐吹向陆介驻身的峡道,在这阵阵风沙之中,陆介那壮硕的身躯,不啻天神一般地屹立着。

  陆介怔怔地立在当地,脑海中不停浮起了疑问,他随便想到什么,便都有问题,他烦恼极了。

  忽然,在劲风之中,他听到了一丝衣带掠过之声。

  他本能地往左边的大石后扑去。

  大石是在一个峰峦之上,而峰峦之下是一片笔直的悬崖,崖下环谷一带,是一片黄沙。

  在这陡削的峰峦上,大石遍布,偶然有丛丛树木,但也带上了几分黄沙之色,而且因为劲风的关系,树枝都是顺风势而生,指向谷外。

  陆介藏身之处,是一片乱石,大的约有两三个人这般高,小的也有半人高,这些石头大约因积年累月为风沙所苦,有的竟被削成了各种奇特的形状。

  此时,在乱石阵的那一面,悄悄地出现了一个人,这人似十分熟悉地形,无声无息地在乱石之间穿行着。

  陆介因他离身并不太远,反而不能探首窥视。

  他躲在石头背后,只听得那人喃喃地道:“沉沙之谷,唉!沉沙之谷!”

  这声音他是何等熟悉,他的内心仿佛离群已久的孤雁,初见同群之时的那分喜悦,他从石背后跃起故意吓唬他道:“哇!”

  陆介只见他背朝着自己,两手放在额上,兀自眺望沉沙谷,山风吹在他的身上,把一身长服吹得飘飘欲飞。

  那人闻声一怔,缓缓地放下手来,然后,他迅速地转回身来,陆介一见,果然不出所料,是韩大哥。

  韩若谷见到陆介,初是一阵惊愕之色,继即迅速转为悲愤的神情,他上前抱住陆介,大哭道:“二弟,三弟已经……”

  陆介正要问及何摩的下落,闻言反而话说不出来,他意味到何摩已遭到不幸,他又惊又怒,更是悲痛,强自忍着眼泪问道:“大哥,是怎么一回事?”

  韩若谷勉强止住了哭声道:“上次你去打水,哪料到一去不回!”

  陆介歉然了,他点点头道:“我遇到了师父,一时太高兴了,便忘了你们还在等我,后来……后来……”

  他觉得五雄相救师徒之事,还是不提也好,但陆介不惯于说谎,因此竟呐呐地接不上口了。

  幸而韩若谷此时也是极冲动的样子,根本没听清楚他的话,只是茫然地对陆介说道:“我和三弟俩个懒懒地躺在山石上晒阳光。那天的天气真是好极了,三弟随手摘下一枝花儿,慢慢地哼着山歌,但我们哪会料到会变起仓猝呢?”

  陆介觉得心中有一股极强烈的热流,莫名地旋转着,他大叫道:“是谁害了何三弟?是谁害了何三弟?”

  他想哭,但是方才的泪水却化成愤怒了。

  韩若谷怔怔地望着黄沙滚滚,鬼哭神嚎的沉沙谷,他低声诉说道:“我正瞌上双目,忽然觉得三弟用手推推我,我睁眼一瞧,见他平时那副潇然的脸容,忽然变作非常严肃,我知道一定有了重大的变化。

  他用食指撮口,叫我不要出声,然后又用手指指山下,我顺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的,静悄悄地出现了两点人影,这两个人的功力之高,真是罕见,不过片刻之间,已到了山脚下。

  我看得确切,这两人不是天全教的‘天台魔君’令狐真和‘赛哪吁’白三光又是谁?我看看何三弟,三弟也看看我,我们都没有说话,周道静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