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燕惊龙》二五八
杨梦寰只觉她性情大变,暴如烈火,已非昔日娴静文雅的本来面目,皱皱眉头,侧脸望了霞琳一眼。
沈霞琳叹口气,幽幽说道:“贞姊姊为了陶玉大哭了好几次啦,你就老老实实地告诉她吧!”
杨梦寰道:“他虽从万丈悬崖之上跌了下去,但那谷底之中并未发现他的尸体。”
童淑贞微微颤动了一下,显然她在听到这新的消息之后,心中十分激动。她本已从霞琳口听得陶玉摔死绝壑的消息,心中早已认定陶玉已死,现下骤闻梦寰说起未见陶玉尸体之言,心中大感震动,也不知是喜是愁,是爱是恨,呆了半晌,才追问了一句道:“这么说来,他是没有死了?”
杨梦寰看她说话神情之中,仍有着无限惜怜之情,心中暗暗叹道:“陶玉那般折磨于她,她竟然仍有着眷恋情意。”正想出言劝她几句,忽然想到了李瑶红对自己诸般相爱之情,暗自道了两声:冤孽!把欲待出口之言,重又咽了肚里,叹道:“他是否死了,眼下很难断定,那样高的悬崖之上,摔了下去,纵是铁打铜浇之人,怕也难承受得住──”
童淑贞突然一跺脚道:“不要说啦,”转身向前走去。
杨梦寰急道:“师姊请留步片刻,小弟还有几句话说。”
童淑贞停步回头回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杨梦寰道:“小弟也遭掌门逐出昆仑门墙。”
童淑贞淡淡一笑道:“这个我已听琳妹妹说过了,我是私自逃出昆仑门墙,你是逐出师门之外,说起咱们都无颜见人。”
杨梦寰笑道:“师姊现下要往那里去呢?”
童淑贞道:“世界这等辽阔,那里都可以安身立命,何必要有一定的去处?”杨梦寰呆了一呆,道:“师姊幼受三师叔教养之恩甚深,目前天下英雄大会,九大门派中人,都集聚黔北,师姊身逢奇遇,武功过人,纵无争名逐霸之心,也该为师门效劳一次,替咱们昆仑争点颜面,也算酬报。”
童淑贞未待杨梦寰说完,冷冷一笑,道:“你我都是昆仑门下叛徒,还有什么颜面谈为师门效劳之事──”
杨梦寰叹道:“咱们虽然远离师门,但师门教养之恩,依然是天高地厚,此番英雄大会,正是咱们酬报师门教养之恩的大好机会。”
童淑贞听得沉吟了片刻,黯然一笑,道:“我自有酬报师门恩情之策,这个不敢有劳师弟。”说着转身向前走去。
杨梦寰被她几句话堵得怔了一怔,这时见她转身欲去,忙又前追一步,喊道:“师姊──”
童淑贞闻声停步,转过身子,面泛怒色,道:“人各有志,你多说何用?”这两句话,说得声色俱厉,冷漠异常。
杨梦寰正待解说,沈霞琳已缓缓走了过来,拉着童淑贞的右腕,幽幽叫了一声:“贞姊姊──”
童淑贞脸色忽转缓和,抚着霞琳的纤手,凄然一笑道:“妹妹,你放心好啦,如若他真敢委屈你,姊姊定不饶他。”一整脸色,毫不迟豫地转身疾奔而去。
杨梦寰望着她远去的身影,抚今追昔,怅忆前尘,一时思潮涌涌,感慨万千,不由怔怔地呆在当地。
沈霞琳轻盈地依偎在他身傍,娟秀的面上露着天真圣洁的稚笑,静静地望着他,停了半晌,才幽幽说道:“寰哥哥,你心里觉着很难过,是吗?”
杨梦寰叹息了一声,喃喃自语道:“唉,她真的变了──”霞琳见他这种神情,心里既想解说,又想劝慰,但一时间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见她泪光濡濡,低低轻叹了一声。
二人沉默良久,梦寰一扬剑眉,面现坚毅之色,对霞琳道:“咱们走吧。”当先引路,向前奔去。
二人一阵急行,不到一盏茶的工夫,翻过两座小小的山丘,但见那要道谷口,箫影纵横,刀光闪闪,玉箫仙子正和一群大汉,杀在一起。
玉箫仙子一支玉箫,挟着嘘嘘啸风之声,宛如一条游龙,上下飞翻,前打后击,招势绵密,威猛异常。但围攻她的一群大汉,似也并非弱者,虽然已有七八人被毙箫下,陈尸当地,可是一个个依然前仆后继,奋勇无比。
杨梦寰振腕抽出背上宝剑,大喝一声,一个纵跃,虎扑而上,长剑摇舞之间,寒光雷奔电闪,连人带剑直射过去。他此时的功力,已极深厚,出手剑势,锐不可当,一阵金铁交鸣,三个大汉手中兵刃,应声脱手。玉箫仙子格格娇笑道:“这般人手段下流,毫无骨气,群打群殴不算,而且以暗箭伤人,杀之也无愧于心,不必对他们心存仁义。”说话之间,玉箫左点右打,连伤两人。
杨梦寰心中尚记恨刚才被人引入泥沼之恨,出手剑势亦极迅猛,片刻间被他刺伤六人。但他究竟是天性纯厚之人,剑势虽然凌厉,但却猛而不辣,受他剑伤之人,大都被刺中皮肉,不但不足致命,而且筋骨也很少伤到。玉箫仙子却和他刚刚相反,玉箫点打之处,不是穴道关节,就是致命要害,中她一箫,不死也得残废。
沈霞琳手提宝剑,站在一侧,望着那些受伤大汉,心中泛起了无限怜悯之情,她本想出手相助梦寰,但见对方伤亡极大,满地哀号呻吟之声,不但不忍出手,反而放下宝剑,替敌人包扎起来了。
天龙帮中各坛下香主、舵主、虽然大都是出身绿林,杀人不眨眼的好汉,但对霞琳这等仁慈,个个心中感动。她人又生得美如春花,凡是受她裹伤之人,纵然剧疼仍烈,但却咬牙苦忍,不肯再出声呻吟,瞪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她出神。
杨梦寰眼看着对方抗拒人手逐渐减少,已伤亡十之六七,但所余几人,仍是不肯停手,心中不禁暗自佩服天龙帮的规令森严,正待再猛攻几剑,震飞他们手中兵刃,迫使他们屈服,突闻一声大喝道:“住手!”一处转弯的出口处,站着一个五旬左右的老者,腰围软索三才锤,正是天龙帮中黑旗坛坛主开碑手崔文奇。他扫掠了横卧在地上的帮中弟子,抱拳对玉箫仙子和梦寰笑道:“两位没有从正路而入,致引起本帮中弟子们的误会,出手拦截,他们不自量力,死有余辜。至于开罪两位之处,恳请两位看在在下的面上,不要再多追究。”
玉箫仙子收了玉箫,理理鬓边散发,笑道:“你们天龙帮邀请武林九大门派比剑,乃是数百年来,江湖上最为轰动的大事,想不到迎接来客,竟是这等的下流,鬼计暗算,以多打少,也不怕天下英雄耻笑。”崔文奇本是性如烈火之人,此刻却十分文雅,淡然一笑,道:“我们天龙帮是邀请人家九大门派中人来比剑,但却未邀请草莽英雄参加,不知二位属于那门那派──”
玉箫仙子一扬手中玉箫,笑道:“崔文奇你少在我面前卖乖,如果我玉箫仙子肯加入天龙帮,你那黑旗坛坛主之位,也未必保得住。你如果一定要问我门派,不妨先试我玉箫如何,看看能不能闯过你们伏桩暗卡。”
崔文奇微微一笑道:“你如果真想和我打,等一下当着天下英雄之面再打不迟,眼下我是接待三位的主人,恕我歉难奉陪。”
玉箫仙子侧目望了杨梦寰一眼,道:“兄弟,天龙帮五旗坛主之中,数此人手段最毒,你要小心防他一着。”
杨梦寰道:“这位崔坛主已和我有数面之缘。”
崔文奇笑道:“杨相公的剑术、身法,在下确已领教过了,的确高明,但望能在英雄大会之上,大显威风,既可成名露脸,也可为你们昆仑派争得声誉,此处已相距我们总坛不远,两位心中纵然气忿难平,也望暂时忍下,今日已是八月十二,相距比剑之日只不过还有三天,三日时间,弹指即过,那时,三位不但可以向我们天龙帮挑战,就是九大门派中人,均可由两位随意相邀。现下各大门派中人,大都已到,济济群雄,使荒山生辉不少,两位请随在下,到敝帮总坛迎宾阁中稍息风尘,也好调息一下旅途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