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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门十四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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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倚剑不便再说,朝狄武使了一个眼色,令其留意,随同走去。

  狄武听出云章令他入房去唤云鸾,料知方才入内,想兄妹二人必有话说,再想起连日与云鸾相聚,云章必把倚剑约向一旁,当时醒悟,心花怒放,二人一走,不好意思就走进去。云鸾喜欢楼居和凭栏饮酒、赏玩花月,饮食都在楼上面的一间房内,中间为女主练武之所,满布各样兵器,无他陈设,对门一间便是卧室,这时绣帘低垂,听不见里面一点声息。狄武几次想要入内赔话,总觉冒昧,又不知心上人气得怎样,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在房中踱来踱去,正在无计可施,忽见慧婢好春端茶走来,忙笑问道:“小姐真睡了么?”

  好春悄笑道:“我也不知真睡假睡,不知谁惹了她,在生气呢。”

  狄武慌道:“代我问一声,说那金丸还有一手不曾学好,请小姐同去好春坪再练一回,由我一说,散散心就没气了。”

  好春笑道:“狄少爷,你说得容易。我小姐向不生气,真要恨起人来,至少一年不会理他。我不知今日为的是谁。狄少爷的好意,我代你去问一声也好。”

  说罢,转身往对房走进。狄武待了一会不见回转,实忍不住,暗忖:“云章走时分明示意,令自己入房赔话,便走进去有什相干?”

  念头一转,轻轻掩向门外,待要走进,终觉失礼,心上人又在怒火头上,恐遭无趣,不敢冒失,便停在门外,隔帘偷听,待不多一会,忽听云鸾叹道:“你对他说,我不希罕学那金丸,明日我还到金凰坡看望杨家表姊,今日头昏心烦,有点不舒服,恕我简慢他弟兄,不能奉陪了。他前途许还有好心人相候,难怪心急。我今早本不应留他,现才想起,请他自便,不必勉强吧。”

  随听好春低声劝慰,云鸾偶然回答几句,语声甚低,听不真切,估量多是负气话,越听越心痒,忍不住咳了一声。云鸾问:“门外是谁?”

  好春答说:“是狄少爷。”

  云鸾便不再言语。

  狄武轻启门帘往里一看,卧室本来不大,里外两间,因女主人生性爱好,布置最为精雅,靠墙一张紫檀镶嵌螺甸和翠玉博古的大床,一对雕镂极精的嵌宝金玉帐钩,将那湖色绣帐高高挂起,床前放着一个紫檀雕花的踏凳。云鸾幼得亲庭钟爱,又是武家,生长山中,虽然不曾缠足,但是丽质天生,自然人妙,从头到脚,无一处不是修短适中、称纤合度,脚样更是极好,虽在负气,先没想到会有人在外窥伺,一双湖色绣花缎鞋已然脱下,身上盖着一床粉红锦被,面朝里卧。好春立在床前,正在俯身劝说。狄武最爱云鸾双足,不假束缚,自然纤秀,一见那鞋,先自心跳,再一眼看到云鸾一条右膀搭向被外,手白如玉,春葱也似,下面又露出那双底平指敛的纤足,虽然罗袜如霜,不便窥见庐山真相,也能想象到胫附丰妍、玉肤映雪之美,越发情动神移,当时脸红耳热,心更跳得厉害,也说不出是什情绪,正在欲前又却,进退失据,好春攀着云鸾肩头耳语了两句,头也未回,便由床后绕往里间房去,随听云鸾微微叹息了一声,狄武又咳嗽了一声,没有回应,又叫了一声“妹妹”,仍未回答,少停又叫:“妹妹请起来,到外面散散心如何?”

  云鸾又隔了一会,方始低声说道:“前途有姊姊等你,找妹妹作什?”

  狄武闻言,实忍不住,故意放重脚步往里走进,口中说道:“妹妹你错怪我了,我哪里来的姊姊?请起来罢,我进来了。”

  云鸾先未回答,狄武又说。云鸾才叹道:“我懒得起,只不嫌弃斗室丑俗,进来就进来。又没人拦你,老说作什!”

  狄武听出对方并未坚拒,只是气犹未消,笑唤:“妹妹莫生气,你不起床,如何能陪你玩?”

  云鸾不理。狄武越看越爱,情不自禁便往床前走去,到了脚踏凳前,刚一立定,心想此是少女绣房,人又睡在床上,室无外人,如何忘却男女之嫌?当时警觉,正往后退,云鸾倏地翻身坐起,手指狄武道:“你欺负我!”

  说到“我”字,已气得珠泪盈盈,眼花乱转。狄武见她满面娇嗔,清泪盈眸,知被误会自己有什歹意,不由又怜又爱,惶急万分,偏生离床大近,自先失礼,当时脸涨通红,答不出话来,又看出对方似有决裂之意,惟恐心上人轻视鄙薄,于此断了交往,惶急大甚,心中一酸,不由也流下泪来。云鸾见他窘急流泪,满脸惭惶,一面穿鞋下地,伸手朝狄武额上指了一下,叹道:“你呀!”

  狄武见她说完怒容已敛,知有转机,忙即涎脸赔笑道:“妹妹,我不是故意,实在看你生气,心中着急,不觉得走近了些。”

  云鸾笑道:“没羞!这大一个人,又哭又笑。”

  狄武道:“妹妹,你不知我心里多着急呢!”

  云鸾道:“我不过睡一会,你就着急,你不是明天还要走么?从此不知何时相见。真要为我着急,那你还不急死?这话哄鬼!”

  狄武道:“话不是这等说。我和妹妹情如同胞,顶好一刻不要离开,无奈亲仇家难,不得不行。妹妹如不生气怪我,此去虽然想念,到底还好一些。如将妹妹得罪,此心如何能安?再要由此误会、不肯理我,怎不急死!再者,今早我也没有说是明天要走呀,至于佟芳霞,我虽蒙她解围脱困,休说她陷身贼党,道路不同,即便不是贼党,无论是人是交情和师门渊源,哪一样也不能与妹妹相提并论,你偏拉扯一起。我与她只见过三面,头一面是在贼庙同席,我还嫌她轻浮;第二次她引我出险,逃难匆匆,又恐贼党看破她的行藏,走了一路,我共总没说上十句话;第三次你看见的,几时和她论什兄弟姊妹?彼此年岁家世全不知道,你不是活冤枉死人么!”

  云鸾早已拭干泪痕,睁着一双明眸注定狄武,留神静听,听完笑道:“谁在问那贼丫头!她呀她呀的老忘不了,还说人冤枉呢!就算我冤枉你,少爷请坐。”

  狄武见她已然转怒为喜,终觉此是红闺卧室,孤男寡女,瓜李之嫌,笑说:“只妹妹不生气,我永不再提此女。方才差一点没把我急死,我们还去练那金丸如何?”

  云鸾娇嗔道:“你嫌我这地方不好么?连椅子都不沾一下就要走。”

  狄武慌道:“哪有这事!”

  边说,忙就旁边椅上坐下。云鸾见他举动发慌,不禁好笑道:“少爷莫急。我随便说一句话,你也着急,给别人看见,还不知道我如何欺负你呢。”

  狄武道:“还不是刚才被你吓怕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