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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仙鹤神针》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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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君武和李青鸾都不会喝酒,停杯不喝。长髯老者也不强劝,只管自己酒到杯干,一连喝了有十杯以上,才放下酒杯,与君武谈些江湖奇闻,绝口不提一句正事。马君武忍了又忍,到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老前辈邀晚辈登舟时,曾说过有要事赐教,现已酒醉饭饱,愿洗耳恭聆教言。”

  长髯老者叹口气道:“令师对我有救命之恩,二十年愧无一报。日前传言令师获得武林奇宝藏真图,致引起各派高手云集湘北,风声初传,来人已是不少,大概这几天中,三湘水面就要掀起一场争夺藏真图的风波。为这一幅宝图,百年来不知葬送了多少武林高人性命,江湖上的恩怨杀劫,常要株连数代,你既是昆仑门下弟子,难免不被波及,此事真相如何,我也不敢断言。实不相瞒,老朽也是为藏真图而来,两位早离此是非地,不失为上策,令师一代剑侠,必有法自保,不过两位今后行藏,应求隐秘,倘炫技自露,无疑是自寻烦恼,江湖机诈,一言难尽,我能奉告两位的也只是这些,咱们再见面时,敌友难料,我送两位这一程,说不上报答令师之恩德,只能算聊表寸心,今天如不是机会巧合,被我下属先察觉两位行藏,要是落在别人眼中,不但要给令师增加无穷麻烦,两位恐怕也要吃些苦头了。”

  长髯老者一席话,听得马君武又惊又急,忆恩师最近半月神态,确实有异,想必和死去师兄沈昌身上搜出的玉盒白绢有关――再想师父要青鸾和自己离开三清观的神色,似很急迫,前后连想,这件事八成是实。马君武想了一阵,剑眉微挑,一脸坚毅神情,笑道:“承蒙老前辈如此爱护,马君武铭感肺腑,家师是否得到藏真图一事,晚辈实无所知,恕难奉告,各派高手云集湘北,准备对付家师和晚辈,那是别人的事,晚辈幼承恩师慈训,素不存犯人之心,但是昆仑门下弟子,却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事情如迫到头上,纵是刀山剑林,晚辈也无所惧,老前辈既是奉命来求谋宝图,留晚辈同舟夜谈,恐有不便,我这就告辞了。”说完,起身一揖,和青鸾向舱外走去。

  猛听那长髯老者纵声大笑道:“玄清道人豪气干云,马老弟尽承师风,昆仑门下人才,果是不凡,老朽佩服得很,难得一夜清谈,何以竟决绝求去,顺风扬帆,天亮前可达岳阳,今宵欢聚一别,我们再有碰面机会,说不定要讨教马老弟分光剑法,无论如何,请两位让老朽相送一程,也让我聊尽一点心意――”说至此,倏而住口,长髯颤动,面色凄惶,似有无限伤感。

  马君武知他此刻心中,既感图报师父昔年救命之恩,又不能逆命行事,看他满脸痛苦神情,倒不便执意而去,于是微笑着重返舱中,落座说道:“老前辈留客情切,晚辈们只好叨扰,武林中偶伸援手,本属寻常小事,老前辈尽可不心为家师当年相助小惠,感到左右为难,再说就是老前辈放心不问藏真图事,别人也不会放过晚辈师徒,不过这藏真图是否真的落在家师手中,晚辈确未听家师说过!”

  长髯老者叹口气道:“马老弟见识不凡,几句话确不是平常人所说出口,老朽又有幸看见一代人间奇丈夫――”

  说着一顿,又道:“不管怎么样,老朽总是愧对令师,天龙帮规令禁严,来的人又不只老朽一个,二位多珍重!”说完,端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

  此后,两人都不再提藏真图事,秉烛对坐,尽谈些江湖怪闻,李青鸾坐在君武身侧,时而静听那长髯老者讲话,时而秀目含情,深注着君武微笑,灯光下看她,愈觉得秀美绝伦,这丫头胸无城府,心若莹玉,她见武哥哥谈笑自若,竟也是毫无忧虑神色。

  双帆张风,船行快速,到东方曙色微露已抵达岳阳岸边,长髯老者送君武、青鸾登岸,回头看,那四只梭形快艇,如飞而来,左面一只快艇上后面系着君武、青鸾原乘小舟,长髯老者直待那小舟靠岸后,才拱手作别,笑道:“老弟多珍重了!”

  马君武想说几句感谢的话,还未开口,人家已跳上大船,扬帆而去,四只梭形快艇,紧随后面,不大工夫,已消失在茫茫烟波之中。

  马君武检点小船上随带衣物,果然丝毫未动,略一收拾,和青鸾弃舟而去。

  这时天色尚未大亮,行人绝迹,两人展开轻功飞纵身法,快愈狂奔怒马,不过一顿饭工夫,已走了二十多里,抬头看,只见三面浅山环抱着一座小村,村前面一溪清流,水声潺潺,村西边山跟下,佳木葱茏中隐现出一堵红墙,马君武遥指那红墙笑着:“那红墙中就是寒舍,家父二十年前自宦海隐退,就在这东茂岭安居了下来。”

  青鸾转头一笑,答道:“这地方很好玩,我们没事的时候就到那条小溪里去捉鱼好么?”

  两句话,听得马君武脸上变色,心里一阵疼痛,表情呆滞,半天说不出话来,眼前立即涌现出儿时和表姐小绢捉鱼溪中的情景,小绢比他大三岁,很小就死了父母,君武母亲以姑妈身份收养了小绢,两人从小就在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日夕一块儿游戏玩耍,小绢对君武爱护的无微不至,君武对小绢那更是言听计从,从牙牙学语到略通人事,吃饭读书一步不肯离开,小绢秀慧过人,在君武小心眼里成了天人,赤子心中情苗早植,当君武八岁被玄清道人带到玄都观中学艺,这一别就是十二寒暑,虽然这期间马君武也回来过两次,但这两次他都是同师父同来,小住两天就走,和小绢见面谈话的机会实在太少了,第二次回家是前年,那时马君武十八岁,小绢已二十一岁,小丫头变成了大姑娘,愈觉着娴雅透逸,他趁君武初回之夜,玄清道人和姑丈在客厅挑灯夜话,差小婢银瓶请表弟会晤深闺,两个人都大啦,见着面都有点儿腼腆忸怩,相对无言,默坐良久,最后还是马君武吞吞吐吐说出来想念深情,小绢含羞流泪劝表弟用心学习武功,她说:玄清道人世外高人,能遇得这样好师父千载良机,不要为想念她而分了心神,不管马君武那一天艺满还家,十年,百年,她都会耐心等待。这句话曾说出以身相许,马君武聪明人,那里会不明白。

  半宵清谈,许下了山盟海誓,第二天马君武又随恩师回玄都观去,如今和青鸾一道回来,恐怕要引起小绢误会――他想的神往,站在那里忘了走路。

  李青鸾看君武停步出神,觉着奇怪,走到他身边叫道:

  “武哥哥,你在想什么?”

  马君武低头看她匀红嫩脸上,满是关怀神情,心里又是一跳,淡淡道:“我在想师父――”

  李青鸾点点头,又是一笑,跟在马君武身后,向那堵红墙走去。

  两人越渡了小溪,又穿过一段草坪,翠竹佳木环绕中现出一座庄院,大门上横题着“水月山庄”四个大字。这时,一个五旬左右老仆正在扫庭院,回头看见马君武,高兴得丢了手中扫帚迎上来,笑道:“少爷回来了!老爷昨天还提起少爷,明天就是凌小娟姑娘的周年忌辰,你们从小在一块长大――”

  那老仆阿禄话还未说完,马君武已听得全身冷了半截,转头问:“阿禄,你说什么,我的表姊死了?”

  阿禄摇头叹道:“皇天无眼,小娟姑娘倒比老奴先走了。”

  马君武抓住阿禄右臂问道:“她怎么死的?”

  马君武功力深厚,此时骤闻噩耗,寸心痛碎,不觉抓住阿禄右臂,老仆人那里还承受得住,只觉骨痛欲裂,鼻涕泪水一齐流,如何还能答得出话,李青鸾站在一边,看得又担心,又难过,她本是娇痴无邪的大孩子,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劝解才对,瞪着眼站在一边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