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金纳德·布莱克举起一张报纸说:“他死了!逃脱了!”
“谁呀?”
“小杜兰,还能是谁呢?”
我轻松地出了一口气,我恨讣告,我经历得太多了。“噢,他呀!”我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一位上了岁数的癌症患者。”
“意料之中?此话怎讲?一位上了岁数的癌症患者,可那张雷诺阿的画他还没付钱呢!”
“这倒是。”我吃惊地说。
“前天我还给他打过电话。他告诉我,他大概会买这幅画。现在却死了!他把我们给坑了!”
“坑了?”
“当然!甚至在双重意义上!他没付钱,现在这幅画成了遗产,在继承权没有确定之前这幅画就被国家查抄冻结了。遗产继承的事有时候要拖好几年,这期间这幅画对我们来说就等于遗失了。”
“它的价值只会涨。”我回答道。这一论据布莱克这个人类慈善家大概每次卖画时都会使用。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佐默先生。我们必须行动,要快!您得跟我一起去。您不知道继承人有多刁钻。人一死,他们就变成了花斑鬣狗。我需要您当证人,那些继承人完全会说此画已经付过钱了。”
“小杜兰已经下葬了吗?”
“这我不知道,应该还没有吧。这消息是今天早上才见报的,但也许尸体已经送往殡仪馆了。这件事在这儿的处理速度犹如快递的包裹。您为什么问这个?”
“要是尸体还停放在家中,出于礼仪,我们大概需要一条黑领带。您这儿有黑领带吗?”
“为了一幅没付款的画?还是……”
“我们最好能显得尊重死者并同情他的家人,这样事情才好办,”我打断他的话,“一条领带花不了几个钱,却能缓和气氛。”
“那就听你的。”布莱克边嘟囔边走进他的卧室。
从卧室出来后他递给我一条带花纹的黑领带,是织锦缎的。“真奢侈!”我说。
“还是巴黎货呢。”布莱克上下打量自己。“脖子上戴着这块悼念死者的布条,我觉得自己像个戴面具的猴子。跟西服一点儿不般配!”他盯着镜子里的形象不满地说:“难看透顶!”
“要是黑色西服就般配了。”
“您这么认为吗?也许是!为了把自己的财产从死者和其继承人的手中夺回来,可真是什么招都得使啊。”
雷金纳德·布莱克再次消失,当他重新出现时身着一套朴素的黑西服,上面带有细白条。“我没能选择全黑的西服,”他故弄玄虚地解释道,“人毕竟有自己的尊严。我真的不是为了去悼念小杜兰。我是想去救自己的画。”
小杜兰已经入殓,他不再躺在他的卧室,遗体摆放在楼下的豪华大厅里。一位仆人拦住我们。“二位有请柬吗?”
“什么?”雷金纳德吃惊而傲然地问。
“追悼会请柬。”
“追悼会什么时候开?”我问。
“两小时后。”
“好吧。女管家在吗?”
“在楼上。”
这时走来一位公牛般健壮的男子,他身穿丧服。“二位想见死者?”他问。
雷金纳德·布莱克想回绝,我碰了他一下,然后问:“还有时间吗?”
“当然,时间足够。”
这男子身上一股高档威士忌的味道。“您带他们去吧。”他对仆人说。
“他是谁呀?”布莱克问仆人。
“拉斯穆森先生,小杜兰的一位亲戚。”
“我猜也是。”
在一个几乎空着的大厅前,仆人离开了我们。厅前摆着两棵月桂树,厅内放着几十个花圈,四周的花瓶中插着各色玫瑰,以白色为多。我不由得想起了劳施旅馆对面那个做鲜花与蔬菜生意的人,要是他与那家负责送小杜兰去火葬场的殡仪馆有联系,那他那里今晚的玫瑰就会很便宜。
“我凭什么该去看一具想要欺骗我的死尸呢?”雷金纳德·布莱克嘟囔道。“我想要回属于我的那幅雷诺阿的画,而不是祷告。”
“您不用祷告,只需遵循外交礼仪低下头,届时您可以想想那幅昂里奥夫人像我们是要不回来了,这么一想您甚至能哭出来。”
在场的大约有二十来个人,几乎都是上了岁数的,只有几个孩子。一位妇人头戴绢网帽,外罩黑纱。她充满怀疑地打量着我们,就像是替死者检查追悼会请柬的。她令我想起了拉赫曼的新欢,那位喝查特酒的电影院女售票员。
在这群百无聊赖的人中间,小杜兰像个蜡质洋娃娃躺在那里,闭着双眼,彻底与世无争了。他比我记忆中的样子显得要小很多,看上去几乎像个疲惫的老小孩。根据奇特的死亡习俗,有人往这位死去的交易所大鳄的短手指间塞了一个十字架。鲜花的香气袭人,让人觉得它们至少要比实际摆放的多一倍。雷金纳德·布莱克十分专注地打量着小杜兰。空调机开着,令人感到这里犹如陈尸所。布莱克和我都马上发现,小杜兰收藏的画这里一幅也没挂。|||||
“开始战斗,”雷金纳德嘀咕道,“去找拉斯穆森。”
“还是先找女管家吧。”
“好。”
没有人再拦着我们。从什么地方传来碰杯声,附近肯定有个酒吧。我们刚准备沿着楼梯去楼上,现在已经认识我们的那位仆人说:“那边有电梯。”
我们乘电梯来到我已经熟悉的楼层。没有料到的是,女管家接待我就像见到一位老朋友。“他死了,”她哭着说,“二位来得太晚了!您二位肯定是想跟他谈画的事吧?”
“是的,我们是想谈此事。我把画拿来给他看,可画是属于雷金纳德·布莱克先生的。现在我们可以把它拿走了,画在哪儿?”
“在他卧房里,那儿还没有收拾。”
我没有再问,就朝卧房走去,我还知道怎么走。布莱克急匆匆地跟着我往前闯,女管家哭泣着尾随在后。
“昂里奥夫人像就挂在床边。”我在门口说。
布莱克往前紧赶两大步,昂里奥夫人冲着他可爱地微笑着。我看了看这间被遗弃的房间,里面的画现在奇怪地有了自己的独立生活,它们远离死神,充满阳光与生机。
女管家一直跟在布莱克身后,现在她站到雷诺阿画前。“等等,”她抽噎着说,“画拿走前我们得先问问拉斯穆森先生。”
“可这画是我的呀,这您自己也知道。”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得问拉斯穆森先生。”
雷金纳德·布莱克气得胡子直抖。瞬间,他看上去好像想一把推开女管家,强行把画带走。后来他想了想又改变了主意。“好吧,”他温和地说,“那就把拉斯穆森先生请来吧。”
双方较量从虚伪的感伤开始。拉斯穆森身上的威士忌酒味比刚才还冲,他扮演着哀伤的死者家属角色,拒绝在他爱戴的死者还停尸家中、尸骨未寒时就谈生意。支持他的还有一位泼妇,她目露凶光,满嘴硕大的假牙,让我不由得想起了莱文律师,其发顶飘荡着一块黑纱,就像风暴中的一面旗帜。布莱克毫不退缩。他并不在乎别人谴责他硬心肠和是个无神论的奸商,而是坚持自己的权利。他一眼就看出来,女管家并不向着那些虚伪的悼念者。她大概是唯一一个真正同情那位死去的交易所大鳄杜兰的,也许她也知道,自己在这家的服务做到了头。所以当拉斯穆森声称,这幅画是遗产的组成部分,已经买到手,而且大概早就付过钱了时,仍在哭泣的女管家突然成了布莱克的同盟。拉斯穆森拒绝承认她有资格作证,因为她的立场不够中立。此话激怒了女管家。当他让她闭嘴时,她告诉他,他根本没有资格命令她,她是小杜兰雇用的。那位来吊唁的女继承人也尖声干预,结果在她和女管家间又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布莱克让我作为第二证人参战,女管家毫无畏惧地当着来吊唁的女继承人的面支持我。她一口咬定,这幅雷诺阿的画在此最多没有超过两个星期,小杜兰交代过,他死后此画必须退还回去。拉斯穆森一时哑口无言。最后他只好说,宣读遗嘱时一切自有分晓。布莱克寸步不让。拉斯穆森掏出表看了一眼说,在经过这番有失尊严的辩论后,他现在得准备去开追悼会了。
“那好,”布莱克答道,“那您记着,这幅画我们出的价是五万美元,您得对这笔款项负责。”
四周先是一片死寂,然后就起了轩然大波。“什么?”那位女继承人喊道。“您以为我们都是白痴啊!这破玩意儿连一千美元都不值!”
雷金纳德·布莱克指了指我。“卢浮宫的专家,佐默先生,是他向小杜兰开出这个价格的。”
我点点头。
“这可是无耻行径!”女继承人尖叫道。“一块破亚麻布,两个巴掌大!边角处还没有颜色。”
“这是收藏家属意的画,”我说,“不是用来进行日常交易的。对收藏家来说此为无价之宝。”
“只有想卖它的主儿才觉得是无价之宝吧?”
雷金纳德·布莱克捻了捻他的亚述人式的胡须。“这是另一回事,”他威严地说,“您没有权力卖它,它是属于我的。我只是告诉您,如果您不交出此画,这就是我的索赔数额。”
拉斯穆森突然让步了。“一切都荒谬透顶!您跟我到办公室来。我们交出此画也得有凭据。”
他领路向一间小办公室走去。我和女管家留了下来。“人越有钱越贪婪,”她愤愤地说,“他们首先就想把我辞掉,尽管杜兰先生规定我应该干到年底。嗨,他们要是知道了杜兰先生在遗嘱中遗赠给我些什么,他们一定会惊讶的。我是他唯一信任的人,其他人他都不喜欢。他们甚至骂他喝的白兰地。您还想来一杯吗?您是唯一喜欢这酒的人,这我没有忘。”|||||
“愿意,”我答道,“那可是精品白兰地。”
她给我斟了一杯那鬼玩意儿。我像灌药般一口吞下,然后做出称赞的表情道:“好喝!”
“您看!所以我也帮了您。这儿的其他人都恨我,唉,其实这对我来说也无所谓。”
雷金纳德·布莱克手里拿着几张单据回到卧室,拉斯穆森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他把甜美微笑着的昂里奥夫人像交到布莱克手中,就像那是一只癞蛤蟆,接着就锁上了卧室门。“您把它包起来吧。”他不高兴地对女管家说,然后连招呼也没打就走掉了。
女管家去取包装纸。“您也想来杯白兰地吗?”她问。“瓶子里还有不少。反正现在也不会再有人来了……”
我冲布莱克挤挤眼。“愿意。”他说。
“顶尖品牌。”我小心补充道。
布莱克喝了一口,但他自我控制得极好。“佐默先生向我提到过这个酒,”他断断续续地说,“我想您要是有富余的,他愿意再喝一杯。医生规定我每周只许喝一小杯。可佐默先生……”
我咬牙切齿地看着女管家又给我满上了一杯。“他能喝双份的。”雷金纳德解释说。
老妇人那充满忧愁的脸上浮现了迟疑的微笑。“没问题,”她说,“您喜欢喝,我很开心。您愿意把这瓶带走吗?”
我差点儿呛着,赶忙拒绝。“在生活中我学到了,没料到有人会来的时候,还是会有不速之客降临的。”
我们腋下夹着昂里奥夫人像离开了这所正在办丧事的房子,就像把一位柔软的女奴从阿拉伯人贩子手中拯救出来了。“我得喝点儿什么,”雷金纳德边向自己的胡子里吹气边说,“那简直就是稀释了的硫酸!是用来清除污垢的,可不是用来喝的。”他在寻找什么地方有酒吧。幸好来了一辆出租车。“好吧,我们坐车回家,最好用我们的极品白兰地把这股刺鼻的酒气压下去。这帮强盗!死亡,贪得无厌!”
“您那五万美元的主意真是绝了!”我说。“干咱们这行脑子要转得快,还得毫无顾忌。我们要点蜡烛和开私藏的拿破仑白兰地,来庆祝成功拯救昂里奥夫人像。”雷金纳德·布莱克笑了。“您理解这些人吗?”
“您是指拉斯穆森?还有那帮来悼念的鬣狗?”
“不是指他们,他们就像打开的书一样没有秘密可言。可为什么小杜兰没有买雷诺阿的画,如果他知道他的继承人都是些什么货色的话?他本可以把这幅画送给那位女管家的。我敢肯定,三十多年前他就跟她睡过觉。因为这么做更便宜。”
在西尔弗公司的橱窗里挂着一块大牌子:清仓甩卖!丝毫不留!最低价格!我走进店里,迎接我的亚历山大·西尔弗穿着灰色长袜、方格裤子,却配着黑色领带。“出了什么事?”我问。
“该出的事都出了!”亚历山大忧郁地答道。“最可怕的事!”
我看见他的黑领带,不由想起自己也戴着一条呢。我忘了换上我本人那条了。“有人去世了吗?”我问。
亚历山大摇摇头。“这倒没有,可跟死了也差不多了,佐默先生。可您这是怎么回事?您那边有人去世了?您也戴着黑领带。”
“也没有,亚历山大先生。是出于商业需要的吊唁。您呢?今天看来是黑领带之日。”
“我弟弟!这个说话不算话的纳粹分子。他结婚了,偷着结的,一周前。”
“娶了谁?”
“当然是那个女基督徒了。那金发蓬头的鬣狗。”
“看来今天也是鬣狗之日,下午我已经遇到过一只了。所以您才在橱窗里挂起了那块牌子?清仓甩卖?”
亚历山大点点头。“那牌子挂在橱窗里,可是没人上门。一切都是白费劲!如今谁还对古董感兴趣?只有我弟弟,那不是人的东西!他竟然娶了她。”
我靠在一把荷兰椅子上,那椅子除了四条腿都是真货。“您想卖了这家店?真可惜。”
“想,想!我是想卖,可没人想要!就连清仓甩卖都招不来顾客。”
“您这店想卖多少钱?”我问。
西尔弗目光犀利地盯着我。“这我还没想好,”他小心地回答道,“您想买它?”
“当然不是,租赁都没想。我没这笔钱。”
“那您干吗要问?”
“就是出于关心。去对面捷克糕点店喝杯咖啡怎么样?这回我请客行吗?”
西尔弗忧心忡忡地看着我。“我没那份心情,亲爱的朋友。那都是往日美好时光的消遣了,一切都过去了!您知道我弟弟怎么威胁我来着吗?要是我继续这么固执,他就重操旧业去当律师。其实我不过就是让他别忘了我母亲的教诲!要是我母亲知道此事,那她得气得在坟墓里打滚!”|||||
“这可说不定。也许她还喜欢这个儿媳妇呢。”
“什么?我母亲那个虔信的犹太人会喜欢一个女基督徒?”
我向门口走去。“来吧,亚历山大先生。喝杯咖啡,聊聊,这对您有好处。您给我个面子。”
西尔弗看上去突然显得很孤独。信仰之战留下了它的痕迹,他不再是往日那个波希米亚人。就连他的步伐也失去了敏捷,我们过马路时他险些被一个骑自行车的撞上。这对一个往日在跑车和公共汽车之间穿梭自如的人来说堪称耻辱。
“奶油圆蛋糕很新鲜,”女服务员说,“非常值得推荐,西尔弗先生。”
亚历山大毫无兴致地打量了一下陈列的糕点。“来块包巧克力的圆蛋糕吧。”他终于做出决定,大概他觉得巧克力的深色调与他现在一团漆黑的情绪最般配。
女服务员端来咖啡,滚烫的咖啡烫到了亚历山大的嘴唇。“什么倒霉的事都让我碰上了,”他嘟囔道,“我郁闷得都已经不是我自己了。”
我开始谈起世事无常,希望能引起他的感伤,从而对弟弟生出慈悲之心。我举了小杜兰的例子,可亚历山大几乎充耳不闻。突然,我看见他像条蛇一样一跃而起,死盯着对面的店看。“他们在那儿!”他小声道。“他们俩!阿诺德和那女基督徒!在橱窗前!无耻之极!您看见他们了吗?那个戴假发的金发蓬头畜生,满嘴大牙?”
我看见阿诺德穿一身日常会客西服,灰外衣,条纹裤,旁边是一位瘦瘦的女孩,看上去挺和善。“她在看能捞些什么,”亚历山大咬牙切齿地说,“您看见她那贪婪的目光了吧?”
“没有,”我说,“您也没看到,亚历山大先生。您的想象力太丰富了。您想怎么办?再吃一块包巧克力的圆蛋糕吧,这是最容易的事。”
“不行!我必须过去。要不那女基督徒就会破门而入,把店洗劫一空的。您也来!来帮我!”亚历山大·西尔弗冲过马路,几乎又像以前那样风风火火了。看来是仇恨刺激了他。为了躲避一辆运送儿童内衣的货车,他做了个很优美舒缓的半空翻动作,接着就消失在一辆公共汽车后面了。
我站起身付钱。“他像变了一个人,”女服务员说,“阿诺德先生结婚一事伤了他的心。就好像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了!尽管现在战火连天。”说罢,她摇了摇头。
我慢慢向古董店走去,为的是给亚历山大·西尔弗机会,让他在家庭内部控制住自己的激动。而且他也一向自诩为骑士,对一位骑士来说,女基督徒毕竟也是女人,她也有权要求别人顾及这一点。
阿诺德把我介绍给他妻子,为了不过分惹恼亚历山大,我表示了适度的祝贺。然后我就听着他们两兄弟的对话。阿诺德想把橱窗里那块清仓甩卖的牌子摘掉,他温和地指出,没有他的同意,不能搞清仓甩卖。“你为什么要清仓甩卖呢,亚历山大?”
“我想重开律师事务所,”亚历山大回答说,“当离婚律师。”他又补充了一句。
那位叫卡罗琳的女基督徒笑了。“多么有趣!又是多么悲哀啊。”
“这事我们以后再谈,”看上去变得很自信的阿诺德说,“今天卡罗琳想看看我们的店。”
亚历山大意味深长地扫了我一眼。“你不会反对吧,亚历山大?”卡罗琳娇滴滴地说。我看到西尔弗老大听到这种亲昵的称呼时浑身一颤,就像被马蜂蜇了似的。“我就知道你不会反对的,”卡罗琳微笑着继续说道,“像你这样有骑士风度的人!”
她推门而入,阿诺德坏笑着紧随其后。亚历山大就像威廉皇帝时代的一位普鲁士将军,被人出其不意地击中了生殖器。“您来,”他用几乎窒息的嗓音小声对我说,“您也进来吧。”
卡罗琳并未发现他那阴沉沉的脸,继续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她觉得一切都很有意思,管他叫“亲爱的大伯子”,继续亲昵地与他以“你”相称,并提出要去看看那让人兴奋的地下墓穴。阿诺德面带得意的微笑,领她走下去地下室的楼梯。
“您有什么可说的?”当新婚夫妇已经到达地下室后,亚历山大叹了口气问。“她装作一切正常!有什么招可以对付她呢?”他抱怨道。
“没招,”我说,“生米做成熟饭了,我要是您就会优雅地接受现实。否则您有得心肌梗死的危险。”亚历山大张开大嘴呼吸:“这就是您给我出的主意?我可一直把您当朋友看!”
“我来自一个国家,在那儿犹太男人只要碰了一个女基督徒都得被杀,亚历山大先生,更何况想娶她了。对此我没有客观的立场。”
“正因为如此!”西尔弗解释说。“所以我们更要团结!我那可怜的母亲!她虔诚而笃信,而且也教育我们要成为这样的人。如果她不是早就去世了的话,异教徒阿诺德的行为一定会把她气死。算她幸运!可您怎么可能理解我的痛苦呢,您自己就是个无神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