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剑侠传⑤》第二回 披毛戴角魔窟陷贞娃 惩恶除奸妖徒遭孽报(4)
话未说完,绛雪早已愤填胸臆,明知妖法厉害,逃必无望,但还以为人死即完,鬼乃无形之物,来去由心,有什苦难?误当妖道恫吓,惟恐吃妖法迷住,受了污辱,妄想激怒妖道,任其杀死,拼着一命,落个清白。立即“贼妖”、“狗盗”,破口大骂不止。瑶仙适才寻死,尝过味道,知自杀定然无望。因妖道有法外并不勉强之言,如拼吃苦为兽,尚可免去污辱,并得与那幻成黑熊的人相聚一起,好打脱身主意。正想如何措词,不料绛雪破口乱骂,知她求死心切。本来誓同生死,怎可独后、暗忖:“能求一死,倒也干净。”
也跟着怒声斥骂起来。不过瑶仙据理指斥,只说修道人不应如此行为,我姊妹身虽女子,视死如归,杀剐任便,决不顺从,好似在和妖人讲理。绛雪却是乱跳乱骂,直斥妖道邪恶,日后必伏天诛,五雷硕顶,句句都是犯忌的话。
这妖道便是天门岭的天门神君林瑞,生平为炼妖法伤生最多,也曾害过一个妇女,并不十分贪恋。加以复仇心切,日夕祭炼妖法,本来无意及此。也是二女大难临头,一见面硬被看中。妖道人虽残酷,却有特性。说话也是出口便算,永无更改。以为女流胆小,先拿门徒示威,大肆刑毒,使知害怕,然后婉言开导,不患不肯顺从。不料都是一般烈性,不但不畏刑杀,连那炼魂之惨也非所计。当时就杀死收魂,心又不舍。一看左右门人俱都低头闭目,如不闻见,知众门人怯于凶威,恐他不可收场,迁怒刑责,未奉师命,又不敢退将出去。虽然敬畏惟谨,保不住暗中腹诽。绛雪又越骂越凶,不禁怒上加怒。因二女中瑶仙更美,态度又较好些,想了想,决计拿绛雪作个榜样。倏地依眉倒竖,怒喝:“贼婢竟敢无礼!申武急速与我吊起,听候施刑。我先叫你讨饶都难。”
随说手朝二女一指。绛雪明知就死也必要受许多苦楚,闻言并不害怕。冷不妨将身一纵,想和妖人拼命。耳听:“贱婢不得无礼!”
把手一扬,那洞顶铁环便飞将下来,由头上套下,紧束腰间,往上吊去。再想骂时,只管将口连张,用尽气力,只不出声。
申武回身再指铁环去吊瑶仙时,林瑞忽说:“此女尚还可恕,不妨少待。”
瑶仙见绛雪已经高高吊起,刚哭喊得一声:“绛妹,你死我不独生。”
也吃妖道将手一指,休说哭喊不出,连身都被定住,寸步难移。申武随即跪请:“用何刑处治贱婢犯上之罪?”
妖道看出二女不但性情贞烈,并且姊妹情重,有异寻常,一死同死。偏生绛雪辱骂太毒,过损威严,不能不加惩处。心想:“只使略受点刑,好使另一个触目惊心,一个受苦不过,只要服顺便住。”
便向申武喝道:“此乃凡女,受刑立死,但我还有用她们之处。先打四十蟒鞭,看服不服,再听吩咐。”
申武领命回身,举鞭朝上便打。叭叭叭接连几下,绛雪不能出声,只在空中乱颤乱挺,上下身衣服立即碎裂,皮开肉绽,急痛攻心,晕死过去。这还算妖徒秉承妖师意旨,点到为止,比起适才打两妖童轻好几倍,已是如此;否则早就骨断筋裂,死于非命了。瑶仙见状,直比身受还惨。无奈不能言动,在自切齿痛恨,心如油煎,求死不得。申武又打了十来下,妖道见绛雪只是随鞭乱晃,已没了气。便喝:“放下救醒再问。”
申武立把铁环放下,取出小幡一阵乱划。绛雪一声惨哼,悠悠醒转,周身痛楚麻木,软瘫地上,转动不得。
妖道解了二人禁制,便间:“还服不服?”
绛雪痛呻未定,残息仅属,还未开口。瑶仙见绛雪一放,自己忽能言动,忙即不顾命般飞撞上去,哭喊:“绛妹,我妈害了你也!”
绛雪昏惘急痛中,见是瑶仙,不知她未受刑。一听上面妖道还在喝问,突然怒火上升,强忍奇痛,奋力嘶声惨叫道:“姊姊,我二人前生造孽,命该如此。除拼死为厉鬼,活捉这妖道,还有什说?你我姊妹,做鬼再见好了。”
底下还想再骂妖道几句,周身痛彻心骨,人己支持不住,二次又闭过气去。妖道便问瑶仙:“如何?”
瑶仙悲愤填胸,决计也步绛雪后尘,跳身起来,戟指骂了声:“该万死的妖孽!”
妖道恐她再骂,将手一指,又被定住,言动不得。随对瑶仙狞笑道:“你当她求得一死便完了么?似此可恶,日受磨折毒打,便三五十年也难如愿呢。你且先看个榜样,看她能死不能?”
说罢,自下法台,手指绛雪,手中掐诀,念了几句邪咒,一口气吹去。绛雪本打得肉绽血流,玉容已死,妖人行法回生之后,顿还原状。除上下衣服破碎,尽成片段外,依旧雪肤花貌,掩映生辉,直似未受伤一样,痛也立止。只是怒视妖人,不能言动而已。妖人又对瑶仙道:“你看她不是好了么?那四十鞭还只挨得一半呢。这还是你们今日初来,不知利害,略有宽容;我又到了炼法之时,无暇处治。明日不服,身受更苦。”
随喝:“行刑!”
可怜绛雪痛楚方息,又受二次。申武鞭才打下,瑶仙见和先前一样,哪里还敢再看。明知妖人不打自己,单拿绛雪示威,只要顺从,便可无事,而且复原甚快。无奈绛雪心性,素所深知,心横誓死,决不屈辱。更恐妖人说话不算,拼为兽奴,也不允许。方在惶急踌躇,妖徒行刑已毕。绛雪自然早被打死,二次放落救醒。妖人随将瑶仙禁法解去,喝道:“可将二女分禁兽穴以内,令熊奴随意伤害。只不许你们沾身。明日听候施刑。”
申武知他想借熊奴恐吓,立即应诺。手挥处,二矮妖童分别走来,一人一个,朝前引路。申武用小幡朝二女各指了指,二女便似有人捧持着,向外洞走去。瑶仙左行,连经过两处石室,到一石穴面前。妖童撮口一叫,走出一只黑熊。妖童见熊眼有泪,怒喝道:“你这孽畜,又哭了么?这女子交你看守,你如高兴,只管咬她。你还不拉她进去?”
随说,就是一脚,将熊踢了一溜滚。熊便战兢兢过来,作出张牙舞爪之状。瑶仙生死已置度外,强也无用。妖童喝骂了两声孽畜,便自走回。穴有一人多高,除熊外,通没一点防备。瑶仙见穴中并不污秽,只是阴森异常。洞顶倒悬一支火炬,光作碧色。石钟乳又多,林立槎桠,都呈异状。加以阴风习习,冷气侵肌,乍看仿佛鬼物,甚是怖人。妖童去后,熊又来衔衣服。虽知兽均人变,但不知是否是前所见,心尚猜疑。及见熊神态温驯,直似旧识。再细看,眼中泪又滚滚流出。心方一动,熊忽舍了自己,跑向穴口,探头看了一看,急忙回身,人立而行,两爪轻抱瑶仙,用人言悲哭道:“姊姊,你怎么也会失陷妖窟?受刑了么?”
瑶仙早已料出熊是何人所变,一点未怕,闻言更知是真,不由心如刀割。忙把熊人抱紧,悲哭道:“玉弟,真是你么,我害了你也!”
熊恐哭声被妖徒听去,忙劝低声。一面人兽相抱,同到中穴深处钟乳林中。刚刚坐下,便听远远传来两声异啸。那熊立刻慌了手脚,悄声急说:“姊姊不要逃走,妖徒喊我,不知还能再来不能,日后终可见面。不从白吃苦楚,求死不易,死了更是受罪。”
说完,便慌不迭往外跑去。去了一会,捧着一些酒肉吃食,含泪走来。说妖人看中瑶仙,命送食物。吃完,令先恐吓,再吐人言诱劝。如能应允,便记一功。瑶仙哪还有心肠饮食,接过放下。见熊身又添两处伤痕,急问:“玉弟去这一会,又受刑么?”