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钩斜》134
庞公度倒抽一口冷气,摇头道:“你认为非得冒这种九死一生的危险不可么?”
公孙元波道:“是的!”
庞公度凝目看他半晌,又道:“传说这《孙子兵法外篇》,除了记载一种特别的内家功夫以外,便只有三招。难道你当真深信这三式绝招就可以天下无敌么?”
公孙元波道:“老实说,在下不知道获得了这三大绝招之后,能不能天下无敌?”
庞公度肃然地道:“当然可以无敌于天下。远古之时,黄帝获得风后氏传授《握奇经》,战炎帝于阪泉,战蚩尤于涿鹿,又北逐荤粥,四方诸侯港称帝号的,都被一一击败,统一天下,是为兵家之祖。而孙武祖述黄帝兵法,古今无双。那一卷《孙子兵法外篇》,传说是百年前在吴郡雍仓的孙武墓中流传出来的。”
他的神色庄严肃穆,只稍稍停了一卜。又道:“记载在《孙子兵法外篇》内的三大绝招,一定可以无故于天下。问题是你岂能通得过重重阻难?退一步说,就算你通过了,你自问能在限期之内修习成功么?如其不能,便仍然无法通过那重重阻难而回到外面。则你一切努力还是白费、”
公孙元波道;“这些问题在下都考虑过。不瞒你说,在下已有相当准备,不过世事难说得很,在下不去则已,去的话必须抱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心情才行。”
庞公度摇头道:“你还是打消了此意的好。据我所知,近百年来已经有过不少家派,动员庞大的人力物力,前去求取这家绝艺,却莫不铩羽而归。听说甚且远至天竺、西域、南海等异国高手,亦有不少人为了这宗绝艺一去不回。我坦白告诉你,如果求取这宗绝艺之事还有一线成功的希望,我老早就去了,哪里还轮得到你呢。”
他说到这里忽然住口,因为直到这时他才发觉这个英俊的少年,敢情已经下了决心,万万无法动摇。
公孙元波只笑一下,道:“庞兄的话,在下会细加考虑。咱们先谈一谈如何才能够离开此处,只不知庞兄有了什么安排?”
庞公度走到屋角,扯扯一条垂下来的绳子。片刻间,有人轻轻叩门。
庞公度走到门口,拉开一点缝隙,低低吩咐几句话,门外的人迅即去了。过一会,又传来叩门之声,这一次庞公度把门打开,放了一人进来,却是个清秀中年妇人。她左手挽着个扁箱,右手拿着一盆热水,入得房来,水盆中冒出腾腾白气。
庞公度向公孙元波道:“这位燕三姑专攻易容之道,技术之佳巧,天下已无出其右的啦!现在请她为你易容,化装为女孩子,包你直出城外, 绝无阻滞。”
公孙元波忙道:“既然燕三姑的易容手法妙绝天下,那就请她替在下变个面貌就是了,何必定要化装为女子?”
庞公度道;“任你容貌如何变易,也不免有漏洞。为了万无一失起见、你只有化装为女子才行。东厂、锦在卫方面,断想不到你竟化装为女子。何况燕三姑手法神妙,绝无破绽。”
他的声音和表情,已透露出他必将坚持到底的决心。公孙元波叹口气,道:“庞兄,在下堂堂六尺之躯,竟然化装为女子,日后传出江湖,岂不教人耻笑?”
庞公度道:“只要我不泄露,就永远无人得知。”
公孙元波忖道:“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个燕三姑知道啊!”
他的目光向燕三姑盯了一下,忽见她微微一笑,说道:“先生放心吧!妾身为你易容之后,马上自杀,这样先生就用不着担心妾身会泄露机密了。”
公孙元波大吃一惊,道:“你自杀?”只见燕三姑点点头。他当下又道:“这如何使得,我不易容也罢!”他声音中透出坚决之意。庞公度道:“三姑,你用不着自杀,听见了没有?”
燕三姑欠身道:“妾身听见啦!”
庞公度转眼看着公孙元波,问道:“这样你放心么?”
公孙元波长长透一口气,决定自己不可再招惹这个烈性的女人,无奈应道:“好吧好吧……你们爱把我变成什么样子,都由得你们。”
燕三姑欣然道:“谢谢先生。”
公孙元波只能苦笑一下,心想:“真是岂有此理!动辄就拿性命威胁人家。哼!我瞧你能有几条性命,早晚定须把性命玩完。
燕三姑打开那只扁形箱,取出六七个锡罐子,逐一打开,另外又取出几技粗细不等的毛笔和雕刀似的挑板等等。
一时室中充满了香臭不一的气味,都是从那些罐子里发出来的。
燕三姑先用热水替公孙元波洗面。公孙元波道:“我自己洗吧!”燕三姑温柔地笑一下,道:“还是让妾身动手的好。”
公孙元波大大不服气,道:“我虽不会易容,但不见得连洗面也不会吧?最多用力一点,比平时洗得干净些。”
庞公度道:“公孙兄,你最好让她一手包办。”
燕三姑接口道:“公孙先生有所不知,妾身为你效劳的原因,正因为这一回洗面的目的,并非为了清洁,而是为了易容。故此除了要去除面上油脂及灰尘等之外,尚须面部皮肤松紧合度,妾身方能得心应手。”
公孙元波一听敢清真有道理,马上不再坚持,还向她请教道:“面上皮肤的松紧,与易容有什么关系呢对燕三姑道:“妾身的易咨术,乃是以秘制的油、膏、粉彩等涂敷面上,塑出另一面目。故此这些材料好比书法家用的佳墨,先生的面部就是纸笺,越是精选,越是能够得心应手。如果先生自己洗面,不用力则污堆油脂不去,太用力则皮肤充血而绷得太紧。”
她已道出了易容的精要,公孙元波坐在她拉过来的高背椅上,把头部靠在椅背,面孔仰起。
燕三姑以熟练巧妙的手法替他洗面。公孙元波但觉舒适无比,而且感觉得出整个面孔不论哪一个部位,都被她轻巧迅快地拭擦过。
这个清秀的中年妇人,手法纯熟地使用各种不同的工具,在几个锡罐中挑出糊状或粉状的药物,弄到他的面上,又涂又抹,不多工夫,她开始描画眉毛和涂抹胭脂。她全神贯注地做着,眼中有一种专注忘我的光辉,正像所有的艺术家在创作的时候一样。
最后她退开两步,仔细审视,口中发出满意的声音。庞公度也道:“啊!好极了!”
公孙元波应造:“庞兄应该说像极了才对。”
庞公度笑道:“公孙兄别误会。我可不是幸灾乐祸,认为你变为女红装是件好玩之事。事实上燕三站每次都没让我失望,这一回尤其是杰作,精彩无比。
公孙元波道:“拿个镜子给我瞧瞧。”
庞公度道:“假如你不见怪的话,庞某人便坦白说出心中的观感。”
公孙元波道:“我已到了这种地步,还有什么好见怪的?庞兄有话但说无妨。”
庞公度道:“我的观感是公孙兄本是个美男子,如今摇身一变,却成了绝世美女了。燕三姑的手法,真是精彩之至。”
他做个手势,燕三姑便把镜子递给公孙元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