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交涉的猴子
信长站在旁边注视着从前庭来的柴田权六郎胜家。
柴田胜家同跌跌撞撞跑到藤吉郎家的一若没有多大差别,也是一副惨败的狼狈相。只是他的甲胄还完整,甲胄上留有水泡过乾后的痕迹,周身满是泥土和血迹。
“殿下,实在是没脸见人了,随您惩罚吧!”
“甚么,惩罚?”
“是的。我在小牧伪装构筑城堡以转移敌人注意力,本以为趁机去袭击犬山,敌人是绝对不会派援军的。如此掉以轻心,导致犯了错误。因此,怎么惩罚都没有怨言。”
“你是个混蛋!”
“是!”
“你惩罚后敌人又将如何呢?死伤情况怎么样?”
“是!约三百人死亡,八百人受伤。”
“既然曾经渡过了河,总还有些甚么收获吧?”
“是的,敌人城堡后面是悬崖,前面是河流淤泥形成的泥淖。因此在向敌人据点进攻过程中,有些人滑下去或掉下去……”
“我不是问你这些。为甚么选择下雨天去袭击呢?”
“是!因为下雨天河西上会起雾,敌人不会发现我们的行动,所以认为这是个好机会……”
“但是,这也可以说,因为雨天有雾,敌人援军沿河而来,你丝毫都发现不了。”
“大将圣明。”
“甚么圣明?混蛋!织田家的家臣之长就是你这样子的吗?笨蛋!好吧,坚决不准你切腹,也不准剃头。失败就立即剃头是他们的惯癖。我看你那个坑坑包包的秃头会作呕的。下去休息吧,你这个混蛋!”
将军说完这些话之后,突然喊道:“谁在丁香花后面走来走去的?”
“哎……”
“甚么哎?!武士有这样回话的吗?”
“这是武士和文官的混合话。”
“甚么武士和文官的混合话?不要猴头猴脑地!”
“哎!您很明白。”
“我没有叫你来,你是恬不知耻地来催我表扬你吗?”
“哎,您猜错了。”
“那你干甚么?有甚么急事吗?”
“哎!”
“怎么还哎哎的,不是告诉你不许那样回话吗?”
“哎……那就请您帮助我能像侍者那样回话。”
“你说甚么?”
“是!我是说希望您能帮助我能像侍者那样回话。”
“你是说你还不是一名武士吗?”
这时柴田胜家已经拄着长枪离开那里。
夕阳西下,时近黄昏,刚开的樱花浮现出黄昏时朦胧的暮白色。
“我不想向您提出问题。藤吉郎虽然指挥过酱桶看护人、炭房清洁工、土木工人,但是还没有让我像个武士那样指挥过兵士。因此,虽然享受武士待遇,但还不是个武士。而因为介于武士和文官之间,所以回话也就成为武士和文官的混合话了……哎……”
信长注视着言语哽塞的藤吉郎。
“猴子!”
“哎!”
“猴子是日吉神社的侍者,是管币帛的,它是不指挥的。”
“话虽然是那么说,但猴子中优秀者身上的毛不断增加,比那些混蛋笨拙的人要聪明伶俐得多。”
信长沉默不语,坐在一旁。
“你有点傲慢。”
“不,我是受到老婆的勉励,感到这样下去不行,才发愤努力的。”
“八重对你说甚么了?”
“是!她让我成为日本第一的丈夫。”
“因此,你就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武士?”
“如果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武士,就要受老婆的气。您是非常清楚的,世上再没有比受老婆气而生活的人更可怜可悲的了。”
“甚么?那么你是说我受阿浓的气吗?”
“不是的。因为差不多快要受气了,就尽心努力……嘿嘿……因为宁宁也是在尊夫人的教导下成长起来的,继承了夫人的秉性。藤吉郎多少有些担心,也可能会抛弃这个老婆。是的,这完全是夫人薰陶的结果。”
“你这个混帐东西!因为你老婆像阿浓,可以经常不断地向我提供一些把柄,你是想说那也是我的责任吗?”
“嘿嘿,您说的完全对。”
“行了!城堡建筑工程已经结束了,你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没有甚么大不了的问题。藤吉郎不是特意来跟您分家要人的,世界上藏有很多宝物,但要靠自己去挖掘、去开发,使其发挥作用。”
“你话讲得太长了,你的坏习惯又出来了,直截了当地说。快点说,你要求甚么?”
“哎,那我就直说吧,希望您把墨俣之战的事情交给我办。”
“甚么?墨俣之战交给你?!”
“是的。佐久间和柴田都是劳民伤财,以失败而告终。我认为如果趁此机会在河对岸修筑一个城堡,两岸城堡隔河相望,老婆就不会看不起我了。”
“你如此口吐狂言,难道不知道墨俣之战的重要性吗?”
“是的,我认为这是大将征服天下的第二个出发点,这可能会决定美浓的命运。”
信长的眼睛像箭一样再次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藤吉郎。
如果是其他问题的话,信长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但是在墨俣筑城堡的问题不能那么简单就同意。
佐久间右卫门和柴田胜家都是织田家中声望和威名最高的家族重臣,但他们都失败了。
这次柴田胜家的副将、家族重臣织田勘解由去了,结果据说战死沙场了。
斋藤家可能会兴高采烈地说:“信长这回该知道厉害了吧!”
在这种时刻让毫无指挥战争经验的藤吉郎去会怎么样呢?
“大将,您还下不了决心吗?”藤吉郎的目光终于表现了认真的神情。
信长再次叫了一声:“猴子!”
“是!”
“你在这里提出这个问题,看来是充满信心的了?!”
“是的!我这五尺之躯虽然很小,但充满信心!”
“不要吹牛说大话!你说要多少人去墨俣筑城堡?二千还是三千?”
“用不了!仅仅是去墨俣修筑城堡,只用您那些宝贵的家人怎么样?这个城堡只不过是用作进攻敌人阵地时的踏板而已,问题是其后如何?”
“那不用你说,我知道。”
“那么就请您从我过去用的人中借出三百人,保证这些人在修筑完城堡后一个不少地还给您。”
“甚么?全部还给我?”
“是的,藤吉郎在这次战争中表现一般的话,我想殿下是不会满意的。因此,不损您的一兵一卒,只想向您借点钱就行了。”
信长呆呆地沉默片刻。
虽说是吹牛的猴子夸口说大话,但他说得未免太离谱了。连身经百战的佐久间和柴田率领大军都遭到惨痛的失败,藤吉郎却对织田家的军队不以为然。
“好吧!现在还不能说同意。先听听你的方案,你借钱干甚么用?”
“既然如此,我想借金币五百枚,铜钱五百贯……”
“嗯,金币五百枚,铜钱五百贯……你是打算雇人吗?”
“嘿嘿……虽然要雇人,但也不只雇人,筑城堡需要很多木材及石材等。”
“那么,你是说总共用这些钱就够了吗?”
藤吉郎拍着胸膛,信心十足地说:“木下藤吉郎不是世界上到处都有的男子汉。是的,只用五百枚金币、五百贯铜钱……除此之外不借一根木材,不借一条船,所有人和物等一切全部用这些钱筹办,保证在墨俣给您修筑一个漂亮的织田家城堡。”
信长听他这么一说,便有了让他试试看的想法。总而言之,藤吉郎过去是只要说干就一定能干得来的人。
即使是他拐走这些钱逃跑了,这些钱也微不足道。他过去的功劳也不止只值这几个钱……
“好吧,我完全没把握,虽然不放心,但还是让你试一试!”
“怎么?您同意让我干吗?!”
信长拍手示意,叫来了森三左卫门:“三左!给藤吉郎五百枚金币,五百贯铜钱,然后把柴田叫来,今天与藤吉郎一起用餐,让柴田向藤吉郎介绍一下他的战争故事。”
于是藤吉郎抢先张口说道:“哈哈!真是难得的幸运!”
藤吉郎发声狂笑后,一躬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