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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剑》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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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犹未了,薛寒云突然一整脸色,接道:“请你立时下手,点我的‘心坎’大穴,使我勉聚真气,好好地静躺一会,并借这片刻时光,告诉你我这苦命姊姊的身后要事!”

  蒲逸凡闻言鼻头一酸,泪水几乎又夺眶而出,同时也感到左右为难。

  蒲逸凡心中有所顾忌,迟迟不敢下手,但怀内那位对他曾有救命大恩,姿容绝代的云姊姊却气息更弱的说道:“蒲兄弟,现在毒力转剧……六脉……业已……开始……始硬……化,……你……你若不快……快些照我所说下……手,恐怕……我连最……最后几……句话……话儿,都……和你说……说不……成……了!”

  蒲逸凡见她这等神情及这等说法,知道委实伤势奇重,即令自己不点她的“心坎”大穴,也必在一个时辰之间,香消玉殒!

  既然一样返魂乏术,还不如遵从云姊姊所说施为,立即点了他的“心坎”大穴,且听她最后有何遗言!

  念头一定,功力即施,当下运指如飞,在薛寒云“心坎”大穴以上,接连点了三下。

  薛寒云借这三指之力,勉聚残余真气,惨白如纸的娇面以上,露出一丝淡淡红晕,缓缓睁开双目,望着蒲逸凡。突然吹来一阵山风,她娇躯忽的一颤,打了一个寒噤,轻呼一声道:“好冷啊!……”

  蒲逸凡听的心中一动,忖道:“是啦!三阴三阳,乃人体内养精御力的根源脉道,六脉既受毒伤,精力已然消失。此刻她又勉聚真气,无能抗御寒暑,现下在这浓荫之下,凉气袭人,山风阵阵,自然是很冷的。”

  心中念头转动,不自觉左手用力,轻轻地抬起她的后颈项,右臂一圈,把她搂在怀中。

  他这只是一种自然反应,当下也不觉得什么,但等到与她目光一触,不由脸上发热,便欲缩回右臂,把她放开。

  薛寒云似是经他这样抱着,感到舒适温暖,只见她螓首微摇,一对惺然无力的剪水双瞳,凝注蒲逸凡,朱唇玉颊之间,浮起半丝苦笑,但俄而又掠起一片少女的娇羞神色,凄然说道:“蒲兄弟,你不要放手;就这样抱着我!我在人世之间,最多只能再留片刻光阴,垂死之前,让我略享……”

  她本想说让我略享温馨,死后也好甘心瞑目,但又觉着此等之言,实在难以启齿,故只说了一半,倏而住口不言。

  蒲逸凡何等聪明,那能听不出她言下之意,不觉脸上一热,可是这几句情意缠绵,而又极其凄凉的断肠低语,听在他的耳中,哪里还好意思把她放开?但薛寒云身上那一种如兰似麝的淡淡幽香,以及一望生怜的凄艳神色,尤其是那含愁凝怨,蕴蓄深情的剪水双瞳,顾盼之间,简直使人爱意顿生!

  他怀抱如此佳人,既不忍把她放开,又禁不住她那撩人神情,一时脸热心跳,几乎难以自抑,只得强以内家定力,镇慑心神,不令自己丝毫失态。

  薛寒云见他对自己既不便放开,又不敢紧抱的尴尬神情,脸上也自掠起一片羞容,接着凄然一笑道:“蒲兄弟,我生来伶仃孤苦,一向心如止水,只道茫茫浊世以内,除了师父他老人家外,再也无人给我慰藉,想不到天赐因缘,居然在临死之前,还能得到我我片刻温存,能死在你的怀中,我也心满意足了!”

  要知她自两个多月前,在那荒林中见他以后,一颗芳心,早为他的丰神仪表,英风豪气所夺,暗中已存委身之念,只是当时见面短暂,不便表露,再者机缘不遇,也无法表露。此刻,在这深山荒野之中,躺在他的怀里,想不到自己只有片刻弥留,觉着不吐不快,故而捺着娇羞,表露出来!

  蒲逸凡又何尝不知这位武功绝高,国色天香的云姊姊,对自己早生爱意!用情颇深,但一来大仇未报,不便涉及儿女私情,二来与倩妹妹已订名份,免得情海生波,是以此番由小南海赶来耸云岩途中,数日来虽是结伴而驰,却也尽力规避。

  但眼下见她临死之前,吐出心中情意,颇觉情难自禁,闻言不由真情流露的说道:“姊姊一番情意,小弟早铭心头,但天不假缘……”

  话到此处,忽然心中一凛,暗道:“眼下她不过勉聚真气,才能开口说话,我怎可讲这些情天恨话,引她伤心,待会真气消散,不要连她身后遗言都未交待出来,那可是终生憾事。”

  心中想到这里,立时转开话头,接道:“云姊姊不是说有事要告诉我吗?现在何不讲出来听听,如是疑难之事,也好让小弟先有个准备!”

  薛寒云似已看透了他的心意,闻言淡淡一笑道:“我要告诉你的,有三件事,除了第一项比较困难外,其余只要你听我的话就行了!”

  蒲逸凡道:“姊姊放心,小弟决不畏难,也一定听姊姊的话。”

  薛寒云脸上突然掠起一片怒容,低沉的说道:“第一项事不用我说,你想也该想得到!”

  蒲逸凡听得怔了一怔,暗道:“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吗?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怎知道你要说什么事?”

  忽的目光一触她脸上的怒容,复又忖道:“是啦!她既然死在敌人手里,第一就是要替她报仇。”当下问道:“第一项事可是要我替姊报仇?

  薛寒云怒容更炽,点头说了两字:“不错!”

  蒲逸凡眉峰一耸,精光电射,突然松开抱着她的左臂,反手拔出定剑,举臂向后一挥,嗤然一声,剑人树身半尺,高声说道:“小弟如不能手刃仇家,有如此树!”

  神色坚定,语气断然,停了一下,接着,又说道:“请姊姊往下讲!”

  薛寒云敛去怒容,泛起一片凄苦神情,幽然说道:“姊姊生时既少亲人,死了也是孤魂野鬼,我死之后,望你将我遗骸焚化,把骨灰收藏起来,带在身边,也算你我……”

  忽然眼睫眨了几眨,接着鼻头一酸,怀情泪水,夺眶而出,一阵呜呜咽咽,再也接不下去。

  蒲逸凡虽不是天生情种,但也至情至性,眼见她这种梨花带雨,伤情几绝的悲凄神情,心头好生难过,不觉眼水噙角,泫然欲泣,当下还剑人鞘,举袖屡屡为她拂拭泪水,但又想不出一句适当的话,来劝慰这位即将撒手人寰的云姊姊。

  薛寒云阴阳脉早已开始硬化,此刻不过借蒲逸凡三指之力,勉聚残余真气,现在这一伤心哭泣,真气逐渐消散,是以哭了一阵,已自泣不成声。

  蒲逸凡知她伤心耗神,凝聚真力,已在开始消散,弥留之时,已然不多,当下一面替她拭泪,一面柔声说道:“姊姊身体要紧,不可伤心耗神,有什么事,赶快告诉我,小弟一定如言照办!”

  薛寒云何尝不明白自己这一哭,会带动凝聚真气,提早散去,只是想到伤心之处,却又禁不住夺眶热泪,闻言犹自鸣咽一阵,才勉强止住哭声,低低的说道:“你李师妹是个贤淑、善良的女子,你要好好待她……”

  说到这里,气息渐转微弱,两眼神光,慢慢开始涣散。

  蒲逸凡目睹此状,知她到了最后关头,赶忙低下头去,附耳轻声问道:“姊姊还有什么吩咐吗?”

  薛寒云十分吃力的说道:“没有了……”忽的横身一阵抖颤,啊了一声,接道:“抱紧些,我冷死了……”最后一人“了”字吐出,人已偎在蒲逸凡怀里,脸色陡然变的惨白,牙关哆嗦打战,再也说不出话来。

  蒲逸凡知道云姊姊的一缕芳魂,在片刻之间,便将断绝,听得她呼冷之声,立时右臂一圈紧紧的把她上身搂着,不由急急连呼:“姊姊,姊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