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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荒传说》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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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飞仰首,任由雨水打在脸上,淌入颈内,际此初冬之际,更是寒气侵体,他反觉得非常畅快,而他更需要如此激烈的降温和调剂。

  燕飞暗叹一口气,道:“我不是不愿帮你,而是秦亡又如何呢?北方还不是重陷四分五裂、各族誓不并立的境地!死不去的人都要活受罪,自我来到世上后,没有一天过的不是这种日子,我已厌倦得要命!”

  拓跋身躯猛矮,竟是双膝着地,跪了下来,伸展双手,张口承接雨水,狠狠喝了几口,情绪平复下来,缓缓道:“燕飞你不要愚弄我,虽然这几年我不知你曾到那里去混,但燕飞就是燕飞,身体内流的一半是我拓跋鲜卑王族高贵的血液,另一半是汉人的血,任何一半均不容你甘为苻秦铁蹄下的亡国之奴。今回我拓跋鲜卑卷土重来,再非以前只懂食畜肉,饮其汁,衣其皮,随时转移,害怕筑城守城,鄙视力耕农桑,以战养战,不把囤积征税的拓跋鲜卑。苻秦败亡后的乱局,最终会由我来收拾,因为我比任何人更准备充足,更能从过去的错误学习。苻坚的方向是对的,只走错一着,就是在尚未能驾御各族、把北方置于绝对的控制下之时,竟贸然南侵。幸好王猛早死,否则必不容此事发生。这是上天赐与我拓跋的机会,燕飞你是别无选择,必须全力支持我。”

  燕飞浑身湿透,可是心内却像有一团热火在燃烧,拓跋终于成长了,从死亡和苦难中谙得国家民族存亡之道,变成一个高瞻远瞩、雄才伟略的领导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拓跋的本领和厉害,当他定下目标,便会不顾一切地去完成,只有死亡方可以阻止他。叹一口气,道:“你凭甚么去弄垮苻坚的百万大军?”

  拓跋的唇角现出一丝笑意,逐渐扩大,最后哈哈笑道:“这叫因势成事,燕飞你可晓得今趟答应支持苻坚南征的是那两个人,就是姚苌和我们的疏堂叔叔慕容垂,若非得他两人允肯支持,苻坚岂会在苻氐王族大力反对下,仍是一意孤行的挥兵南来。”

  燕飞虎躯一震,双目神光电闪,盯着拓跋。

  拓跋眼睛一眨不眨的回敬他,沉声道:“七年来,我一直通过边荒集卖予南人他们最缺乏的优良战马,一方面是要得到所需的财货,以装备和养活我以盛乐为基地的战士,更是要加速壮大北府兵的实力,间接迫苻坚生出迟恐不及的心。为保持秘密,我虽明知你来到边荒集,仍避免与你联络,怕泄漏我在暗中主事的机密。如非对边荒集的事了如指掌,今天便不能助你逃过大难。”

  燕飞呆看着他,心中思潮起伏,他认识的拓跋,在十多岁时已尽显领袖的大将之风,沉毅多智,心狠手辣,是乱世里的枭雄,但仍从没想象过他的手段厉害高明至此。

  大雨“哗啦啦”的下个不休,打在林木、叶子、土地、石上与河面,形成各式雨响混和的大合奏,四周一片朦胧,而他们仿似变成天地的核心,正在决定天下未来的命运,尽管在现时的形势看来似是绝无可能的事。

  燕飞苦笑道:“好吧!你既多年来处心积虑,该对苻坚有点办法。不过假设苻坚兵败,最大的得益者会是南人,或是慕容垂,又或是实力稍次的姚苌,你只可以排在看不到队尾处的远方轮候。唉!这是何苦来由?你以为慕容垂会支持你吗?若我是慕容垂,第一个要杀的人正是你。”

  拓跋哑然失笑道:“你太高估我的对手,且说南人,他们是注定亡国的厄运,晋帝司马曜和他的亲弟司马道子是一丘之貉,腐败透顶,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明白他们只图偏安和维持江左政权的可笑心态。先不说侨寓江左的高门大族那套出世玄想的清谈风气,最致命的是他们有一种谁能逐我胡人,谁便有资格称帝的想法,令晋室中央对任何有意北伐者均生出猜疑之心,不但不予支持,还想尽一切办法加以掣肘打击,使北伐永不能成事。除此之外,南晋尚有两大隐忧,一为有‘江左双玄’之称,谢玄外另一声名仅次于他,桓冲之弟的用刀高手桓玄,他藉父兄数世之威,在荆州甚具声望,本人又素具雄心,时思乘变崛起,本来仍难以为患,可是苻坚若败,谢家必遭晋室压抑,桓玄的机会便来了。”

  燕飞垂着不语,却知拓跋语语中的,把南北的政治形势看得透彻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