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别担心由于这个建议他会相信我的话,即把我那点点所得变成现金,让他带到爱尔兰去作实验。可他极为公正,根本没提出要求,或者我主动给他他也不会接受的。对此他已有所预见,因他补充说他会先用自己的钱去试一下,如发现可以解决生活问题,我过去后再把我的钱加进去,让我们过得像个样子。不过他不先拿点自己的钱试试,是决不会用我一分钱去冒险的。他又向我保证,假如他在爱尔兰一事无成,他就回到我身边,采纳我去弗吉尼亚的计划。
他极其热情认真,定要先试一下他的计划,我无法阻止。但他保证他到达那里后会尽快告诉我消息,让我知道是否前景如他设想的那样;假如没成功的可能,我就可着手准备另一个航程,他保证说那时他将一心一意同我去美洲。
我对他只能这样了,我们快快乐乐在一起呆了近一个月,有他在身边我十分高兴,那是我有生以来最为愉快的时候。这期间他又告诉我一些他的生活故事,那的确出人意外,丰富多采,充满冒险事件,足以写成一本历史书——比我见过的任何史书都远更富有生气,不过后面我再找机会多谈谈他。
我们终于分手了,虽然我很不情愿;他也同样如此,可不得不这样,其不去伦敦的理由非常充分,我后来才更完全明白。
我告诉他怎样给我写信,尽管我仍保守着那个天大的秘密,即不让他知道我的真名,我是谁,在哪里可以找到。他同样告诉我如何给他写信,他说那样他肯定能收到。
我们分手后我到了伦敦,但并未直接去我原来的住处,而是由于另一个难以名状的原因在克勒肯威尔附近的“圣琼斯街”——或如人们通常称的“圣琼斯”——租了一个私人的住所。我在这儿完全不受任何人打扰,有时间坐下来好好想一下近7个月来的游荡生活——我竟然到了国外。我怀着无限的欢乐回想着与最后这个丈夫度过的愉快时光,但一段时间后当我发现自己真的怀上了孩子时,这种欢乐便为之大减。
这可是一件让人困惑的事情,因为我离开丈夫后竟然陷入难处;对于一个无亲无友、没有任何担保人(我是没有担保人的,也无法获得)的外地女人而言,在当时是世上再糟糕不过的事了。
这段时间我一直注意与银行的那个朋友保持联系,或者说他注意与我保持联系,因他每周给我写一封信;尽管我省着钱花,还不需要他给我寄来,但我也常写信让他知道我还活着。我曾把自己的有关情况留在兰开夏郡,以便让这些信能转交给我,而就在我暂住在圣路易时他给我寄来一封非常体贴的信,确切地告诉我他离婚的事进行顺利,虽然遇到一些没想到的困难。
得知他离婚的事比预想的更麻烦我并非不高兴;我当时不能够嫁给他——我还没傻到明知怀着另一个男人的孩子却要和他结婚,像我知道的有些女人那样去冒险——但我也是不愿失去他的。总之,如果他坚持自己的想法,我一旦好转起来后就决意嫁给他,因我很清楚再也听不到另外那个丈夫的消息了。由于他始终坚持让我和他结婚,向我保证他对这事会很高兴的,或者今后他再也不会提出娶我了,所以只要我能够,只要朋友坚持自己的要求,我就没有任何顾虑和他结婚。他写给我的信是最为亲切体贴的,根据这些信件我有充分理由相信他会坚持自己的要求。
我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我居住的那个房子的人察觉到这点,开始让我引起注意,并极尽礼貌地提示我务必考虑搬走的事。这使我陷入极度的茫然和忧郁之中,因为我确实不知所措。我有钱,但没有朋友,而现在却可能会一手拖累上个孩子,这困难是我从未遇到过的——从我至今的故事中即可看出。
随着事情的发展我病得很重,因为忧郁脾气的确变得越来越坏。结果证明只是患了疟疾,而我真正担忧的是自己会流产。我不应该说是担忧,确实很高兴流产,可我绝不会竟然想到服用什么东西让自己流产的;瞧,一想到这事我就感到恐惧。
然而,值得一提的是,女房东建议我请一个接生婆来。我最初有顾虑,不久同意了,但告诉她我不认识任何接生婆,因此把这事交给了她。
看来这房子的女房东并不像我最初以为的那样,同我的那个女房东一样对于此种情况很陌生,这从下面就可显示出来;她让人请来一个合适的接生婆——就是说适合我的那种。
这个女人好象对自己的事很有经验,我是说做接生婆;不过她还有另外一种本领,在这方面也像许多女人一样十分在行。女房东已告诉她说我非常忧郁,说她认为这损伤了我身体,有一次当着我的面对接生婆说,“布——夫人,我觉得你很可以帮助解决这个女士的麻烦,所以如果你能为她做点什么的话就请做吧,她真是一个礼貌客气的女人。”然后她走出了房间。
我真的不明白她的意思,不过她一走后接生婆就开始很认真地向我解释她的意思。“夫人,”她说,“你好象不明白女房东说的啥。待你明白后,也完全用不着让她知道。
“她的意思是你目前的处境使你分娩困难,你又不想让人知道。我不需要再多说了,只告诉你,如果你认为有必要把自己的情况适当对我讲——我是不想打听那些事的——那么我也许能帮助你,让你过得安心一些,以免老想着不开心的事。”
这个好心人说的每一个字都让我感到亲切,使我充满了新的生机与活力,热血立即沸腾起来;我完全成了另一个人,又吃起了食物,不久便得以好转。她说了许多大意相同的话,一再让我在她面前什么话都可以说,十分认真地答应要保守秘密,然后停了片刻,仿佛等着看看她的话会对我产生什么影响,我会说什么。
我相当清楚自己需要这样一个女人,所以会接受她提出的帮助。我说我的情况部分是她猜测的那样,部分又不是,因我的确结了婚有个丈夫,尽管他这时离得很远,无法露面。
她突然打断我,说那毫不关她的事,所以凡是来接受她照顾的女人在她看来都是结了婚的。“每个怀上孩子的女人,”她说,“都有一个父亲。”不管这个父亲是不是丈夫都不关她的事,她只管帮助我度过眼前的困境,不管我是否有丈夫。“因为,夫人,”她说,“有个不能露面的丈夫就等于没有丈夫,因此无论你是妻子还是情妇对我都一样。”
我很快发现不管我是娼妇还是妻子,在这里都被视为娼妇,于是我对此不予理会。我说事情正像她说的那样,但如果我必须告诉她我的情况,就得如实告知,所以我尽量简短地把事情原委对她讲了一下,最后说:“我之所以把这些事告诉你,夫人,并不因为你先前说的那样你好帮助我,而是因为我并不为会被看见或发现感到难过,因我对此已完全无所谓了;不过我的困难在于我在这个地方一个熟人都没有。”
“我懂得你的意思,夫人。”她说。“你没有任何担保人,以阻止教区在这种事上通常采取的粗暴行为。也许,”她说,“孩子出生后你还不很知道如何对待他。”“后者,”我说,“没有前者更让我担心。”“瞧,夫人,”接生婆回答,“你敢把自己交到我手里吗?我就住在这个地方,虽然我不打听你的情况,你却可以打听我的。我的名字叫布——,住在这样一条街——”她说出街名。“那儿挂着‘摇篮’招牌。我的职业是专门接生,有很多女人来我家等待分娩。我已经总体向教区作了担保,不让她们为将要降临在我屋檐下的生命受到任何指控。在整个这件事上,我只有一个问题要问,夫人,”她说,“假如你回答了它,那么其余的尽可放心了。”
我立即明白她是什么想法并告诉了她:“夫人,我想我懂你的意思。感谢上帝,虽然我在这里缺少朋友,但并不缺少必要的钱,尽管我的钱也不是很多。”我最后补充一下,是为了让她别期望过高。“哦,夫人,”她说,“那的确不是小事,没有钱在这种情况下什么也办不成。不过,”她说,“你会看见我并不把任何对你不好的事强加给你或向你提出,什么事你都会事先了解的,这样你就可以选择适合自己的方式,花费多一些或是节约一点都由你看着办。”
我说她似乎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因此我只是向她提出:由于我有足够的钱,虽然不是很多,她可以先安排一下,以便我尽可能地减少不必要的开支。
她回答说她会开出两三份账单,我可以随意选择;我便让她这样做。
次日她把3份账单带来了,以下是复制件:
英镑先令
1.3个月住在她家,包括我每周10先令的伙食费600
2.本月请个保姆,分娩使用的床单110
3.请个牧师为孩子洗礼,另需请神父和执事110
4.洗礼时如果我有5个朋友参加,需开一顿晚餐100
她接生和减少教区的麻烦所需费用330
她的女佣的照管费010
计13英镑13先令
这是第一份账单,第二份账单条款一样:
英镑先令
1.3个月住在她家,包括我每周20先令的伙食费等1200
2.本月请个保姆,分娩使用的床单、织品210
3.如上所述,请个牧师为孩子洗礼等200
4.一顿晚餐和糖果的费用303
如上所述给她的费用505
一个女佣的照管费100
计25英镑18先令
这是第二个档次的账单。她说第三份账单档次更高,那时孩子的父亲或她的朋友们会到来:
英镑先令
1.3个月住在她家,包括伙食费、两间屋子和一个仆住的阁楼3000
2.本月请个保姆,使用最好的一套床单404
3.请个牧师为孩子洗礼等210
4.一顿晚餐,支付给送酒的人的费用600
给她的费用等1010
除他们自己的女佣外,另一个女佣的费用010
计53英镑14先令
我看着这3份账单笑了,对她说我只认为她的要求是很合理的,从各方面考虑,我毫不怀疑她的膳食条件都不错。
她说等我看见时就可作出判断的。我告诉她,很遗憾恐怕我只得做她档次最低的顾客。“也许,夫人,”我说,“你会因此不那么欢迎我。”“不,一点不。”她说。“因为如果我在第三种档次中有1份,那么在第二种中就有2份,在第一种中就有4份,而且不管什么档次我得到的份额都一样。但假如你怀疑我对你照顾不好,我可以让你的任何一个朋友来看看你是否受到很好的服侍。”
接着她对账单的具体细节作了解释。“首先,夫人,”她说,“请注意你在这儿的3个月里生活费不过每周10先令,我敢说你不会对我开的伙食抱怨的。我想,”她说,“你现在的生活也不会更便宜吧?”“对,确实不,”我说,“甚至没有这么便宜,因我每周的房费是6先令,此外还得付不少的伙食费。”
“那么,夫人,”她说,“假如孩子没能活下来——有时便会这样——牧师那一款项就省下了。假如你没有朋友来,就省下了晚餐费。所以如果把这些款项取掉,夫人,”她说,“你分娩所需的费用不会比平常的生活费超出5英镑3先令。”
这是我所听到的再合情合理不过的事,所以我带着笑容,说我愿意做她的一名顾客;但我又告诉她自己还有两个多月才生产,也许住在她那里的时间不得不超过3个月,想知道她是否必须要提前让我离开。不会的,她说;她的房子很大,再说她也从来不把任何去分娩的人赶走,除非她们愿意。假如有更多的女人要来分娩,她在邻居中也不会那么不受欢迎,因为如果真有这种情况她能够为20个人提供膳食。
我发现她在自己这一行里是个相当不错的女人,一句话我答应把自己交给她照料。然后她谈到别的事情,看了看我的住处,说我如何缺少照料和方便的设施,说在她家里是不会受到这种待遇的。我说自己不好意思讲起这事,因自从我怀上孩子感到不适后,女房东看起来很陌生,或至少我这么认为。我担心她会以这样那样的方式侮辱我,因我对自己的情况谈得相当少。
“啊,亲爱的,”她说,“那位夫人对这些事可一点不陌生,她曾经照料过一些你这种情况的女人,但却无法向教区作出担保。此外,正如你所认为的,她又是那样一个不错的女人。不过既然你要走了,不用去管她,我会让你下次来这儿时显得更好一些,也不会花你更多的钱。”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但仍然感谢她,就这样我们分了手。次日早上她给我送来一只烤得热热的鸡和一瓶雪利酒,并让来的女佣告诉我说,我住过去时每天都由她照顾我,直到我离开。
这真是太好太仁慈,出人意外,我非常乐意地接受了。晚上她又派人来看看我是否需要什么,并让女佣早晨去她那里把午餐端过来。女佣还得到吩咐在早晨离开前给我做些巧克力,中午时她端来了用食用小牛的一整块胸脯做的杂碎,以及一碗汤。她就这样隔着一定的距离照顾我,使我十分高兴,很快好转,因为说实在的,我生病的主要原因还在于自己先前心情不好。
我像处于同样境地的人通常那样,以为她派来的这个女佣也许是特鲁里街的某个厚颜无耻的荡妇,有着不好的教养,为此我极其不安。所以第一晚上我不让她睡在这房子里,并且密切注意着周围的情况,好象她是个公开的小偷。
那位可敬的女人很快猜测到是怎么回事,让女佣带回一张字条,说我可以相信这个女佣是诚实的,无论如何她会为女佣的行为负责,没有可靠的把握她绝不会雇用任何人。我这才感到完全放心,女佣的行为也确实证明了这点,因为在从事家庭服务的姑娘中她是最谦逊、文静和端庄的那种,我随后就发现了。
一旦我恢复得很好可以出屋时,我就和女佣一起去看那座房子和我将要住的房间。一切都很美观整洁,一句话我没啥可说的,只是对我遇到的情况满意无比;鉴于我所遭遇的悲惨处境,眼前的情况已超出了我的期望。
也许读者希望我说说,眼下负责照管我的女人所采取的一些令人厌恶的行为是怎么回事,可让世人看到这儿多么轻而易举地就把拖累女人们的私生子处理掉,对于不道德的行为会是多么大的鼓舞。这位端庄的妇女从事着几种活动,如下便是其中一种:如果一个孩子出生,尽管不一定在她家里(她经常被叫到暗中分娩的地方去),她都总是有人准备好出一块硬币就把孩子从她们和教区手头带走;这些孩子如她所说,会受到很好的照顾。她说从自己手里送出去的孩子不少,他们结果会如何我无法想象。
我多次和她谈起这个问题,而她的理由也是很充分的。她说自己救了许多无辜的羔羊的命——她这么叫那些孩子——不然他们也许已被害死了;她也救了许多女人的命,她们因不幸而绝望,有可能会想到亲手毁掉自己的孩子。我承认她的行为不错,很值得赞扬,只要可怜的孩子们以后落入好人之手,不会被保姆虐待,忽略不管。她回答说自己对此总是很注意,所联系的保姆们个个都是相当好的人,可以信赖。
我无言以对,不得不说,“夫人,毫无疑问你是做得很好的,而那些人的行为才是主要问题。”她又让我打住,说她对此也极为注意。
在她所有关于这些问题的谈话中,我发现只有一件事让我有些反感,即有一次谈到我肚里怀的孩子时她说了什么话,好象是如果我愿意她可以尽快帮我除掉身上的累赘;或者用英国人的话说,就是她可以让我服用什么东西使我流产,只要我希望以那种方式去掉自己的麻烦。但我很快让她看出这种想法让我恐惧,说句公道话,她非常明智地不再提说此事,所以我无法说她是真的有意呢还是只把那样的行为作为一种可怕的事提提。她很善于用言词表达,一下明白了我的意思,在我自己作出解释前先对那一行为给予了否定。
为了尽量不把话扯得太远,这样说吧:我不再住在圣琼斯,而是搬到我新的女管家家——家里的人即这样称呼她——我在这儿的确受到相当好的礼遇,被悉心照料,一切都很不错,我甚至感到吃惊,最初不明白女管家从中能得到什么利益。但后来我发现她声称自己从房客的伙食中根本赚不到钱,她确实也赚不了什么;不过她的利益在所管理的其它项目上,我敢说她在那些方面赚得是够多的。她的生意国内国外都有,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不过都是从隐密的客户身上赚钱,用明白的英国话说就是从妓女身上赚钱。
我呆在她家里的近4个月当中,住到屋里来的妓女不下12个,我想她在外面的大约还有32个吧。其中有一个的情况和我的一样糟糕,也住在圣琼斯那个老房东家。
这奇怪地证明了时代在日益加深其邪恶,使我震惊,让我的处境和以前一样不好。我开始讨厌自己住的地方,最重要的是讨厌那种行当;但我得说在自己呆在那儿的整个期间,我从未看见、也不相信以后会看见任何不体面的行为发生。
不曾看见一个男人上楼来,除非他是来看望怀孕的女人,并且这时也总有那个老夫人陪着;她不让任何男人碰怀孕的女人,连他的妻子都不行,她让这种管理成为一种荣誉。不管有什么样的借口,她都不允许任何男人睡在这座房子里,即使与他的妻子睡在一起也不行。对此她有自己的说法,即她不在乎在自己房子里有多少孩子出生,不过她会尽力不让一个孩子在这儿怀上。
也许她这样做显得太过分了一点,不过即使这是一个错误也是为了公正所犯下的错误,因为她以这种方式维护了自己生意上的荣誉——虽然也不过如此——获得了这样的名声:尽管她确实照顾那些变得堕落的女人,但决非是她让她们堕落的。可她所从事的行业仍然并不光彩。
我在这儿还没分娩的时候,收到那个银行的财产受托人寄来的一封信,里面充满了友好、体贴的话,他迫切希望我回到伦敦。这封信我近两周后才收到,因它先被寄到兰开夏郡,然后再转到我这里。他最后说从法律方面讲自己在一定程度上战胜了妻子,只要我愿意他会履行与我的婚约;此外他还说了许多亲切仁慈和富有感情的话语,假如他知道我的处境就根本不会提出来了,而事实上我也不值得让他那样做。
我给他回了一封信,注明是从利物浦寄去的,但却让一个信使送去;我说信装在邮件的封套里,交给镇上的一个朋友。我对他得以解脱表示高兴,但对他再婚的合法性产生一些顾虑,说我认为他在作出决定前要非常认真地考虑一下这个问题,因为这对于有他那种见识的男人影响重大,不宜草率行事。所以我最后说不管他作出什么决定我都祝愿他有很好的结果,而没有让他知道我心里的任何想法,也没对他让我去伦敦的建议给予任何回答,只是隐隐提到我打算年末回去——这封信的时期注明是4月份。
我大约在5月中旬分娩,又生了一个不怕事的小子,我自己的状况也像往常遇到这种事时一样好。作为接生婆的女管家无比灵巧敏捷,远远比我以前遇到过的所有人都能干。
在我分娩中和分娩后她都给予我无微不至的关照,即使是我母亲也只能做到这样了。让那些行为不太检点的女人都来接受这个灵巧的夫人的照料吧,因为她实在干得太好了,我敢说谁要想达到她那种水平都是不可能的。
我想分娩大约用了我20天,这时我收到那个银行的朋友寄来的另一封信,他告诉了我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说他获得了与妻子离婚的最终判决,并在某天把判决书送达给她;他对于我就他再婚一事的所有顾虑也有了一个答案,这答案是我无法预料、也是他根本不愿意得到的,因为先前已为自己对他不好感到有些懊悔的妻子,一听到他已达到目的时当晚就非常不幸地自杀了。
对于自己与她的死有关一事,他极其充分地表达了他的看法,认为自己根本就没有插手进去,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众所周知他在此事中受到了伤害和虐待。然而他说这件事让他万分痛苦,他在世上已丝毫看不到令人满意的东西,只希望我能去陪陪他,给他以安慰。然后他一再坚持——的确非常强烈——我至少去城里见他一面,从而使他产生一些希望;那时他将进一步和我谈谈。
我对这个消息大为震惊,开始严肃认真地考虑自己的处境以及我就要分娩的那种难以形容的不幸,不知如何是好。最后我把自己的情况隐隐向女管家提了一下,因我几天里都显得闷闷不乐,她便一再想知道我遇到了什么麻烦。我曾经常告诉她自己有个丈夫,现在怎么也无法对他说有人向我提婚,所以我真不知道对她说什么。我承认自己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可同时又告诉她我无法对任何一个活着的人说出来。
几天来她都一再让我告诉她,但我说要让我把这个秘密讲给任何人听都是不可能的。可这不仅没有回答她,反而使她把我缠得更紧。她极力说别人曾把最大的这类秘密告诉过她,而她的责任就是守口如瓶,一旦泄露出去就会把自己给毁了。她问我是否见过她把别人的事泄露出去,我怎么能不相信她呢?她说把我的情况告诉她等于没告诉任何人,她会像死人一样沉默,假如她不能帮助我摆脱困境才真是奇怪呢,而我不把这事说出来就失去了一切可能的帮助或帮助的途径,也使她失去了为我效劳的机会。总之她能说会道,相当具有说服力,你无法对她隐瞒什么。
所以我决定向她吐露心事,对她讲述了我在兰开夏郡那桩婚姻的经历,我和丈夫如何感到失望,我们是如何走到一起然后又分手的,他如何免除我的责任,给我结婚的自由,表明即使他知道我再婚也决不会要求我回到他身边,干涉我的事或把我揭发出来;我因此觉得自己是不受约束的,但又非常害怕去冒险,担心事情一旦暴露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接着我说有人向我提出一桩很好的婚事,并把朋友请我去伦敦的信给她看——他写这些信时怀着怎样深厚的感情——不过我省去了他的名字和他妻子那件悲惨的事,只是说她死了。
她笑话我对结婚的事有顾虑,说那桩婚姻根本不是婚姻,而是对双方的欺骗;由于我们双方都同意分手,那么婚姻的性质已不存在,其义务也共同解除。她几乎就要提出自己的论点来,总之她说服了我别那样想,而是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办。
可是又出现了一个主要的大难题,那就是孩子。她说必须把他除掉,而且任何人都绝不可能发现。我知道只要结婚就必然会暴露我有过孩子,因为他不久就会根据我和他谈过之后孩子出生和死亡的时间看出来,那样整个事情都会给毁了。
一想到要彻底与孩子告别——他也许会被害死,也许会因无人照管和受到虐待被饿死,都一样——我就难过万分,十分恐惧。我希望所有答应摆脱自己孩子的女人——所谓为了体面的原因——都会考虑到“这只是一种谋杀的方式,就是说安全地杀死她们的孩子。
凡对孩子有所了解的人都明白,我们降临于世上是无助又无能的,既不能为自己提供生活必需品又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缺少它们,而没有了帮助我们必死无疑。这种帮助不仅少不了甘愿帮助的人,无论是母亲还是别人,而且这样的人必须具备两个方面,即关爱和本事,否则一半的孩子出生后会死亡;此外,即使孩子们不缺少吃的,一半以上的人也会成为残废或傻瓜,缺手少腿,也许是白痴。而我毫无疑问,这正是母亲们对自己孩子怀着天生的母爱的部分原因。没有这种天生的母爱她们便无法牺牲自己——这种牺牲是必须的——给予孩子所需要的关爱和不眠的操劳。
由于孩子的生命需要这种关爱,所以忽略他们就等于杀害他们;再者,把他们交给那些根本没有所需的天生母爱的人去照管,就是对他们的最大忽略。不仅如此,有些情况更加严重,使孩子们遭受灾难,因此那是一种蓄意的凶杀,无论孩子活着还是死了。
所有这些情况都最为阴暗可怕地呈现在我眼前;因为我与女管家相当随便——现在我已叫她母亲——我便把自己对于此事的一切忧思告诉她,对她说我陷入了怎样的困境。她对此似乎显得要严肃阴沉得多,但由于她在这些事情上已变得麻木起来,根本不可能受到宗教的影响,也不会为凶杀的顾虑所左右,所以她对与关爱有联系的情况同样无动于衷。她问我,在我分娩期间她是否不关心体贴我,没把我当她自己的孩子。我说我承认她是关心体贴我的。“瞧,亲爱的,”她说,“等你走后,你对我算是什么呢?如果你被绞死对我又会怎样呢?你认为没有这样的女人吗——她们以自己的职业谋生,珍惜生命,像孩子们的母亲那样关心他们?是呀,是呀,孩子,”她说,“别害怕。我们自己是如何被带大的呢?你能肯定自己是让母亲带大的吗?然而你看起来又白又胖,孩子。”这个老妇人说,之后抚摸着我的脸。“别担心,孩子。”她继续有些滑稽地说。“我身边没有凶手。我雇请的保姆都是最好的,即使有孩子在她们的手上流产,数量也不会比孩子让母亲带时早产的更多。我们既不缺少关爱又不缺少本事。”
她问我是否肯定让自己的母亲带大时,可触到了我的痛处;我肯定不是,并因为她的话而直打哆嗦,面色苍白。“无疑,”我心想,“这人不是一个女巫,或者与某个能告诉她我自己都无法知道的事情的精灵谈过话。”我看着她,似乎被吓住了,但又想到她不可能知道我的任何情况,我才不再觉得害怕,开始感到放心,但也是过了好一会儿之后。
她觉察到我神情不安,可不知这意味什么,便继续大谈我关于孩子因没完全由其母亲带大便等于被害死的看法如何缺乏说服力,极力让我认识到她弄走的那些孩子都受到良好的待遇,好象由他们的母亲带着一样。
“那或许是真的,母亲,”我说,“不过我的怀疑也有充分的根据。”“那就讲讲看,”她说,“让我听一听。”“唔,首先,”我说,“你要给一点钱让那些人把孩子从他们父母身边带走,孩子活多久就要被照顾多久。瞧,我们知道,母亲,”我说,“那些人都是穷人,如能尽快摆脱受托管的孩子他们才可赚到钱。既然孩子死掉对于他们是再好不过的事,我怎么能不怀疑他们对孩子的生命并非十分担忧呢?
“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她说。“我告诉你,孩子的生命决定着她们的信誉,她们也像任何母亲一样关心孩子。”
“啊,母亲,”我说,“只要我能肯定自己的小孩会受到细心照料和公正待遇,我就觉得高兴了;但除非我亲自看见,否则我在这点上是不可能感到满意的,而亲眼看到孩子后一切都会给毁了,就像我目前的处境一样。所以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个美妙的故事!”女管家说。“你会看到孩子也不会看到孩子,你会隐藏起来也会暴露自己。这些事都不可能,亲爱的,所以你甚至必须像这之前的其他小心谨慎的母亲那样,满足于事情一定得有的现状,虽然你并不希望它们如此。”
我明白她说的小心谨慎的母亲是什么意思,她本来会说小心谨慎的娼妇,但并不想得罪我,因为在这件事上我并非是个娼妇——我合法地结了婚,这还不包括先前那个婚姻所具有的效力。
然而,即使让我继续这样生活下去,我也不会像从事此种职业的人通常那样显得冷漠无情,我是指变得违背人道,对孩子的安全毫不关心。我一直维护着这种真诚的感情,以至几乎就要放弃我那个银行的朋友,他极力要求我去和他结婚,让我简直没有拒绝的余地。
最后老女管家带着她通常的自信来到我身边。“瞧,亲爱的,”她说,“我找到一种办法,可以让你能确信自己孩子将会受到很好的待遇,并且照料他的人绝不会认识你。”
“啊,母亲,”我说,“如果你能这样,那么我愿意永远为你效劳。”“唔,”她说,“你愿意每年花一点钱——比通常付给与我们签订契约的人的钱多一些吗?”“哦,”我说,“完全愿意,只要不暴露我的身份。”“这个,”她说,“你可以放心,因为保姆绝不敢打听你的情况。你每年可以和我一起去看你的孩子一两次,看看他受到的待遇如何,你将为他被送到好人手里、而且没人知道你是谁感到满意。”
“你为什么认为,”我说,“我去看孩子时能够不让人知道我是他的母亲?你觉得这可能吗?”
“噢,”她说,“假如你暴露了身份,那么保姆可就太傻了,以后没人理会她的。假如她主动提及此事,她就会失掉你付给她的钱,孩子也会被从她那里带走。”
我对此十分满意。于是第二周便从哈福德或它附近带来了一个乡下妇女,她得到10英镑钱后将把孩子完全从我们手中带走。但如果我每年另外多付给她5英镑,那么只要我们愿意她就必须随时把孩子带到女管家家,或者我们去她那里看望孩子,见一见她是怎样照料孩子的。
这个妇女看起来非常健康可信,她丈夫虽是个雇农,但她的衣着相当不错,整个看起来都很好。我怀着沉重的心情把孩子交给她,泪水直流。我已去过哈福德并看了她和她的住家,极为喜欢。我答应如果她善待孩子我会给她一些很好的东西,所以她一听就知道我是孩子的母亲。但她好象一点不碍事,根本不打听我的情况,因此我感到自己很安全。总之我同意让她带走孩子,给了她10英镑——就是说我给了女管家,女管家当面把钱转交给她;她答应决不会把孩子退回来,或者为自己养育了孩子来要求得到更多东西。不过我答应假如她悉心照料孩子,我每次去看他都会再给她点什么。这样我并不一定得付那5英镑钱,只是答应了女管家我会那样做。这样我在某种意义上如释重负,尽管并非完全满意,但在当时的处境下那可是所能想到的最便利的办法。
接着我开始用更加亲切友好的口吻给银行的朋友写信,尤其是大约在7月份我给他寄去一封信,说我打算8月份的什么时候回到城里。他以所能想象出的最热烈的言词给我回了信,很希望我及时通知他,以便在我旅行两天之后他能接到我。这使我感到无礼的困惑,不知如何回答。我一时决定乘公共驿车去西切斯特,只为了让自己满足于从那儿返回,这样他就会看见我真的又坐驿车回来了;因为我心里有一种猜疑,尽管毫无根据,唯恐他会以为我实际上不在乡下。
我极力说服自己别那样想,但是没用,那种印象对于我太强烈了,无法抗拒。而我想去乡下的新的打算最终还会起到另外一个作用:可以很好地蒙住老女管家的眼睛,把我所有其它的事情都彻底掩盖起来,因为她一点也不知道我新的情人住在伦敦还是兰开夏郡;我告诉她我的决定时,她完全相信在兰开夏郡。
我决心作这样的旅行后便告诉了她,并让一开始就照顾我的女佣去为我在车上占一个位子。她本来会叫我同意让女佣一直把我陪到最后一站,再自己坐车回去,但我说服她那样会不方便。她告诉我,待我走后她不会设法给我写信的,因为她明显看出我对孩子十分疼爱,必然会给她写信,回到城里时也会去看她。我向她保证会的,然后离开了,很高兴摆脱了这样一座房子,无论我在这儿的食宿多么不错。
我并没有乘这辆车到达终点站,而是到了柴郡一个叫斯托的地方,在这儿我不仅什么事也没有,而且根本不认识镇上的任何人。但我明白一个人只要衣兜里装着钱处处都自在,所以我就在这儿住了两三天,看见时机到了便在另一辆驿车里找到座位,回到了伦敦,并给我那位先生寄去一封信,说我将在某天到达斯托尼-斯特拉福德,车夫说他要在那里住下来。
碰巧我乘的是一辆临时驿车,专门被雇来送一些将去爱尔兰的绅士到西切斯特的;它此时在返回,所以并不一定要像普通驿车那样准时赶到某个地点。这样礼拜天他只好呆着,因此有了时间出去准备准备,否则他是不会这样的。
我那位先生在很短的时间内才得到我的消息,来不及当晚赶到斯托尼-斯特拉福德和我见面,而是次日早上在一个叫布里克希尔的地方见到了我,那时我们正要进入镇里。
我承认自己很高兴看见他,因我一晚上都觉得有点失望。他到达的那副模样更是让我欢喜有加,因他带来了一辆相当漂亮的(绅士)马车和4匹马,并有一个佣人陪着。
他立即把我从那辆公共驿车上带下去,它停在布里克希尔的一家客栈里;他把自己的车也停在了这家客栈,然后订了餐。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因我打算继续赶路的。他说不那样,我需要途中休息一下,而这家客栈很不错,虽然此地只是一个小镇。所以这晚不管怎样我们都不再走了。
我也没怎么坚持要让他走,因他打老远来接我,还那么破费,我也得对他有所顺从才算合理。于是我对此便不再苛求了。
吃过饭后我们像外地人通常那样走出去看看镇子和教堂,观光一下田野和乡村,去教堂是店主带的路。我注意到自己那位银行的先生打听了许多关于牧师的情况,立即看出他一定会提出结婚,而他真的很快就提出来了;一句话,我是不会拒绝他的,坦率地说我处于那样的境地根本不宜拒绝,毫无理由再去冒险。
我正怀着这些想法时——这也不过是片刻的时间——注意到店主把他带到一边对他耳语什么,话说得非常小声,我只听到:“先生,如果你需要——”其余的我听不清了,不过好象大意是:“先生,如果你需要一位牧师,我在附近有个朋友可以为你效劳,并且会按照你的心愿做得隐秘一些。”我那位先生大声地回答以便让我听见:“很好,我想是需要的。”
我刚一回到客栈他就突然向我讲出无法让人抗拒的话来,说由于他幸运地遇上了我,由于一切事情都同时发生了,所以假如我能够就在这儿把事情办了,他就会很快得到幸福。“你是啥意思?”我问,脸有点发红。“什么,在一家客栈,在途中!上帝保佑我们吧。”我说。“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哦,我能够说得很不错的。”他说。“我是专门来这样说的,我会让你看到我做了什么。”说罢他掏出一大卷纸。“你把我吓住了。”我说。“这都是些什么呀?”“别害怕,亲爱的。”他说,吻我。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随便地叫我亲爱的,然后他又说:“别害怕,你会看见这都是些啥东西。”接着他把纸张全部打开。首先是他与妻子的离婚证或离婚判决书,以及她做娼妇的充分证据。然后是她所在教区的牧师和堂区俗人委员们出具的证书,证明她已被埋葬,并宣告了她死亡的情况。此外还有验尸官出具给审理她案子的陪审团的证明,以及陪审团的裁决,称她为“精神失常”。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我满意,尽管顺便说一下,假如他对我彻底了解的话,就会知道我并没有太多的顾忌,没有他那些文件我也会接受他的。不过我仍然尽量仔细地看了一遍它们,说这的确是够清楚明白的,不过他用不着把它们都带来,时间有的是。唔,他说,对于我也许时间有的是,但对于他却只有眼前这个时间。
另外还有一些卷着的纸,我问他是什么。“啊,是的,”他说,“我正想让你提出这个问题。”于是他取出一只绿皮革小盒,从中拿出一只精美的钻石戒子给我。我无法拒绝,即使我想那样做,因为他已把它戴到了我的手指上;我只好对他行了一个屈膝礼。之后他又取出一只戒子。“这个,”他说,“是在另一个场合用的。”说罢他把它放入衣袋。“哦,不过给我看看吧。”我微笑着说。“我猜测到那是什么,我想你是疯了。”“我要是没这样做才疯了呢。”他说,仍不把它给我看,而我又极想看到,便说道:“嗨,快让我瞧瞧吧。”“别忙,”他说,“你先看看这个。”他又拿起那卷纸并念起来,看呀!那是我们两人的结婚证。“唉,”我说,“你精神不正常了吗?你一提出结婚我就让步,或决心不拒绝,当然让你无比满意了。”“你最后说的肯定不错。”他说。“但你也许有误解。”我说。“不,不,”他说,“我一定不要被拒绝,我不能够受到拒绝。”然后他开始强烈地吻我,让我无法摆脱。
屋里有一张床,我们走过去,再次热切地谈论起来。最后他突然抱住我,和我一起倒在床上,仍然紧紧地抱住我不放,但丝毫没有失礼的举动,一再恳求说服我同意嫁给他,说他对我怀着怎样的感情,发誓如果我不答应他就不放开,所以我最后说道:“瞧,我看你真是决不愿意被拒绝了。”“不愿意,不愿意,”他说,“我一定不要被拒绝,我不会被拒绝,我不能够受到拒绝。”“啊,啊,”我说,轻轻吻他一下,“那么你不会被拒绝的,让我起来吧。”
他见我那么亲切地表示同意了,欣喜若狂,使我一时觉得他认为我同意结婚,不愿等到举行婚礼的时候。可是我误解了他,因他只是牵住我的手把我又拉起来,然后吻了我两三下,感谢我那么亲切地答应了他,高兴万分,以至我看见他眼里含着泪水。
我把身子转开背着他,因我的眼里也充满了泪水;我请他允许我回到自己房间呆一会儿。在过去24年来,如果我对那令人憎恶的生活真正有所悔悟的话,就是在此时。“啊,人是多么的幸运,”我说,“他们无法看到彼此的心思!假如我一开始就嫁给如此诚实可靠和如此富有感情的男人该多么幸福啊!”
然后我心里想到:“我是一个多么可恶的家伙!这位无辜的先生将受到我怎样的伤害!他简直没有想到自己摆脱了一个娼妇,又投入另一个娼妇的怀抱!他将娶的人曾经与自己两个兄弟睡过觉,还与其中一个生了3个孩子!她出生在新门监狱,母亲就是个娼妇,现在又是一个被流放的贼!她与13个男人睡过觉,自从和他见面后还生了一个孩子!可怜的先生!”我说。“他会怎么办呢?”我经过这番自责后,又这样想到:“唉,如果我必须做他的妻子,如果上帝乐意对我恩赐,我会真心实意地做他妻子的,我会爱他,以无愧于他对我的那种异常强烈的感情。我会为自己对他造成的看不见的伤害,给他作出能够看见的补偿。”
他急着等我从屋子里出去,但发现我一时出来不了,便走下楼和店主谈牧师的事去了。
店主是个过份殷勤但没有坏心的人,他已让人去叫来牧师,所以当我的先生谈到叫牧师来时,他说:“先生,我朋友就在屋里,”没再说别的就让他们走到一起。我的先生来到牧师身边,问他是否愿意冒险为两个彼此同意的外地人主持婚礼。牧师说那位什么先生已对他说了有关情况,说他希望这决不是阴暗的勾当,他看起来也是个严肃认真的绅士;又由于他认为女士并非是个姑娘,所以需要有朋友们的认可。“为了使你没有任何怀疑,”我的先生说,“读读这份证书吧。”说着他取出结婚证。“这下我满意了。”牧师说。“女士在哪里呢?”“你很快就会看见她。”我的先生说。
说完这话后他来到楼上,这时我已走出自己房间,他说牧师就在下面,牧师看了结婚证后便可放心大胆、真心诚意地为我们主持婚礼了。“不过他要见你。”我的先生说,问我是否愿意让他上来。
“时间还早呢,”我说,“不是在明天早上吗?”“唉,”他说,“亲爱的,他好象担心你是否是某个从自己父母那里被偷偷弄走的姑娘,我向他保证我们都到了可以自己作主的年龄,他因此要求见你。”“唔,”我说,“你们想咋办都行。”于是他们把牧师带了上来,他是那种乐观正直的绅士。他似乎得知我们是在那儿偶然遇见的,我坐的一辆切斯特的驿车过来,我的先生则坐他自己的马车在这儿遇上我;昨晚我们本来会在斯托尼-斯特拉福德碰上,但他已走不了那么远。“瞧,先生,”牧师说,“凡坏事都有好的一面。失望的是你,先生,”他对我的先生说,“我可是碰上了好运,因为如果你们在斯托尼-斯特拉福德遇见,我可就没这份荣幸为你们主持婚礼了。老板,你有《祈祷书》吗?”
我好象被吓了一跳。“先生,”我说,“你是啥意思?什么,在一家客栈里结婚,并且是在晚上!”“夫人,”牧师说,“如果你要在教堂里结婚也行,不过我向你保证你的婚礼在这儿和在教堂举行一样可靠。教规并没有要求我们必须在教堂举行,而时间在此事上根本没什么影响,我们的君王还在自己房间里举行婚礼呢,并且也是在晚上8点或10点。”
我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被说服,装出只愿意在教堂举行婚礼的样子。但那完全是做出的怪相,最后我似乎被说服,因此店主以及他妻子和女儿被叫了上来。店主充当神父和教堂执事等等,我们就这样结了婚,极为快活,虽然我承认自己心中仍怀着先前那种自责,不时发出深深的叹息——新郎注意到这点,极力鼓励我,以为(可怜的人)我为自己如此匆忙地走出的一步还感到有点犹豫。
我们那晚过得非常开心,但在客栈里一切都严格保守着秘密,没一个佣人知道婚礼的事,因为女店主和她女儿照顾着我,不让任何女佣上楼来。我称她女儿为女傧相,次日早上我请人叫来一个商店的经理,给这个年轻女子买了一副装饰用的精美花结,是镇上能买到的最好的一种。我发现这是一个出产花边饰带的镇子,就给她母亲买了一副装饰头部用的饰带。
店主把此事办得很周密仔细,一个原因就是他不想让教区的牧师听说这个婚礼,但尽管这样仍有人听说了,以致次日一大早便传来了教堂的钟声,我们的窗户下还响起该镇所能提供的音乐。可是店主大胆地对人说我们来这儿前就结了婚的,只因为我们是他以前的客人,想在他的客栈里吃一顿婚礼晚餐。
第二天我们怎么也不想起床,因为,一句话,我们由于早上被钟声打扰,这之前也许睡眠不足,感到太困了,一直睡到差不多12点钟。
我请女店主让人别再在镇上放音乐敲钟声了,她去把这事办得很好,让我们十分安静;可是几个异常的行人又使我好一阵子都欢喜不起来。我们住的这座房子的大屋面向街上,由于天气温暖宜人,我便走到屋子的一头,打开窗户站在旁边呼吸空气——此时我突然看见3个先生骑着马过来,并进入了正好与我们相邻的一家客栈。
这3人中的第二个人竟然是我兰开夏郡的那个丈夫,对此是不用掩饰的,我也一点疑问都没有。我被吓得要死,一生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惊恐,真希望钻到地里去;我的血都凉了,仿佛打起一阵寒颤来。唉,我对于情况是否真的如此确实毫无疑问,我认识他的衣服,他的马,还有他那张面容。
我产生的第一个反应是旁边的丈夫并没看到我神情不安,这使我很高兴。那几个先生进入房子后不久,便像人们通常那样来到屋子的窗旁,不过你可以肯定我的窗户是关着的。然而我情不自禁地去偷看他们,又看见他了,听到他叫一个佣人把他需要的什么东西拿去,从而得到了所有可能得到的他并非是别人的可怕证据。
我随后关心的是想知道他去那儿干什么,但这无法办到。有时我想象到一件让人害怕的事,有时又想象到另一件事;有时我想到他已发现了我,会来斥责我忘恩负义,不守信用;然后我又想到他会上楼来侮辱我。我就这样产生了无数他从未有过的想法,他也不可能会有,除非魔鬼把情况泄露给他。
我在近两小时里始终都惊恐不安,几乎一直盯着他们逗留的那家客栈的窗户和门口。终于我听见他们客栈的过道里响起一阵剧烈的骚动声,便跑到窗口,十分满意地看到那3个男人全都又出来了,并向西面奔去。假如他们是往伦敦方向去的,我又会陷入恐慌之中,担心再次遇见他,让他认出来;不过他是往相反方向去的,这才使我放心了。
我们决定次日离开,但大约在晚上6点时街上又是一阵剧烈的骚动,有些人像发疯了一般骑着马猛冲,让我们感到震惊。而这不过是人们追捕3个拦路强盗时在发出叫喊,这些强盗在邓斯特尔山附近抢劫了两辆马车和一些旅客。好象还传出消息说,有人看见他们曾在布里克希尔的某座房子里,即那几个先生呆过的那座房子。
那座房子立即被包围搜查,不过有足够的证据表明那几位先生3个多小时前就离开了。由于人群围聚在那里,我们很快便听说了消息,而我真正关心的却是另一个方面。我立即告诉那座房子的人说,我敢说那几个先生都是诚实的人,因为我认识其中一位就非常诚实,在兰开夏郡有着不错的地位。
有人马上把我的话带给了前来追捕的警察,他来到我身边亲自听见我说后才算满意。我向他保证自己站在窗旁时看见了那3个先生,后来又看见他们在吃饭的那间屋子的窗旁,并且看见他们骑马离开;我让他确信自己认识其中一位是某某人,说那位先生在兰开夏郡有着相当不错的社会地位和不容置疑的名声,而我正是从那儿踏上旅程的。
我讲述情况的确信的态度使那一群人打住了,警察也很满意,立即让大家散开,对人们说不是那几个人,他得知他们都是非常诚实的先生,于是大家才回去了。此事的真相我并不清楚,只是确知有马车在邓斯特尔山遭到抢劫,560英镑钱被抢走,此外一些总在那条路上穿行的饰带商也遭到袭击。至于那3个先生,以后再作说明吧。
唔,这一惊吓让我们又多呆了一天,虽然丈夫说在发生抢劫的事后旅行总是最安全的,因为窃贼们让大家受到惊吓后必定已逃得远远的了。可我仍然感到不安,的确主要是担心那个老相识还在路上并可能会碰见我。
那一连4天是我一生中最为快乐的日子。这期间我纯粹就是一个新娘,刚嫁给的丈夫极力在每件事上都让我感到舒心。啊,假如我的这种生活能够持续下去,那么过去的一切烦恼都将怎样被遗忘,将来的不幸也可怎样被避免!但我过去的生活肮脏到极点,只能靠自己有生之年和来世进行补偿了。
我们第5天离开,店主注意到我不放心,就亲自和儿子以及3个真诚的同乡骑上马,并暗中带着不错的火器跟在我们的马车后面,一直把我们安全地送到邓斯特布尔为止。
在邓斯特布尔我们把他们款待得再好不过了,这花费了我丈夫10或12先令钱,他还为这几个男人耽搁了时间另外给了点东西,可店主自己什么也不要。
我这样做的结果是最令人满意的,因为假如我没举行婚礼来到伦敦,那么第一晚我要么必须接受他的款待,要么告诉他我在整个伦敦市没任何熟人可以在第一晚给一个可怜的新娘和她丈夫提供住处。但现在我毫无顾虑地直接跟着他回到家里,并在那儿立即拥有了一座家具齐备的房子和经济状况相当好的丈夫,所以假如我懂得怎样生活的话,我的未来将会是非常幸福的。我也有了闲暇考虑自己将来可能过上的那种生活的真正价值。这样的生活与我过去那种放荡的生活多么不同,富有美德而且持重端庄的生活比我们所谓的追求享乐的生活要幸福多少啊!
啊,假如这种特殊的生活方式持续下去,或者假如我从享受那种生活的时候就明白自己偿到了它的真正甜蜜,假如我没有陷入必然成为美德祸根的贫困之中,那么我该多么幸福,不仅此刻而且也许永远!因为我这样生活着时,的确为过去的一切生活感到忏悔。我不无憎恶地回顾着那种生活,或许真可以说为此憎恶我自己。我常常回想到自己巴思的那个情人如何受到上帝之手的打击后而忏悔,将我抛弃,拒绝再见到我,尽管他对我怀着深深的爱。而我则受着最糟糕的魔鬼——贫困——的驱使,回到邪恶的勾当里,利用人们所谓的漂亮脸蛋来减轻我的贫困,利用美丽的外表让自己走向罪恶。
可有些诱惑是人性无力抵抗的,很少人知道如果自己必须面临同样的处境会是怎样一种情况。正如贪婪是一切邪恶的祸根,贫困也是最为糟糕的陷阱。但我没有亲自体验之前是不能说出这番话的。
我和这个丈夫极其平静地生活着,他是一个温和、明智而持重的男人,品性端正,谦虚真诚,在生意上勤奋而公正。他的生意范围不大,过一般的生活其收入绰绰有余。我并非说要拥有马车和仆从,如世人所说要崭露头角,我也不期望或渴望这样;我憎恨过去那种轻浮放肆的生活,宁愿我们两人现在过上隐居节俭的日子。我不与任何人来往,不去串门,一心照顾好家庭,报答我的丈夫,这种生活使我觉得快乐。
我们一直这样过了5年舒适满足的生活,却突然遭到一只几乎看不见的手的打击,我所有的幸福被彻底摧毁,我的生活状况又被完全改变,再次成为往日那样。
我丈夫曾把一笔钱托付给他的一个同事,这笔钱对于我们来说太多了,我们简直不能失去它;可是这个同事却没保管好,造成了损失,让我丈夫受到极其沉重的打击。不过假如他有勇气别将自己的不幸压抑在心里,那么这种损失就算不了什么。我说他的信誉不错,他很容易挽回损失;而在挫折面前消沉下去只会使负担成倍增加,可能会因此而死的人必然有这样的结果。
然而安慰丈夫是徒劳无益的,他所受到的伤害太深,像刀子一样直刺他的命脉。他变得越来越忧郁沮丧,从此毫无生气,最终去世。我预见到这一打击,心情十分压抑,因为我清楚地看到如果他死去我就完了。
我和他只生了两个孩子,现在我已48岁,开始超过生育的年龄,我想假如他还活着我也不会再生的。
我现在的确处于一种忧郁消沉的状态,在有些方面比过去更糟。首先是我已过了繁花似锦的年龄,不可能再期望有人要求我做他的情人,那个让人惬意的日子已经结束了一段时间,而我的毁灭也只是过去的生活所表现出的结果。最为糟糕的是,我在活着的人中变得最最沮丧消沉。我曾鼓励过丈夫,在他遭受挫折时极力让他振作起来,可是我却无法让自己振作;我曾告诉他人遭受了困难必须要勇敢地去承受住压力,而我却缺少这种精神。
我的情况确实可悲,我完全没有一个朋友,得不到任何帮助。丈夫所遭受的损失使他的经济状况大为降低,虽然我的确没有欠债,但我不难预料现在剩下的一点钱不会维持多久,每天都得把一些用到生活上,不久便会花光。这时我眼里只有极度的悲哀,这种情景栩栩如生地呈现在我脑里,似乎真的到来了一般,尽管还隔着一些时候。另外我的担忧又使自己的痛苦成倍增加,我想象着用来买一条面包的每一块6便士钱都是我在世上最后的钱了,明天我就会没有吃的,被饿死。
我陷入这种危难之中,没有人能帮助我,没有任何朋友给我安慰或建议。我坐在那儿日夜地哭泣,深受折磨,痛苦地绞着双手,有时像个疯女人一样胡言乱语。的确我常常为这并未影响到我的理性感到吃惊,因为我想入非非得很厉害,以致时而幻想到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我就这样忧忧郁郁地生活了两年,不断花掉仅有的一点钱,不断为自己悲哀的处境哭泣,可以说那只是在流血而死,没有丝毫获得帮助的希望或可能。我已哭得太久太多,把眼泪都哭干了;我开始变得绝望,因为自己迅速地贫困起来。
为了减轻一点负担我把房子处理掉,而去寄宿。为了降低生活标准,我把多数东西都卖掉,这样衣兜里又多了一点钱——我靠它生活了近一年,无比节约,尽量俭省地维持生计。但是当展望未来时,我仍然为不可避免地将会到来的贫穷和不幸感到沉重。啊,让读到这里的人都认真想想那种可悲的处境吧,想想人们在缺少朋友和面包时会进行怎样的抗争;他们当然不会想到节省自己手头仅有的东西,而会想到仰望上天寻求帮助,想到智者的祈祷:“别让我贫穷,以免我去偷盗。”
让他们记住人面临贫困时就是受到可怕的诱惑之时,所有抵抗的力量都被夺走了。贫穷会使你感到窘迫,你的心灵会因忧伤而绝望,这时你能做什么呢?那是在一天晚上,可以说我已奄奄一息,我想说我是精神错乱了也的确不假;我仿佛受到不知什么精灵的驱使,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为何去做——我把自己打扮好(我还有相当不错的衣服),走了出去。我十分肯定自己外出时是毫无目的的,既不知道也没考虑去哪里或做什么,只是被魔鬼用他的诱饵引到了外面。毫无疑问,我就这样被他带到了一个地方,不知自己要到哪里去或去干啥。
我漫无目标地四处游荡,走过里登霍尔街的一家药店,看见柜台前面的一张凳子上放着一个用白布包着的小包裹。在包裹的那边站着一个背朝它的女佣,她抬头望着商店的上方,药剂师的徒弟——我认为他是——正站在那儿的柜台上,也是背朝着门口,手里拿着一支蜡烛,望着架子上端在伸手取想要的东西,所以他们两人都忙着手中的事,商店里再没别人。
这就是诱饵,是魔鬼设下的陷阱,他好象在对我说话,怂恿我,因我还记得并且永远不会忘记,那声音仿佛是从我肩后面发出的:“把包裹拿走,要快,马上拿走。”话刚说出我就走进商店,背朝着女佣,似乎我是站在那儿等路车的。我把手放在后面,拿起包裹就带走了,女佣和另外那个人或任何其他人都没发觉。
我在做这件事的整个过程中所怀有的那种恐惧无法表达。离开时我根本不敢跑,也简直没有勇气加快步子。我的确穿过了街,沿着遇到的第一个转弯处走下去,心想它是进入芬切尔其街的一条路。我由此穿过去,又转身穿过了许多道路和弯处,以致无法弄清是哪条路或我在走向哪里。我感觉不到脚下走过的地面,离危险越远我走得越快,直到最后累得气喘吁吁,不得不在某扇门旁的一张小凳上坐下,这才发现我来到了比林斯门的泰晤士河街。我休息片刻后继续往前走,觉得身上的血十分火热,心仿佛突然受了惊吓一样怦怦直跳。总之我感到非常惊恐,不知道去哪里或做什么。
我急切地往各处走了很远的路,给累坏了,才开始考虑起来,朝我的住处走去,大约晚上9点钟赶到。
那包裹是做什么用的或者为什么放在我看见的那个地方,我不得而知,可我打开它时发现里面有一套分娩用的衣物,相当不错,几乎是新的,饰带很精美。有一只容量为一品脱的银制小汤碗,一只小银杯和6只调羹,另外有些其它衣物,一件完好的儿童罩衣,3张丝织手帕,那只杯里和一张纸里有18先令6便士钱。
我打开这些东西时始终感到极其恐惧和害怕,尽管我一点危险也没有,那种心情无法形容。我坐下来大声哭叫道:“上帝啊,我现在成了什么啦?一个贼!唉,下次我就会被抓住,送到新门监狱去,被判处死刑!”之后我又哭了很久,我敢肯定,虽然自己很穷,但如果我由于害怕有了那个胆量,我当然是会把东西再送回去的,但这种想法一会儿后便消失了。噢,那晚我上床睡觉,几乎没怎么睡着,心里老想着这件可怕的事,整夜以及次日整天都不知我说了啥或做了啥。然后我急于想听说关于丢失那些东西的什么消息,想了解情况如何,不管东西是穷人的还是富人的。“也许,”我说,“会是某个像我一样的穷寡妇,她把这些东西包好准备拿去卖掉,为自己和一个穷孩子买回一点面包,而现在由于得不到本来可以买回的一点食物正挨着饿,他们心都碎了。”在随后的三四天里这一想法比任何事情都让我感到难过。
但是我自己的不幸把这一切想法压制下去,眼见我自己将会挨饿——这种情景每天越来越可怕地呈现在我面前——我的心也渐渐麻木起来。我心情尤其沉重的是自己本来已经改过自新,如我所希望的已经为所有过去的邪恶行为忏悔,并且还过了几年端庄持重的隐居生活,可现在因陷入极度贫困之中我的身心竟被迫又来到毁灭之门。有两三次我跪在地上,极力祈求上帝解救我,而我只能说自己的祈求毫无希望。我不知所措,身外的一切无不可怕,身内的一切无不阴暗。我回想着自己过去的生活,好象并没有忏悔过;上天现在开始惩罚我,要让我变得像以前那么邪恶可耻。
假如我就此打住,也许我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忏悔者,但我身内有一个邪恶的顾问,他不断怂恿我以最恶劣的手段解救自己。所以一天晚上他又以同样可恶的刺激引诱我,说“把包裹拿走”,让我又出去看会找到什么。
我现在白天出去,不知要游荡到哪里,也不知要寻找什么,这时魔鬼在我的路上设下了一个实在可怕的陷阱,这样的陷阱我以前或以后都未遇到过。我穿过阿德斯门街时,见一个幼儿刚从一所舞蹈学校出来,正独自回家。怂恿我的家伙像个真正的魔鬼,让我去进攻这个无辜的孩子。我和小孩说话,她也和我咿咿呀呀地说着,我便牵住她的手领着她来到一条通往巴塞洛缪院的铺有石头的小巷,并把她领进那儿。孩子说那不是她回家的路,我说:“是的,好孩子,是这条路,我会把你带回家去。”孩子戴了一条有金珠子的小项链,我眼睛盯住它,来到小巷的暗处我弯下身子,假装把孩子松了的木底鞋系紧,同时取走她的项链,而她并没有感觉到;然后我又领着她继续往前走。瞧,魔鬼这时让我在阴暗的巷里把孩子杀了,以免她哭叫,但我一想到这就害怕,不愿那样做。于是我让孩子转过身又回去,说那不是她回家的路。孩子说她会回去的,这时我走进巴塞洛缪院,再转入另一条通往长巷的路,来到查特豪斯院并进入圣约翰街,接着穿过去来到史密斯菲尔德,沿切克巷进入菲尔德巷到了霍波恩桥,并混在通常经过那儿的人群中,这时便不可能被发现了。这样我在世上又迈出了第二步越轨的行为。
想到这个战利品我最初的一切想法都不存在了,我有过的那些念头也很快消失;贫穷使得我的心肠硬起来,自身的窘迫让我对其它任何事情都不顾了。上一件事并没让我有多大的担心,因为我根本没有伤害那个可怜的孩子,我只是认为孩子的父母粗心大意,让那可怜的羔羊独自回家,而我好好地谴责了他们一下,这将会教他们下次更加小心一些。
那一串珠子大约值12或14英镑。我想它先前可能是那个母亲的,因孩子戴着太大了,但也许虚荣的母亲要让孩子在舞蹈学校显得很高贵,就把它给孩子戴上。无疑她还让一个女佣去照顾孩子的,可女佣像一个不负责任的轻佻女子,也许与某个碰见的小子勾搭上了,让可怜的小孩到处乱走,最后落到我的手中。
然而我并没有给孩子造成任何伤害,甚至没有吓住她,因为我自己的心肠还不是很硬,可以说只是做了因贫穷不得不做的事情。
这以后我又多次冒险,但是我在此种行为上还是个新手,只知道按照魔鬼的指令去做,而他的确也很少不积极胆大的。有一次冒险太幸运了。当时我正在黄昏中穿过“三王廷”尽头旁的罗姆巴德街,忽然有个人像闪电一般从我身边跑过,并把手中的一个包裹正好抛在我后面,而我站着靠在小巷转弯处的一座房子的角落那儿。他把包裹丢下后便说道,“上帝保佑你,夫人,让它在那儿放一下吧,”然后跑走了。在他后面又跑上来两个人,这时有个没戴帽的小伙子立即大喊道:“站住,小偷!”眼看人们就要追上后面那两个家伙,盗贼只得丢下已偷到的东西,并且其中一个还被捉住,只是另一个跑掉了。
我始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直到人们把捉住的可怜家伙和追到的东西拖回来。他们很满意既弄回了赃物又捉住了小偷,就这样从我身边经过,因我似乎只是一个站在那里等人群离开的人。
有一两次我问是怎么回事,可没人回答我,我也不紧缠着他们问。等人群都走过以后我才赶紧转过身,拿起身后的东西走开了。我做这件事确实没有先前那样感到忧虑不安,因为这些东西不是我偷的,而是它们被偷后落到我手里的。我带着东西回到住处,里面有一块黑色的上等光亮绸和一块丝绒,后者只是一块约11码的丝绒的一部分,前者是一整块近50码的绸子。被抢劫的看来是一家绸布店。我说被抢劫是因为人们丢失的物品相当多,我想丝绸大约达六七块吧。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弄到这么多东西的,但由于我只是掠夺了盗贼,所以我一点顾虑也没有就拿走了它们,并为此非常高兴。
我至今运气很好,又作了几次冒险,虽然获得的赃物不多但却很成功。可是我每天都担惊受怕,唯恐什么灾祸会降临到我头上,最终使我必然被绞死。我的这种感觉太强烈了,不可忽视,它阻止我去采取行动,尽管这些行动也许会非常安全;但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做,好多天来它都诱惑着我。我经常走到城镇周围的一些村子里去,想看看路上是否会遇到什么。走过斯特普尼附近的一座房子时,我看见窗台上有两只戒子,一只是钻石小戒另一只是普通的金戒,肯定是某个粗心的女士放在那里的;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或许在自己洗手的时候才会明白。
我几次从窗子旁走过去,看是否能发现屋里有没有人,我一个人也没有看见,可仍然不能确信。我马上又想到敲一下窗玻璃,好象想和某人说话的样子,如果里面有人他们必定会来到窗边,那时我就告诉他们把戒子拿开,因为我发现有两个可疑的家伙注意到它们。这是一个机灵的想法。我敲了一两下窗,没人过来,我便猛推一下方形的玻璃,轻轻把它打破,取出两枚戒子后赶紧离开了。钻戒大约价值3英镑,另一枚大约9先令。
我现在不知如何卖掉手头的物品,尤其是那两块丝绸。我很不情愿为了一点钱就把它们处理掉,像可怜不幸的盗贼通常那样,他们冒着生命危险也许偷到一件值钱的东西,却不得不很便宜地把它卖掉。但我决心不这样做,无论采取什么措施,然而我也不很清楚该怎么办。最后我决定去找那个老女管家,再次把我的情况告诉给她。我尽最大努力每年为我的小儿子准时付给了她5英镑,可是最后只得终止了。不过我给她写过一封信,告诉她我的经济状况越来越糟糕,丈夫去世了,我无法再继续支付下去,恳求不要让可怜的孩子由于母亲不幸遭受太多的苦。
于是我去拜访了她,发现她仍然干着老行当,只是生意没有以前那么兴旺了。某个绅士曾经因为自己女儿被悄悄弄走而控告她,因她好象参与进去。她差点被绞死,而为此花费的钱也几乎把她给毁了,所以她房子的家具很简陋,并且干那一行的声誉也不如从前。可是她仍然如人们所说站立起来,又由于她是一个闲不住的女人,手头还留有一些公债,她便转而成了当铺老板,过得很不错。
她十分客气地接待了我,带着通常的那种乐于助人的态度对我说,她不会因为我的处境更差而对我不那么尊重。她说尽管我不能为孩子支付钱,但她仍让他受到很好的照顾,那个带他的女人也很安心,所以我在能够更好地为孩子尽点力之前用不着担忧。
我对她说我没有多少钱了,不过有一些值钱的东西——如果她能告诉我如何把它们变成钱的话。她问是些什么。我取出那串金珠,说是丈夫送我的一件礼物;然后我把两包丝绸给她看,说是从爱尔兰带回来的,我随身带到了城里。我又给她看了那枚小钻戒。至于那一小包盘子和调羹,我自己先前已设法处理。至于我分娩用的衣物,她提出自己买下来,相信那曾是我的东西。她说自己做了当铺老板,可以把它们作为我交给她的典当物替我卖掉,并很快找来适当的代理人;由于东西在她手头,他们毫无顾虑地买走了,还出了个好价钱。
我现在开始想到这个必要的女人在我处境不佳的时候也许能帮点忙,让我做个什么事情,因假如能够得到任何体面正当的工作我都是乐意去做的,但她又无法弄到体面正当的工作。如果我再年轻些或许她能帮助我,不过我打消了那种生活的念头,过了50岁的人早都不适合了,而我正是到了这样的年龄,并告诉了她。
她最后让我到她家里去住,直至我找到什么事做为止,这也花不了我多少钱,我便欣然接受。现在我日子轻松了一点,开始考虑如何让人把我和最后那个丈夫生的小儿子带走,她也轻易办好了此事,只安排让我每年付5英镑——如果我能够付的话。这对我是个极大的帮助,所以我好一阵子都没有去干最近开始的那种邪恶勾当;我很愿意找到工作做,但如果没有任何熟人你是很难办到的。
然而我终于找到了一些缝纫活,为女士的床垫和裙子之类的东西做些缝纫。我很喜欢这工作,干得相当努力,我就这样开始了生活。可是煞费苦心的魔鬼决心让我继续听他的使唤,不断驱使我出去走走,就是说看是否能像过去那样遇到什么情况。
一天晚上我盲目地听从他的召唤,在街上绕了很大一圈,但什么收获也没有。我不就此满足,第二天晚上又出去,在经过一家啤酒店时我看见里面紧靠街边的一个小间的门开着,桌上放着一只银制大酒杯,这种东西在当时的酒店里用得很多。好象有些人刚才在那儿喝过酒,粗心的服务生忘记把它拿开。
我坦然地走进那个小间,把银制酒杯放到凳子的角处,在它面前坐下来,用脚碰碰地面。一个服务生立即走过来,我要了一品脱热啤酒,因天气冷。他快步走了,我听见他走下酒窖去取啤酒的声音。这时又来了一个服务生,大声问:“要啤酒吗?”我显得忧郁地说:“是的,那个服务生已为我取一品脱啤酒去了。”
我坐在那儿时听见酒店里的女老板说:“5号间的人都走了吗?”她说的是我坐进去的那间,只听服务生回答:“嗯。”“谁把酒杯拿开了?”女人问。“是我,”另一个服务生说,“在那儿。”他好象指另一个酒杯,那是他从另一小间里误拿过去的,或者要么一定就是这家伙忘了他并没有拿进去——他当然没有的。
我听到这一切时满意极了,因为清楚地看到他们并没有发现酒杯不在,而是断定它已被拿走。于是我喝完酒,要求买单,出去时说:“小心你的餐具,孩子。”我指的是他端来让我喝酒用的一品脱量的银杯。服务生说:“是的,夫人,非常感谢。”然后我走了。
我回到女管家的家,想着该试探一下她了,以便假如我不得已被暴露出来,她或许可以给我些帮助。在家里呆了一会儿后我才有了和她谈话的机会,就对她说我在这世上有一个最为重要的秘密要告诉她,只要她很尊重我,不对外人讲。她说她已经忠诚地为我保守了一个秘密,为什么我要怀疑她再保守一个呢?我便告诉她自己遇到一个世上最奇怪的事,而我自己一点那样的意图也没有。我把酒杯的事原原本本对她讲了。“你把它带走了吗,亲爱的?”她问。“当然带走了。”我说,把杯子拿给她看。“可是我现在该咋办?”我问。“必须把它送回去吗?”
“送回去!”她说。“哈,如果你想去新门监狱的话。”“唉,”我说,“他们不会可鄙得不让我再把东西送回去吧?”“你不了解那些人,孩子。”她说。“他们不仅会把你送到新门监狱而且会把你绞死,根本不考虑你还回去是如何诚实。他们也许还会把损失的所有酒杯的账单拿来让你付清。”“那我该怎么办呢?”我问。“瞧,”她说,“既然你已那么巧妙地把它偷走,你就得把它留下,现在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另外,孩子,”她说,“你不是比他们更需要酒杯吗?我倒希望你每周都捡到一次这样的便宜。”
这使我对女管家有了新的看法,自从她变成当铺老板后,她周围便有了一种人,他们一个也不像我过去在那儿遇见的人那样诚实。
我到那儿不久便更清楚地发现这点,因不时看到人们带来一些剑柄、调羹、叉子、酒杯和所有这类物品,它们不是被典当而是完全卖掉。她什么也不问就全部买下,并且我从她的谈话中知道都买得很便宜。
我还发现她在干这一行时总是把买来的餐具熔化掉,这样就不会引起怀疑。一天上午她来对我说她要熔化东西了,如果我愿意她就把我的酒杯也放进去,这样任何人都不会看见。我说非常愿意,于是她就称了杯子,并且按最高的银价付给我钱,而我发现她对别的顾客并不是这样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干活时感到极为忧愁,她问我怎么回事。我说自己心情很沉重,手中的活不多,难以维持生活,不知如何是好。她笑起来,说我必须再出去试试运气,也许又会碰上一件餐具。“啊,母亲!”我说。“我对那个不是很懂行,如果被抓住就彻底完了。”她说,“我可以帮助你找一个女师傅,她会把你教得像她一样机敏灵巧。”这个建议使我不寒而栗,因为我至今在那些人中既没任何同伙又没一个熟人。但是我的一切端庄与畏惧都被她征服,很快我就在这个同伙的帮助下变成一个像“娼妓扒手”一样厚颜无耻、机敏老练的贼——不过如果她名不虚传的话,我是干得不及她一半漂亮的。
她帮我引荐的那个同伙从事3种勾当,即冒充顾客进商店扒窃,偷窃商店的图书和人们的钱夹,从女士身旁偷走金表。最后这一种她相当老练,没有任何女人干得像她那么完美漂亮过。我很喜欢第一种和最后一种,跟她学了一段时间,就像副手跟着助产士学一样是没一点报酬的。
她最后让我去实际偷窃。她把手艺教给了我,我有几次非常巧妙地从她自己身旁取下了手表。终于她让我看到可以行窃的对象,是一个怀着孩子的年轻女士,她戴了一只可爱的手表。我们将在她走出教堂时采取行动。她走到女士一边,来到石梯处时假装跌倒,猛地撞到女士身上,使女士大为惊恐,两人都尖叫起来。就在她撞着女士的那一刻我抓住后者的手表,由于抓的方式很到位,她一震惊就把表钩拉了出去,而她却毫无感觉。我得手后赶紧离开,让我的师傅和那个女士渐渐从惊恐中恢复过来,一会儿后她才发现手表不见了。“啊,”我的同伙说,“我敢说是那些家伙把我推倒的;这位女士怎么先前没发现自己的手表不见了呢,那样我们也许会抓住他们。”
她把此事应付得太好了,没人怀疑她;我比她提前整整一小时回到家里。手表的确很不错,上面还有不少小饰物,女管家给了我们20英镑,我得到一半。这样我便成了一名十足的盗贼,心肠硬起来,根本不再考虑什么良心或正派的事——我从未想到自己竟可能堕落到此种程度。
因此,最初借助不可抵抗的贫穷将我推入这种邪恶勾当的魔鬼,现在又使我堕落到非同寻常的地步,我甚至在并不十分贫困时也同样行窃。因我此时已有了干活的路子,懂得如何运用手里的缝纫针,所以我本来很可以靠诚实劳动获得生计的。
我得说,假如当初我感到自己将面临可悲的处境时遇到这样的工作机会——瞧,就是遇到一个靠工作获得生计的机会,我都绝不会干上那种邪恶的勾当,或者与现在那伙坏人为伍。但是不断的偷窃使我变得麻木不仁,胆大包天;我干了很长时间都从没被抓住过,所以就越是显得那样。总之我和新同伙一起不断犯罪,很久没被发现,以致我们不仅越来越大胆而且越来越有钱,曾经手头有过21只金表。
我记得有一天我比平常更严肃一点,加之我发现自己的钱已不少,有近200英镑现金属于我的,我便强烈地感到——无疑是受着什么善良的精神影响,如果有这种精神的话——既然最初我是受了贫穷的刺激,在苦难的驱使下采取这些可怕的手段,那么眼见自己的苦难已得到缓解,我还可以通过工作维持生计,银行里还存有不少的钱供我生活,为什么不应该在自己处境好转时洗手不干了呢?我不能指望总是会逃脱的,而我一旦被当场捉住就完蛋了。
如果我听从了这一神圣的暗示——不管它来自于谁——这无疑是幸运的时刻,此时我仍然有意安安心心过日子。但是我的命运已被确定成另一番模样,把我拉下水的魔鬼从不罢手,他紧紧地抓住我不让我回头。我是因为贫穷走上犯罪的,现在贪婪又不让我脱身,直到我再也无法回头了。对于理性让我罢手所提出的论据,贪婪插话说:“干下去吧。你一直运气不错,干到有了四五百英镑再罢手吧,那时你不用工作都能安安心心地生活了。”
我就这样再次落入魔鬼的手掌,仿佛被他用魔力紧紧抓住不放,我无力逃出圈子以外,直至被卷入迷宫一般的巨大不幸之中,根本无法脱身。
然而这些想法对我产生了影响,使我行动更加小心,连我的师傅们自己也没那么谨慎过。我的同伙——我这样叫她(我应该叫她师傅)——和她的另一个徒弟是最先遇到不幸的。她们在寻求想偷的东西时,曾试图偷窃奇普塞德的一个亚麻织品零售商,但是被一个眼尖的雇用工抓住,另外还发现她们身上有两块麻纱。
这足以把她们送进新门监狱,在那儿她们又不幸让人记起她们以前犯下的罪行。她们还受到其它两个控告,并且事实确凿,她们两个都被判处死刑。但她们都辩护说自己怀有孩子,并立即得到认可,虽然我的师傅们和我一样并没怀上孩子。
我经常去看望她们,安慰她们,心想下一次就该轮到我了。但是这个地点极为可怕,想到它就是我不幸地出生和母亲受苦的地方,我难以忍受,因此不再去看她们了。
啊,只要我能从她们的灾祸中得到警告,我仍然是幸运的,因为我至此自由自在,没有受到任何指控;但是我却做不到,我还没尽到自己的本份呢。
我的同伙由于有了惯犯的污名被处死了。那个初犯得到宽容,缓期执行,不过在狱中被饿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她的名字进入他们所谓的“巡回赦免”的行列,她才得以出狱。
同伙可怕的榜样让我极为恐惧,我好一阵子都未出门。但是一天晚上,只听见从女管家家的邻居那里传来叫喊声:“着火了。”女管家向外面望去——我们都没睡觉——立即大声说某某女士的房顶全是一片火光,情况确实如此。这时她推了我一下。“瞧,孩子,”她说,“那儿有个难得的机会,火离得这么近,你可以在街上挤满人群前先赶到那儿。”她马上给我暗示。“去吧,孩子,”她说,“到那座房子去,跑进房里对那个女士或你见到的任何人说你是从某某夫人那里去帮助他们的。”她是指街上方自己的某个熟人。
我跑了过去,来到着火的房子,发现人们乱着一团——这是毫无疑问的。我冲进屋时见到一个女佣,说:“唉呀!好心人,这件悲惨的事是怎么引起的?你女主人呢?她安全吗?孩子们在哪里?我是从某夫人那儿来帮助你们的。”女佣跑开了。“夫人,夫人,”她用最大的声音尖叫着,“这儿有个从某位夫人那里来帮助我们的女士。”可怜的女主人已经有些不知所措,胳膊下夹着一包东西,带着两个小孩向我走来。“夫人,”我说,“让我把可怜的孩子带到那位夫人那里去吧,她很希望你把他们送过去,她会照顾好这两个可怜的小宝贝的。”于是我从她手中接过一个孩子,她把另一个也举起来让我抱着。“啊,看在上帝份上,帮我把他们带走吧。哦,谢谢她的好意。”“你还有什么东西要送到安全地方吗,夫人?”我问。“她会替你保管好的。”“啊,亲爱的!”她说。“上帝保佑她!请把这包餐具也带给她吧。唔,她是一个好女人!唉,我们给彻底毁了,完蛋了!”说罢她发疯一般从我身边跑开,女佣们紧跟着她跑去,我则带着两个小孩和包裹离开。
我一来到街上就看见另一个女人向我走来。“唉!”她说,“夫人,”带着同情的语调,“你孩子会掉下去的。唉,唉,事情真糟糕,让我来帮你吧。”她立即抓住我手中的包要替我拿。“不,”我说,“如果你要帮我,就牵住这孩子的手把他带到街的上端去,我会和你一起过去,并且为此会让你满意的。”
我这样说过后她只好照办,但是一句话,这家伙也像我一样干着相同的勾当,她只想拿包裹。然而她也没办法,和我一起到了那家人门口。此时我对耳语道:“去吧,孩子,我明白你是干啥的;你会遇到不小的收获。”
她明白了我的意思,走开了。我带着孩子猛烈地敲门,由于着火的喧闹声已把这家人吵起来,我很快被让进屋里,问:“夫人醒了吗?请告诉她某夫人希望她帮忙照顾一下这两个孩子。可怜的女人,她会完蛋了,他们的房子全都烧起来。”他们很礼貌地接过孩子,同情这个遇到不幸的家庭,然后我带着包要走。有个女佣问我是否也把包裹留下。我说:“不,好心人,是送到另一个地方去的,这不是他们的东西。”
这时我离那个慌乱的地方已很远,带着一大包餐具继续往前走,直接回到老女管家家。她说她不会查看里面的东西,让我再去弄一些。
她同样暗示我到着火的邻居家去找那个女士,我便设法过去了,但这时火警声很大,许多消防车在那儿忙着灭火,街上挤满了人,我怎么也挤不过去。我只好又回到女管家家,把那包东西拿到自己房间,开始查看里面。我说出自己发现了怎样的财宝真会把人吓一大跳,这样说就足够了:除了许多家用餐具外我还发现一条金链,这是一件老式的东西,它的金质小匣已破裂,所以我想它并没使用几年,不过其金子并不因此更差。另有一小盒葬礼戒和女士用的结婚戒,一些旧金匣的小碎片,一只金表,一个装着大约有24英镑的旧金币,以及其它几样有价值的东西。
这是我所偷窃到的最贵重也最糟糕的东西,因为如上所述虽然我确实变得麻木起来,无法再考虑别的事情,但当看到这些财宝时我的心灵的确受到了震动:我想到那个忧郁不堪的可怜女人,她本来已损失惨重,必然以为自己把餐具和最好的东西保留下来了;当她发现自己被欺骗,那个把她孩子和东西带走的人并没像所说的那样从邻街的女士那里回来,而是那个女士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接过了孩子,此刻可怜的女人该是多么震惊啊。
瞧,我承认这种缺乏人道的行为使我极为不安,怜悯不已,因此眼里含着泪水;可是尽管我感到那样做残酷无情,却毫无心思把东西归还过去。那种想法已消失,我也很快忘记了有关的情况。
事情还没有完,因为虽然这回让我又有钱多了,但我先前作出的决定,即等到再多弄到一点财物后就放弃这个可怕的行当,并没有再产生。我必须再多弄一些,这种贪婪使我也很成功,我不再想到及时改变生活——而如果不改变的话,即使我拥有了那些东西,也无法期望获得安全与平静。再多弄点,再多弄点,这便是我当时的心理状况。
我终于屈服于罪恶的纠缠,抛弃了一切悔恨,那方面的所有想法不过都变成如下这样:我也许可最后再弄一件东西。尽管我当然又弄到了,但每一次好运都让我盼着再弄一样,让我在这一行里无休止地干下去,以致我根本无意罢手了。
在这种状况下,成功使我变得麻木不仁,决心继续干下去;我落入陷阱之中,被指定要在那儿获得我此种生活的最后报偿。但即使这也还没完,我在这方面又遇到了几次成功的冒险。
女管家有一阵子真为那个不幸被绞死的同伙感到忧心忡忡,因同伙很清楚女管家也是那样把她派出去的,这使女管家极为不安——她确实大为惊恐。
那个同伙死的时候并没有把知道的情况说出来,这的确让女管家松了口气,或许她还为前者被绞死感到高兴,因为同伙本来是可以让朋友付出代价使自己获得赦免的。但是她没有把了解的事情出卖,从而牺牲了自己,让女管家觉得她如此心好,所以受了感动,十分真诚地为她感到悲痛。我努力安慰她,她则使我更加坚定彻底地接受同样的命运。
然而如上所说,我因此更加小心谨慎,尤其是不敢大胆地进绸布商和服装商的店里行窃,他们这些人眼睛都把周围盯得很紧。我去卖花边和女帽的商店冒险了一两次,特别是有一家店的两个刚来的年轻女子生来就不是做生意的料。我从那儿偷走一块价值六七英镑的鲸骨花边和一张裹线用的薄软纸。不过就那么一次——这把戏只适用一次。
我们听说又开了一家新店时,总是认为可以安全地干一下了,尤其在店员们生来不宜在商店里工作时。在他们开张的那段时间毫无疑问可以去光顾一两次,假如他们要能够防范的话眼睛真得非常尖锐才行。
这以后我又作了一两次冒险,但收获并不大。好一段时间我都没弄到可观的财物,便开始考虑真得放弃这一行了。而女管家不愿意失去我,还希望从我身上捞到大东西,一天她让我见识了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被视作她丈夫的男子——后来表明他们并不是夫妻,而只是干着这行当和其它事情的同伙。总之他们一起盗窃,一起睡觉,一起被抓住,最后一起被绞死。
我在女管家的帮助下与这两人开始了某种合作,他们把我带出去作了三四次冒险,我的确从中看见他们进行着一些粗劣笨拙的盗窃活动;他们之所以取得成功,除了自己厚颜无耻外,被盗窃的人过于粗心大意也是一个原因。所以从那时起我与他们一起冒险便倍加小心,并且真的有两三次他们提出不幸的行窃办法时,我拒绝了,还极力阻止他们那样做。特别是有一次他们要盗窃一个钟表修理人的3只金表,他们白天已经盯上,看好了他放表的地方。那个男的有各种各样的钥匙,他肯定能打开放表处,所以我们便作了某种约定。但我仔细调查此事时,发现他们打算破门而入,于是我不愿意参加,他们就自己去干。他们确实强行进入了房里,将放表处的锁砸开,不过只发现一只金表和一只银表,他们弄到后又跑出了房子。可这家人被惊动,大声喊道:“有贼。”那个男的被追上并抓住,年轻女子先是跑掉,后来不幸被挡住,人们从她身上查出了手表。这样我再次逃脱,他们两个因是惯犯被处以绞刑,虽然人很年轻。如我所说他们一起盗窃,现在一起被绞死,而我新的同谋活动至此结束了。
此时我开始极尽小心谨慎,因为自己也差点被追赶,眼前又有了一个榜样。但我还有一个新的诱惑,每天都被这个诱惑怂恿着——我是指女管家。这时出现了一个猎物,由于是在她的运作之下,她便希望自己得到不错的份额。原来她听说在一家私人住房里贮藏着大量的佛兰德斯织品,这种东西在当时是禁止的,任何海关官员查获它都会大有所获。女管家对它的数量以及隐藏的地方作了详细描述,因此我去找到一个海关官员,说如果他保证让我得到应有的奖赏,我就会向他透露一件事。这个要求再公正不过了,他便表示同意,另外带了一个警官,我们把那座房子围住。我说我可以直接进到洞里面,他没有反对。那个洞很黑,我拿着一支蜡烛挤进去,把货物一件件拿出来递给他,递过一些后我注意自己尽量留了一点以便卖掉。一共有价值近300英镑的织品,我自己得到大约价值50英镑的货物。织品并不是这家人的,而是一个商人交托给他们的,所以他们没有我原以为的那么惊慌。
我离开了这个官员——他为自己所获得的战利品高兴不已,极为满意——约好将到他指定的一座房子与他见面。我把身上的那些货物卖掉后去到那里,他对我已卖掉东西的事一点不怀疑。我去后他便开始进行商谈,以为我不懂自己对于所查获货物应得到的权利,愿意给我20英镑后让我走人。但我让他明白自己并不像他想的那样无知,不过我也高兴他提出给我一个确定的数额。我要求得到100英镑,他加到30英镑;我降到80英镑,他又加到40英镑;一句话他同意给50英镑,我答应了,只是要求得到一块我想约价值八九英镑的织品,好象是我自己拿去穿戴的,他没有拒绝。所以这晚我得到50英镑现金,结束了这次交易,他也不知道我是谁或到哪里去了解我,这样如果发现部分货物被侵吞,他也不可能质问到我身上。
我非常准时与女管家瓜分赃物,一段时间她认为我在最为棘手的事情上把是个相当机灵的人。我发现最后那次冒险是我遇到过的最可观也最容易的,我因此一心去调查违禁物品,并在买了它们一些后通常将情况泄露出去。可这些发现没有一次像我刚讲的那个那么可观,尽管如此我仍小心翼翼不去像我发现的一些人那样大冒风险,他们每天在冒险中都有失手的时候。
下一个重要的冒险是设法偷到一位女士的金表。事情发生在基督教公谊会聚会所的一些人群里面,当时我面临着被抓住的极大危险。我很好地捏住了她的表,这时猛推一下,好象有人把我推到她身上,就在这一关头我巧妙地把表一拉,却发现拉不下来,便赶紧放开,好象有人杀我一样大声叫喊谁踩到我脚上了,并说周围肯定有小偷,因为有人拉了一下我的手表。你会注意到在这些冒险中我们总是衣着考究,我穿着很不错的衣服,手上戴一只金表,也像一位有身份的女士那样。
我的话刚一出口那位女士就同样叫喊起“小偷”来,她说有人试图把她的手表拉掉。
我碰她的表时在她旁边,但我叫喊时事实上立即住手了,人群把她向前挤了一点,她也发出一些叫声,不过与我隔着一些距离,所以她一点没怀疑我。当她喊出“小偷”的时候,有人叫道,“啊,这里还有一个,这位女士也受到了袭击。”
就在此刻,在人群里稍过去一点,也非常幸运的是他们又叫喊起“小偷”来,并真的当场抓住了一个小子。这虽然使那个可怜的家伙遭到不幸,但却非常及时地帮助了我,尽管这之前我是干得够漂亮的。但现在我已不会受到任何怀疑了,那些轻率的人们向那边跑去,可怜的小子被弄过来让街上的人发泄怒气。我毋须描述那种残酷的场面,人们总是喜欢那样做,而不愿把小偷送到新门监狱去——他们常常被关在那儿很长时间,有时被绞死,而宣判有罪后他们所能盼到的最好结果就是流放。
这次我是死里逃生,被吓坏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再敢冒险偷金表。在此次冒险中的确有许多情况有助于我逃脱,但主要的是手表被我拉动的那女人是个傻瓜;就是说,她对这种行窃的事一无所知。而你会认为她本来不应该那样,因为她也是够聪明的,把手表固得很紧以免落掉。可是她太惊慌了,根本没想到身边的事,在觉得有拉动时尖叫起来,身子向前挤去,使整个周围的人陷入混乱之中。而她至少在两分钟里对手表或小偷的事只字未提,这就给了我足够的时间,免遭发现。因如上所说,当我在她后面发出叫喊从人群里往后退时,她却向前挤去,当时夹在我和她之间向前移动的人至少也有七八个。此刻我比她先一步大喊“小偷”,她也可能像我一样成为被怀疑的人,众人在询问中给弄糊涂了。而假如她感觉到有拉动时镇定自若,保持必要的头脑,不要发出尖叫,立即转身抓住身后的人,她必然就把我捉住了。
上述指点对于我的同行们可不是一种很友好的事,不过无疑这是发现小偷行窃的关键线索,无论谁照着去办必定会抓住小偷,而他如果不照办则必定会失去机会。
随后我又作了一次冒险,它使得此事没有引起任何怀疑,也许在对待盗贼的问题上可以给后人一些启示。我那个好心的老女管家——让我简单讲一下她的经历,尽管她已不再干盗窃这一行——可以说是个天生的小偷。我后来得知她经历过所有轻重不等的盗窃活动,但只被抓住过一次,那回她被彻底发现了,判处有罪后被流放。但她是个罕见的能说会道的女人,并且衣兜里有钱,因此在船进入爱尔兰增补供应品时她设法上了岸,并在那儿又重操了几年旧业。之后她开始与另一类人交往,成了接生婆和老鸨,干尽坏事——在我们变得越来越亲密后她私下对我简单介绍了那些情况。我现在之所以这样敏捷灵巧,都是从这个邪恶的人那儿学来的;在这方面几乎很少有人能超过我,或者很少有人偷窃了那么久又没遇到任何不幸。
她在爱尔兰从事着那些冒险,变得相当出名,这时她离开了都柏林回到英国。可她流放的时间还没到期,她便不再干过去那一行,害怕又落入那些糟糕的人手里,那时她必定会完蛋了。她开始干起在爱尔兰干的那种行业,由于很善于管理,能说会道,她不久便达到我已描述过的那种程度,的确富裕起来,虽然她的生意后来再次跌落。
我提到这个女人如此多的经历,是为了更好地说明她为我目前过的邪恶生活感到担忧;事实上是她一手让我知道了这一行的所有细节,给予我如此引导,我也学得非常不错,成为当时最厉害的扒手。我极其巧妙地逃脱每一次危险,我的另外几个同行才干半年就被送进新门监狱时,我已干了5年多,新门监狱的人甚至还不认识我。他们确实听说了我很多情况,常常等着我到那儿去,但我总是得以脱身,虽然曾多次遇到极大危险。
我现在面临的最大危险是自己在道上太有名气了,有些人恨我并非由于我对他们造成了任何伤害,而是由于嫉妒;他们为我总能逃脱、而自己总被抓住送到新门监狱开始感到愤怒。就是这些人把我叫做“摩尔·弗兰德斯”,它与我的真名或任何我曾经被叫过的名字并不相干,正如黑与白并不相干一样,只是有一次我在铸币局替自己辩护时自称叫弗兰德斯夫人。但那些家伙根本不知道,我也不明白他们是如何叫起我那个名字的,或者出于什么理由。
我不久得知有些很快进了新门监狱的人已发誓要告发我,我也知道有两三个人是很能够这样做的,因此万分担忧,好一段时间都呆在屋里。但是我的女管家——她是我取得成功的同伙,现在稳操胜券,因我此次遇到的危险没她的份儿——瞧,女管家说我过着毫无用处、无利可图的生活,她对此有些不耐烦了。为了让我出去她想出新的一招,即让我女扮男装,以新的方式开始盗窃活动。
我个子高,人长得漂亮,不过装扮男人脸蛋太光滑了一点;然而我大多晚上才出门,所以我穿上新衣后事情进行得很不错,虽然那是在过去了好一阵子以后。身上穿着异性的衣服,做那些事的时候是不可能很灵活敏捷的。由于做每件事都笨手笨脚,所以我不像过去那样取得成功或容易脱身,我因此决心不再这样下去。而不久后发生的下面的事才使我的决心坚定起来。
女管家把我装扮成男人后,让另外一个男人与我共同行窃,他在这行是个够机灵的小伙子,我们大约很好地合作了3周。我们主要的任务就是观察店主的柜台,悄悄偷走见到的任何被粗心大意搁下的东西,我们这样做时几次捡到便宜——如我们所说。我和他总是呆在一起,越来越亲密,但他从不知道我不是男人,虽然根据任务的需要我几次去了他的住处,有四五次和他整夜睡在一起。可是我们另有企图,我绝对必须对他隐瞒自己的性别,正如后面所表明的。我们那时的生活情况——很晚了才回家,需要完成那样的事,所以不能让任何人到我们的住处里来——使得我不可能拒绝和他一起睡觉,除非我承认自己是女人。不过事实上我把自己很好地隐瞒了起来。
但是他的运气不佳,而我的运气却很好,因此我们的这种生活不久便结束了,我得承认自己对它感到厌倦。我们以这种新的方式捕获了几次财物,最后一次本来是会非同寻常的。在某条街上有一家店铺,它的后面是一个朝向另一条街的、角落里的仓库。
透过仓库的窗户我们看见就在它前面的柜台或陈列板上,有5块丝绸和其它物品放在一起;尽管几乎已天黑,但人们仍在前店里忙着,他们要么没时间关闭那些窗户,要么忘记了关。
小伙子对此大为高兴,无法自制。他说东西唾手可得,极力发誓即使把房子毁坏他也要弄到手。我阻止了他一下,但是毫无用处,他勿忙干起来,相当熟练地从框格窗上弄走一块方形玻璃,拿出4块丝绸向我走来,但立即被跟踪了,后面传来可怕的喧闹噪杂的声音。我们的确站在一起,不过我急忙对他说“你完蛋了!”时并没有从他手里拿过任何东西。他像闪电般跑开,我也一样,可他手里拿着货物,所以被追得更紧。他丢下了两件丝绸,把追赶的人阻止了一点,但这时人群越来越多,并且开始追我们两个。他们不久就把他和另外两件丝绸追到手了,其余的人便来追赶我。我拼命跑进了女管家的房子,有些眼尖的人紧紧跟在后面,看到了我跑进去的地方。他们没有马上敲门,我趁机脱掉身上的男装穿上自己的衣服。此外,当他们赶到那儿时,已经把故事编好的女管家一直让门关着,大声对他们说没有什么男人进来。人们断言确实有个男人进到了屋里,发誓要把门砸开。
女管家一点也不吃惊,平静地和他们讲话,说如果他们找来一个警察,只让警察允许的人进去,她会让他们非常随意地搜查房子,而让一帮人进去是不理智的。他们无法拒绝这样做,尽管人很多。于是有人立即找来一个警察,她毫无拘束地打开门;警察把住门口,让他指定的人搜查房子,女管家则跟着他们从一间屋走到另一间屋。她来到我房间处时叫我,高声说:“表妹,请把门打开,这儿有些先生一定要进来看看你的屋子。”
有一个小女孩和我在一起,女管家说是她的孙女;我让她去打开门,我则坐在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当中做事,好象我一整天都忙着,身上只穿了一件宽松的晨衣,头上戴一顶晨帽。女管家为他们打扰我找出某种借口,讲了其中的部分情况,说她没别的办法,只好把门打开满足他们的要求,她说的一切都没用。我仍坐着不动,让他们怎么搜查都行,因为如果房子里有谁的话,我肯定不在我的房间里;至于别的房间我没啥可说的,我不明白他们要找谁。
我整个看来都是如此清白诚实,他们对待我的态度比我原以为的还礼貌——不过这是在他们彻彻底底地搜查了房间之后,连床下床里以及凡是可能隐藏的地方都查了。他们搜查完后什么也没发现,才请我原谅,下楼去了。
他们这样把房子从下到上然后又从上到下搜查完后,一无所获,才让众人很好地平息下去,可他们也把女管家带到了法官面前。两个男人发誓说他们亲眼看见自己追赶的男人进了她的房子。她喋喋不休地说着,大声叫喊她的房子受到损害,自己也无缘无故地受到不好的待遇;如果有个男人进来,他也许很快又出去了,她愿意发誓就自己所知,整天没有一个男人在她的房子里——这的确不假;也许当时她在楼上,某个被追赶的家伙惊慌中发现门是打开的,就跑进去躲藏,但她根本不知道;即使情况如此,他无疑又出去了,或许是从另一扇门逃走的,因她另有一道门通向一条小巷。
这的确很有可能,法官叫她发誓说她没有让任何男人到自己房子里,把他隐藏或保护起来以免受到审判,之后他才满意。这种誓言她是可以接受的,她发了誓,然后才被放走。
不难判断我当时是多么惊慌,女管家不可能再让我穿那身男装了,我说那样肯定会原形毕露。
那个在这次不幸中的可怜的同伙处境很糟,他被带到了市长大人面前,又被市长大人送进新门监狱。那些抓住他的人很愿意也能够控告他,自愿要求在法庭上出面作证,对他进行指控。
不过对他的起诉被推迟,因他答应要揭发自己的同谋,尤其是那个与他一起盗窃的男人。而他没能把这个男人揭发出来,这倒并非是他没有尽力,因他说他把我叫做加布里埃尔·斯潘塞,那是我给他的名字。由此可见我向他隐瞒自己的性别是多么明智,否则我可就完蛋了。
他竭尽全力要把加布里埃尔·斯潘塞找出来,向人们描述我的特征,告诉他们我住过的地方,一句话,把我住处的一切详细情况都对他们说了。可是我向他隐瞒了自己的性别这一主要情况,因此大为有利,而他怎么也得不到我的消息。为了试图把我找出来,他去打扰了两三个家庭,但他们也只知道看见过有个男人和他一起,而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至于我的女管家,虽然是她让他来与我共同干的,但是经过了别人转告,使他对她也不了解。
他因此处于不利地位,因答应了要揭发同谋却没能办到,人们认为这是在开玩笑,使得那个店主更加猛烈地指控他。
然而整个这段时间我极为不安,情况很不好,我便暂时离开女管家。可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就带上一个女佣坐驿车去了邓斯特布尔的老房东夫妇家,我在那儿曾与兰开夏郡那个丈夫生活得很不错。我一本正经地这样对她撒谎:我每天都等待着丈夫从爱尔兰回来,我曾给他写去一封信,说我将在邓斯特布尔的她的家里和他会面;我说假如风顺的话他乘的船肯定几天后就会靠岸;所以我来他们这儿呆几天等他到来——我不知他是骑驿马还是坐西切斯特的马车过来——但无论如何他肯定会到他们家来和我见面。
女房东看见我高兴极了,男主人也为我的到来忙个不停,即便我是个公主也只能享受到这么好的待遇了。如果我觉得可以的话,在这儿呆上一两个月他们都欢迎。
但我另有心事。我感到非常不安(虽然装扮得很好,几乎不可能被发觉),唯恐那小子把我查出来。他是不能够指控我盗窃的,因我曾阻止他不要去冒险,自己也没有参与进去,可他会指控我犯了别的事情,让我付出代价换得他的生命。
我心里满怀恐惧。我没有可以求助的人,没有朋友,没有知己,只有老女管家。我没别的办法,只好把自己的命交到她手里——我的确这样做了,让她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我,我呆在那儿时还收到过她几封信。有的信几乎把我吓得惊惶失措,不过她终于带给了我他被绞死的消息,令我高兴;这可是好久以来我听到过的最好消息了。
我在这儿呆了5个星期,真是过得舒服极了——除了我心中有着那个不可告人的焦虑外。但收到这封信后我又露出了快乐的表面,对女房东说我收到丈夫从爱尔兰寄来的一封信,得到好消息说他的情况很不错,但也得到坏消息说他因事不能照自己原期望的那么快就离开,所以我可能又得独自回去。
不过女房东祝贺我得到了他的情况不错的好消息。“因为我注意到,夫人,”她说,“你不像过去那样快乐。你太为他担心了,我敢说。”好心的女人说道。“不难看出你现在有了好转。”她说。“唔,我很遗憾先生还不能来。”男主人说。“要是看见了他我会非常高兴的。等你知道他要来的什么消息后,你可也要再来呀,夫人。”他说。“你想啥时候来我们都很欢迎。”
说完这一切祝贺恭维的话后我们分手了,我欢欢喜喜地回到伦敦,发现女管家也和我一样高兴。她说她再也不推荐任何人与我合作了,因她总是发现我独自去冒险时都相当幸运。确实如此,我一个人干的时候很少遇到危险,而即使遇到了我也能更加敏捷地脱身,假如与那些手脚笨拙的人混在一起就无法这样。他们也许不像我那样有先见之明,比我更缺少耐心;尽管我和他们一样敢于去冒险,但我在做一件事时更加谨慎,逃跑时也更沉着冷静。
我常从另一方面对自己的麻木不仁甚至感到震惊。当所有的同伙都被捉住,突然落入正义之手时,我都始终不能很下决心洗手不干了,特别是鉴于我现在已远远不再贫穷。贫穷的诱惑——这是导致此种罪恶的主要因素——也不复存在,我身上有了近500英镑现钱,如果我认为可以罢手了也会过得很不错。可是,瞧,我丝毫没有那样做的意思,没有,而我先前手头只有200英镑,并且眼前还没有这么多可怕的先例时,我倒更有引退的想法。
我确实有个同伙,自己好一阵子都差点遭受她那样的命运,但最终我也得以解脱。那个案子的确非常不幸。我曾在一家绸布店偷窃到一块优质锦锻,自己已完全把东西拿到手,只是在出商店时我把它交给了这个同伙,她走一边,我则走另一边。我们刚一走出商店老板就发现这块物品不见了,派送信人出来分两路追赶,他们不久就将她人赃具获。至于我,我很幸运地钻进一座房子,爬上一段楼梯后进入一间卖织品的屋子,从窗口满意地或者说恐惧地看见那个可怜的人被拖到法官那里去,法官立即将她送进新门监狱。
我小心翼翼,在织品屋里什么也没做,只是把他们的商品翻来覆去以消磨时间,然后才买了几码饰边,付过钱后离开了,真为那个因我刚偷到的东西而受苦的可怜女人觉得悲哀。
我一贯的谨慎态度使自己这回再次处于有利地位。我常和这些人一起行窃,但从不让他们知道我是谁,他们也无法查出我住在哪里,尽管他们常极力跟踪我。他们都知道我叫摩尔·弗兰德斯,虽然甚至有些人宁愿认为而不是知道我叫那个名字。我的名字在他们当中的确无人不晓,然而他们却不知如何找到我,也猜测不到我的住处,不明白是在伦敦的东端还是西端。正是这种小心谨慎的行为使我在所有场合下都安全脱身。
这个女人所遭受的灾难使我久久难以脱身。我知道假如自己干什么失败了,就会被送进监狱,她会在那儿随时准备好证明我有罪,也许会让我付出代价换得她一命。我考虑到自己的名字在“老贝利”已开始人人皆知,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我的长相;我如果落入他们手中就会被当作一个惯犯,因此我决定先看看那个可怜人的命运如何再行动,尽管有几次在她遭遇不幸期间我曾给她送钱去给予安慰。
她终于接受审判了。她恳求说自己并没有偷东西,而是那个她听说叫弗兰德斯夫人的女人(因她并不认识我),在她们走出商店时把那包东西交给她并让她带回去的。他们问她这个弗兰德斯夫人在哪里,可她却交不出来,也无法对我的情况作出任何描述。绸布商的人坚决发誓说货物被盗时她就在店里,他们随即发现东西不见了,向她追去,并在她身上发现了货物,所以陪审团判她有罪。但法庭考虑到她的确不是偷东西的人,也很可能无法找出这个弗兰德斯夫人——指我——虽然可以救她一命(事实如此),因此判她被流放。这可是她所能够得到的最大恩赐,只是法庭告诉她,假如她这期间能够交出该弗兰德斯夫人的话,他们就会宽恕她。这一点我注意不让她办到,于是不久后她就被遣送去接受判决了。
我得再说一遍,这个可怜女人的命运使我极为不安,我开始感到十分忧郁,明白自己是造成她不幸的真正因素。但是我显然已遇到危险的生命把我的一切温情都打消了。她是被流放的,并没被处以死刑,我为此感到放心了,因为不管怎样她都无法对我带来任何伤害。
这个女人的不幸发生在上述一案前几个月,它也的确是女管家让我女扮男装的部分原因,为的是让我出去时不会引起注意。可如上所说我不久就厌倦了那种装束,它给我带来太多的麻烦。
我现在对于一切证明我有罪的情况都不再担忧了,因为所有与我相关或知道我叫摩尔·弗兰德斯的人都要么被绞死,要么被流放。假如我真的不幸被捉住,我也可以像把自己叫做摩尔·弗兰德斯一样叫成任何别的名字,这样人们就不会把过去的罪行放到我头上。于是我又开始更加自由地活动起来,并成功地冒险了几次,虽然它们都不如以前的。
那时在离女管家住的地方不远处又发生了一次火灾,我像上次一样再去试了一回。但我没能赶在人群到达前先一步去那里,难以走近那座房子,所以我不仅一无所获,反而遭了灾祸,几乎把我的命和一切邪恶行为彻底根除。当时火势很猛,有人在极度的惊慌中把东西从窗口抛下来,结果有个坏女人把一张羽毛褥垫抛到了我身上。不错,褥垫是软和的,没有砸断骨头,但它的重量也不轻,加之从上面掉下来就变得更加沉重,我因此被打倒,一时不省人事。人们也不太注意我,并没设法把我从垫子下面弄出或者让我恢复过来,而是让我像个死人一样躺在那儿,好一阵子都没人理睬我,直到最后才有个人把垫子弄开,将我扶起来。房子里的人那以后没再抛下任何东西,真是一个奇迹——否则它们落到褥垫上,我就必死无疑了;不过我得以幸免,从而将受到更多的磨难。
然而这次事件使我一时蒙受损失,我深受伤害、十分惊恐地回到女管家家,过了很久她才让我恢复健康。
这是一年当中令人快乐的时节,巴托罗缪集市开始了。我从没走到过那里去,这个集市对我也没多大好处,不过今年我转入那些回廊里,并进了一家抽奖店。这种事对于我并不太重要,可这时来了一个衣着十分考究、相当有钱的绅士;由于在那些店里经常要与每个人说话,他便找到我,对我特别友好。首先他说他要让我去替他抽奖,也这样做了,得到某种小的奖励,他把奖品给了我——我想是一副羽绒防寒手筒吧。他继续和我说话,显得尊重有加,但仍然像个绅士一样非常礼貌。
他和我谈了很长时间的话,最后把我拉出抽奖处来到店子门口,然后我们去回廊里散步,继续谈着上千件稀奇的事而没有一件说到点子上。末了他说有我陪着他很高兴,问我是否敢和他一起坐上一辆马车,他说他是个正派的人,不会做出任何有失身份的事。我似乎一时不同意,让他极力劝说了一下后才让步了。
我最初心里无法推断出这位绅士想做什么,后来发现他喝酒后有点上头,并且还想再喝一点。他把我带到“骑士桥”的“春园”那里,我们去园中散步,他很好地款待我,不过我发现他无节制地渴酒。他极力让我也喝,但我没答应。
至此他对我都没有食言,没对我做出不正当的事。接着我们又坐马车离开,他把我带到街上,这时已近晚上10点。他让马车在一座房子前停下,好象他对这儿熟悉,房里的人毫无顾忌地把我们带到楼上有一张床的屋内。最初我似乎不愿意上去,但他劝了几句后我又让步了,确实想看看有啥结果,同时也希望从中捞到点什么。至于那张床等,我倒不是太担心。
这时他开始对我比先前所保证的更加放肆了一点,而我对一切都在渐渐让步,总之最后竟让他为所欲为,我对此毋须多说。整个这段时间他一直不加控制地喝酒,凌晨1点钟我们再次上了马车。街上的空气和马车的抖动使他多了一些醉意,他又变得不安份起来,要故伎重演;但是我想猎物已经到手,便拒绝了他,让他安静一点,不到5分钟他就沉睡过去了。
我趁机在他身上彻底搜了一下,弄到一块金表,一只装着金币的丝绸钱包,一副垂过肩的漂亮的佩鲁基假发和一副饰有银边的手套,以及他的剑和精美的鼻烟盒。之后我轻轻打开马车门,站着准备在车行驶中跳下去,不过马车在坦普尔洒吧那面的小街停下让另一辆车过去,我便轻轻地下了车,把门关上,将我那位绅士和马车都甩掉了。
这的确是我一个不期而至、毫无预谋的冒险,虽然我并没结束生活中那种欢乐的时光,并没忘记当面对一个为欲望所蒙蔽、连老女人还是年轻女子都分不清的花花公子时,自己该如何行动。我的确看起来不是要老10岁或12岁,但我也不是一个17岁的荡妇,那是很容易认别的。一个男人喝醉了酒,并且心中又受着邪恶驱使的时候,是最为放纵不已、荒唐可笑的。他同时受着两个恶魔的支配,无法用理智控制自己,正如碾磨机没有水无法碾磨一样。邪恶将他身上的一切善良的东西践踏。不仅如此,甚至他的心智在激动之下都会受到蒙蔽,使他眼睁睁地采取荒唐异常的行动,比如已经喝醉了还要喝酒,随便结识一个普通女人,不管她是做什么的或者是谁,正派还是堕落,干净还是肮脏,丑陋还是漂亮,年老还是年轻——他太盲目了,根本不加以识别。这样的男人比疯子更糟糕,他在邪恶的驱使下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像衣兜里的手表和钱包被我偷窃的那个家伙什么也不知道一样。
这些就是所罗门所说的那种男人:“他们像将被屠宰的公牛,最后被镖枪刺穿肝脏。”顺便说一下,这是对他们那种邪恶毛病的绝好描述,那毛病是一种有毒致命的病菌,侵入血液之中,而血液的中心或发源地便是肝脏。那个既可怕又可恶的祸害正是通过人体血液迅速的大循环,转眼袭击到肝脏,于是他的精神被感染,他的命脉也好象被镖枪穿。
说真的,这个毫无防备的可怜家伙当初根本不会受到来自我这一方的危险,而我却很担忧他会给我带来什么危险。可他在一个方面的确应该受到同情:他本身似乎是一个好人——一个没有任何意图要伤害别人的绅士,一个有理智并且行为端庄的男人,一个英俊标致的人;他面容显得严肃认真,漂亮可爱,总之一切都是很不错的。只是不幸他前一晚喝了一些酒,又没有睡觉——正如我们在一起时他告诉我的;他变得很激动,在酒的作用下热血沸腾。他在这种状况下,仿佛被睡眠中的理智出卖了。
至于我,我关心的是他的钱以及可以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好处,之后如果有办法的话我会把他安全送回家让他和家人在一起;因为十有八九他有一个忠诚贞洁的妻子和一些天真的孩子正在为他的安全担心,他们会很高兴地看见他回去了,小心照顾他,直到他恢复健康。然后他回想到自己做过的事时将怎样地感到可耻和后悔啊!他将怎样为自己在城里肮脏的地方、在最糟糕的角落里随便结识了一个妓女而进行自责!他将为害怕自己患上梅毒,害怕一支镖枪已刺入他的肝脏怎样地哆嗦,每次回想到自己那种疯狂鲁莽的堕落行为他将怎样地憎恨自己!如果他还怀有任何道义,那么想到把自己身上的什么病——假如有的话,也未可知——传给了自己端庄贞洁的妻子,从而在他后代的生命所必需的血液里播下病菌,他将怎样地感到厌恶!
只要这些先生考虑到,在如此情况下与他们有了牵连的女人会对他们产生鄙视的想法时,他们就会觉得恶心。如上所说,她们并不看重那种性上的乐趣,她们不是靠对男人的喜爱生活的,被动的女人想到的绝不是乐趣而是金钱。当他在某种程度上已陶醉在邪恶的狂欢之中时,她的手便伸入了他的衣袋看能够搜到什么东西,而他在自己糊闹的时候对此一无所知,正如他在要这样做时不能对此加以预料一样。
我知道有个女人非常巧妙地就把一个家伙骗了,这家伙确实也只应受到那样的待遇;趁他在另一方面与她忙着的时候,她把装有20几尼的钱包从他的表袋里取走——他由于对她不放心事先特意放在那儿的——然后另外放了一只装有镀金假币的钱包进去。他完事后对她说,“嗨,你没有从我口袋里偷东西吗?”她则和他开玩笑,说她认为他也没多少钱可丢失的;他把手伸进表袋,摸了摸觉得钱包还在,极其满意,她就这样把他的钱偷走了。她经常采取这种手段,在所有类似场合衣袋里都准备着一块假金表和一袋假币,我并不怀疑她能取得成功。
我带着上一件赃物回到女管家家,当我把经过说出之后她太激动不安了,想到这样一位绅士每次喝过一杯酒,每天都冒着被毁掉的危险,她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
但对于我弄到的赃物以及我偷他的那种干净彻底的过程,她则说自己为此太高兴了。“而且,孩子,”她说,“你那样对待他,对他的改造也许他一生听到的所有讲道都做不到。”如果这个故事的其余部分不假的话,的确如此。
第二天我发现她对这位绅士的事十分好奇,极力打听,我对他的描述——他的衣着、身材和面容——都使她想到一位名声为她所知的绅士。我继续讲着具体的细节,她深思一会儿,说:“我敢拿100英镑打赌我认识这个人。”
“如果你认识他我感到遗憾,”我说,“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在世上暴露。他受到的伤害已经够多了,我不愿再给他雪上加霜。”“不,不,”她说,“我不会给他任何伤害,但你可以满足我一点好奇,因为假如是他,我向你保证我会查出来的。”我对此有点吃惊,带着明显担忧的表情对她说,他也可以用同样的办法把我查出来,那样我就完蛋了。她热情地回答:“唉,你认为我会出卖你吗,孩子?不,不会的,”她说,“不管他在世上如何我都不会出卖你。比这更糟的事情我都替你保了密,在这件事上你肯定也会相信我。”所以我不再说什么。
她背着我另外采取了一种办法,决心把此事查出来。她去找到某个与自己猜测的那家人熟悉的朋友,说她与某某绅士有一件很特别的事要办(顺便说一下,这位绅士至少是个准男爵,有一个很不错的家庭),但没有人介绍她不知怎样去找他。朋友很乐意地答应帮她,因此去了那家看看绅士是否在城里。
次日她来找到女管家,说那位先生在家,但他遇到了一个灾祸,病得很重,无法和别人说话。“什么灾祸?”女管家急切地问,显得吃惊的样子。“唉,”她朋友说,“他曾去汉普斯特德拜访一个认识的绅士,返回时被袭击抢动劫了。他们认为他也喝了一点酒,受到那些恶棍的伤害,病得相当厉害。“偷窃!”女管家说。“他们从他身上抢走什么了?”“唔,”她朋友说,“他们抢走一块金表,金制鼻烟盒,漂亮的佩鲁基假发,以及他衣袋里所有的钱——一定相当多,先生出门钱包里总是有不少几尼。”
“哼!”我的老女管家嘲笑地说。“我向你保证他喝醉了,和一个娼妇勾搭上,被她扒窃,然后回去对妻子说他遭到抢劫。那是一个古老的谎言,可怜的女人们每天都会遇到上千个这样的把戏。”
“咄!”她朋友说。“我发现你并不了解那个先生。瞧,他还是一个有修养的绅士,全城没有谁像他那么优秀、严肃、端庄了。他憎恨那些事情,认识他的人都会这么认为。”“唔,唔,”女管家说,“那不关我的事,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保证我会从里面发现什么问题。你那些被通常认为是端庄的男人有时并不比其他人好,只是他们有着更好的名声,或者对不起,可以说他们是更好的伪君子。”
“不,不,”她朋友说,“我保证那个先生绝不是伪君子。他真是一位正派严肃的绅士,肯定遭到偷窃了。”“是的,”女管家说,“也许是那样,但我得说这与我毫无关系。我只想和他说一下,我要对他讲的是另外一种事。”“可是,”她朋友说,“不管你要讲的是哪种事,你都不能够见他,他还不适合见人,病得很重,也伤得很厉害。”“啊,”女管家说,“瞧,这么说他肯定是落到坏人手里了。”接着她又认真地问:“请问他哪儿伤着了?”“噢,心里,”朋友说,“还有一只手,以及脸上,他们很野蛮地对待他。”“可怜的先生。”女管家说道。“那我得等他恢复了再说,”并补充道,“我希望不会很久的。”
之后她来把情况告诉了我。“我找到你那位好绅士了,他真是一位不错的绅士。”她说。“但他真可怜,现在处境很糟糕。我不知道你都对他干了什么,唉,你差不多要了他的命。”我大为不安地看着她。“要了他的命!”我说。“你一定弄错人了,我肯定什么也没对他做,我离开时他还好好的,”我说,“只是喝醉酒后死死地睡着了。”“我对那个啥也不知道,”她说,“但他现在处境很糟糕。”于是她把朋友说的话都告诉了我。“哦,那么,”我说,“在我离开以后他又落入了坏人手中,因我走时他一点危险也没有。”
大约10天后女管家又去找到那个朋友让她把自己介绍给这位绅士,她同时还用了其它办法打听,得知他又可以四处活动了;这样她得到许可同他说话。
她是一个很有口才的女人,用不着任何人去介绍她。她讲述自己的情况远比我替她讲得好,因为如上所述她能说会道。她说虽然他们并不认识,但她只是一心想来对他有所帮助,他会发现她并无其它目的。她说自己来纯粹是出于非常友好的动机,并恳求他答应,假如他不能接受她的一番好意也别因此生气,认为她多管闲事。她还确切地说,由于她要说的话是一个只属于他个人的秘密,所以不管他是否接受她提出的事都不应该让世人知道,除非他自己泄露出去。而他如果拒绝她的帮助,也不会让她有失礼貌,不会对他造成丝毫伤害,所以他完全可以按照自己觉得恰当的方式去做。
他最初显得很不好意思,说他根本不知道有什么与自己相关的事需要极力隐瞒,他从没有对任何人做出过任何错事,也不在乎别人会说他什么;他这个人也不会做出对别人不公正的事来,他也想象不出任何人可以给他任何帮助;不过如果事情像她说的那样,他是不会对极力要帮助他的人生气的。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说,她是否告诉他都随她的便,只要她觉得合适。
她发现他完全无所谓的样子,几乎不愿意和他进入正题,不过在转弯抹角一阵子后,她说由于一个无法解释的奇怪的意外,她对他最近遇到的不幸经历特别了解。而世上只有她本人和他才知道这种情况——甚至连那个曾与他在一起的人都不知道。
他开始看起来有点愤怒。“什么经历?”他问。“哦,先生,”她说,“瞧,就是你从汉普斯特德的骑士桥出来遭到抢劫的事。”她说。“别感到意外,先生,”她说,“因为我竟然能够说出你那天从史密斯菲尔德的回廊到骑士桥的春园,再到斯特兰德的某处所走过的每一步,说出你如何后来睡着被留在马车里了。我说,别让这事吓着你了,先生,我不是来向你索取什么的,不会向你要任何东西,我也向你保证那个和你一起的女人根本不知道你是谁,以后也绝不会知道。但也许我可以进一步帮助你,因我不只是来告诉你我得知了这些事情,好象我想得到你的东西以便把它们隐瞒起来。放心吧,先生,”她说,“无论你认为可以做什么或对我说什么,都完全是一个秘密,就好象我已经入了坟墓一样。”
他对她的一番话感到震惊,认真地对她说:“夫人,我对你一点不了解,可真不幸你竟然知道我一生中那个最糟糕的不可告人的行为,和一件我应该觉得可耻的事情——在这件事中,我先前唯一高兴的是认为只有上帝和我的良心才知道。”“先生,”她说,“请别以为此事被泄露给了我会给你带来任何不幸。我想你当时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才那样的,也许那个女人耍了什么手腕促使你那样做。可是,”她说,“你总不能为后悔我听说了此事找到任何正当的理由吧;不管我过去或将来怎样,你也只能这样守口如瓶了。”
“唔,”他说,“让我也对那个女人说句公道话。不管她是谁,我都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她并没有促使我做任何事,她甚至还拒绝我呢。那是我自己犯傻发疯才陷进那一切的,对,也让她陷了进去。就此而言我得让她得到自己应有的东西。至于她从我身上拿走的,我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希望她那样做,并且至此我还不知道是她还是那个车夫抢劫了我;如果是她我表示原谅。我想所有那样做的男人都会有同样的遭遇,而我更关心的是其它事情,并不是她从我身上拿走的所有东西。”
女管家现在开始把情况全面进展,他也对她彻底敞开心扉。她首先回答他所说的关于我的那些话:“先生,你对曾与你在一起的那个人如此公正,让我高兴。我向你保证她是个淑女,根本不是本城的人,不管你怎样诱使她那样去做,我敢肯定那都不是她的一惯行为。你确实冒了一个极大的风险,先生,不过假如你担心的是这个,你尽可以放心,我向你保证自从她离开丈夫后你是第一个碰她的男人,而她丈夫已经去世近8年了。”
好象正是这一点让他感到悲哀,极为恐惧,然而当女管家把情况告诉他后,他现出十分愉快的表情,说:“哦,夫人,坦白地讲,如果说我对此事满意的话,我并不在乎所损失的东西。因为那种诱惑是很大的,也许她贫穷,需要它们。”“假如她不贫穷,先生,”她说,“我敢说就不会向你让步了。最初贫穷使她让你为所欲为,也正是贫穷最后使她要让自己得到报偿,因为她看见你处于那样一种情况,假如她不干也许接着车夫或轿夫就会干,那时对你的伤害会更大。”
“唔,”他说,“那样或许对她很有好处。我再说一遍,所有犯下那种事的男人都应该有同样的遭遇,然后他们就会让自己小心一些了。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你先前暗示的那个情况。”这时他无拘无束地和她谈起我们之间的事——一个女人把它们写出来会有失体统——谈起他心中怀有的、与她妻子有关的巨大恐惧,害怕她会因我而受到了什么伤害,并把这种伤害进一步传下去。他最后问她是否能为他提供一个和我谈谈的机会。女管家再次确切地对他说我丝毫没染上那些东西,他在那方面就像和自己夫人一起那样非常安全。至于见我的事,她说那可能会带来危险,不过她愿意和我谈一下,并把情况告诉他;同时极力劝他打消这个念头,说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因她希望他根本不要想着和我又联系上——对于我而言,那将可以说是把自己的命交到他手里。
他对她说他极想见我一面,并竭尽全力向她保证决不占我的便宜,他会首先向我表示总的说来决不提出任何要求。她则坚持说这将进一步泄露秘密,对他造成伤害,请求他别非要那样做不可,他这才放弃了。
他们谈到他丢失的那些东西,他似乎很想要回自己的金表,问她是否能为他弄回来,他愿意按价补偿。她说她会极力办到,至于值多少钱的事由他定好了。
所以次日她把表给他带去,他给了30几尼,这比我自己拿去处理能得到的还多,虽然表好象远不只值那点钱。他谈到那副假发——好象它花了他60几尼——和那只鼻烟盒,又过几天后她也把它们带过去,他太感激了,另外给了她30几尼。第二天我让她将那把精美的剑和手杖也免费送去,什么也没要他的;但是我并不想见他,除非他愿意让我知道自己是谁,可他不愿意那样做。
然后他和她漫谈起了她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她为此编了一个很长的故事,说我曾把所有经过对某人说了,让这人帮助我处理东西,而她是怎样从此人那儿得知的;她是个当铺老板,这个知心的女友便把东西带到了她那里;她听说了他的不幸之后,大体猜测到其中的情况,又由于东西现在到了她手里,她便决定过来像前面那样试试。随后她再次向他保证决不会把此事泄露出去,虽然她很熟悉那个女人——指我——但她决不会让她知道他是谁。顺便说一下,这点可不是真话,不过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因为我不管对谁都守口如瓶。
我对于和他再见面的事想了很多,常常后悔拒绝了他。我相信如果和他见了面,让他明白我知道他是谁,我就可以得到他的一些好处,也许还能弄到一些生活费;尽管那种生活是够邪恶的,但却不像我现在这样危险重重。然而这些想法都渐渐打消了,我在那段时间里都不愿再见到他,不过女管家是经常和他见面的,他对她很好,几乎每次见面都要给她点东西。有一次她发现他快乐极了,心想他有点渴醉了酒;他再次要求她让自己见那个女人,如他所说,这个女人在那天晚上简直把他给迷住了。一开始就赞成我见他的女管家对他说,既然他有这种强烈的愿望,只要她能说服我就没什么问题了。她又补充说,如果他愿意晚上到她家去,她会设法促成此事——只要他再次保证把过去的事情忘记。
因此她来把他们的所有谈话都告诉了我,一句话,她不久即希望我同意自己先前因拒绝而有些后悔的事,这样我便准备着见他。我的确尽可能地把自己打扮好,第一次使用了一点技巧;我说第一次,是因为以前从来没有采用涂脂抹粉的那种低劣的办法,总是非常虚荣地认为自己没那个必要。
他在约定的时间到来,如女管家先前所说的显然他刚喝过酒,虽然远不能像我们所说的喝醉了。他看见我后无比高兴的样子,和我聊了很久上次那个风流韵事。我好几次请他原谅自己的行为,表明我最初见到他时并没有任何那种企图,我和他一起出去的时候只把他看作是一位相当有修养的绅士,并且他也曾一再保证决不会对我有任何失礼的举动。
他承认自己当时喝过酒,简直不知道在做什么,否则他是不会对我那样放肆的。他声称自从与妻子结婚后他除我外从未碰过其他女人,这使他感到意外;他又赞美我,说他特别喜欢我,诸如此类。这样的话他讲得太多了,以致我发现他差不多又想做起那种事来。但我立即阻止了他。我申明说自从丈夫死后我从没让任何男人碰过我,这样已经快8年了。他说他相信这一点,并补充道那个夫人也这样告诉过他,他正是想到这事才很希望再见到我;既然他已经和我失去过一次贞操又没有引起不好的后果,那么再冒险一下也没有危险。总之,他继续做着我预料到的、不需要讲述的那事。
老女管家和我一样预料到这点,所以把他带到一个没有床的屋子,不过在屋子的一个小间里却有一张床,我们在这晚余下的时间里到了里面。总之,我们一起呆了一段时间后他在那儿睡了一夜,我离开了,但在天没亮前又回去脱掉衣服和他睡在一起。
所以,你瞧,犯下一次罪过后就会不幸留下可乘之机,从而再度犯罪;当诱惑再次出现时,一切考虑都会烟消云散。假如我坚持不再和他见面,他心中的邪恶念头就已经消失,也很可能根本不会与别的任何人犯下那事,正如我的确相信他以前从没有过那种越轨的行为。
他离开时,我对他说希望他为自己没有再次被抢劫感到满意。他说自己对此太高兴了,并把手伸进衣袋取出5几尼给我,这是我许多年来第一次以那种方式挣到的钱。
随后我又这样几次和他会面,但他并没有固定给我一些生活费,而这会是最让我满意的。有一次他确实问我靠什么生活,我马上回答说我向他保证绝没有干和他在一起的那种事,真是靠针线活勉强过日子,有时我实在也没别的办法,生活是够艰难的。
他似乎为自己成为第一个让我那样做的人进行自责——他向我保证自己从没有过那种企图;他说他感到有点不安,因为他竟然使自己和我犯下罪过。他也经常对罪恶本身以及与他有关的特殊环境进行应有的指责——酒如何使他产生了那些意图,魔鬼如何把他引到那个地方并找出一个对象将他诱惑,而他总是自己从中获得教训。
他有了这些想法的时候就会离开我,也许一个月或更长时间都不再来;但当庄重的一面消失之后轻俘的一面就会出现,此时他便来找我准备做出邪恶的事情。我们就这样生活了一段时间,但如他所说他并没有保持好,不过他总是很慷慨大方的,足以让我不工作也能够生活。这种情况更好一些,因为我不用干那个老行当了。
但这种事也有终结的时候,大约过了一年,我发现他来得不像平常那样多了,最后根本就不和我来往,既不表示反感又不说分手。就这样结束了那种短暂的生活方式,它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少东西,只是让我更加悔恨。
那段时间我大多呆在家里,至少在有了这样的供给期间没再去冒险,甚至那以后又过了一个季度都没有去做。但这时我发现手头的钱不够了,又不愿意花掉老本,我便开始想到自己的老行当,去街上到处探望。我迈出的第一步是非常幸运的。
我有几种样式的衣服,先前穿得非常简陋。此时我便穿一件普通的毛质长袍和一条蓝色围裙,戴一顶草帽,站在圣约翰街的“三杯店”门口。有几辆运输车和一些去巴勒特、托特里奇以及其它城镇的驿车,它们傍晚总是停靠在街边,随时准备出发,所以我也随时准备着碰上任何东西。我的意思是:人们经常带着大包小包的物品来到那些店子,叫所需的运输车和驿车把他们送到乡下,通常有女人伴随着,她们是运输工的老婆和女儿,时刻要把雇请他们的人的东西拿接过去。
我很凑巧站在店门口,有个先前站在那儿的女人——她是一个去巴勒特的驿车夫的老婆——注意到我,问我是否在等什么驿车。我说是,我在等待女主人,她要到巴勒特去。她问我的女主人是谁,我对她说了随便想到的某个夫人的名字,可好象我碰巧提到的这个人就住在巴勒特附近的哈德勒。
好一会儿我不再对她说什么,她也不再对我说啥,但随后便有人在不远处叫她,她就请我在有人要到巴勒特去的车时到那座房子处去叫她,那儿好象是一家啤酒店。我很快答应,然后她走开了。
她刚一离开就来了一个女佣和一个孩子,又喘气又出汗,要到巴勒特去的马车。我立即回答“这儿”。“你是到巴勒特去的车的人吗?”她问。“对,好心人。”我说。“你需要什么?”“我需要两个乘客的位子。”她说。“他们在哪儿呢,好心人?”我问。“这是小女孩,请让她到车上去。”她说。“我去把女主人接来。”“抓紧点,好心人,”我说,“不然没有位子了。”女佣胳膊下夹着一大包东西,她把孩子放到车上后我说,“你最好也把包裹放进车里。”“不行,”她说,“我担心别人会从孩子身边偷走。”“那就交给我吧。”我说。“拿着好啦,”她说,“一定要照看好。”“我会负责的,”我说,“即使它值20英镑。”“来,那就把东西接过去。”她说,然后走开。
我接过这包东西,一看见那个女佣消失了就朝车夫的老婆逗留的啤酒店走去,这样假如我遇见她,也只是去把东西交给她,叫她去忙自己的事情,好象我要走了,不能再继续留下。可是我并没有遇见她,便走到一边,转入查特豪斯巷,又穿过查特豪斯院进入“长巷”,再进入巴塞洛缪院,接着钻进小不列颠,穿过蓝服医院来到新门街。
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我脱掉蓝围裙用它把东西包裹好,包裹用一块染过的白棉布做成。我还把草帽也包在里面,然后将东西顶在头上。我这样干得很不错,因为在穿过蓝服医院时我正好碰见那个把包裹交给我的女佣。她好象正和去找来的女主人一起,向到巴勒特去的马车走去。
我看见她急匆匆的,没有权利叫她停下,让她走了,把一包东西安全地带到了女管家家。里面没有钱、餐具或珠宝,但有一套很好的用印度锦锻做的衣服,一件长袍,一条裙子,一副用极好的弗兰德斯织品做成的花边头饰和褶边,以及其它东西,我十分清楚它们的价值。
那种行窃方式的确不是我自己发现,而是一个这样做得很成功的人告诉我的,女管家对此也很喜欢。我后来真的又试了几次,不过从没在一个地方干上两次。随后的一次是在“围裙巷”角落旁的白查普尔,一些马车停在那儿准备去斯特拉福德和鲍沃以及那边的其它地方。另一次在“主教门”外的“飞马”旁,那儿停放着去切斯特的马车。我每次总能幸运地盗走什么东西。
又有一次我站在河滨边的一个仓库旁,从北面如泰恩河畔的纽卡斯尔、桑德兰和其它地方驶来沿岸航行的船只。仓库已关门,这时来了一个手里拿着信的小伙子,他想领取从纽卡斯尔寄来的一箱东西和一个装送物品的有盖大蓝。我问他是否有取东西的标记,他便把信给我看,根据这封信他就可以取货,信中对有些什么东西都作了说明——箱子里装满亚麻布,有盖大蓝里装满玻璃器皿。我看了信,并注意看了名称、标记、寄货人的名字和收货人的名字,然后让这个跑腿的人第二天早上来,因仓库管理员那晚不会再来了。
我走开去写了一封信:装作是纽卡斯尔的约翰·理查逊先生给他在伦敦的亲爱的表妹杰米·科尔写的,信中说他通过某只船(所有的细节我都记得很清楚)用箱子给她寄去许多块毛巾布和不少厄尔的荷兰亚麻布,等等,还寄了一大蓝亨热尔先生的玻璃加工厂生产的玻璃器皿,箱子上标有“i.c一号”字样,另外在捆扎绳上有一标签写明了有盖大蓝的领取人。
大约一小时后我又来到仓库,发现管理员在那儿,毫无顾虑地领到了物品;那些亚麻布约值22英镑。
我从每天的发现中有了各种各样的冒险,我可以用整本书来讲述它们。我在这些冒险中干得相当灵巧敏捷,也总是很成功。
终于——正如经常放到井里去打水的壶总有遇到麻烦的时候——我也陷入了一些麻烦,虽然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但却让很多人知道了我,而这只比被判决有罪好一点点。
我已穿上了寡妇的丧服把自己伪装起来,这倒不是怀有什么真正的意图,而只是像我经常那样为了随时等待什么东西出现。当我沿科纹特园的一条街上走着时忽然有人大喊“站住,小偷!站住,小偷!”好象有些家伙盗窃了一个店主,在被追赶时有的逃向这边有的逃向那边。他们说有个人穿着寡妇的丧服,因此众人把我围起来,有人说我就是那个人,有人说不是。随即走来绸布商的雇用工,他大声发誓说我就是那人,把我抓住。然而我被这伙人带回到绸布商的店里时,主人坦率地说我不是那个女人,要马上把我放走,可另一个家伙认真地说:“请等到——先生,”指那个雇用工,“回来后再说,他认识她。”所以他们把我扣了近半小时,还叫来一个警察,他站在店里把我守着。我和警察谈话时问他住在哪里,具体是干哪一行的;这个男人对后来发生的情况丝毫不担心,很乐意地说出他的名字和住处,并开玩笑说我到老贝利时一定会听说他的名字。
那些佣人们照样对我无礼,好不容易才没对我动手。主人对我的确比他们礼貌,可是尽管他承认我先前并没有进他的店里,他仍不放我走。
我开始对他有点不友好了,说如果下一次我让他赔罪他可别生气,并要求让我叫一些朋友来看见我行使自己的权利。不行,他说,他不能给我这种自由,说我可以去向治安法官提出要求。由于我对他威胁,他愿意同时把我关照好,将我安全地送进新门监狱。我说他不幸的时候到了,但不久以后我不幸的时候也会到的,我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不过我请警察为我叫来一个门房,他这样做了,然后我想要笔、墨和纸,可他们不给。我问门房叫啥名字,住在哪里,可怜的人非常愿意地告诉了我。我让他看看并记住我在这儿受到怎样的对待,让他看到我被强行扣留在此。我说我会在另一个场合需要他的,请他说话的时候情况不会比这更糟糕。门房说他会全心全意为我效劳。“不过,夫人,”他说,“让我同意他们别放你走吧,这样我说话才能更坦率一些。”
于是我大声地对店主说:“先生,你良心里明白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先前我并没有进你的店子,因此我要求你现在就把我放了,不然就说出你扣留我的理由。”这个男人听见此话后变得更加无礼,说他啥也不做,等到认为恰当时再说。“那好吧,”我对警察和门房说,“先生们,你们在另外一个时间会乐意记起这事的。”门房说:“对,夫人。”警察开始不喜欢这样了,本来应该说服绸布商让他和我都走人,因为他说他承认我不是那个人。“好心的先生,”绸布商对他嘲笑说,“你是治安法官还是警察?我把她交给了你,请履行你的职责吧。”警察有点激动但相当不错地对他说,“我知道自己的职责,明白我是做什么的,先生;我怀疑你才简直不知道自己在干啥。”他们又说了其它一些很生硬的话,同时那些极其冒失无礼、缺乏男子汉气慨的店员粗暴地对待我,那个最先抓住我的人声称要搜查我,开始对我动起手来。我往他脸上吐唾沫,一边叫警察,让他看看我受到怎样的对待。“警察先生,”我说,“请叫住这个家伙,”指动手的人。警察对他进行恰当的责备,说他不知道自己在干啥,因为他清楚自己主人承认我并不是那个人。“并且,”警察说,“假如这位女士证明了她是谁,住在哪里,恐怕你主人和我都会惹上麻烦。她看起来并不是你们所说的那个女人。”“去她的。”那家伙又说道,显得粗鲁无情。“她就是那个女人,你可以相信。我发誓她就是那个进了商店的女人,我把那几块锻子交到她手里后就不见了。等威廉先生和安东尼先生回来后你们会听到更多情况。”他指的是另外两个店员。“他们会像我一样再把她认出来。
正当这个无耻的家伙这样与警察说着时,他所讲的威廉先生和安东尼先生回来了,另外还带了一大帮人,他们把那个真正要找的寡妇也带了回来——而我只是被他们假称的。他们冒着汗,一下冲进店里,大为得意、极其粗暴地把可怜的人拖到在后店里的店主面前,大声喊道:“抓到这个寡妇了,先生,我们终于抓到她了。”“什么意思?”店主问。“哦,我们已经抓住她了,她就坐在那里,某先生说他发誓就是她。”他们叫做安东尼先生的人回答:“某先生会说他想说的话、发他该发的誓的。这就是那个女人,那是她偷走的锻子剩下的部分——我亲自从她衣服里找出来的。”
我现在心情好一些了,但只是面带微笑,一言不语。绸布商面色发白,警察则转过身看着我。“别管他们的,警察先生,”我说,“让他们继续做下去吧。”案情清楚明白,不可否认,于是他们把真正的贼交给警察看守。绸布商很客气地对我说他为把我弄错了表示道歉,希望我别往心里去,说他们每天都要遇到许多这类事情,不能够因为他们在公正待己上太严厉而怪罪他们。“别往心里去,先生!”我说。“我能对此感到高兴吗?如果你那个无礼的家伙在街上把我抓住带到你面前,你自己都承认我并不是偷东西的人时就把我放了,我是不会介意生气的,我相信你们每天都会遇到不少这些糟糕的事情。可是你们后来对待我的态度让人无法忍受,特别是你那个店员。我必须为此得到赔偿。”
然后他开始和我谈话,说他会给予我任何合理的满足,希望我告诉他自己有什么期望。我说我不应该自己作主,让法律为我作出判决;由于我将被带到一个地方法官那里,我应该让他去那儿听听我要说什么。他说现在没必要去那里了,我想去哪里都行,并对警察说可以把我放走,因为我被释放了。警察平静地对他说:“先生,你刚才问是否我知道自己是警察还是法官,让我履行职责,把这位女士当作囚犯交给我看守。瞧,先生,我发现你并不明白我的职责是什么,确实把我当成了一个法官,可我得告诉你我没那个权力。囚犯交给我时我可以看守,但只有法律和法官才能释放囚犯,因此你让我放她是不对的,先生。我现在得把她带到法官那里去,不管你认为好还是不好。”绸布商最初在警察面前趾高气扬,可警察碰巧并非是个雇用的官员,而是一个富裕善良的人(我认为他也是个谷物零售商),一个有见识的男人,所以他忠于职责,没有去法官那里前决不释放我——我也坚持要这样做。绸布商看到这种情况,对警察说:“哼,随便你把她带到哪里去,我与她没啥可说的啦。”“可是,先生,”警察说,“我希望你跟我们一起走,因为是你把她交给我看守的。”“不,我不去,”绸布商说,“我告诉你我与她没啥可说的啦。”“不过请一起走吧,先生。”警察说。“我是为你着想才要求你去的,法官没有你什么也做不了。”“求你了,老兄,”绸布商说,“忙你自己的事去吧,我告诉你我与这位女士没啥可说的啦。我以国王的名义请你放了她。”“先生,”警察说,“我发现你并不知道警察是干啥的。请你别逼我对你粗暴。”“我想用不着,你已经够粗暴的了。” 绸布商说。“没有,先生,”警察说,“我并不粗暴。是你扰乱了治安,把一个行为合法的诚实女士从街上带来,关在你的店里,受到你那些店员们的虐待。现在你能说我对你粗暴吗?我想我对你算是客气的了,没有以国王的名义命令你跟我一起走,没有让我看见从你门口经过的任何男人帮助我强行把你弄走——你知道我有这个权力,不过我克制住了,再次请你跟我一起走。”唔,他怎么也不愿意,还说了警察的坏话。然而警察克制着,没有发怒,这时我插话道:“算啦,警察先生,别管他,我会有足够的办法把他弄到地方法官那里去——我才不怕呢。不过还有那个家伙,”我说,“我无辜地在街上走着时就是他把我抓住的,后来你亲眼看见了他如何对我那么凶狠。请你把他抓起来送到法官那里去。”“好的,夫人。”警察说,接着转向那个家伙。“走吧,年轻人,”他对那个店员说,“你得跟我们走一趟。我希望你不要凌驾于警察的权力之上,尽管你的主人那样做了。”
这家伙像个被判有罪的贼一样往后退缩,看看主人似乎可以得到帮助。可店主像个傻瓜竟然怂恿他用武力,在警察要抓他时他真的极力反抗,并狠狠把警察推回去,使得警察将他打倒在地,叫人帮着把他抓起来。店子里立即挤满了人,警察把店主、那个家伙以及他所有的店员都抓起来了。
这次冲突造成的第一个不幸后果,是那个真正的贼钻进人群跑掉了,另外还有两个他们扣住的人也跑了,不管他们是否真的有罪我都无话可说。
这时店主的一些邻友过来看到事情的状况,极力让绸布商明白事理一些,使他开始相信是自己错了。所以最后我们大家非常平静走到法官那里去,后面还跟了大约5百人。一路上我都听见有人问是怎么回事,其他人则回答说有个绸布商扣住了一位女士而不是真正的小偷,后来又抓住了小偷,现在那位女士要把绸布商送到法官那里去。这使人们觉得格外有趣,众人越来越多,他们一边走一边大声喊:“那个混蛋在哪里?绸布商是谁?”女人尤其不少。他们看见绸布商后又叫道:“就是他,就是他。”有人不时向他抛去一大块泥土。我们就这样走了好一会儿,最后绸布商觉得应该让警察叫一辆马车坐上去,以免他被众人伤着。剩下的路我们便坐了车:有我、警察、绸布商和他的店员。
我们来到法官面前,他是布卢姆斯博里的一位德高望重的绅士。警察先大概讲述了一下情况,法官便让我把要说的话讲出来。他先问我的名字,我很不情愿告诉他,但又没别的办法,所以我就说自己叫玛丽·弗兰德斯,是个寡妇,丈夫曾经是一只商船的船长,在一次去美洲弗吉尼亚的航行中死了。我还讲了其它他根本无法质疑的情况,说我目前与某某人住在城里,并告诉了女管家的名字;说我正准备到美洲去,那儿有我丈夫的财产;那天我是去买些衣服准备再弄一身寡妇穿的丧服,可刚一进某个店子那个家伙——我指着绸布商的店员——就突然凶猛地向我扑来,把我吓了一大跳;他把我带回主人的店里,虽然店主承认我不是那个偷东西的女人,可他仍不放我走,把我交给警察看守着。
接着我又说那个店员如何虐待我,他们如何不让我叫去自己任何一个朋友,后来他们如何找到了真正的贼并从她身上搜到丢失的东西,以及所有上述具体细节。
之后警察讲述了自己所了解的情况:他与绸布商关于把我放走的对话,最后我让他带走绸布商的店员时那家伙进行反抗,是店主怂恿店员那样做的,到后来那家伙还打了他,诸如此类,正如我上面讲的那样。
然后法官又听绸布商和他的店员说。绸布商的确说了很多他们每天都要被小偷盗贼偷走许多东西的话,说抓错人是很容易的,还说他查出来后是会放了我的,等等,正如上面所讲的。至于那个店员,他没啥话可说,只是假称其他店员们告诉了他我就是那个盗贼。
总的说来,法官首先非常有礼貌地对我说我被释放了,他很抱歉绸布商的店员在急切地追赶小偷时竟然如此不慎重,把一个无辜的人当成了罪犯;说假如绸布商公正一些,后来并没有扣留我,他相信我是会原谅他们当初的那种冒犯行为的;然而他说自己无权对我作出任何补偿,只能公开谴责他们——他应该这样做;不过他认为我会遵照法律的规定办事,同时他也会命绸布商具结保证做好有关事宜。
但对于那个店员扰乱治安的事,法官说他会让我满意的,他要因此人攻击了警察和我将其送进新门监狱。
这样那个家伙便由于自己动武的行为被送进监狱,由店主交纳保释金,我们这才离开了。不过我还高兴地看到他们两人出去时众人在外面等着,并朝他们坐的马车发出嘿嘿的叫声,投掷石块和泥土。这时我回到了家里。
经过这场骚乱后我回家把情况告诉了女管家,她开始对我笑起来。“你干吗那么高兴?”我说。“这事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可笑。我混在那一帮讨厌的无赖当中确实惊慌了好一阵子。”“可笑!”女管家说。“孩子,我笑你是个多么幸运的家伙。唉,如果你把此事弄好了,就可以达成你有生以来最好的一笔交易。我向你保证,你除了从店员那里得到一些补偿外,还可以让绸布商支付你500英镑的损害赔偿金。”
对于这事我比她的想法更多,尤其因为我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治安法官。我知道希克斯府——老贝利——的人大多知道我的名字,如果此案在这样的地方公开审理,我的名字受到调查,那么没有任何法庭会让一个有我这种名声的人获得多少损害赔偿金。但是我不得不正式提出诉讼,女管家因此为我找到一个十分可信的律师办理此事,他的工作相当不错,声誉也很好,所以她的话当然是对的——假如她聘请的是一个糟糕拙劣、没有名气的律师,我便无法从中获得什么好处。
我和这个律师见了面,把上述所有详细情况告诉他,他明确对我说自己毫不怀疑陪审团在此案子中会让对方支付一大笔损害赔偿金。因此他在掌握了充分的法律要点说明后便开始起诉,已被逮捕的绸布商交付了保释金。几天后绸布商和他的律师一起来找到我的律师,告诉我的律师他希望调停此事,说那一切都是不幸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发生的,说他的当事人——指我——舌头也很厉害,惹人恼火,把他们给激怒了,甚至在他们只是觉得我就是小偷时还嘲笑他们,诸如此类。
律师也为我尽力把事情处理好,他让他们相信我是个有钱的寡妇,能够让自己受到公正对待,也有很多朋友支持我;这些朋友都让我答应即使花1000英镑也要全力以赴提起诉讼,因为我受到的侮辱无法忍受。
不过他们让我的律师同意了如下条件:他保证不要对我进行煽动;如果我愿意调解,他就不要阻止,宁愿说服我讲和而不是引起争端,他们说这不会让他受到任何损失。他把这些都非常坦诚地告诉了我,说假如他们贿赂他我当然就会知道的。总的说来他很坦然地对我说,如果我愿意听从他的意见,那么他建议我与他们讲和,因为他们现在极度恐慌,与我讲和成了他们最大的心愿;他们知道如果让事情发展下去自己就会承担一切诉讼费;他也认为他们将会给予我的补偿远比任何陪审团在审判中能给予的都多。我问他认为他们可以给到多少,他说对于这个还无法说清,但下次见面时他会告诉我更多情况。
这以后又过了一些时间他们再次来了解他是否与我谈过。他说已经谈过了,并觉得我不像自己的某些朋友那么反对调解,他们对我所蒙受的耻辱感到憎恨,让我斗争下去;他说他们在暗中煽动我,促使我进行报复,或者如他们所说让自己受到公正对待。所以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告诉他们自己会尽力说服我,但他应该能转告我他们有何提议。可他们声称说自己不能有任何提议,他们会因此受到指控;他则回答说由于同样的情况他也不能有任何建议,因为这会被当作是减少陪审团可能提出的损害赔偿金的借口。但经过一些谈判后,双方同意都不应该从当时或其它任何时候的商议中占取对方的便宜,他们极力达成某种协议,可是彼此的要求相距甚远,无法获得什么结果——我的代理律师要求对方支付500英镑和有关费用,而他们却提出给50英镑并且不支付有关费用。所以他们没有谈成,绸布商这时提出和我本人见一面,律师很乐意地答应了。
律师通知我穿一身好衣服去和对方见面,要显得气派一些,让绸布商看见我比他们那天抓住我时的那个样子还要优越。因此我根据自己在法官那里说过的话,另外穿了一身新的寡妇的丧服。我还在这种丧服许可的范围内尽可能打扮自己,女管家又让我佩戴上一副漂亮的珍珠项链,它的后面还钳着一只金质小匣,那是她典当来的;我又戴了一只相当好的金表,使我看起来真是不错。我一直呆到确信他们到了为止,然后带上一个女佣乘上一辆马车赶到门口。
我走进屋子时绸布商吃了一惊。他站起来向我鞠躬,我只略为看他一下,便走过去在我的律师示意的地方坐下,因为那是他的家。片刻后绸布商说他都不再认识我了,开始讲一些恭维的话。我说我相信他最初没有认出我来,不然他就不会那样对待我了。
他说他为发生的事感到很抱歉,正是为了表明他愿意尽可能地作出补偿他便安排了这次见面;他希望我别把事情弄得太严重,那不仅会让他遭受巨大损失,而且会把他店里的生意给毁了——在那种情况下我也许可以得到满足,给他造成10倍的伤害,可我什么也得不到;不过他愿意尽自己最大努力公平地对待我,而不用让我们双方陷入诉讼的麻烦之中或支付其费用。
我说我很高兴听见他说话远比先前更像个有理智的男人;又说在多数冒犯侮辱他人的事件中如果人们能承认错误,此种行为的确被看作是足够的补偿,可是这件事做得太过分了,不能够就此算啦;我也不是要报复,也不想毁掉他或任何人,而是我所有的朋友至今一致不让我对自己的名声不问不管,不要补偿就想把此事调解了;被当作贼抓起来对于人的尊严是个严重的伤害,让人无法忍受;凡是认识我的人都不允许让我的名声受到那种对待,但由于我是个寡妇,对自己的事漠不关心,也许被看作是个那种不管自己名声的可怜人;而后来他又那样对我特别不好——这时我像前面一样把整个情况重述了一遍,说太让人恼火了,我简直没有耐心再讲下去。
这一切他都承认,真是变得相当谦卑。他提出补偿我100英镑并支付所有诉讼费,还说将送我一套很好的衣服。我则提出要300英镑,并要求把此事的详细情况在一般报纸上刊登出来。
这个条件他是决不会同意的。然而最后在我律师很好的调解下他答应支付150英镑,另外送我一套黑色的丝绸服;事实上也是在我律师要求下我答应了,并由绸布商支付我律师的费用,还招待了我们一顿不错的晚餐。
我去拿钱时把自己打扮得像个仪表威严的老女人,并带了女管家和一个衣着讲究的绅士——我们假称他在向我求婚,不过我叫他表哥,律师只是私下对他们暗示这位绅士在向寡妇求婚。
绸布商确实待我们很好,十分乐意地付了钱,这样他一共花了200英镑或更多。一切都谈好之后我们最后一次见了面,这时把那个店员的事提出来。绸布商极力为他求请,告诉我这个店员曾经有一家自己的店铺,生意不错,现在有一个老婆和几个孩子,非常贫穷,又说他没有什么可以用来赔偿的,只能跪着向我乞求原谅。既然从这个粗鲁无礼的家伙身上啥也弄不到,我对他也就毫无怨恨可言,他的谦卑对于我也不值一文,所以我想还不如显得慷慨大方一些,什么也不要他的。因此我对他说我并不希望把任何人搞垮,并在这个可怜人的恳求下原谅了他,说寻求报复有失我的身份。
我们吃晚饭时绸布商把那个不幸的家伙带进来承认错误,他那样做的时候十分谦卑,正如他侮辱人时极其高傲无礼一样。他是一个十足的卑鄙家伙,处境好时专横傲慢,冷酷无情,处境糟时卑躬屈膝,沮丧不堪。但我让他别那么担忧,告诉他我原谅他,说他可以走了,好象尽管我原谅了他可也不想看见他,。
假如我明白该洗手不干了的话,我此时的经济状况真是不错的,女管家常说我是英国干这一行最有钱的人。我也那么认为,当时自己有700英镑现金,此外还有衣物、戒子、一些餐具和两只金表,全都是偷来的——除了上面提到的事外我还干了无数的勾当。啊!假如我甚至现在能够通情达理地悔改,我便仍然有机会回想一下自己愚蠢的行为并作些补偿,但是我因给社会造成损害要作出补偿的事被抛在了后面,我不由自主地又到外面去——正如我现在所说的——这种欲望像我真正处于极度贫穷的境地不得不出去寻找生计时一样强烈。
与绸布商之间的事情调解好后不久,我出门穿了一身从未穿过的截然不同的衣服。我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女乞丐,衣服再粗劣可鄙不过了。我四处游荡,走到每扇门窗旁就往里面探望,处于那样的境况我确实很不自在,正如我把自己打扮成其它样子很不自在一般。我天生憎恶肮脏和破烂的东西,从小到大都爱整洁干净,否则不管怎样我都难以忍受,所以现在这身装束最让我感到不安。我立即对自己说这样做不行,这身衣服让每个人都会产生顾虑和担忧,我觉得人人看见我时都好象他们害怕我会靠近他们,唯恐我从他们身上偷走什么;或者他们害怕靠近我,唯恐从我身上沾染到什么。第一次我出去时整晚都在游荡,毫无收获,拖着一身打湿的衣服回家,精疲力竭。不过我第二晚再次出去,冒了一个小小的风险,差点让我付出高昂的代价。当时我站在一家酒店门口附近,这时一位绅士骑马来到门口并下了马,他想进酒店,叫一个酒保出来把马牵住。他在酒店里呆了很长时间,这时酒保听见店主叫他,心想主人会生气的。他看见我在旁边,对我叫道:“喂,女人,把这匹马牵一会儿,我要进去。那个先生出来时会给你点什么的。”“行。”我说,接过马,然后不慌不忙地把马牵走了,一直把它牵到女管家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