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柱云旗》142
孙老爹解开包袱,只露了一角,便忽然停手,沉吟道:“事隔数十年之久,世上已不知几度沧桑,那位故人找得到找不到还不可知……”
赵岳枫见他大有变卦之意,生怕他不肯取出旗子,甚是着急,眼光扫过包袱掀开的一角,忽然触动灵机,口中惊噫一声,说道:“好像是金狮毛织成之物,只不知为何又有银色之光?”
孙老爹霜眉一掀,凝目望住他,显然极是惊讶。
赵岳枫忙道:“在下遍游天下,曾经在西域见过此物!”孙老爹缓缓道:“赵掌柜强记博闻,令人佩服。这面旗子连老朽也不晓得是何质料织成,直到如今幸得赵掌柜指教,方始晓得!”
郑捷插口道:“老爹这面旗要送给谁啊?”
孙老爹答道:“这支旗本来不是老朽之物,只因昔年故人相托,才代他收藏,现下便要送还与他!”
赵岳枫一听不是他的,不暗暗失望。但转念想起若是代他送还此旗,仍然可以得见真主人,也是一样,于是面色又恢复开朗。
孙老爹又道:“赵掌柜若是想瞧瞧这面旗子,请过来拿……”赵岳枫过去,伸手去取,忽觉腕上微疼,缩手看时,原来包袱一角插着一支小针,他取旗之时,扯动布角,因此手腕被刺了一下。
他也不在意,拿起旗子抖开,但见那面旗子是三角形,底呈金色,却以银线绣出云纹,两面都是一样。他深深吸一口气,忖道:“我到底亲眼见到了云旗,可惜这位老爹不是主人。”
孙老爹说道:“罢了,罢了,那位故人昔年特此旗付托于我之时,已经是快要死的人,事隔数十年之久,谅必已作古逝世,此旗不送也罢!捷儿,你送赵掌柜出去……”
赵岳枫见他忽然改变主意,而且未后的一句话更是冷淡生硬,不觉一怔。他本是端方之士,平生不做勉强人之事,当即放下旗子,道:“老爹既然改变主意,在下这就告辞……”
郑捷感到孙老爹此举大是不合人情,纵是改主意,也不该这等冷冰冰赶人走开。不过赵岳枫已转身出房,他也就不说什么,送他出去。出了门外,便听孙老爹唤他进去。入得房中,孙老爹低声说道:“这位赵掌柜来路十分奇怪,你须得小心!”
郑捷大不服气道:“他有什么地方奇怪?”
孙老爹叹口气,说道:“你此生未离开过此镇一步,自然不知江湖上人心险诈可怕。这人乃是生意买卖之人,但出手慷慨,不让武林豪侠之士,这是可怪之一。他年纪约在四旬上下,但双手皮肤细密,一看而知只是二十余岁之人,这是可怪之二。我这面旗子天下只有两个人知道,乃是金狮毛混以银丝织成,他还未看清楚,就讲得出来,此是可怪之三……”
郑捷不觉听得呆了,孙老爹又道:“不过他行为极是端方正直,这就教我惊疑难测,你且陪他到外面厅中坐,一会儿若有奇怪事故发生,可速来告诉我!”
郑捷一阵茫然,走出房外,陪了赵岳枫到厅中落座,说道:“老爹说他要想一想,或者还要烦劳大哥!”
赵岳枫一听事情有了转机,便耐心坐候。过了片刻,郑捷告个便入内,向孙老爹报告道:“我们在厅中坐了好一阵工夫,没有半点奇怪事故发生呀!”
孙老爹讶然自语道:“这就奇了,我已在他身上施了手脚,他苦是当时勉强提聚内功,登时全身酥麻瘫软,纵是不提聚真力,半支香之工夫也得发生软瘫现象。怎的他能安然无事?莫非药力失效?”
郑捷听不懂他的说话,瞪着双眼发怔,孙老爹命他再出去瞧瞧。他唯唯出去,片刻间便匆匆奔回来,叫道:“老爹,赵大哥坐在地上,闭着眼睛,不知是何缘故?我叫他几声也不应……”
孙老爹面色一沉,道:“你快背我出去瞧瞧!”郑捷如言背起他,奔到厅中。
但见赵岳枫结砌跌坐,垂帘内视,正是运功抵抗药力之象。孙老爹瞧见他头顶上白烟蒙蒙升起,面色剧变,沉声道:“走近一点,我瞧不清!”待得走近,突然伸手用小针刺了他一下!
赵岳枫身躯一震,满头满面冒出汗珠,滚滚而下,郑捷已隐约晓得孙老爹必是对这赵大哥不利,退开数步,把孙老爹入在椅上,问道:“老爹你干吗?”
孙老爹面色渐渐恢复正常,道:“你再瞧瞧他!”郑捷转眼望去,但见赵岳枫容貌渐渐改变,不多时,已由中年商人的形相变成一个相貌俊美的少年。
他惊奇得说不出话来,孙老爹缓缓道:“可见得老爹的话没有讲错!你只道他是个诚实忠厚的生意人,其实他却是武林中年轻高手,不但内功深厚,而且学会了天缺老人秘传的拔毒疗伤大法,怪不得药力发作得慢。”
赵岳枫初时头面冒汗,渐渐全身部出汗,不久由头顶以至脚底都一片湿派派的,宛如刚从水中捞起来一般,孙老爹眼中射出仇恨之光,面色十分阴沉。
赵捷惊道:“老爹,你想把他怎样?”
孙老爹道:“他是我平生唯一的仇家的弟子,所以他今日活不成啦!”
郑捷惊道:“被官府得知的话,可不得了!”
孙老爹瞿然一惊,心想:“官府倒是不怕,但这厮既能寻到此地,那奸徒必定能够追查到此,那时候我送了性命不打紧,怕只怕这郑家上下十数口都得死于非命……”
此念一生,便道:“捷儿,你若不想他死,可上前去捏拳等候,我叫一声打,你就用力击在他下巴上,那他就死不了啦!”
郑捷道:“老爹不可骗我!”老人点点头,郑捷便走上去,握紧拳头,望住赵岳枫下巴,眨眼间听到老人喝一声打,立即挥拳击去。
赵岳枫翻身跌倒,却长长透一口气,随即摊开四肢,沉沉睡着。
郑捷惊道:“他怎么啦?”孙老爹道:“不妨事啦,刚才我趁他血气交会之际出手,使他血气相仇,互加损害,倘然不理会他,再过不久,便将精枯气竭而死!现在只是疲极入睡,决计不会死的!”
他停了一停,又道:“捷儿可把他抱入我房中,免得被人瞧见。桌上的银子放回他身上,咱们不能要他的肮脏东西。”
这位老人的话,郑捷听得似懂非懂,此时他已全无主宰,连忙照着老人的话去做,一会儿又出来把老人背回房中。
过了两日,赵岳枫一直沉睡不醒,郑捷时时入房探看,心中极是忧虑。
老人也显得心事重重,不过精神极是健旺,竟是近二十年来从本有过的现象。
到了第三天早上,孙老爹向郑捷说道:“捷儿,你搜搜他身上有什么事物?”
郑捷如言搜着,囊中任什么都没有,只有二十余两纹银,五两金子,还有三百余两银票。
孙老爹把银票的用法详细告诉了他,然后十分沉重地道:“这厮是我三十余年前的大对头的徒弟,除却是这大对头,天下无人教得出如此功力深厚的徒弟,同时只有这大对头识得天缺奇书中的种种秘艺,现下祸根已种,我经过两日两夜苦思之下,实在想不出第二条免祸之道,因此只好出此下策,那就是你这就收下这些财物,带了全家十余口远走避难。虽然不一定避得过!但总算是尽了人事!唉,我这个残废之人,不但负累了你们数十年,到未后还带给你家一场大祸,真是悔疚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