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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荒侠隐》一四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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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炯也领命准备之后,又过了一会,镜中人鬼方到洞前。起初并未人洞,二恶各在隔溪石上坐定,两个门徒各持长幡分列两旁。这时洞中法坛上现出太冲父女正在持剑行法,另有两人背朝里睡在榻上,乃李、刘二人的幻影。二恶向洞中望了一望,一个面作狞笑,一个手持令牌,嘴皮微动,朝众鬼一指,便有三十六个恶鬼分成四面将山洞遥遥包围,当前九鬼径飞过溪去,伏身洞侧,欲人未入。还剩九鬼立在二恶师徒身侧,朝洞内指点欢跃。二恶遣鬼之后,一同伸手拔刀朝洞内一指,便有两股烈火朝洞中飞去。这里太冲早有准备,也忙把手中刀掐诀一弹,洞中幻镜的刀也有一团火光飞出,两下接住,斗将起来。

  二恶知不能胜,又令二童招展长幡,镜上立时狂风大作,沙石惊飞,山洞似要坍塌,四外群鬼也纵跃欢笑,作势欲入。太冲见状大惊。一面令李、刘二人速作准备,候令施为,万一不济,也不管能否一网打尽了。随说,手中早已取了七粒法米朝桌上掷去,镜中风沙顿息。太冲见状稍喜,回手将几上备就的几十根竹签取了两枝,口诵禁咒用力一撅,镜中长幡忽然折断。二恶见妖幡被破,益发大怒,起身堵住洞口暴跳,意似辱骂。太冲一间,说是鬼数共四十五个,多半入了网下,还有九鬼和二恶师徒隔溪未过,尚在网外未进。半翁知二鬼狡猾,这般行径,必还有辣手在后,如下冒险将他诱过溪去赶速下手,久必生变,反而难制。当下将禁法催动,镜中太冲父女便持神刀缓步而出,通体俱有护身法火围住,和真形完全相似。

  这时双方发出来的烈火已渐消灭,同归于尽,太冲父女幻影方一离洞,两旁恶鬼想因洞中有人能见鬼影,尚在迟疑不前,禁不起二恶手中鬼节频挥,暴跳不已,只得试探着走了进去,嗣见洞中二人面壁酣睡不醒,才大了胆纷纷抢入乱奔向法坛之上,见物就抢,太冲父女幻影到了洞外,与二恶相对戟指骂了几句。二恶刚往囊中取出一物,未及施为,太冲父女幻影忽似发觉有警,拔步往洞中跑去,二恶手中宝物也跟纵放出,乃是两团梭形般的黄光。幻影奔入洞内,二恶似为太冲神色所动,又当群鬼得了手,一指黄光,舍了湘玄,直取太冲;人却双双越溪而过,身后九鬼和那两个该死的恶徒也相纵跟踪追去。

  半翁全神贯注镜中情景,目力又强,一见人鬼全数到了网下,知已大功告成,不等太冲招呼,便把手中网口一收。镜中二恶追时,正值群鬼纷乱抢夺之际,一见尚卧着二人,似乎有了警觉,刚把手一挥,意欲退去,一片黑云己然当头罩下。二恶群鬼想是知道上了大当,内中一个把足一顿,取出一个水晶球,掐诀诵咒便要掷去。太冲因是大功垂成,险期己过,一时疏忽,以为二恶智穷力竭,人鬼行即就缚,目注镜中,正在掀髯得意,没有防到二恶看出他使大阴摄形换禁之法,身已落网,自知无能幸免,顾绶章更是急怒攻心,竟将前师向真元生平惟一至宝人我相晶球取出,意欲与太冲父女同归于尽。

  这球有无穷妙用,能随己心随形幻灭,使人碎裂四体血肉纷飞而亡,用完一持禁咒仍可还原,向真元恃以横行多年,死时顾缓章前往收尸,恰好敌人不知他身有“此宝,不曾收去,此次如非想要湘玄生擒,早已使用这球,只一被他行法掷碎,二恶、群鬼已然困住固难得脱,可是那座山洞连同这座法坛和太冲父女、刘炯他们三人,除半翁未见过面不知形貌,想象不出形摄不去外,全要震裂而死。幸是刘炯深知此宝来历,起初还以为被杀死向真元的剑仙得了去,一见顾缓章取出,不由心胆皆寒,不等他行法下手,便将灵符往石堆下盖去。等太冲惊悉发令时,那符已盖到桌上,方自暗中侥幸,符底忽然飞起一片金霞,急如电掣,眼前奇亮过处,穿窗而没。

  众人惊慌骇顾问,再一看镜中景物,二恶手已持球举起。太冲只当邪正不能并立,自己终是旁门,二恶未戮,灵符必已化去,眼看球一下掷全室粉碎,急切间又没有破法,吓得面如土色,正欲拔刀拼着自身残废,断去四肢解救在室四人。一晃眼忽见镜中一片金霞穿破黑云,星飞电闪飞入洞内,连人带鬼一齐裹住,一个不曾得脱,哪还容到二恶施为!就在二恶师徒跳掷骇乱之中,只卷得一卷,金霞敛处,群鬼齐消,乌烟四散,二恶师徒四人尸横就地。

  太冲忙命刘炯取符一看,只是一片黄麻,上面原有的朱文符裳已然不见,半翁手上的发网,灵符化去时还好好的,这时却穿了一个小孔。群丑悉诛,由危而安,好生侥幸。太冲惊魂乍定,忙即收了法器,命湘玄、左才看家,自和李、刘二人赶往山洞,想将晶球取回。赶到一看,洞内外一无所有,晶球遍寻不获,地上死尸变作四滩黄水,知已为人取去,法坛偏又未见再有人影,好生奇怪。此外别无可疑之状,只得收了先前一应埋伏,回转茅篷。一问半翁:“那两个恶徒可有日间峰头逃走之人在内?”

  半翁说:“逃人身材高大,不相似。”

  左才却说:“这两个恶徒正是途中陷我入坑的道童。”

  刘炯事前也曾相遇,料知至少还有一个党羽漏网。总算大恶已诛,即使逃往杨旭那里报信,反正她一出困必和自己为仇,让她知道厉害也好。第二日去江边寻访,不曾寻到。半翁一卜卦,算出那人从恶不久,初逢大敌,日里吃亏胆怯,偏巧二鬼命他看守巢穴,到了天明,人鬼一个不归,知无幸理,不敢久停,取了二恶行李衣物逃往江西原籍,也未往南疆报信。那晶球为一剑仙取去,且喜未落仇敌之手,也就丢开不提。

  太冲所候的人,是他一位前辈,人称瞎师父,年已过百,道术比太冲还高,却极韬光隐晦,在成都卖卜多年。此次太冲往访未在,留下话说十日内往青城相访。太冲被他两个门徒留住了一天,便被左才催回,行至中途,正行法飞走,忽见荒野中有一古庙,邪焰上冲霄汉,看路数颇似向真元一派,知在那里害命伤生。心想自幼和真元同师学法,虽未存心害人,习的终是左道旁门,无心之过决不在少,仗着妻室贤淑,除有时为人治病不得已外,极为谨慎,惟恐误犯恶行致膺天谴。三十岁上又遇见一位仙人,因己根禀不厚,虽不答应拜师,却喜自己这番向善之心,允作方外之交,传了许多道法,惮将来由兵解人道,当时还强他转劫度化,订了他生之约,由此益发努力向善。不料妖女纠缠不休,终于害了妻子的性命,事后想起,未始不是少年时的恶报,常以警惕。

  当向真元未死以前,曾经几次邀约,采割童男女炼那还少丹,服了可以长生不死。自己因炼此丹要伤两条生命,执意不肯,并去信力劝,几于与真元绝交。当他没有自己相助,决计不敢冒冒失失独自祭炼,后闻人言,真元约了一个能手,同在衡岳后山锦屏峰腹,用禁法向地底开了一个极隐秘的洞穴,穴口小只尺许大,人须蛇行而入,再用法术一封,外命二徒把守,并移植了一株树木以掩外人眼目,连在地穴炼了一百零八日,始终竟未出一点事,居然将丹炼好同服下去,此后只要觅一隐秘所在修炼上数年,虽不能羽化飞升,也有散仙之分。他为人又极好狡,欺软怕硬,同辈邪恶之士多半交好,此关一过,再一洗手归隐,哪还有人与他为难、不似自己多树恶敌,终于难逃兵解。

  两下一比,他反而要强多了。和女儿说起,这样积恶之人也能幸致长生不受天罚,况且他目前就要隐避遁世,行为又极机警缜密,直无可死之道,断定漏网无疑。不料又隔没有多日,就在他后事齐备就要成行的头两天,往一素识乡绅家作别,稍微伸手管了一点闲事,助那乡绅害一孝子,才一举手的工夫,便遇见一位青城派的剑仙将他腰斩。自己总算见机得早,不为正派仙人疾恶,否则哪敢来这青城山仙灵扈宅左近居住,并得仙人解救危难。

  日前青城门下旧友小孟尝陶钧久别相遇,也说自己一脸正气,已种下再世仙根。可见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祸福无门,惟人自召了。真元已死,庙中行法之人必是他的恶徒顾、胡二人,这两个恶徒最恨自己屡管他的闲事,闻得真元死后又拜在仇人杨姐门下,妖术邪法越发高强,出门时因女婿初习道法尚无成就,生平仇敌又多,以为成都之行往返不过数日,况又来去隐秘,不会和人争斗,即使狭路逢仇,也能从容避去,为备万一,将几件重要法器都留与湘玄应用,不曾携带身旁,二恶又非易与,本欲听之,继一想以前曾经立誓,积修善功,见死不救等于为恶。念头一转,决计惟力是视,救那被害之人。

  也是刘炯命不该绝,他脱离师门之后,在长沙常受二恶欺迫侵害,立足不住又想重投正派名师,偶闻同道中人说起峨眉、青城仙人甚多,便回家变卖了些田产,立志入川寻访。在峨眉山连住了一年多,毫无所遇。去时带的川资虽多,一年工夫,大部随手施舍散尽,只剩下几两散碎银子。他虽会一身法术,并精祝由科,但他从不炫露,以此求财,见钱将用完,欲往青城一行,希冀寻到仙人拜师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