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荒传说》五四
他不是不想趁势逃走,只因任遥的剑气把他遥遥锁紧,假若他多退一步,拦截对方的剑劲立时消散,加上对方全力逼杀下,他肯定在敌进我退的被动形势中捱不上多少剑,成有死无生之局,故悬崖勒马,留下拚死一战。
任遥哑然失笑,道:“燕兄确是高明得教我意外,自出道以来,我任遥从未遇上十合之将,但看来要杀死燕兄并不容易,令本人更感兴趣盎然,乐在其中。”
燕飞心忖此人不但残忍好杀,还以杀人为乐,今次若能死不去,定要好好潜心练剑,除此为患人世的恶魔。有了这个想法,更激起他求生的意志。
以微笑回报道:“小弟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任兄。”
任遥欣然道:“若燕兄是想拖延时间,本人不但乐于奉陪,且是正中下怀。因单是看着燕兄,已是令人赏心悦目的美事。难怪我那看不起任何男人的妹子会对你刮目相看。”
虽然他那好听的说话背后实充满冷酷狠毒的讥嘲本意,燕飞也不得不承认他谈吐高雅,兼之其举手提足或动或静,均潇洒好看,活如披着美好人皮的恶魔。
两人仍是剑锋遥对,互以真气抗衡,不过若单听他们的对答,还以为是一对好朋友在谈天呢。
燕飞感觉着精气神逐渐集中往手上的蝶恋花,从容道:“任兄作帝皇打扮,显然已非是一般有意争霸天下的豪士,而是觉得自己的身份本就是九五之尊,这令小弟想到任兄大有可能是某一前朝的皇 之后,而任兄的本姓也不是姓任,请问小弟有否猜错呢?”
任遥两眼闻言忽然 起来,精芒电闪,手上剑气剧盛,低叱道:“好胆!竟敢查究本人的出身来历。”
燕飞本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此时见到任遥的变化,那还不知已猜个正着,勾起任遥心中的大忌,立即穷追猛打,长笑道:“原来真是亡国余孽,不知任兄本来是姓曹,姓刘,还是姓孙呢?”
任遥一改先前的潇洒轻松神态,双目凶光闪闪,但他尚未进击,燕飞的蝶恋花已化作一道青芒,激射而来。
任遥见燕飞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剑,实暗蕴像充塞宇宙般无有穷尽的变化,不敢怠慢,挽起一团剑花,再如盛开的鲜花般往蝶恋花迎去。
两大高手,再度交锋。
只见两道人影在月照下闪跃腾挪,鏖战不休,双方均是以快打快,见招拆招,剑刃交击之声不绝如缕,忽地燕飞闷哼一声,往后飞退,把两人距离拉远至两丈。
任遥并没有乘势追击,反把横在胸前的剑提高,双目深情地审视沾上燕飞鲜血的刃锋,柔声道:“燕兄可知这把将于今晚饱饮燕兄鲜血的宝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吗?”
燕飞蝶恋花遥指任遥,鲜血从左胁的伤口涔涔淌出,染红半边衣袖,任遥的剑虽只入肉一寸,可是其剑气已伤及附近经脉,令他左半边身子麻痹起来。
可是他却不惊反喜,任遥的唯一弱点是过于自负,否则只要他乘胜追击,他肯定捱不过三招。而任遥正因以为已吃定他,所以好整以暇。不知他的日月丽天大法,有奇异的疗伤速效,可使精神体力迅快回复过来,以致令他错误预测他的反击力。
现在既然任遥尚有闲聊的兴致,他当然乐于奉陪,淡然笑道:“任兄既自命为帝皇之尊,用的佩剑当然有个尊贵的名字。”
任遥目光往他投来,摇头叹道:“好汉子!哈!无悔无惧的好汉子。到这刻明知必死,仍是从容自若,能杀像燕兄这样的人才有意思。本人保证要你流尽最后一滴血,看你是否还能笑出来?”
燕飞早习惯他那以杀人为乐的心性言行,耸肩道:“任兄仍未说出佩刃的名字。”
任遥微笑道:“记着哩!本人对燕兄是另眼相看,所以亦不愿你作一只胡涂鬼。此剑名‘御龙’,来自庄周《逍遥游篇》的‘乘云气,御飞龙,游乎四海之外’。看剑!”
伤口虽仍是痛得要命,不过血已止,经脉回顺,燕飞心神再进入止水不波的超然境界,瞧着任遥主动进击,御龙剑依循一道优美的弧线,从两丈外弯击而至,而剑未到,惊人的剑气已完全把他锁紧笼罩,令他除硬拚一剑外,再无他法。如此以气御剑,一切全由御龙带动,可见任遥已臻宗师级的境界。
当任遥剑锋离他不到半丈的当儿,燕飞终于有所反应,且完全出乎任遥料外。
蝶恋花往右侧拉后。
要知任遥御剑攻来,看似攻击燕飞胸口的位置,其实其真正针对的是燕飞的蝶恋花,其攻击赖的是高手争锋间的微妙气机感应,而蝶恋花正是燕飞的精气神所在,任何反击均会被任遥凭交感察悉其气势变化,无法隐瞒。现在蝶恋花不前攻反移后,全身破绽大露,完全暴露在任遥的攻击下,换过别的未达任遥以气御剑的高手,等若燕飞把身体奉上,任由敌剑由任何一个部位进击身体;偏是任遥在气机牵引下,御龙剑有了新的感应,自然而然取向燕飞右侧蝶恋花所在处。便若冲击长堤的巨浪,忽然遇上一个缺口,当然朝此破口涌入,而此刻的缺口正是燕飞蝶恋花的剑锋。
任遥非是没法变招,只是任何变招均会破坏其一气呵成的如虹优势,且更欺燕飞左胁受伤,兼且燕飞后移的蝶恋花仍保持强大剑气,可在任何一 那由亏变盈,发动反击,所以仍依势而行,以蝶恋花为标的。
燕飞长笑道:“帝君中计哩!”
蝶恋花继续后移,左掌闪电劈出,蝶恋花为“日”,左掌撮指成刀为“月”,日明月暗,阳阴两诀同运,一掌重劈在御龙剑锋侧处。
任遥全身一震,整个人被带得往燕飞右方跌开去,攻势全消。
燕飞浑身一轻,再不感觉到任遥劲气的压力,深知好景一瞬即逝,猛一扭身,月移日换,蝶恋花如影附形,疾刺侧退的任遥咽喉要害。
这是燕飞压箱底的杀着,若仍不能奈何任遥,将只余待宰的份儿。
“叮”!
任遥只退两步,御龙忽然爆成一团剑芒,迎上燕飞的蝶恋花,冷哼道:“找死!”
燕飞心知糟糕,蝶恋花已给对方挡个正着,硬荡开去。
任遥因先着失利,动了真怒,再顾不得要燕飞流尽每一滴鲜血的说话,离地弹起,双脚屈曲,以一美妙诡邪的姿态挥剑划向燕飞面门,教燕飞难以挡格。
燕飞再一声长笑,身子螺旋般转动腾起,蝶恋花旋飞一匝,反扫敌手面门,一派同归于尽的招数。由于他旋飞的高度高出任遥两尺,任遥的御龙剑变得划向他腰部的位置。
任遥心叫一声“蠢才”,就在燕飞长剑离面门只余五寸许的距离,御龙倏地加速,先一步扫中他的腰背。
“叮”!
出奇地御龙没有丝毫割开对方皮肉的血淋淋感觉,反是砍在金属硬物之上,任遥忽然醒悟过来,记起妹子说过不知燕飞背后插着甚么东西之语,不过已悔之莫及。
犹幸他用的是阳震之劲,好把燕飞一剑劈得抛飞开去,以解他临死前的反击,否则必被燕飞的剑砍入脸门去。
燕飞果然应剑横飞,还有暇笑道:“多谢任兄相送!”
就那么借势腾空而去,越过破村的屋舍,投往村西后的密林。
任遥亦腾空而起,先落在一座破屋顶上,足尖一点,望燕飞追去并大笑道:“燕兄欢喜得太早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